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到了午宴上,看到先前場景的諸位太太皆對此事避而不談。旁人問起來為什麼那邊沉寂了許久,好似還關上了門。她們也是隨口幾句將話題扯開了去。
有人發現鄒元楨不見了。只是,之前藺君泓的手下在外頭將院子給守住,旁人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具體事情。見少了個人,便試探著問起來,鄒大姑娘往哪裡去了。
鄒家除了消失的鄒元楨外,統共就來了四位女眷。
老太太和二太太在長輩那邊的席上,鄒元杺這會兒一直是和太子妃在一起,旁人接觸不上。
葛雨薇本是和元槿挨著坐的,可她剛剛被哥哥葛雨明叫走了,暫時不在這裡。
結果,獨自坐在一處落了單的元槿就成了大家的目標。
元槿自是懶得搭理這些好事者。但是被人攔堵的次數多了,也不由得厭煩起來。於是全部面無表情地以一句「不知道」來做回答。
很多人不死心,挨著問過來。
特別是先前和鄒元楨同在靜雅藝苑讀書的少女們。
她們本就對鄒元楨之前請假不去上課、住在太子府裡頗多疑問。如今見她不在了,太子妃身邊的換成了鄒元杺,豈不是更加好奇?
於是一個個地挨了過來,試圖從元槿口中挖出點什麼。
元槿徹底火了。
她正要發怒,身邊突然傳來冷冷的一聲:「走開。」
這少女的聲音清冷中帶著淡漠,雖然好聽,卻有些不近人情。
靜雅藝苑的女孩兒們聽聞後齊齊住了口,看了眼元槿後頭,只一眼,就紛紛散開。
元槿詫異。正要回身看過去,便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女立在右後方。
她容貌很美,但神色淡漠,看上去很不好接近。
「你是鄒三?」少女自顧自地坐到了元槿的右邊,「聽說你那個堂姐,去我哥哥那裡了?」她哈地冷笑了下,「這回可是夠她受的。」
元槿完全摸不著頭腦,遲疑著問道:「請問你是——」
不待對方回答,熟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喲,瘋婆子,你來這兒做什麼。也不怕凍得滿座的茶水都結了冰。」
元槿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葛雨薇。
她難得見到葛雨薇這樣略帶著嘲諷語氣地說話,不由愕然。正要細問,身邊那個神色冷淡的少女也開了口。
對方側首,冷冷地睇了葛雨薇一眼,「你個瘸子都能來,我怎麼不能來。」
「我比較正常,自然是能來。」葛雨薇坐到了元槿左側,朝她笑了笑,一轉眼,越過元槿,對上那個少女,又換了譏誚的樣子,「倒是你這整天寒風過境寸草不生的,輕易不出門,怎麼反倒跑來了?」
元槿:「……」
「哎,哎?」
輕聲細語夾雜在兩人的爭執聲中,在耳邊傳來。
元槿往後側了側身,這才發現,葛雨薇的另一側坐了個文靜的少女。
她相貌很是柔和,說話柔聲細語的,十分嫻雅。
「葛雨薇和賀重珊本來就是這樣,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沒有惡意的,你別介意。」文靜少女悄聲和元槿說道。
葛雨薇聽到了,回頭甩下一句:「許林雅,你不用幫她說好話。上次要不是她多事,開口讓你幫徐雲靖,你也不至於無法上場。」
「別。你可千萬別提那事兒。」許林雅苦笑道。
果不其然,賀重珊立刻接上了,「我哪裡知道那個人這麼麻煩?不過是幫他一次,將琵琶的位置讓出來罷了。誰知他居然讓這麼個討厭鬼上去了。要不是看在端王的面子上,我……」她頓了頓,嗤道:「葛雨薇你莫要總以惡意揣度別人!」
「我有什麼惡意?我說了別幫,你不信邪。如今倒好,你幫的人去了你哥那裡,這下可是開心了吧?」
一提這事兒,賀重珊的高冷模樣就有些端不住了。擰眉和葛雨薇對峙起來。
許林雅在旁邊解釋了幾句,元槿這才把之前她們爭吵的事情給捋順了。
原來,許林雅才是靜雅藝苑的第一琵琶。
當初龍舟賽上本來是許林雅表演的。
後來,徐雲靖知道鄒元楨最擅長的是琵琶,想讓鄒元楨上場,就找到了賀重珊,希望她看在藺君泓的面子上幫一下忙。賀重珊這便尋了許林雅來說項。
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許林雅自然答應下來。
倒是葛雨薇,覺得那事兒不妥當,勸了幾句。只是,沒勸住。
然後就在今天,剛剛,她們幫了的鄒元楨,被藺君泓遣了人送到大理寺,交到賀重凌的手下了。
賀重珊心裡不舒坦,就來元槿這裡問一問。
許林雅不放心。她知道葛雨薇很護著元槿,怕賀重珊三兩句話把事情搞砸,特意跟了過來。
結果四個人就成了這般的詭異情形。
許林雅和元槿隔著葛雨薇在說悄悄話。
葛雨薇和賀重珊隔了元槿在唇槍舌戰。
……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的和諧。
因為母親許太太和哥哥許林廣都對元槿讚不絕口,所以許林雅對這位鄒三姑娘的印象很好。
看到那兩個好友越吵越烈,許林雅輕聲與元槿道:「妹妹幫忙勸一勸?」
元槿愕然,回頭看了眼戰況,無奈道:「我哪能行。」
話雖這麼說,她也知道若不是自家那些破事兒,身邊兩人怕是也不會吵成這樣,自然不希望她們繼續下去。
於是元槿轉回身去倒了杯茶,端給葛雨薇,「葛姐姐嘗嘗這個茶好不好。我覺得還不錯。」
又趕緊給賀重珊倒了一杯,「賀姐姐先前說的哥哥可是大理寺少卿?剛才聽人說賀大人鐵口直斷甚是厲害,我十分佩服。」她也不知道那賀重凌是怎麼樣的。不過既然身在大理寺,這樣誇,想來應該沒錯。
賀重珊聽聞元槿在讚揚自家大哥,受用不已。順口和她講了幾個賀重凌新近斷的案子。
葛雨薇抿口茶的功夫,賀重珊已經和元槿說開了。
葛雨薇也有些渴了,索性自顧自飲茶。
她們兩人不再針鋒相對,這爭執自然就停歇下來。
許林雅朝元槿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元槿訕訕笑了笑。
今日本來就是應該歸家的日子。午宴過後,元槿便要跟著老太太她們往回走了。
她先回了趟輕煙小築去收拾東西。
卓媽媽和春華秋實先前已經收到了元槿遞過來的消息,知道東西已經找到,十分驚喜。
看到元槿回來,卓媽媽激動得差點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只是一聽說長公主也在當場、已然知道了此事,卓媽媽的眼淚就停在了眼眶裡,怎麼也無法落下。
「長公主知道了?」卓媽媽暗道完了。
自己定然要被主子責罰了。長公主肯定要責問她,為什麼沒能看好院子。
春華秋實知道她的想法,趕忙勸她:「東西能夠找回來已經萬幸。即便責罰,也不會太重。」
卓媽媽這才勉強地笑了笑。
元槿並未多說什麼。和鬧鬧道別後,便和拿著東西的春華一起往外走。
行了沒多久,春華輕輕「咦」了聲。
元槿問是怎麼回事。
春華半掩著口,湊到前面來說道:「姑娘,你看那個是徐姑娘嗎?」說著,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元槿看了眼,果然是徐雲靈。
只是這裡是後宅深處,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
春華也覺得奇怪,小聲嘟囔了幾句。看看已經走得遠了,就將此事拋下,和元槿一同往外行去。
剛剛回到家,就收到了鄒元楨被靜雅藝苑除名的消息。
老太太對此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並未多說什麼。
二太太杜氏和鄒元杺本是面露疲色,聽聞這個事情後,反倒是精神好了一點。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便離去了。
元槿自然也回了青蘭苑。
不多久,二老爺鄒寧遠回到了家中。
鄒寧遠知曉此事後,去老太太那裡細細問了緣由。得知之後,和杜氏狠狠地吵了一架。
「你身為嫡母,女兒有錯不知護著點、保著點,怎還將她往火坑裡推!」
杜氏沒料到鄒寧遠竟是這個態度。
在她看來,那事兒本就是鄒元楨不對。氣憤之下,也沒解釋什麼,口不擇言道:「她自己犯了錯,偷了人東西,又拿了元槿的東西來誣蔑杺杺,怎麼反倒是我的不對了?」
「槿兒的東西?」鄒寧遠擰眉,「槿兒的什麼東西?」
杜氏這才發覺失言。
老太太和她已經商議過了。肚兜的事情,因為牽扯到女孩兒家私密之物,所以,最好不要對外提起。
在外頭只說那古籍的事情便罷。還有,若是消息流傳出去,有人問起另外一物,就是依著先前藺君泓的說法,改成絲帕。
杜氏這時候便道:「元槿的帕子。她偷了去,做成杺杺帕子的樣子。」語畢,一言一語地道來。
鄒寧遠平時不在家中。他並不知道,鄒元杺近日來性子忽地變了,沒有再惹是生非。他也不知道,鄒元楨曾經做過的那一系列事情。
在他的心裡,大女兒雖是庶女,卻溫和大方。反倒是嫡出的二女兒,一直惹是生非,錯事不斷。因此,聽聞事情後,第一個反應便是這事兒怕是有隱情。二太太只護著嫡出的女兒,又來針對庶女了。
後來聽聞老太太的詳述,鄒寧遠方才知道,這次真的是鄒元楨做錯。
不過,他可是聽得實實在在的,這事兒原本還沒到必須上公堂的地步。
是杜氏跪下求了之後,端王爺才將鄒元楨給送到大理寺的。
如果杜氏沒有那一跪,鄒元楨即便要受處罰,也是將軍府和長公主府私下裡解決,斷然不會到那種地方去。
「往日裡杺杺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我能護著的都護著了,能保住她的都保住了。偏偏你看不慣元楨,非要置她於萬劫不復的狀況。你的心,太過惡毒!」
鄒寧遠說的時候,滿臉絕望。
只因不止一次,可以說,已經幾十次、上百次,或者,有幾百次了?
十幾年來,鄒元杺每每闖禍,都是賴到旁人頭上。受害最多的,便是鄒元楨。
在他心裡,便是看在鄒元楨替鄒元杺頂了那麼多次罰的份上,杜氏對她也不敢趕盡殺絕,逼她到絕境。
杜氏氣憤無比。
女孩兒家的私密之物被人拿出來交到臭男人的手裡,那是多麼大的羞辱?!這種道德敗壞的人,她怎麼能放心留在家中、留在後院?指不定哪天就壞了心肝,拿著家人的東西去作祟!
杜氏哪裡知道夫君會說她惡毒?她氣不過,當即拿了上一次鄒元楨用針刺傷鬧鬧、反倒讓鄒元杺背黑鍋的事情。
「一事算一事。」鄒寧遠惱道:「她幫杺杺頂了那麼多次,杺杺不過是替她擔了一次罷了,怎能相提並論?!」
而且,鄒寧遠還有自己的思量。
這幾年他做得不錯,上峰對他讚賞有加。若是無礙的話,年底的考核他能得一個優,少不得還能往上再進一進。
如今他不過是個從六品。如果能上到六品,那便是極大的造化了。
偏偏這個時候出了鄒元楨的事情。
如果被旁人知道,少不得要影響到他。
平日裡倒也沒甚大礙,事情一出,過上幾個月,也就慢慢淡下來。
今年年底,可是要進行績效考核。
但看如今杜氏的態度,在絕對不肯讓步的。
鄒寧遠氣憤之下,懶得和她再作解釋。摔門出去,大步離開。
杜氏這次是真的火了。
她再不如以往那般好生去和鄒寧遠說,反倒是轉去了鄒元杺的屋子裡,去看望女兒。
鄒寧遠一出門,就遇到了哭成了淚人的李姨娘,還有跪在院子里長久不肯起來的鄒元鈺。
他拍了拍鄒元鈺的肩,低聲安慰了李姨娘幾句,轉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聽了鄒寧遠的一番話,當即和他拍了桌子。
「你不顧及著嫡妻嫡女,反倒是為了個庶出的指責自己妻子?」老太太恨聲道:「快,回去和她好好說說,道個歉,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鄒寧遠一句話沒多說,和老太太行了個禮,就轉身離去,往元槿這邊來了。
元槿沒料到二叔居然會讓她來幫鄒元楨說項。
「聽說你與端王爺頗為相熟。平日裡在公主府也遇得上。不知可否幫幫你大姐姐,讓王爺將人從大理寺放出來?」
元槿怎麼可能去幫鄒元楨?
如果不是太子妃管教府裡人很嚴、若不是藺君泓出手相幫,她現在還指不定遇到什麼狀況。
於是元槿果斷拒絕了鄒寧遠的詢問。
「對不住。」她說道:「雖然這事兒看上去和我沒甚關係。但牽連甚大。我是不可能幫她的。」
鄒寧遠沒有料到,一向柔順的元槿這次居然態度這般強硬,絲毫都不肯退步。
他心中蒼涼一片。只覺得回去白英苑裡,不是要面對著滿是惡意的嫡妻和嫡女,便是要對著不住哭泣的妾侍和庶子。
跌跌撞撞走了半晌,鄒寧遠深歎口氣,腳下一轉,往大門處走去。
那麼多年來,二老爺頭一次沒在自家過夜。
只不過元槿並沒有留意到。
鄒寧遠離開青蘭苑沒過多久,鄒元鈞和鄒元欽就回來了。他們帶著高文恆一起,來青蘭苑裡看望妹妹。
元槿和他們剛說了沒幾句話,鄒元鈞就被鄒元欽拉到一邊去了。說是要看看郭姨娘最近給準備的新袍子做得如何了。
鄒元鈞如何不知道鄒元欽的想法?不過是想讓高文恆能夠私下裡和元槿多說幾句話罷了。於是低聲說了弟弟幾句,就也跟他先往旁邊去了。
高文恆緊張地看著元槿,不住地上下打量。
他有心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對鄒元楨的離開諱莫如深。但轉念想想,又怕問起來後反倒勾起了元槿不好的回憶,憋了半晌,終究是想問的念頭更甚,便道:「今日怎麼回事?」
元槿便將楊可晴的古籍被偷一事說了出來。
這事兒倒也沒法完全遮住。畢竟鄒元楨被靜雅藝苑除了名,而且,還送去了大理寺。
先前長公主已經說了,她將放出話去,說鄒元楨是個不服嫡母管教的。鄒元楨根本是時常違背嫡母的意思在做事。
太子妃也這般說。不是杜氏不願管教鄒元楨,而是她一次次地一意孤行,違背長輩的意願。
其實這些倒是有不少人可以作證。
畢竟在公主府門口的時候,很多人都聽到了鄒老太太和太子妃的對話。知曉鄒元楨那時候尋了借口跑出藝苑、又尋機撞上了太子的馬車,將軍府的人完全不知情。
而後露出這般消息,就也沒人去懷疑了。
大家這般做,也是為了護住將軍府裡女孩兒們的名聲。畢竟不能因為一個犯了錯的庶女,就搞得一家子女孩兒都被牽連上。
可高文恆並不在意這些。
在他看來,槿兒名聲好也罷,差也罷,這都絲毫影響不了他,也絲毫都影響不到永安侯府。
她是他們的槿兒,這便夠了。
所以,元槿把那古籍被偷一事說出來後,高文恆見事情沒有牽連到元槿,就暗鬆了口氣,旁的根本沒有多問。只忿忿說了句「看不出這位鄒姑娘竟能做出這樣壞心的事來」,便也罷了。
語畢,他又想起來今日在公主府的午宴,笑問道:「槿兒覺得公主府的碎冰甜點如何?」
「碎冰甜點?」
說到這個,元槿倒是來了興趣。
公主府的這個是真不錯。入口清爽卻不甜膩,夏天吃正合適。
無需她多言,只看她神色,高文恆便知她心裡喜歡了。
他的眉目瞬間舒展開,露出了個溫和的笑來,柔聲說道:「你既是喜歡,我便尋了法子來做給你吃。」
元槿笑道:「還是不要了。萬一做得不好吃,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她倒不是想要打擊高文恆。而是這個甜點失敗的人太多了。
之前在宴席的時候,好多太太就在議論,自己怎麼樣都沒法做得像長公主這樣好,廢了一大堆的冰和水果,都沒能成事。
即便像明樂長公主這樣,一點點、一步步地都自己來,水果也自己種,也還沒人能成功。
她們可是花了幾年時間來研究,都不能行。
所以元槿不願高文恆去浪費這個時間。
高文恆卻毫不在意。
「槿兒既是喜歡,我自當會為你尋了法子。你放心,假以時日,一定能做好。往後到了夏日,你便可日日吃到了。」
元槿聽高文恆言語之間,居然是為了她才這樣去做,趕忙再勸。
結果高文恆不樂意了。眉目沉鬱地站在那裡,不聲不響。
只不過他沉默了好久後,又忽然笑了。
「你既是不喜歡我為你做,那我為我自己做總可以了?左右做出來後我會分給你吃的。」
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元槿又能如何?
倒是不好再勸他。
故而她只能笑著說道:「那就祝恆哥哥馬到功成了。」
高文恆直到此時方才展露出笑顏。
「你們在說什麼呢,這麼開心。」鄒元欽邊往這邊走,邊說道。又和高文恆打趣:「每次表哥過來看槿兒,都是極其高興的。」
鄒元鈞聽聞後,抿了抿唇,臉色有點繃緊。
他不願這種事兒太早牽扯到元槿。畢竟妹妹還小。於是不悅地看了眼鄒元欽。
——兩家已經認同了是一回事。只是,別太早告訴妹妹。
她還小。沒必要那麼早就為了這種事情而煩憂。
鄒元欽知曉他的意思,笑著朝大哥揖了一禮。
鄒元鈞這才作罷。
高文恆到底不方便在這裡多待。又和元槿說了幾句話後,鄒元欽就與高文恆一同走了。
倒是鄒元鈞留了下來。
給元槿拉了把椅子,他自己也拉了一把。兄妹倆面對面地坐好,鄒元鈞這便認真問了起來。
「究竟發生了甚麼。你與我一五一十說了。我也好作定奪。」
旁的不談。單就端王爺把鄒元楨交到了大理寺少卿的手裡,這事兒就不簡單。
賀重凌是什麼人物?
賀太師的嫡親孫子。
賀太師又是定國公的胞弟。
這位賀大人可是等閒懶得搭理旁人的,誰勸都不會聽。
端王爺卻叮囑把人送到他手裡。想必是下定決心絕了鄒元楨的後路了。
元槿知道自家大哥和旁的少年不同。
父親留下了一些人來,專門給大哥探聽消息,為的就是護好將軍府。
她就將事情一五一十原封不動地全說了。就連自己肚兜和鄒元杺的只差了一片花瓣,都講了出來。
鄒元鈞沉默半晌,忽地問道:「照你所說,你的那件……」
即便是自己親妹妹,他一個爺們也不好將那東西說出來。頓了頓,道:「……你那件衣裳,從始至終,旁人都沒沾過手。只除了端王爺?」
元槿沒料到自家大哥憋了半天後,第一個問題居然是說的這個。趕忙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聽說王爺一直用那布巾包著,沒有取出來過。只是後來交給手下後不小心給焚燬了。」
鄒元鈞擰緊的眉心這才舒展開。
他凝神細想半晌後,下定決心,與元槿說道:「若沒有王爺的傾力相助,此事怕是難以周全了結。既是如此,不如立刻去端王府一趟。親自向端王爺道謝。」藺君泓回到端王府的時候,書房裡的需要處理的事情已經堆積成山了。單單各地送來的信報,就已經厚厚一大摞。
在自己的王府裡,他無需時刻提防,就讓四衛散去休息。他則去到書房裡,凝神細思,將事務一一處理。
不多時,叩門聲響起。繁武的聲音弱弱地冒了出來。
「爺,王府外有客求見。來的是……」
藺君泓正看著方沐臣給他的密信,聽聞後頭也不抬地說道:「不見。」
繁武低低地應了一聲後,吧嗒吧嗒跑出去幾步,扯著嗓子喊:「繁英,和鄒大少爺說是,王爺忙著呢,不見!」
藺君泓猛地抬頭,啪地一聲把密信拍到桌上,悠悠然道:「繁武?」
繁武「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答話,那邊繁英的聲音飄了過來。
「好勒。我這就和鄒大少爺還有鄒三姑娘說去。」
藺君泓心裡一抽,聲音頓時直上雲霄,「繁!武!」
繁武趕忙喊住了繁英,連奔帶跑地衝進來,「爺?」
藺君泓抱胸往往椅子上一靠,半瞇著眼冷冷地看著他。
繁武的冷汗這就下來了。
繁英這個時候剛好進了門。
藺君泓朝繁英揚揚下巴,「說,怎麼回事?」
繁英不明所以,當即開口道:「鄒三姑娘和鄒大少爺來了。爺要不要見?」
藺君泓滿意地點點頭,與繁武說道:「聽出來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繁武完全茫然。
藺君泓轉頭叮囑繁英:「今日讓繁武讀千字文十遍,幼學瓊林二十遍,笠翁對韻三十遍。記住,一個字兒都不能少。讓他好好學學該怎麼說話。」
語畢,他喚了人來,說請鄒家兄妹去廳裡稍後,這便急匆匆地往外頭去了。離廳堂還有幾十丈遠時,又深吸口氣,緩下了步子。
鄒元鈞在廳裡等了片刻,便見身姿挺拔的少年悠悠然行了過來。
不得不說,端王爺著實是人中龍鳳。
才能出眾,相貌又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那通體的風流氣度,怪道是京中女兒皆為他著迷。
只他太過於難以接近,這才導致至今未曾婚娶。
鄒元鈞思量已畢,看藺君泓已經邁步入屋,忙迎了過去,拱手行禮道:「王爺。」
藺君泓的視線在屋裡溜了個圈兒,最後停在了鄒元鈞的面上,含笑道:「鄒少爺不必如此客氣。」
兩人寒暄已畢,便一同在屋中落了座。
元槿一直在不遠不近地跟在鄒元鈞的身後。此刻也在鄒元鈞旁不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鄒元鈞當先起身,朝藺君泓認真地一躬身,語氣誠懇地道謝:「今日之事,多虧了有王爺出手相幫。不然的話,舍妹怕是要遇上許多麻煩。」
藺君泓下意識地就想側過身避過這個禮去。又怕自己的舉動會惹得鄒元鈞介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只能按捺住所有心思,硬生生地接了這個禮。
「好說。」端王爺淡淡開了口,「舉手之勞,應該的。」
他話說得平靜,心裡卻頗不是滋味。
每一次護著她,要不然就是她拚命道謝,要不然就是她家裡拚命道謝。
若能名正言順地將小丫頭護在自己身邊,一句謝意都不得,那便好了。
藺君泓心裡不舒坦,懶得多說話,索性喚了人來上茶上點心。
元槿在這裡住過一晚,滿府的僕從都已經認得她。
聽說鄒三姑娘來了,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廚裡便開始做出準備。一聽說上點心,趕緊把元槿最愛吃的幾樣給端了上來。
元槿倒也罷了。沒甚太大感覺。
鄒元鈞卻很是用心地多看了幾眼那些碟點心。
藺君泓留意到了,恍然意識到了什麼,趕忙說道:「可晴來我這裡的時候,最愛吃這些。就是不知你們是否習慣。」
「勞王爺費心了。」鄒元鈞的目光就收斂了許多,含笑道:「槿兒也比較喜歡。」
端王爺笑得光風霽月,「看來小姑娘們喜歡的都差不多。」
聽了他一句「小姑娘們」,鄒元鈞只覺得自己剛才是多心了。
端王爺輩分很高。小郡主又和妹妹互稱姐妹。想必沒什麼不妥。
鄒元鈞這次特意準備了謝禮。此刻就讓人將謝禮捧了過來,送給了端王爺。
是一對碧玉如意。
藺君泓一想到這是元槿家人謝他的禮物,心裡就愈發犯堵。讚了幾句後,趕忙讓人拿了下去。
既是已經認真道了謝,便到了離去的時刻。
元槿跟在鄒元鈞的身後,朝外行去。
藺君泓看著女孩兒一步步走遠,心裡愈發不是滋味起來,忍不住開口道:「既是來了,不如一同用過晚膳再走。不然回去之後,怕是已經過了飯點兒。」
元槿聽聞,想起來上一次在這兒的情形,笑問道:「留下吃飯,莫不是會吃烤肉?」
鄒元鈞的目光就在元槿和藺君泓間掃了一下。
藺君泓暗道不好。
這位鄒大少爺,心思頗為深沉。很多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去。
若他有旁的意見,事情怕是要難辦。
思量已畢,藺君泓趕緊說道:「烤肉倒是不會有了。可晴說了,上一次的味道不夠好。往後輕易不會再吃。」
元槿心裡犯了嘀咕。
上次明明是他們兩個在這裡吃的,怎的和可晴又扯上了關係?
但看藺君泓雖笑得一片坦蕩,唇角的弧度卻有些不太自然。
元槿瞭然,心說自家大哥板著臉的時候確實挺讓人犯怵的,就順著他的話茬說道:「可晴既是不喜歡,那便不吃了。左右那東西太熱了些,沒的讓人滿頭大汗的。」
鄒元鈞先前緊繃的神色這便放鬆了一些。
藺君泓知道,但凡有妹妹的哥哥,都在緊張妹妹的婚姻大事。
像葛雨明這樣恨不得妹妹趕緊嫁出去的好哥哥,滿天下裡也找不出幾個來。
對著鄒元鈞的時候,他少不得要提防一二。免得被這位未來的大舅子瞧出什麼,再從中作梗。
待到鄒大將軍回到家後,很多事情,應該就方便談起來了。
端王爺主意已定,暗暗盤算起來。
如今在自己的地盤上,恐怕會說多錯多。
之前仆從們不過是給小丫頭上點心的時候專程挑了她喜歡的那幾個,都被大舅哥瞧出了不對勁。萬一後頭再露出更多的馬腳,恐怕更加難辦。
心念電轉間,端王爺拿定了主意,含笑提出建議。
「今日難得地天氣晴好,我又恰好有些國子監裡的事情要問一下鄒少爺。不如今晚我做東,去醉仙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