第55章 大團圓

　　臨近中午，僱請來的全景立體畫館的看門人和售票員來上班了，他們在林中發現了熟睡的園田大造。

　　被叫醒的蜘蛛人知道馬上就到開館式的時間了，慌忙打開了全景館的大門。毒煙這時候應該完全從通風口排出去了，但為了慎重起見，仍然禁止看門人等進人館內。他將全部門窗通通打開，讓殘留的毒氣散掉。蜘蛛人自己也坐在建築物外邊的售票處，在參觀者到來之前暫不進人館內。

　　他向雇來的人員交待接待客人的有關注意事項，正說著，規定的時間到了。雖然發出了數百封邀請信，但實際來的不足百人。看到K攝影所T所長，以及警視廳的波越警部等人的面孔也在其中，蜘蛛人感到了無法形容的滿足〈後來才知道實際上這兩人前來是有另外的意義的〉。還有知名的文學家及新聞記者等。以一種奇怪的畫風而出名的一位新西洋畫家也來了。

　　蜘蛛人園田大造換上了準備好的禮服，引導客人進入展廳，人們有點不愉快地鑽過漆黑的地道，出了地道就是圓形的觀覽席。美術館主人對於因場地狹窄不能設置坐椅鄭重地表示歉意，請求客人們屈尊站立一會兒。

　　全景展廳為使觀覽者強烈地感受到這兒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最初幾乎是漆黑漆黑的。除了像螢火蟲一樣陰陰燃燒的地獄之火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光亮。客人們在黑暗中按自己的想像去描繪虛幻的世界。他們預感到將會看到某種奇怪的東西，這使他們感到緊張。

　　不久，隨著蜘蛛人撳動一個一個開關，廳內逐漸地明亮起來。首先是渲染死的氣氛的藍光，接著是熱血奔騰翻滾的紅光，最後是飄浮天空的紫色的雲，雲上面端坐著金色的如來像。

　　定睛細看，那裡有刀山，有血海，有熱水地獄，還有猶如數不盡的大青蟲蠕動的裸女山。

　　參觀者中間響起了「哇！」的感嘆聲。

　　最讓人們吃驚的是前台的那些裸體偶人的癰苦掙扎的樣子。那裡有從人體構造上來看完全不可能的各種各樣的奇怪姿態。即使再自由放縱、厚顏無恥的舞蹈家也絕對想不到、做不出這種舞姿。膽小的觀覽者由於其過於殘酷、過於淫穢，不由得轉過臉去。蜘蛛人該得意了。

　　他站在觀覽者面前，作了一段致詞。他講了關於「邪惡之美」的他的一貫主張，說這個全景立體畫展示完全體現了他的主張，他自己就是邪惡藝術家，這座全景立體畫館是邪惡之美的最高殿堂。

　　講完後，他推開了隔離木柵欄，下到全景展廳的泥土地上，走近一具苦悶的偶人。

　　「諸位，我最下功夫的是這些偶人的肉體，它們表現出受到地獄的摧殘折磨因而扭曲的年輕姑娘的美麗身姿。諸位請看：這死人的肌膚亮得如此光滑，如此水靈靈富有彈性。」

　　他面帶怕人的微笑，抓住偶人的小臂高高舉起，並且緊緊地盯著觀覽者的臉，啪地一下子將那隻手臂給卸了下來。他是想以此來顯示只有不是偶人而是真正的人肉才能有的神奇的彈性。

　　但是，這是怎麼回事呀？只聽到偶人的手臂碰到了身體發出嘩啦啦一陣響聲。難道是只有這具偶人忘記收拾了？不，不可能的。蜘蛛人狼狽了，他抓住旁邊的一具偶人猛地往上擰它的頭，沒想到那頭竟一下子給擰掉了。這也不是人而是原來的泥偶人。那，那，那剛才在毒煙中狂跳死亡舞蹈的那490個姑娘的屍骨究競都跑到哪裡去了？

　　蜘蛛人的狼狽達到了極點。

　　他慌忙跑到第三具偶人跟前，抓起它的手臂就拽，想看看它是不是也是偶人，沒想到這可不是偶人，而是有體溫的活人，而且是一個披一身白衣服，臉上化著妝，戴著長髮的假髮套的男人。那結實的胳膊讓你感到男性的強壯有力。

　　不用說，這就是剛才讓蜘蛛人昏睡過去的那個奇怪的自動偶人。那男偶人霍地站了起來。通紅的光束照在他搽著白粉的臉上。通紅的臉，緊張的嘴，合上的眼。這眼睛慢慢地睜開了，越睜越大，炯炳有神，死盯盯地望著蜘蛛人，扭曲的嘴唇嘿嘿地笑了起來。

　　「你是誰？」蜘咮人用雙手企圖遮住對方的目光，膽怯地低聲說。

　　「不知道嗎？我這聲音不覺得耳熟嗎？」男偶人冷靜地回答。

　　「噢，知道了。是你，明智小五郎。你終於……」

　　巨人和蜘蛛人再次相對而立。4只眼睛燃燒著仇恨的怒火，放射出強光，都想射進對方的體內似的。兩人一直沉默地對視著。參觀者們慢慢地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也緊張地看著，全都默不作聲。

　　怪偶人明智小五郎終於開了口：

　　「哈哈哈哈，搞不明白嗎？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剛才苦思苦索，是想解開這個謎團的，是吧？其實這很簡單的呀。是因為你一時的不小心造成的。你在畔柳博士的桌上扔下一張偶人師傅福山鶴松的地址。你不知道我化裝成鶴松的偶人工廠的工人，你跑到那裡定購了490具裸體偶人，還讓我來安裝那些偶人。因而我看穿你這大張大揚的罪惡企圖，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了。這是自然而然的事。哈哈哈哈，你明白了吧？」

　　「那就是說，是你把姑娘的死屍和這些偶人調換了？」蜘蛛人在其一時的驚恐鎮靜下來之後，又恢復了他厚顏無恥的本性，他沉著冷靜地詢問。

　　「你說什麼？姑娘們的屍體？」明智有點莫名其妙。

　　「我是說，因為我放了毒氣窒息而死的490名姑娘的屍體。」

　　「不錯，不錯，原來你還什麼都不知道來著。那是天大的誤解。你因此非常幸運地沒有犯下殺人罪。這樣說，恐怕你還是不明白。事情是這樣的。你呀，剛才在這裡睡了一小會兒。你可能覺得只那麼一小會兒，而實際上你睡了一個小時以上。有這麼一個小時，可是能做很多事情呀。既可以把觀眾席地板下的毒氣發生裝置換成戲劇舞台使用的無害發煙裝置，又可以和490名姑娘商量好，讓她們在聞到無害的煙霧後假裝出很痛苦的樣子。」

　　「你是說，姑娘們在演戲騙我？」蜘蛛人不相信會有這麼離奇的事，大叫起來。

　　「當然是騙你的了。你真是好眼光，她們全都很會演戲。哈哈哈哈。那姑娘們呢？你還在林子裡熟睡時，她們都被領回家了。不用說，現在正給爸爸媽媽講昨晚的冒險經歷呢。在做了這些這後，我就把這些偶人擺在這裡代替了那些姑娘們。怎麼樣，我這一手？我也不是完全不懂』邪惡之美『的吧？」

　　長時間的沉馱。

　　人們看到這個一代凶賊蜘蛛人露出了淒慘的痛苦與絕望的表情。

　　蜘珠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盯盯地看著明智小五郎。只是右手正慢慢地、慢慢地以別人察覺不到的速度，一點點地爬向腰間的口袋。

　　原來那裡裝著手槍。

　　明智好像毫無察覺似的，仍然呆呆地站在那裡。

　　危險！危險！

　　精明的波越警部發覺了，他越過柵欄，突然從蜘蛛人背後猛撲過去。但是，僅僅一瞬之差，手槍已握在凶賊手中，刷地閃出一道寒光，

　　「哇！」觀眾席中響起一陣驚叫聲。

　　「不必擔心。我沒說要你們的命。我已經輸了。被明智給打敗了。我要從這兒逃走，那是非常容易的。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逃的意思了。蒙受這失敗的恥辱已足夠了。我想痛痛快快地結束惡魔的一生。」

　　真讓人意外。蜘珠人不是將槍口指向敵人，而是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住手！」

　　當波越警部大喊著抱著他那握著手槍的手時，為時已晚，「叭」手槍響了。然而只是「叭」了一下，既沒冒煙，子彈也未射出。蜘蛛人也沒倒下，仍呆癡癡地站在那裡。

　　「不用擔心。手槍子彈我事先取出來了。」明智微笑著挑明了實情。

　　最可憐的要數蜘蛛人了。他為這一次又一次的侮辱氣得臉色鐵青。看到這情景，人們不由得顫抖了。因為他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像這時蜘蛛人這樣的、世上罕見的面孔。

　　「混蛋！」蜘蛛人爆炸似地大吼一聲，猛向明智撲去。

　　但是冷靜的明智不會讓發昏顛狂了的蜘蛛人為所欲為的。他猛地倒退幾步，擺開了架勢。與此同時，波越警部與混在參觀者人群裡的三名刑警跑過來伸開雙臂護住了明智。

　　當他們為了保護明智而收縮在一起時，機會來了，蜘蛛人的真實意圖就在這裡。他假裝著撲向明智，卻突然改變方向，向十一、二米遠的刀山猛跑過去。

　　那裡插著數十把刀劍，刀尖全部朝上。蜘妹人趁著猛跑的勢頭，縱身一跳，只見他伸開雙臂，哇地大叫一聲，整個身體啪地落到了鋒利刀劍尖上。

　　等波越他們趕到時，凶賊的呼吸已經停止了。因為有一把劍從正面插進了他的心臟。

　　參觀的人們因為場面過於殘酷，沒有人敢於正視。連明智也嘴唇發青將臉轉向一邊。

　　當代罕見的凶賊，現在也變成了一個軟不成形的物體。這物體落在刀山之上，在其黑禮服的脊背上，像一隻大刺蝟一樣長著十幾根刀劍尖，從其根部咕嘟咕嘟往外冒著發黑的液體。

　　就這樣，學者殺人魔王蜘蛛人，也真是因果報應，在他自己創造的全景地獄的刀山之上，把自己處以極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