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偵探偶人

　　全景立體畫館處於遊樂園的一角，另外設了出入口，以便不進遊樂園的人也可單獨觀看全景館。這個自由的出入口，同時也就成了運進那麼多犧牲者的秘密通道。

　　現在，作過最後告別的平田，也從這個出入口，無需擔心被誰盤問地走了出來，消失在黑暗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蜘蛛人園田大造目送著平田走出去之後，咣啷咣啷地拉上了出入口的一扇很重的拉門，啪地落了鎖，以防萬一有人進來搗亂。這樣一來，緊閉門戶的寬敞的全景立體畫館裡，除了490名犧牲者外，只有蜘蛛人一個人了。

　　他手持一根細鞭，向偽裝成雜物室的他的暗房裡走去。

　　不一會，一個個長相相似的美麗姑娘們，逐個地被解開繩子，取下塞在嘴裡的東西，隨著尖銳的鞭子聲，從暗室裡被推了出來。總共490人。有的認定現在就是末日的又哭又叫，有的像死人一樣倒在地上，有的則抱著強烈的敵意撲向蜘蛛人，又抓又撓。然而，就是用她們490個人的力量，也無法和蜘蛛人手中的一隻手槍、一根皮鞭相對抗。在鞭打和槍口的威逼下，她們只得爬進通往全景館的通道，一條像似隧道的、狹窄黑暗的洞穴裡。

　　穿過漆黑的隧道，在她們眼前展開的是藍色和紅色的夢幻世界，是可怖可憎的地獄。「哇一哇一」一陣撕心裂肺的驚恐叫聲。但是，背後的鞭子雨點般地打來，她們只能－個擠一個地往前走，連站一下都不可能。

　　「你們就使勁喊吧，叫吧。但是，這聲音是傳不出去的。就算傳出去了，也沒有人能聽見。這兒是在寬闊遊樂園的樹林中呀。」

　　蜘蛛人用比姑娘們的喊叫聲還要大的聲音吼叫著，同時用鞭子不停地抽打，將一個個裸女分別趕到適當的位置。

　　皮鞭聲。肉塊的亂舞。悲慘叫聲交響樂。齜出來的有如神樂舞獅子嘴裡的金牙。彷彿非常愉快的惡鷹的暢懷大笑。就這樣，在全景館這個特別的世界裡，在一道藍、一道紅、紅藍相間的燈光照耀下，描繪了一幅由活人扮演的真正的地獄圖。

　　就在這時，在扔進了490具偶人的漆黑的雜物室內，發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牆角落裡丟放著一具偶人，那是在一個彪形大漢的身子上套上一件又肥又大的白衣服、安上一個女人頭、完全是糊弄人、應付差事的偶人中的一個。但是，它卻像是裝上了發條一樣，在黑暗中霍地站了起來。

　　不僅僅站了起來，還把旁邊的偶人稀里嘩啦一推，沿著牆走了起來。出了雜物室，穿過隧道，那白衣偶人就像個夢遊病患者，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了全景館大廳內。

　　將長髮向兩邊分開，露出了一張如同白粉牆一樣的偶人的臉，紅色燈光照射其上，玻璃眼球好像感到有些剌眼一樣，一張一合連續眨了幾下。接著，繃得很緊的嘴唇角動了動，偶人的臉頓時變成了一副說不上來怎麼回事的陰森嘲笑的面孔。

　　原來那不是偶人。他活著。原來在490具偶人中有一個活人混雜其間。剛才平田感覺奇怪是對的，他沒弄錯。這具活的偶人在被搬運之前，他自己走到雜物室裡去了。

　　這具奇怪的偶人以不可思議的神奇速度，跑到了蜘蛛人的背後，並且隨著蜘蛛人的身體轉動，像影子一樣飛快地轉身總是跟在他的後面。蜘蛛人一點也沒發覺，因為他被490名姑娘赤身裸體眼花繚亂地站在那裡搞得頭昏腦脹，只顧得拚命地揮鞭子了。

　　沒過多久機會來了。蜘姝人停止了轉動站住了。偶人的手伸出來了，手指間有一團棉花樣的白東西，那白東西以閃電般的速度堵住了蜘珠人的鼻子和嘴。10秒，20秒，……蜘蛛人疲軟的身體倒向偶人的雙手之間。是麻醉藥使他昏睡過去了。

　　不能這樣，得快點，快點。從心底裡有個東西往上升，在和睡魔鬥爭、鬥爭，鬥爭終於勝利，蜘蛛人模模糊糊睜開了黃色的眼睛。

　　490名姑娘仍然在哭喊，在亂跑，地獄之火一點也未減弱，仍在熊熊燃燒，熱水地獄仍咕嘟咕嘟地在沸騰。那裡沒有顯示出任何的時間變化。蜘蛛人看了看手錶，伹是，因為記不得是什麼時候失去知覺的，所以，從表上無法知道時間的經過。

　　「啊，我是因為太高興了，才眩暈的。沒有事的。」

　　蜘蛛人以為這期間僅僅數秒而已。不用說，怪偶人的出現和麻醉藥的事，他絲毫沒有覺察。

　　然而，實際上他睡了一個多小時。使他感覺只過了幾秒鐘，那是按照怪偶人的吩咐，490名姑娘進行了巧妙的欺騙。那一小時內都發生了一些什麼事？還有，那個怪偶人究競是什麼人？很快就會明白了。

　　這些先不管它，卻說蜘蛛人園田大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之後，為了讓姑娘們站到適當的位置，他又繼續鞭打和怒吼，但是，這一回儘管姑娘們仍然哭叫著，卻出乎意料老實地服從他的命令。

　　「喂，姑娘們，終於最後的時刻來到了。該是跳瘋狂舞蹈的時候了。你們盡情地狂跳吧，盡情地。」

　　蜘蛛人說了一半，他自己便像瘋子一樣，跑進隧道，砰地從外面關上了門，落了鎖，繞彎跑到了全景館的佈景後面。那兒有一間兩平方米左右箱子一樣的小房間。他走進那個小房間，從頂頭的鑲有玻璃的圓窗向外窺視。

　　全景立體畫展廳盡收眼底。490個裸女的妖冶身姿在紅藍光中看得清清楚楚。蜘蛛人發出了野獸般的狂笑，從而使其充血的臉扭曲得難看至極。他不停地用舌頭舐著嘴唇，非常高興地按下了裝在壁上的按鈕。接著，他把臉緊貼圓窗玻璃聚精會神地看著展廳內的變化。

　　按鈕與大廳內觀眾席地板下的殺人毒氣發生器相連接，按一下按鈕，就能使那裡的兩種藥液混合在一起。

　　不一會兒，只見從觀眾席下面的黑暗處，無數縷像蛇一樣的黃色煙霧昂著頭接連不斷地爬了出來。它們在地面上爬動，向四面八方擴展，蛇和蛇相重疊，最後化成一團黃色的波濤，向490名裸體姑娘逼近。蜘咮人的歡欣達到了頂峰。

　　黃煙的勢頭越來越猛，將地面和圓形的佈景全部籠罩住了，接著又爬上圓形的天棚，從頂上的通風孔向室外逃逸。蜘蛛人窺視的玻璃窗也被煙霧封鎖，宛如置身於雲團之中。全景展示廳已無法全部看到。但是，瘋狂跑動的裸女們從窗前經過時，因為煙霧的關係，那些肉體模模糊糊地看起來覺得特別大，猶如雲中的巨人一般，抑或猶如水族館中的怪魚-般，令人有幾分生畏。

　　但是蜘蛛人無法長久地欣賞這一景色。因為黃色毒霧不分敵我，從牆壁的縫隙漏了過來，已經開始侵入他躲著的這間小屋。他詳細知道這種毒氣的性質，正因為如此，當他看到線一樣細細的煙霧時，立即嚇得渾身直打哆嗦。他掏出手帕摀住鼻子，飛快地跑出小屋，跑過走廊，出了全景館。接著砰地關上了出入口的大門，很害怕地離開了這座建築物，跑進了旁邊的樹林中。

　　對於靠意志力趕走睡魔的他來說，做了這一切已是精疲力盡。跑進林子，倒在地上之後，尚未完全過勁的麻醉藥又開始一點一點地麻醉他的神經。

　　他躺在地上昂起頭仰望著全景館這一建築。襯著已經朦朧泛白的夜空，黑乎乎地聳立著一座圓形建築物，從其頂部升起一縷淡淡的黃色煙霧。啊，那圓形的屋頂下面，有490具扭曲的肉體躺在那裡，充分顯示出其臨死前的痛苦掙扎。想到這裡，他感到滿足，同時也感到一絲悲哀。抬著的頭突然無力地垂了下來，這個當代罕見的惡魔陷入了如泥的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