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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榮寵手札》第91章
第91章

 一杯水落到藺君泓的身上,半點異常也沒有。

 雖然肩上衣衫濕了一大塊,但是濕潤之處並沒有血色透出。

 藺天語大驚,轉頭望向太后。

 太后會意,不待藺君泓開口,她當先斥責道:「你這是怎麼回事?毛手毛腳的,也不注意著點。萬一燙到了你皇叔怎麼辦!」

 藺天語委屈的說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而後,她朝著藺君泓嬌嬈一拜,語氣十分歉然的說道:「我做錯了。還請皇叔責罰。」

 藺君泓唇角勾著一抹笑,不甚在意地拂了拂衣衫上的水漬,嗤道:「我罰了你,莫不是之前的事情就能當做沒發生了?」

 他抬手問人要了一塊布巾,擦拭著衣衫上的水跡,「這一次我先不與你計較了。不過,這事兒我可是記下了。往後你若是再鬧出點什麼事兒來,我少不得要一併算清。」

 誰也不願意和端王爺鬧僵。

 因為端王爺一旦開始「清算」,那動作勢必小不了,能夠鬧得滿城風雨。

 藺天語咬了咬唇,一個字兒也不敢多說,默默退回了位置上。

 太后在旁勸道:「衣裳既是濕了,不如趕緊換上一身。免得著了涼。」

 藺君泓十分不在意的說道:「沒甚麼。不過是一小塊衣裳濕了而已,待會兒也就乾了。無需這般麻煩。」

 語畢,他將濕了的布巾隨手丟到旁邊宮人的手裡,神態自若,唇角含笑。

 太后眼中劃過一絲疑惑,最終歸於平靜。

 ——想必當真不是端王了。

 如果是端王,受了傷後,即便不怕沾到水,但是也會立刻去將衣裳換掉。

 現在他肯穿著那一處沾濕了的衣裳穩坐在位置上,想必是那裡當真沒有異狀。

 經過這一次的試探,太后將最後對藺君泓的一點懷疑也止住了。

 藺君泓卻是暗中捏了把汗,暗暗讚了元槿的細心和周到。

 當初在王府裡換衣裳準備進宮的時候,元槿特意讓人在他傷口前包了一層防水的紙。

 他本是不肯的。畢竟防水的紙不透氣,少不得要讓傷口好的慢一些。

 但元槿的顧慮是,萬一傷口滲出血來,染紅了繃帶,繃帶上的血再染紅了衣裳,說不定會被人發現不對勁之處。

 雖然大夫保證了繃帶夠厚,但她總覺得不夠妥當,總覺得再加層防水紙才足夠保險,一定不會讓人看出來。

 藺君泓最不願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娘子的擔心了。

 見元槿堅持如此,他就不再多想,當即讓人依著她的吩咐做了。

 如今看來,倒是幸虧元槿顧慮頗多,讓人加了這一層防水紙上去。

 這回這東西是真的起了大的用途。

 最起碼,能夠保證那些水不會沾濕了他的傷口。

 而且還徹底絕了太后對他的所有顧慮。

 藺君泓讚賞的望了元槿一眼。

 元槿勉強笑了笑。

 她想到剛才聽到的貓兒狗兒幾個字,下意識的心中一跳,視線轉移望向藺時謙的手中。

 果不其然,定北王手中拎著的,正是騰騰它們。只不過僅僅是湯圓和騰騰這兩隻,鬧鬧卻是不見蹤影。

 看到這一幕,元槿先是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繼而又提起了心。

 ——也不知鬧鬧如今是個什麼情形?

 她故作鎮定的走上前去,對定北王行了個禮,而後指了騰騰歉然笑道:「它是我帶過來的。」

 藺時謙先前沒有留意到她。

 如今聽了她的話,藺時謙循聲望了過來。

 他眼中先是有一瞬間的怔忡,不過片刻,就又恢復了清明。

 藺時謙指了元槿說道:「小丫頭,我有點印象。鄒寧揚家的那個?」

 他這話剛出來,旁邊響起一聲輕咳。

 端王爺藺君泓半瞇著眼輕笑道:「皇叔莫不是弄錯了吧?她既是嫁與了我,終歸是咱們藺家的人了。」

 「即便嫁了你,難道鄒寧揚就不是她爹了?」藺時謙斜睨了藺君泓一眼,嗤道:「就你這霸道的性子,也真是委屈了鄒家的女兒。」

 端王爺威風八面慣了,何時被人這般奚落過?

 不過,對著威名遠揚的叔父兼定北王,藺君泓還是十分恭敬的。

 聞言之後,他臉上神色瞬息萬變了許久,最終輕輕一歎,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太后看到端王爺吃癟,也是驚奇,身子忍不住前傾,與藺時謙道:「他倒是聽你的。先皇說他,他都要駁幾句。」

 一旁的徐太妃臉色不太好看,沉聲道:「阿泓和先皇親近,父子倆有說有笑,自然就會無意間反駁一二。對著定北王,阿泓一定要恭敬些的。」

 她這話說得十分在理。

 大家對此皆是一笑,都不再提起了。

 不過藺時謙聽聞是元槿的狗,顯然十分訝異。

 他哈哈大笑,隨手一拋將騰騰丟到了元槿的懷裡,指了它說道:「這狗兒著實粘人。剛才我見了那隻貓兒想要一併捉了來,結果被它拽住褲腳咬住靴子動彈不得。白白讓那貓兒給逃了。」

 藺時謙雖然是隨口將騰騰拋了過來,不過他是習武之人,懂得控制力道。騰騰這一下跌倒了元槿懷裡,倒是半分都沒有傷到,只看上去小眼睛有些迷茫,好似是在發暈。

 元槿看著它那茫然的小模樣,忍俊不禁。再一細想,頓時明白過來,應當是鬧鬧要往旁邊跑的時候被藺時謙看到了。騰騰為了讓鬧鬧成功行事,故而車主了藺時謙不讓他去阻止。

 正是因為騰騰死纏爛打的這個舉動,讓藺時謙煩不勝煩,這才將它一把拎起來拿到這裡來興師問罪。

 至於湯圓……

 許是遭受了池魚之殃。

 湯圓汪汪叫了幾聲,十分委屈的撲到了太后的懷裡。

 太后看著定北王,笑得和藹,「你啊,還是這個性子,喜歡較真。不過是些小玩意兒罷了,來來回回跑跑鬧鬧的,給人逗個樂。何須如此介懷。」

 藺時謙負手而立,「雖然看著不過是些小動物,不過若是惹起事來,尋常人都比不得。終歸是小心點的好。」

 說到這兒,他話語猛地一頓,忽地想起來這狗兒是端王妃的,扭頭過來朝她歉然一笑,「我就事論事,並未在說你。」

 元槿剛剛被他那句話說中了心事,正暗中心虛著。

 聽聞藺時謙的道歉,她尷尬的笑了笑,說道:「無妨。是我家貓狗先到處亂跑的,皇叔無需如此。」

 「話不能這麼說。」藺時謙撩了袍子隨意尋了個空位在旁坐下,「既是弄錯了,終究是要道一聲不是。不然的話,人人錯了都要矇混過去,那這世道也就一黑到底了。」

 這話說得元槿一愣,竟是不知該如何接話才好了。

 六公主藺天語四處看了看,見無人睬她,就往前行去,對藺時謙行禮。

 誰知行禮至一半還沒起身,就聽面前之人輕喝一聲,叱道:「四衛是你叫來摔角的?」

 這話中帶著的威勢讓藺天語身子顫了顫。不多時,她回過神來,起身說道:「是。正是我。」

 眼見藺時謙眼中怒意不減,藺天語也有些惱了,美眸一轉,反倒笑了起來。

 她款款行至藺時謙跟前,語聲嬌俏的說道:「皇叔祖莫要生氣。我不過是早已聽說過四衛的威風,所以想要看一看究竟厲害到了什麼地步而已。」

 藺天語本就生的嬌美,嘴巴又甜。平日裡做錯了事後,這樣一嗔一笑,長輩們也就原諒她了。

 說完這些話後,她本想著藺時謙能夠不計前嫌對她態度和軟些。

 可她顯然不太瞭解這個並未見過幾面的皇叔祖。

 藺時謙眸色轉冷,語氣愈發冷淡,「你平日裡就是這麼對待浴血奮戰的將士的?」

 藺天語正要駁斥四衛不過是四個侍衛罷了,話還沒出口,轉眼望見了太后對她拋來的眼色,她趕忙急急住了口。

 稍一思量,她忽地驚覺,當年端王爺在西疆征戰沙場的時候,四衛亦是他戰場上的副手。

 這四個人的三品武將身份,一半是靠著出眾的武藝得來的,一半是靠著軍功掙下來的。

 思及此,藺天語一時語塞,訥訥不得言。

 藺時謙喚了人來,讓四衛穿好衣衫在外候命。

 而後,他拂了拂衣袖,語氣平靜的說道:「你若是知道錯了,就過去給人道個歉。」

 雖未明說,但是所有人都知曉,他說的是藺天語。

 藺天語臉一陣紅一陣白,煞是好看。

 心知明著反駁藺時謙落不了好去,藺天語求助的望向太后。

 太后倒是不太在這件事。

 她原先不過是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四衛做的。如今已經看到了四衛沒有傷口的肩膀,知道他們和昨日的事情無關後,她也就沒了興趣非要看他們摔角。

 見藺時謙堅持如此,太后便順勢說道:「既是如此,那就依著定北王的意思吧。」

 太后瞭解藺時謙。

 這個弟弟看似性子灑脫不羈,但是對於一些事情,卻十分的較真。

 遇到了他堅持的事情,還是不要和他對著幹的好。不然的話,大家都落不得好去。

 藺天語沒想到太后竟然不幫她,心裡頓時不舒服起來。

 美目一轉,側首望見在旁端坐著的元槿後,她心裡頭又冒氣了火氣。

 藺天語銀牙緊咬,滯了片刻讓自己面容看上去正常了許多。這才旋身坐到了藺時謙身側,探手挽著他的手臂,嗔道:「皇叔祖好偏心。小嬸嬸的貓兒狗兒衝撞了您惹惱了您,您都能一笑置之。偏偏我這裡做錯了一點小事,您就要罰我道歉。我不依。」

 她這最後幾個字,是嬌意十足。往常的時候,在皇上太后和太子他們面前,是百試百靈。

 只是今日她注定了要碰壁。

 藺時謙驀地將手臂抽出,一臉嫌惡的看了她一眼,「你為了逃避責任,竟自降身份和貓狗相比?」

 他擰眉望向太后,不悅道:「陛下和娘娘平日裡如何教導子女的?居然容忍她這般胡作非為!」

 藺時謙口中的娘娘,自然指的是皇后娘娘。

 身為先皇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弟弟、皇上嫡親的皇叔,他這般指責著說出如此一番話來,倒是無甚大礙。

 太后聽聞後,臉色頗不好看,開口的時候語氣有些生硬:「依著定北王的意思,倒是皇上和皇后的不是了?」

 藺時謙聽出了太后語氣中的不善。

 他頓了頓,笑道:「倒也不是。不過,看著六公主這樣,有些擔憂罷了。說起來,天語也到了招駙馬的年齡了吧。當年明樂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定好人選了。」

 「這個不必擔心。」太后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她的脾性比明樂要好上不少。這事兒上斷然不會像明樂那般糊塗。況且我老婆子還身體好得很,這事兒也不需要定北王來操心。」

 藺時謙聽聞後,眉目間劃過冷色。

 他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畢竟藺天語這驕縱的性子和明樂長公主藺君瀾有點像。

 所以他剛才想著,藺君瀾到了藺天語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將親事定下來了,藺天語也該收一收脾氣,好好擇一戶人家。

 卻沒想到,太后居然揪了他這個話頭來反激了他幾句。

 藺時謙本就知道太后對於他的到來不甚滿意。畢竟監國一職太過重要,而他當年又被先皇所忌憚。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藺時謙頓時覺得自己再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本就是看不慣四衛被人這樣當戲子一般戲弄,故而來此為這些將士們來尋一個公道的。其他的事情不過是順手罷了。

 藺時謙當即就要起身離去。誰知雙手剛剛放在了扶手上,就聽旁邊響起了個嬌嬌軟軟的聲音。

 「不知太后說姐姐糊塗,指的是什麼事情?我覺得姐姐聰明的很,做事乾脆利落,一直佩服得緊。定北王爺也很厲害。爹爹一直誇讚王爺勇猛,北疆有王爺在,再不用擔心。」

 藺時謙倒是有些驚訝了。

 他慢慢的轉過身去,看向眼神迷茫的元槿。

 小丫頭這番話看似是牛頭不對馬嘴,和他的話和太后的話,都銜接不上。不過,卻奇跡般的緩和了剛才那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若他沒記錯的話,當初在他的接風宴上,這個小端王妃和明樂長公主也是裡裡外外都不和的。

 為何她反倒要幫明樂說話?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這話說得好。

 明著是維護了明樂,實際上也維護了徐太妃和端王。

 這小丫頭,倒是個有膽色的。

 反駁太后,要不得。

 但是,借了太后的話來反過來讚揚一番,卻是使得。

 而且這一招旁人用不行,只有她,能夠仗著自己年齡小,說出看似懵懂的這番話來。

 並且……

 定北王爺發現,小丫頭誇他的那幾句,也讓他受用的很。

 藺時謙鳳眸半瞇,淡笑著看向元槿。

 其實,他猜的倒也八九不離十。

 元槿倒不是因為喜歡藺君瀾所以幫她說話。

 她還記得,當初蕭以霜來向她挑釁的時候,藺君瀾說的那一番話。

 ——她們的關係好或不好,都是她們自家的事情,無需旁人置喙。

 既是如此,夫君的姐姐被人欺到了頭上,她再一聲不吭,豈不是讓自家夫君也沒了臉面?

 元槿所思所想,不過是為了藺君泓罷了。

 至於藺時謙。

 她還記得當初藺君瀾為難她的時候,定北王出言相幫。

 這個人情,她一直記在心裡。

 即便她人微言輕幫不了定北王什麼,但是,能多出一分力也好的。

 太后聽了元槿的話後,微有不悅。不過,她也發現了剛才定北王臉色不佳似有隱怒。

 如今朝中上下還要靠著定北王來暫管著,她到底也不想和定北王鬧得太僵,便也沒有說元槿那話怎麼樣。隨口扯了幾句旁的,就將這事兒暫且擱下。

 不多時,太后說道:「我也有些乏了。你們自己玩著吧,我先回宮去了。」

 大家紛紛起身恭送。

 太后擺擺手,語氣有些疲憊的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天語送我回去就行了。」

 這就是在藉機讓藺天語免於向四衛道歉了。

 藺天語趕忙過去,攙著太后往外行。

 元槿這才有些詫異的發現,徐太妃竟是沒有跟在太后身後過去。而且,先前那番周折之中,徐太妃居然也是什麼都沒有說。

 如今太后走了,元槿轉眸望過去,才見徐太妃的視線落在了空出,望著腳前的地面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藺君泓朝元槿示意了下。兩人就一起向徐太妃行禮道別。

 誰知轉身走了沒幾步,藺君泓被徐太妃給叫住了。

 藺君泓示意元槿先走。

 元槿也爭優此意。

 徐太妃既是沒想搭理她,她也不會過去自討沒趣就是了。

 她正打算去御花園走一走,順便等著藺君泓一起回去,卻聽藺君泓說道:「槿兒她對宮裡不熟悉。不知道皇叔有沒有空,幫我給她帶帶路?」

 雖然說是帶路,但他這樣一說,元槿和藺時謙就都反應過來。

 藺君泓是怕他不在的時候,藺天語會尋元槿的麻煩。故而特意問藺時謙有沒有空幫忙護她一會兒。

 藺時謙笑道:「自是有空。不過我要先去皇上那裡探望一下。很快就好。不如讓端王妃與我同去?」

 藺君泓想了想,去病入膏肓的皇上那裡,總好過於讓元槿遇到藺天語或者是太后,故而笑著與定北王道:「那就麻煩皇叔了。」

 藺時謙洒然一笑,也不多言,當即朝著元槿做了個「請」的手勢,而後與她一同往皇上的寢宮行去。

 元槿知曉騰騰留在藺君泓那裡跟著他一同去徐太妃處的話,怕是多有不便。因此她將騰騰抱在了懷裡,跟著藺時謙一路往前行。

 藺時謙不時的回頭看她一眼,而後又四顧望了望。半晌後,終是問道:「你那貓兒呢?怎的還不回來?」

 元槿苦笑了下,說道:「怕是在外頭迷路了吧。等會兒若是還沒回來的話,王爺和我再去尋一尋它。」

 藺時謙點了點頭,這便不再多言。

 元槿緊隨在藺時謙的身後。

 藺時謙步入皇帝寢殿的時候,所有的宮人都自動退了出去。

 只因定北王藺時謙每日來尋皇上的時候,都是要談論朝中大事。他們所有人都沒有資格留下來聽。

 藺時謙未曾讓元槿也跟著出去。

 他看了看外間,指了門口不遠處的一張椅子,示意她坐在那裡。

 元槿本打算一起到外面等著。不過看到他這般示意後,思量再三,她打算依著他的主意留在寢殿外間。

 說起來,女孩兒嘛,終究還是愛漂亮的。

 烈日之下,那些宮人俱都退在了寢殿外的院子裡。

 而她不想跟著那些人一起經受太陽的烤炙,生怕曬得太黑了不好恢復。畢竟這個時候沒有好的防曬措施,而且曬了之後,也沒有什麼好的彌補辦法,只能提前預防著,才能讓自己少遭一些罪了。

 左右這也是藺時謙的主意,她索性順了他的意思選擇留在外間。

 藺時謙看到了她的選擇,微微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只給她了個安撫的眼神讓她稍等片刻,他便進了屋子裡,並輕掩上了房門。

 元槿發現那屋門掩的並不算太嚴。最起碼,離得最近的她,還是能透過門縫看到裡面的一些情形的。

 比如那角落裡放置的藥壺。

 再比如,藥壺旁邊的七八個藥碗。

 即便心裡再好奇,元槿也硬生生的收回了視線,坐正了身子,垂眸望向懷裡的騰騰,半點也不挪開視線。

 初時屋裡的聲音都是低聲細語,元槿聽不不甚清,也沒打算去聽。就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

 可是不多說,裡面的聲音開始大了一些。爭辯聲裡隱隱摻雜著爭執聲,越來越高。

 只不過這個「高」,是相對於之前的低語而言。在這邊聽起來,還是比平常人的正常說話聲要小上一些。

 這樣的聲量下,即便元槿不刻意去聽,話語聲也是自己鑽進了她的耳中。

 「皇叔,你千、千萬要幫、幫我這、這個忙。」

 皇帝藺君淙的聲音斷斷續續,聽著還有點含糊不清。只是,並非被人打斷的那種斷續,而是說話時候無法喘息、上氣不接下氣的那種感覺。

 元槿的視線微微挪移了下,暗暗驚疑。

 皇上的身子居然差成了這樣麼……

 好似連說話都困難了許多,那其他的事情,想必做起來更為困難了。

 也難怪急召定北王回京監國了。

 元槿心下微沉,忙穩住心神,再不敢挪開半分視線。

 定北王藺時謙說了什麼,她沒有刻意去聽,因此那些細微的聲音並未進入她的腦海。

 不過,沒有多久,藺君淙的聲音復又激動起來。

 剛開始他支支吾吾說了些事情,都是和朝中相關之事。

 元槿額上冒著細微的汗,硬是把那些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不想聽也不可能。在她這個位置上,門又是微微開著,她除非塞住耳朵才會聽不見。那樣反倒是更要引起殿外宮人的注意了。

 就在她心情十分複雜的將那些話聽進去後,藺君淙話鋒一轉,忽然帶了點哽咽出來。

 「皇叔,我知、知道父皇對、對不住你。他駕、駕崩前,說、說對不起你。」

 藺時謙顯然被這個話題給觸動了,竟然聲音也高了些許,「當年的事情,不必再提了。」

 「可、可是,這本來也是你的,我、我……」

 「我說了不要再提了!」藺時謙的聲音忽地拔高,而後落了回去,「我既是走了,就是不怪他。如今他已經不在,你無需替他多言。」

 兩人再說了什麼,元槿已經聽不到了。

 此刻的她,耳中嗡嗡作響,驚愕不已,半天回不過神來。

 說實話,她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一番話。

 藺時謙和藺君淙的話雖然說得含蓄,但是,以她對藺家人的瞭解,還是從中琢磨出了一點味道。

 心下惶然。

 元槿環顧四周,她發現殿外的宮人們都沒有反應。稍微一想,這便明白過來。

 或許,只有她這個位置能夠聽到一些話。

 而且,若不是之前藺時謙關門關的不是太嚴,想必連她都不一定能夠聽得到。

 元槿頓時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細想當年的先皇和定北王,細想皇上和藺君泓,再思及後來的太子和三皇子……

 她只覺得這些仿若一個笑話一般。

 事實竟是這樣。真相居然是這樣?

 元槿心中驚疑不定。心慌了半晌後,冷靜下來,卻是面上維持著坦然自若的神色,開始溫柔的安撫住騰騰。

 她生怕被人發現了不對勁來。也怕騰騰發現了她的心情變化繼而叫出聲。

 驚到了外頭的人或者是驚到了裡頭的人,對她都完全沒有好處。

 元槿一直輕柔的撫著騰騰的脊背,讓它不要開口。

 騰騰倒也乖巧,一直在她懷裡蹭啊蹭的,半個聲音也不發出。

 藺時謙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元槿那平靜如水的模樣。

 他朝她微微頷首,示意一同離去。而後大跨著步子當先行出殿外。

 元槿定了定神,抱好騰騰,緊隨其後。

 走出沒多久,藺時謙就環顧四周,低聲問道:「你聽到了吧?」

 元槿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最終只能說道:「我不知王爺在說什麼。」

 藺時謙輕嗤一聲,負手說道:「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聽了便聽了,無甚大礙。」說著,他忽地眼神微暗,朝著某處揚了揚下巴,「那不是逃走的那隻貓兒嗎。」

 他口中的「逃走的貓兒」,便是鬧鬧。

 之前他看到了鬧鬧騰騰還有湯圓一起玩耍,將後面兩隻捉了來,鬧鬧卻是沒能捉住。

 元槿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見到果然是鬧鬧,歡喜不已,趕忙躬下身子,伸手出去,讓鬧鬧跳到了她的懷裡。

 鬧鬧身上空無一空。

 它哼哼唧唧的朝元槿懷裡拱,說著喵喵喵的話語。

 元槿知道,它這是沒能尋到東西。

 於是她安撫的輕拍著它的脊背,又讓騰騰和鬧鬧趴在了一起,讓騰騰一起來安慰失落的鬧鬧。

 藺時謙看了看鬧鬧,又看了看騰騰,最終將視線落在了元槿的身上。

 他沉吟半晌後,忽地問道:「你這貓兒,可是能尋物?」

 元槿心裡突地一跳,那種心虛的感覺又泛了上來。

 她兀自強裝著鎮定,平靜的笑道:「不知道皇叔是何意思?如果是說線團或是絨球之類的東西,貓兒是能尋得到的。旁的怕是不行。」

 藺時謙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地笑了。

 他朝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和元槿一起並行著向前。

 不多時,元槿便發現,他們兩人正走在一個十分空曠的路上。周圍幾丈內若是有人接近,都能看個清楚分明。

 藺時謙這時沉沉的開了口。

 「我剛才就發現了,你這貓兒回來的時候,根本不是四顧尋覓著回來的,而是十分清楚目標,直接來尋你。所以之前你說它是走丟了所以沒有回到你的身邊,我想,這話不可信。」

 元槿心下一驚,張口欲言。

 藺時謙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開口。

 「我並非愚鈍之人,斷然不會只聽旁人的幾句話就改了自己的想法。我既是發現了,那就是發現了,你辯駁與否,不會動搖我心中的想法。不若省下了力氣,多走幾步路。」

 元槿不明白他是敵是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只得沉默。

 片刻後,她想到之前在殿中坐著時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轉而問道:「皇叔若是覺得這事有蹊蹺,我反倒覺得皇叔所為更是讓人不解。若是不願我聽到,關緊門就是。莫要被我聽到後,反倒在我這裡尋出些不是來了。」

 藺時謙看了她這糾結不已指責過來的樣子,非但沒生氣,反倒是笑了。

 「當時我是想要問他一些關鍵的朝中之事,想著讓你聽到後告訴君泓,好讓他提前提防著點。斷然沒料到他會說出那些事情來。不過,被你聽到,也無甚大礙。」

 這小姑娘倒是個謹慎的,做事情喜歡三思而行。

 藺時謙莞爾,歎道:「也虧得你能忍得了君泓,倒也難為你了。」

 聽了他這話,元槿甚是不解,奇道:「我何須忍他?我又有什麼需要忍他的?」

 「小丫頭想的多,思量的多。偏偏他是個愛將心思深藏的。你這樣鎮日裡猜他所想,猜他所為,豈不是極累?所以我說,你忍他多時,必然辛苦。」

 元槿被他這話裡的篤定語氣給逗笑了。

 她眉眼彎彎的擺了擺手,說道:「沒有。他什麼事情都不瞞著我,所以,沒什麼累的。」反倒是他,處處要照顧著她,想必更為辛苦些。

 聽了元槿的話,藺時謙腳步猛然一頓,忽地回頭,不敢置信的望了過來。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看她神色,便知她半個字兒都沒作假。

 藺時謙斟酌了下,問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什麼都不瞞著他?」

 「自是如此。」元槿坦然的道:「既是夫妻,何苦要互相隱瞞?當然是坦然相對,這才和樂。」

 藺時謙一時間怔住了。

 「坦誠相對。既是如此,你所尋,便是他所尋?」

 藺時謙喃喃說著,鳳眸半瞇,望著天邊的雲,許久沒有開口。

 而後,他慢慢回過神來,拉過元槿的手。

 元槿大駭,深覺這樣太不合規矩。

 可是他拉的力氣很大,她沒法掙脫。

 就在她驚疑不定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藺時謙在她手中快速寫了個字。

 最後一筆落下,藺時謙快速收了手。

 「他將滿二十了吧。」藺時謙淡淡說道:「如果他想要找什麼東西的話,不妨去問問這個人。或許能有結果。」

 說罷,藺時謙朝她點了點頭,再不回首,大跨著步子朝前行去。

 元槿手指微顫,慢慢收攏五指,將那不復存在的一個字緊緊的握在了掌心中。

 顧。

 藺時謙寫的,是個「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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