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鄒寧遠見元槿醒了,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回到白英院,和杜氏提了一句,說想給槿兒點禮物。杜氏就將那對鐲子拿了出來。
看到東西後,鄒寧遠十分滿意,當即就讓人給送過去了。然後他便去了外院的書房處理事務和看書,晚膳前才回到白英院。
不多久,杜氏進了屋裡。和鄒寧遠說了兩句話後,她忽地冒出來一句:「也不知那鐲子合不合元槿的意。」
鄒寧遠沒料到她突然將話題轉到這個上面,「應當沒問題。」想起籐椅上女孩兒恬淡的模樣,他的笑容深了幾分,「槿兒膚白,那鐲子不錯,適合她。」
杜氏笑道:「希望如此。我倒是怕送的不好,她不滿意。」
兩人正說著話,鄒元杺忽地摔簾子衝了進來。
她瞥了面沉如墨的鄒寧遠一眼,縮縮脖子,問杜氏:「娘,我那鐲子呢?我要戴。」
杜氏就將下午送禮物去青蘭苑的事情說了。
鄒元杺惱道:「送什麼不好?偏送那個!那可是我相中了的!」
杜氏不說話了,側過臉去看鄒寧遠。
鄒寧遠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這是我的主意。」
鄒元杺氣得不行。奈何她不敢對著鄒寧遠發作,跺跺腳,轉身跑出去了。
老太太走後,元槿用了些粥便準備睡下。恰在此時,聽到外頭有鳥鳴聲,不禁想起來下午餵了一半的小傢伙們。
雖然知道它們飛走後肯定自行覓食去了,元槿還是拿了一把谷子走到了院子裡。
這裡的環境沒有污染,鳥雀的種類繁多,嘰嘰喳喳的各種鳴聲摻雜在一起,好不熱鬧。
元槿沒讓丫鬟打燈籠,就著天色剩餘的些微亮光,走到院中坐下喂鳥雀。看著蹦蹦跳跳的小傢伙們,她剛喚人又拿了一些谷子來,突然聽到院門口傳來爭執聲,便揚聲問道:「怎麼回事?」
葡萄小跑著過來,離她三四尺遠方才停下,「姑娘,二姑娘來了。」
二姑娘?鄒元杺?
猛力推「她」導致頭破血流的那個堂姐?
頭頂的傷痕猶在。原身那女孩兒的魂魄卻不知歸了何處。
元槿慣常帶著的淡笑瞬間消失,神色驟然冷到了冰點。
「讓她進來。」
「啊?」葡萄不解。
「讓她進來。」元槿淡淡說道:「攔著有什麼用?沒了這次,還有下次。」倒不如先見上一回,看看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居然對著自己的堂妹用了那麼大的力氣、下了這樣的狠手。
葡萄連忙去院門口說了一聲。
不多時,鄒元杺帶了兩個丫鬟怒氣沖沖地走到了院子裡。就著有些昏黑的天色,責問道:「鄒元槿,我的鐲子呢?」
聽到鐲子兩字,櫻桃和葡萄對視了一眼,齊齊捏了把汗。
元槿不慌不忙地道:「你來我這裡找你的東西?」她勾了勾唇角,「恐怕找錯了地方吧。但凡這院子裡的,都是我的。」
「我明明聽說我爹把鐲子送到了你這裡……」
「既然送來了,從此以後,它便與你再無瓜葛,而是我的了。」元槿伸出纖細白皙的指尖,輕輕撥弄著碗中谷粒,「我不偷不搶,何錯之有?你有什麼立場來指責我。」
語畢,她再也不搭理鄒元杺,當即喚了人來,「送客。」
鄒元杺為了那對鐲子費了不少心思,怎肯罷休?當即怒了,喊道:「鄒元槿,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往常裝瘋賣傻還不夠,現在又要開始撒潑耍賴了!誰知道你往年瘋瘋癲癲是不是裝的。想要我跟她們一樣同情你?告訴你,沒門!」
若她只是針對如今的元槿,元槿或許還能壓著性子和她說上兩句。可她一開口就把以前無辜的原身就諷刺了進去,元槿便立刻怒了。捏起幾粒谷子,朝著鄒元杺的方向彈去。而後輕輕打了個呼哨。
鳥兒本在吃「晚飯」,見到這情形,以為元槿在用那幾粒谷子逗它們玩,就有一半跟著撲了過去。
鄒元杺只見十幾二十隻鳥猛地朝她撞了過來,驚得哇哇直叫,一個字兒也說不出,護著腦袋急急忙忙地跑遠了。
待她走遠,元槿也沒了好心情。讓丫鬟們服侍著回了臥房,問道:「往常的時候,二姐也這般針對我嗎?」
丫鬟們早已知曉三姑娘忘記了很多事情,聽她這樣問,也沒人覺得太奇怪,笑道:「這倒沒有。一般大姑娘在的時候,都會勸著二姑娘些。只是前些日子大姑娘考上了靜雅藝苑,如今在那裡讀書。」
靜雅藝苑是開國之初作《女藝》的女鴻儒所創辦。裡面不同於男子考科舉的書院,只專注於教習女孩兒各種藝技。比如琴棋書畫,比如詩詞歌賦。
二房的幾個孩子裡,庶出的大姑娘和三少爺很有才華,讀書學藝樣樣精通。偏兩個嫡出的孩子各方面都比較平庸。
當然,若論相貌的話,二姑娘鄒元杺還是很不錯的,在京中都頗有名氣。只是比起三姑娘元槿來,還是差了不少。此事另當別論。
將二房情形濾了一遍,元槿倒有些明白鄒元杺為什麼脾氣這麼不好了。
從小就被身份不如她的庶出姐姐碾壓式地比了下去,偏偏二老爺又是正宗科舉出身,十分重視學業。長此以往,鄒元杺難免心理會不平衡。
不過,想明白歸想明白。元槿自認還沒大度到能任由別人欺負自己,所以打算往後見了鄒元杺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
第二天,鄒寧遠一早就回了衙門。用過早膳後,鄒元杺認命地抄了會兒《女藝》。半途手酸了歇著的功夫,杜氏帶了她去青蘭苑,給元槿道歉。
鄒元杺有些不願過去。
杜氏道:「東西要不回來就罷了。這一趟,是非去不可。」
——這是鄒寧遠一早吩咐過的。除非鄒元杺想把親爹惹毛,不然的話,這個命令必須得聽。
鄒元杺有苦說不出。昨天晚上她來要鐲子,杜氏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杜氏並不知曉。
鄒元杺沒那個膽子和杜氏說實情。若是自己強要不成反被元槿暗算了一把的事情讓母親知道了,母親定然又要長長訓斥一通,說她不長腦子。
鄒元杺只能硬著頭皮跟著母親過去。兩人到的時候,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元槿的房門緊閉,蔣媽媽正在院子裡和青蘭苑的幾個丫鬟說話。
見了母女倆,丫鬟們趕忙行禮問安。蔣媽媽也笑著行禮喚道:「二太太,二姑娘。」只是她懷裡抱著雪白的絨絨一團兒,頗重,行禮的姿勢就沒那麼標準了。
看到那蜷縮起來的白絨球,鄒元杺的臉刷地下白了。她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這是晚香苑的那隻貓。
孩子們都大了,老太太身邊清冷,這幾年就養了隻貓兒,取名「鬧鬧」,意思是希望它給院子裡增添點活力。這小東西小時候看著還不錯,白絨絨的瞧著可愛又乖巧。哪知道越大越鬧騰,倒真是應了那名字。
這貓養得好,毛髮油亮,體型健壯。若是它不熟的人想要碰它一下,立馬伸爪子翻臉不認人地撓上去。
鄒元杺從它很小的時候就和它親不起來。往年無視它也就罷了。這些年看著它越來越有「氣勢」,便也有些怕它的利爪。
等了半晌兒,屋門還緊閉著。
鄒元杺站不住了,不住地朝院門外看,焦急地想要離開。
一來,她本就心裡頭十分不甘願。二來,那《女藝》抄起來頗費時候。如果父親下一回歸家的時候她完不成,還指不定怎麼受罰呢。
鄒元杺的神色表現得頗為明顯。
偏偏杜氏為了給女兒在老太太跟前謀一個好印象,兩人剛到這裡,杜氏就和蔣媽媽說明了來意,說女兒是來給元槿道歉的。如果這會兒片刻也等不得立即就走了,傳到老太太耳朵裡,必然會影響鄒元杺在老太太心裡的印象。
杜氏怕蔣媽媽留意到女兒神色,忙笑著和蔣媽媽閒聊開來:「元槿不是在量身麼?怎麼那麼久。」
蔣媽媽的視線掃過鄒元杺,道:「老太太說過幾日要帶三姑娘去寺裡還願,命針線上的趕著給三姑娘做兩身衣裳。因為從裡到外都要換新的,且兩身是不同樣式,怕是要費一些功夫。」
山明寺在京城東郊,住持方丈是位得道高僧。每次去寺裡的時候,老太太都要為了元槿的事情祈福。如今既是好了,定然要去還願。
鄒元杺聽聞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又見母親沒有要走的打算,按捺不住了,「娘,不如我們去廂房裡等會兒吧。」
青蘭苑的西廂房是元槿和鄒元桐的屋子。東廂房本是兩個哥哥住著,後來哥哥們過了十歲後搬到了外院,東邊廂房就空了下來。鄒元杺說的,便是空置的東廂房。
杜氏一看到東廂房,就想到元槿昏過去的時候,她的兩個哥哥鄒元鈞和鄒元欽來白英院鬧事的情形,頓時火氣上湧,覺得腦仁兒都在一突一突地泛起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