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伸出魔掌

　　自那以後大約又過了一個月，10月末的一個傍晚， 女子中學（將法語列為正課的有名的女子中學）四年級學生，一個叫和田登志子的美麗姑娘，一個人在神宮外苑寬闊的草地上的婉蜓道路上走著，她是在青年會館聽了音樂會之後回家的，雖然是和朋友一起去聽的音樂會，因為回家的方向不同，於是在會館前分了手，就她獨自一人，夜晚在這淒涼的公園裡行走。

　　若是兩個月以前，她決不會這樣一個人走路的。過去聽音樂會這種事，可能也是嚴加控制的，之所以如此，因為她的臉型與裡見芳枝、裡見絹枝及富士洋子非常相像。就是說，她也是因為蜘蛛人的傳聞而終日驚恐不安的東京姑娘之一。

　　因為出會館時人太多，她出來得晚了，加上出來之後，她和朋友又一起談了一會兒對於仍縈繞在耳邊的音樂的感受，以至於踏上回家的路途時，周圍已經沒有別的聽眾了。隨著盞盞路燈越來越醒目，夜色在迅速地變濃。伸展的曲線勾畫了草地的邊際，稀疏的樹木，燈光從後面照過來，顯得特別幽深。

　　登志子不是個膽小的人，但她還是感到害怕，胸口處好像已經在冒冷汗，她小跑似地快步向前走去。

　　電車站就在前面，那附近的燈光格外明亮。前邊的樹林浮現出奇異形狀的黑影，隨著她前進的腳步，那些黑影好像在向天空升去。

　　忽然她注意到那些樹影中的一個並不是隨著她的腳步在晃動，她對這一奇怪現象感到害怕，就停下了腳步。在她停下的同時，樹影也都停止了晃動，但其中的一個卻仍若無其事地在動，而且它慢慢地向她這邊逼近了。

　　那影子越來越近，這才看清那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穿西裝的年輕人，原來他的影子和樹影混在一起了，看起來像個奇怪的東西。

　　登志子放下心來了。但是，沒過多久，這一回可不是精神作用，而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更為可怕的事情。因為那高個子年輕人好像並不是一般的過路行人，而是埋伏在樹影下等著襲擊她，現在一點一點地向她逼近。你向左靠他也向左，你向右靠他也向右。

　　「不好，這人可能是個小混混。」想到這裡，登志子根據以往的經驗，強裝作沒事似地，完全無視對方，目不斜視地朝著自己認定的方向往前走去。

　　然而，這個年輕人同一般的年輕人不同，他可不吃你這一套。雖說沒從正面撲過來，但兩人擦肩而過時，他用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她的手腕，小聲說：

　　「陪陪我好嗎？」

　　登志子心想這可怎麼辦？很不湊巧，四周又沒有人，又不好意思大聲呼喊，很明顯，跑也跑不掉。

　　「別老是不吱聲呀，沒什麼事的，就陪我走走就行了。」年輕人以一種不容辯解的語氣，強制地說。

　　「我還有急事呢。」登志子以一種似有若無的聲音加以回絕，想快點離開。

　　「想跑呀，不行的。」

　　年輕人哪裡肯放過？只見他雙手抓住了登志子的肩膀。

　　「哎喲，你想幹什麼呀！」登志子拚命地抗拒。

　　「我什麼也不幹。只是要對你表示敬意。」說著，年輕人猛地從身後將她倒剪二臂，把他的臉靠近她的臉。黏糊得出奇的擁抱。男人熱乎乎的氣息。

　　「來人呀……」

　　登志子終於慘叫起來，與此同時，是男人的一聲堅強有力的罵聲：「混蛋！」

　　她趕緊回頭看去，多麼乾脆麻利的招數呀！那年輕人已經被摔在地面上了。

　　救命恩人是一位身穿藏青色和服，頭戴鴨舌帽的青年，他還饒不過剛被他摔倒的小混混，一下子就騎到了他身上，握緊拳頭，彭彭彭一陣猛打。

　　「怎麼樣？知道厲害了吧？」小混混一聲不吭，也不反抗，一任他打。

　　「是個死不叫饒的傢伙。好了，這次饒了你。快滾吧。」

　　年輕人鬆手以後，小混混趕緊站起來溜了，很快消失在夜暗中。

　　「你吃了苦了。這一帶流氓阿飛很多，不小心可危險呀。」年輕人轉身面對登志子，溫柔地說。口齒非常清脆悅耳。

　　之後，登志子雖然一再道謝，他好像沒聽見似地問她：「是聽完音樂會回家的吧？」

　　登志子點頭說：「是的。」

　　「我也是。 的提琴演奏我是每場必去，從來不缺，我很喜歡。……那麼，我送送你吧，是坐電車吧？」

　　說來也巧，登志子也是 的崇拜者之一。就是說，出於對救命恩人的感謝，加上趣味愛好的相同的好感，她對這位青年感到十分親切。

　　兩人並肩走向車站，一路上他們談論音樂，有說不盡的話，他們已經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了。到了燈光明亮的大街，她發現青年的服裝非常高級，穿得也很得體，手臂粗壯有力，相貌也輕鬆開朗非常招人喜歡，這一切都強烈地吸引了她。

　　等車期間他們甚至相互告之住址、姓名和所在學校，這才知道青年是 大學划艇部的選手，子爵最上家的繼承人。

　　「我到目黑，你到池袋，這樣，咱們還可以一起坐到新宿。」

　　聽青年這麼講，登志子也有點不願就此分手，就說：「那就請你再陪我一會兒。」

　　兩小時後，在目黑車站附近一家咖啡館的角落裡，兩名青年人頭碰頭地竊竊私語。

　　「好像進展很順利。」高個子穿西裝的青年說。此人就是剛才在外苑摸黑襲擊登志子的那小子。

　　「這樣就等於200元到手了。到今天為止，一共是600元。這生意不壞呀。」

　　回答者，真讓人吃驚，他不就是剛剛狠打那個小混混的，自稱是最上子爵家繼承人的那個穿藏青和服的年輕人嗎？

　　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那是演戲呀！

　　「還是用的老一套，不過你這次可是大獻了一番慇勤呀，那小姐完完全全被征服了。」

　　「哼，她哪是我的對手！」

　　「喂，喂，別吹破了肚皮呀。你也得替我想想。又挨你打，又被你罵，一點臉面都沒有了呀。」

　　「別說了，這不都是為了賺錢嗎？」

　　「都是怎麼安排的呀？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沒有問題的，11月3號是公休日，在我那裡搞一場音樂會。那位小姐也將出席。我用汽車到車站去接她。就是這麼個安排。11月3號，也就是要幹那件事的當天。所以萬無一失。」

　　「那是呀。你們都進展到那一步了，真不簡單。」

　　「我是子爵嘛。現在是華族最吃得開了。都以為能從這種人那裡討到便宜。那麼，咱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平田兄吧。」

　　自稱是子爵的青年離開座位走向電話室。

　　「平田兄！」是誰？

　　聯想起和田登志子——就是蜘珠人所喜歡的女性，這個「平田兄」很可能就是指的那個蜘蛛人的同夥平田東一。如此說來，這兩個年輕人玩弄的陳舊騙局，追根尋源也就是根據蜘蛛人畔柳博士的命令，由平田東一招集一幫流氓、阿飛、小混混之類的夥伴，進行大規模的拐騙婦女的計劃的一部分。

　　讀者一定還記得這件事吧，就是野崎曾經撿到過一張東京地圖，上面打了490個記號。畔柳博士暗示這是標明了將要遭到蜘蛛人毒手的被殺對象的住址。如此說來，那個自稱是最上的青年的罪惡活動，就是拐騙殺害490名年輕婦女計劃的一個片鱗只爪的體現。

　　490人呀！

　　哎，說起490人，一個月前，造訪偶人製作師福山鶴松的那個半邊臉全是傷疤的可怕人物，定做的也是490具女偶人。這是偶然的一致嗎？說不定這裡面就隱藏著那個極為殘暴的蜘珠人的一個令人戰慄的惡毒計劃哩。

　　另外，最上這個年輕人說過這樣的話：「11月3號，也就是要幹那件事的當天」。「幹那件事的當天」意味著什麼？說不定那一天就是怪物蜘蛛人的最後大犯罪，無法想像的地獄現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