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蕭以霜完全沒有料到藺君瀾會突然護著元槿。而且,她也沒有被人這樣譏諷貶低過。
心高氣傲如她,怎會忍得下這口氣?
蕭以霜深吸口氣,鐵青著臉色說道:「如今長公主自然不將我看在眼裡。不只長公主,『你們的家人』恐怕都不將我放在眼裡吧。」
藺君瀾已經連個眼神也欠奉了。
「好。很好。如今看著你們好似比我強了一點點便這般羞辱於我。但要不了多久,你們定然後悔!」
蕭以霜臉色慘白,不住頷首,「只不過,日後若是你們有求於我時,我也絕不會理睬你們!」
語畢,她拂袖兒走。
藺君瀾哪裡去管她怎麼想的?
看她走了,歡喜還來不及。
藺君瀾扭頭朝著蕭以霜的背影輕嗤一聲,轉而繼續和元槿說起先前的事情。
誰知一轉眼才發現,就她這一回頭的功夫,元槿竟是已經鑽進了車子。
眼看著車子就要疾馳而走,藺君瀾腳下一轉,抓住車簾,閃身也進了車內。
元槿忙讓車伕將車停下。
她可不願和藺君瀾同乘一車往牽走。
說實話,藺君瀾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已經讓她十分不耐煩了。
脾氣再好,也擱不住藺君瀾一次次地過了界、逼人太甚。
「你究竟想怎麼樣。」元槿語氣不耐的說道:「我說了不肯讓你過去,就不會讓你過去。你當我是唬你還是怎麼的?莫不是要我吩咐了端王府上下,往後見了長公主就將人趕出去,你才肯罷休?」
「再怎麼說,那也是我弟弟。」藺君瀾顯然也惱了,哼道:「你如果這麼做,就不怕被人恥笑?」
元槿微笑,「旁人恥笑不恥笑與我何干?我家夫君不惱了我就成。莫說下一回再遇到了。如果長公主依然咄咄相逼,我現在就敢喚了人來將您趕下去。」
元槿雖然性子和軟,但一旦生起氣來,也是不容小覷的。
更何況當日京城百姓離京的時候,元槿身穿騎裝策馬而行的颯爽身影和雷厲風行的作風,藺君瀾也深有印象。
且,除了藺君泓外,烈日從不肯讓旁人近身。
偏偏元槿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驅使著烈日……
藺君瀾扒著馬車邊的手緊了緊,指節微微泛白。
她緩了緩神色,說道:「小不過是嘴硬罷了。你卻是心硬。」
藺君瀾本是想激一激這小姑娘罷了。
並年紀那麼小的女孩子,誰不好面子?說她心硬,不啻於說她心狠了。
誰料元槿居然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
「我是挺心硬的。」元槿頷首道,又笑:「若長公主能夠解釋清楚一件事,我或許還會幫你一幫。」
藺君瀾警惕地看著她,「何事?」
「就是……」
元槿傾身而至,到她耳邊說道:「那些糧草的事情。」
藺君瀾渾身一震。
元槿莞爾,「不如長公主和我說說,您為什麼要搶了本屬於我家夫君的東西?您不是他親姐姐嗎?」
藺君瀾抿了抿唇,神色慢慢恢復了平靜,語氣清冷地道:「這不關你的事。而且,這事情,你管不得。」
元槿的笑容愈發暢快起來。
「長公主說的好。」元槿道:「既然長公主覺得我家夫君的事情與我無關、我管不得,那我夫君的姐姐,我更是管不著了。」
語畢,她揚聲喚道:「來人,送客!」
不多時,外面響起了輕微的悉悉索索聲。
緊接著,繁興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
「長公主,請。」
藺君瀾沒料到元槿居然早就有四衛守護在側。
她忽然明白過來,元槿之前肯耐著性子和她在那邊爭執,已然是給了她這個「夫君姐姐」一定的面子了。
只不過她後來繼續相逼,元槿這便再也不顧那些,將話攤開來說。
既是說開了、又叫了四衛來逼她走,很顯然,此事再無任何轉圜餘地。
藺君瀾冷冷地看了元槿一眼,下車離去。
沒過多久,陶志忠就歸了京。
不同於去年底鄒寧揚回京時候的磅礡氣勢,這一次陶大將軍從西疆回來,卻是低調的很。
如今的冀都尚在建設當中,一切都還不夠完善。城中所有人都在為了恢復京城那般的繁華而努力著,根本勻不出財力也勻不出人手去安排那樣盛大的歡迎場面。
因此,陶志忠進冀都的時候,和尋常百姓進來時差別不甚大。
但,就是這般低調的出現,藺君瀾也在第一時間得知了。
她將安置在城門口守著的人喚回來,自陶志忠進冀都的第一刻起,就開始低調行事。大門緊閉,不出門去,也不迎客進門。
可她身為長公主,平日裡必然要受到不少的宴請帖子。更何況,藺君瀾本就不是能夠靜下心來守著宅院一動不動的性子。
終於有一天,她按捺不住,終是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即便再三提防,公主府的那些侍衛和護院,也遠不如行軍打仗的那幫人來的機警。
藺君瀾不過是剛轉出了兩條街去,應邀而去的那一家的大門都還離了有五六里地遠呢,她的車馬就被幾匹高頭大馬給攔住了。
車子驟然一停。車伕厲聲一喝「什麼人竟敢擋路」,藺君瀾就知道,壞事了。
四周騎馬護著車子的侍衛策馬而上,高聲呵斥。
不過,這呵斥聲持續了沒有多少時候,就在對方亮出腰牌後歸於靜寂。
藺君瀾本就知曉自己的侍衛擋不住那些莽夫,卻也沒料到這麼一下子就被人給制服了。
她暗恨這些侍衛無用。
想到外面的情形後,她不敢下車,也不想下車。就這麼縮在車壁一角,眼中閃著怒火,一聲不吭。
不久,沉穩的踱步聲響起。緊接著,馬車簾子被人掀開。
一張四四方方硬氣的臉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原先還有些緊張和不安。可到了真正面對面的這一刻,藺君瀾反倒是震驚下來了。
陶志忠掃了眼脊背挺直目光漠然的藺君瀾,朝她招了招手,「你下來。我有話和你說。」
旁邊的侍衛揚聲說道:「陶大將軍,長公主畢竟身份尊貴,你——」
陶志忠冷冷地回頭看了眼,那些侍衛渾身一凜,不說話了。
再次探身進車子裡,陶志忠不耐煩地說道:「你下車,我有話和你說。」
藺君瀾淡淡地別開視線,冷聲說道:「我沒什麼好和你說的。」
「當真?」陶志忠呲牙一笑,「那你既是不肯和我單獨說說,那我不妨就在這裡當著所有人的面來問。那日晚上你——」
他話沒說完,藺君瀾頓時臉色變了,怒叱道:「姓陶的,你敢!」
「若長公主還執意如此,那長公主不妨看看,陶某到底敢不敢。」
藺君瀾左思右想許久,終是一摔車簾,下了馬車,與陶志忠走到街角無人處說話。
陶志忠盯著她的身影一直地看。直到她在街角樹下站定了,方才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時隔幾個月,兩個人再次面對面,情形已與上次大不相同。
藺君瀾滿臉的不耐煩,眼睛盯著大樹樹皮上的一個疙瘩,冷冰冰說道:「陶大將軍有何指教,不妨盡快說了。我也好盡快去赴宴。」
陶志忠半晌沒有開口。
藺君瀾等了半晌沒有等到答案,抬腳就走。只不過還沒邁開步子,就被對方一把擒住了手臂。
藺君瀾一言不發。
對方好似和她槓上了,也是不肯開口。
最終手臂上的五指越收越緊,把藺君瀾捏得生疼。
藺君瀾火了,美目怒瞪過去,「姓陶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就想問問,我和長公主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幫我做成了事情,我幫你去了西疆。銀貨兩訖互不相干,你說怎麼回事?」
陶志忠聞言,虎目猛地緊縮,手上更加用力。
聽著藺君瀾痛呼失聲,他也不曾鬆開半分。
「就這些了?」
「就這些了。」藺君瀾看他毫不憐香惜玉,疼得牙齒都發顫了,依然咬著牙不肯再叫出聲,「你還指望有別的什麼不成!」
「我聽說,你已經和離了。」
藺君瀾冷笑道:「和離與否,和你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竟肯棄了大將軍的位置,入我公主府做駙馬不成?」
這話一出口,陶志忠的五指彷彿被烈火灼燙了一般,猛地鬆開。
藺君瀾冷嗤一聲,轉身就走。只是還沒行出五步,就再次被他攔住。
藺君瀾終是不耐煩了,又怒又惱地說道:「你究竟想幹嘛?」
陶志忠也不說話,就這麼一直盯著她看。
藺君瀾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姓陶的,咱們不說別的,就說你妻子,她——」
「她已經病故了。」陶志忠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身體一向不好。去了西邊她不適應,結果身染惡疾。」
「身染惡疾?」藺君瀾冷哼,「到底是身染惡疾還是另有隱情,誰也說不好吧。你陶大將軍為了成大事,什麼做不出來。殺一個人易如反掌。放開我。不然的話,你是個什麼德行的人,很快就要被全天下所知道了。」
陶志忠頓了頓,嘿嘿一笑。
他這一笑,眼中帶出了幾分狠戾。原本忠厚老實的相貌頓時變了樣,現出幾分陰冷。
「長公主還是和以往一樣讓我欣賞,不喜歡明人說暗話。這很好。既然如此,咱們就攤開來說。我是看著這駙馬的位置不錯,只不過,這兵權我也很是稀罕。所以要怎麼樣做,長公主可是知道了?」
藺君瀾嫣然一笑,「喲,陶大將軍的胃口挺大。」
陶志忠不耐煩地道:「別跟我扯這些。你肯就肯。不肯的話,端王爺很快就會知道你背地裡究竟是怎麼坑你弟弟的。」
聽了這句話,藺君瀾面容一整,面無表情了片刻後,竟是哈哈大笑。
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還當陶志忠有多大能耐、掌握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竟然還寫信威脅她。
竟然是那件事。
竟然只是那件事。
藺君瀾笑著推開了他的手。看他不肯鬆手,就一根根手指頭往下掰。
「你儘管去說罷。」藺君瀾語氣輕快地說道:「我弟弟啊,本事是你的千百倍。那件事裡我動的手腳,他早就知道了。而且,若不是我親自出面威脅他,你當他會放手?」
陶志忠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聞言濃眉緊擰,猛地鬆開了五指。
他臉色陰沉地看著藺君瀾,眼中閃著陰鷙的凶狠。
藺君瀾笑笑,抿了抿鬢髮,又理了理衣衫,這便悠悠然地回了車上。
只是她剛剛坐進車裡,就聽外面有人沉聲說道:「剛才你也猜到了我想要什麼。好好想想,然後答應我。不然的話,我總有千萬種法子做到。」
而後,有人探身至離她最近的車窗邊上,冷冷說道:「你也別和我裝了。一個連自己親弟弟都坑害的人,能有多少好心在?千說萬說,不過是想要多得些利益罷了。我想了法子給你就是。」
藺君瀾猛地一窒。
待到緩過勁兒來,她一把扯開車窗上的簾子,朝外望去。
馬蹄聲響。
一隊將士馳騁而去,只留了模糊不清的背影。
元槿收到接風宴消息的時候,也同時收到了顧家和許家的請柬。
接風宴是給陶大將軍舉行的。至於顧、許兩家,則是要一起辦個賞花宴。
如今已經是六月,天氣已然熱了,正值荷花盛開的時候。
顧家和許家的宅子裡,各有一池不錯的荷。兩家又是同住一個宅子裡,就相約著一起辦了這個賞花宴。
只是誰曾想,商議好的那宴請之日竟是和陶大將軍的接風宴相撞了。
元槿正對著那請柬發愁,想著怎麼能去了接風宴的同時還不誤了賞花宴,沒多久,就又收到了許林雅親自寫來的信。
信上說,因為剛剛收到接風宴的邀請,所以賞花宴決定提前舉行,就在明日。
元槿這便開心起來。
說實話,自從離了京城後,大家就一直奔波著,哪有閒情逸致來相聚宴請?
在平安鎮的時候,即便女孩兒們湊在了一起,話題也和以往的時候大不相同。每日裡都在為了生活而發愁。到了冀都後,大家都在為了各自的新家而忙碌,更是沒有時間相聚。
如今顧家和許家的這個決定,倒是讓元槿忽地明白過來,如今的生活雖然還不夠安定,卻已經開始步入正軌了。
顧、許兩家都是相熟的人家。
元槿知道他們都是極好相處的性子,就也沒有過去問一聲,直接去了滄海苑中尋姚先生和楊可晴。
這個時候恰好是晌午,小姑娘正在午休,還沒起來。
姚先生則是在書房裡安靜地看書。
元槿就將去赴賞花宴的事情與姚先生說了。
姚先生放下書卷,笑道:「你們一群小姑娘們玩耍,我去做什麼?帶上可晴一起,你們去就可以了。」
「先生一起去吧。」元槿將椅子往姚先生身邊拉了拉,說道:「鎮日裡在這裡待著當真無趣。倒不如出去走走,對身子也好。」
姚先生依然不甚同意。
元槿知道,姚先生本就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不過這一次,她是真的想讓姚先生去散散心。
當初蕭以霜數次想要向姚先生求學而不成,後來惱羞成怒,在靜雅藝苑裡說了不少先生的壞話。還說姚先生只肯教端王妃和小郡主這樣身份至為尊貴的人。
元槿知道先生不注重虛名。但被人誣蔑,任誰都不會心情太好。
元槿便想讓姚先生出席下宴請,和女孩兒們一起聊聊天,散散心。
這次的宴請並不算盛大。許林雅她們請的都是相熟的女孩兒,大家都是好心好性子的,先生若去了,女孩兒們定然歡迎。
姚先生依然不肯同意。
元槿就不住地磨她。
最後姚先生終於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翌日梳妝打扮妥當後,元槿就和姚先生一起去往宴席上了。
楊可晴沒有和她們一起走。因為小姑娘有另外要請的客人。
「我要喊了她們一起去。」楊可晴說道:「你們先過去就好。」
楊可晴雖年紀不大,卻是個很有主意的。
姚先生和元槿倒也不擔憂。遣了人隨行護著楊可晴的安全,兩人就讓小姑娘去請自己的客人去了。
顧家和許家這個宅院,算不得太大,勝在精巧。
水邊的垂柳,路旁的翠竹,院中的青松,窗下的臘梅……處處透著清雅,處處讓人賞心悅目。
這次看的便是池中的荷。
葛雨薇拉著元槿在池邊餵魚,低聲與她道:「你莫要小看了這些荷花。都是極其稀少的品種。也虧得她們的運氣好,這宅子裡剛好有這麼兩池。」
元槿笑道:「既是這樣,改天我們移兩株去。到時候把咱們的池子裡也載滿了。」
「那是必然的。」葛雨薇十分理所應當的點點頭,「可不能讓她們獨得了好處去。」
「你們在說什麼呢?」
有輕聲細語從旁傳來,許林雅從垂柳後轉到了這邊,「剛到附近就聽你們在說什麼好處不好處的。莫不是又要盤算著什麼吧。」
「我們在想著,你們這兩池花開得好,不如端王府一池塘鎮國公府一池塘,把花盡數搬走,栽到我們家裡去。也省得想看一眼都要繞那麼大的圈子。」元槿笑說道。
「正是如此。」葛雨薇在旁附和,「這花開得這麼好,栽這裡著實可惜了。」
兩人正等著許林雅駁斥呢,誰想到對方笑了笑,卻是朝元槿促狹地眨了眨眼。
「端王爺早知道端王妃會喜歡,一早就問我們要了好幾株去。若是王妃留意一下,應當能在自家的某個池子裡看到這個品種的。」
元槿聽聞,一片茫然。
葛雨薇不由指了她與許林雅笑說道:「看她這傻樣子,東西都拿去那麼久了都沒發現。也得虧了王爺心寬不計較。」
元槿訕訕笑了笑,仔細想了很久,也沒理出個頭緒來。
三人正在這邊笑說著,賀重珊急急地趕了過來,拉著許林雅就要往外走。
許林雅看她急得額頭上都出了汗,趕忙制止她,說道:「你這是作甚?慢一點兒。這樣我可跟不上。」
「蕭以霜來了。」賀重珊顯然氣得狠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怎麼混進府裡的。而且,還和陸姑娘吵起來了。」
誰也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蕭以霜的名字,都有些意外。
今日前來的陸姑娘陸若婷,大家都是曉得的。
陸若婷是太子妃陸婉婷的親妹妹。脾氣性子還算可以,與顧家的兩位姑娘相熟,所以被請了來。
卻沒想到她和蕭以霜居然爭了起來。
看許林雅跟著急急往外走,元槿與葛雨薇也趕忙跟了過去。
女孩兒們到了之後方才知曉,陸若婷和蕭以霜因為停馬車的事情而起了爭執。
原本陸若婷先到了這裡,就將馬車停在了一旁。
誰知陸若婷要下馬車的時候,才發現車子後面緊跟著停了一輛車子。而這輛車子停得好巧不巧,馬頭正對著她的車廂。中間不過差了一尺的距離罷了。
車簾子掀開,正好對著那噴著鼻子的高頭大馬。
陸若婷嚇了一跳,忍不住就開口說了幾句。
後面的蕭以霜聽聞後,跟她爭執了起來。
元槿她們到的時候,爭吵已然上升了一個階段。
兩人居然已經下了馬車,互相指著對方厲聲呵斥了起來。
蕭以霜不愧是才女,用詞之多、用典故之深奧,是陸若婷比不上的。
到了這個時候,陸若婷已然現出了敗勢。
誰也不想在這個歡歡喜喜的時候鬧矛盾,大家都勸著兩人。
原本陸若婷因為吵不過,已經委委屈屈地住了口。
偏偏這個時候蕭以霜已經吵昏了頭,看到了元槿後怒從心頭起,忍不住說道:「有些人啊,自不量力。不該自己的,硬是得了,便是再得意也無法長久的。」
她是譏諷元槿做不長端王妃。
誰料陸若婷聽了這話後,卻是氣極了,一把撥開旁人,恨聲說道:「原來如此。你竟是嫉妒我將要入太子府了嗎?」
她這話忽地憑空冒出來,直接將蕭以霜擊得頭昏腦脹。
蕭以霜一把推開旁邊的人,急急說道:「信口胡說!一派胡言!」
陸若婷之前口舌之爭上落了下乘,心裡很是不舒服。如今看蕭以霜這麼在意這件事,不由得笑了,說道:「我知你拚命討好我姐姐為了什麼。不過,姑母說了,你這個人品質太過惡劣,不足以擔當大任。最終選了我去。」
這些話對蕭以霜來說宛若晴天霹靂。
她怎麼也沒料到,自己辛辛苦苦經營了許久的事情,居然就這麼破滅了。
「不可能。」蕭以霜低喃道:「怎麼可能呢。」
之前還好好的。
太后喜歡她,皇后娘娘也喜歡她。太子中意她,就連太子妃也對她讚賞不已。
怎麼忽然就變了呢?
蕭以霜猛地回過頭來,望向元槿,恨聲道:「你究竟做了什麼!」
元槿根本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事情,淡淡地撇開目光,根本不搭理她。
蕭以霜正要再上前,卻被兩名顧府的家丁給攔住了。
顧青言的二姐顧青瑗不住道歉,與大家說道:「蕭姑娘身子不適,怕是要提早離開了。」說著,她不住地朝蕭以霜使眼色。
蕭以霜被顧青瑗推上車後,心中暗恨,轉念一想,又有些脊背發涼。
從近日來皇后和太后對她的態度,蕭以霜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麼。聽了陸若婷的話後,她開始擔憂起來。
之前她已經朝不少人撂了狠話下去。
如果入不了太子府,豈不是要被人笑死?
她臉色漸漸發白,而後漸漸漲紅。
是的。太子府算的了什麼?
如果她往後比這些人站得都要更高、更遠,那麼就能夠不受任何人的欺侮了。
看到顧青瑗將蕭以霜送走,女孩兒們這才知曉,蕭以霜怕是顧青瑗給請來的。
顧青瑗並不是顧青言的親姐姐,而是他的堂姐。所以,顧青言並未和她說起過蕭以霜的任何事情。
顧家另外一位姑娘顧青瑛不住地給大家道歉,並不斷解釋。
這事兒就算是這麼了結了。
陸若婷的性子還算不錯。雖然之前因為蕭以霜而生了悶氣,但和顧家的兩位姑娘還有其他女孩兒玩了一會兒,就將那事盡數拋下不管了。
——對她來說,蕭以霜不過是個小官之女,不值當花費那麼多的心思。
而對於元槿她們來說,陸若婷也不算熟悉。所以,這事兒對她們幾個也沒造成什麼影響。
因著女孩兒們許久都沒湊到一起好好完了,所以這賞花宴一直持續到了夕陽西下,方才漸漸止歇。
今日姚先生過的很開心。而楊可晴帶去了一位年齡相仿的小夥伴,也是個好性子的。
大家都玩的十分歡暢。
所以,傍晚回到王府的時候,元槿的心情很好,唇邊的笑意與在宴席上一般,絲毫未減。
藺君泓從回到王府後就一直在等她。
之前想要去接她,被她拒了,說是不知道何時才歸,怕他等著累,不許他去。
藺君泓只得答應了下來。
可回到空蕩蕩的王府,沒了她的身影和歡笑聲,藺君泓就後悔了之前的決定。
……早知道還不如去接她了。
即便等再久,卻也有個盼頭不是?而且,還能早一點看到他。
藺君泓在端王府裡逛了好幾圈。怎麼想,怎麼後悔。
正吩咐下去給他備馬,他打算親自去趟許家的時候,繁英來稟,說是王妃回來了。
藺君泓帶著滿心的思念欣喜地迎上去,搭眼一瞧,就看到了元槿面上暢快的笑容。
看她笑得開心,他終究是有些失落,不真不假地抱怨道:「真不該讓你出去玩。出去一日,連歸家都忘了不說,竟還那麼歡喜。」
元槿聽著他這怨氣十足的話,繃不住笑了。
她主動走到藺君泓身邊,磨磨蹭蹭地攬著他勁瘦的腰抱了會兒,這才說道:「和姐姐們在一起,我當然開心了。」
「嗯。」藺君泓點點頭,「和她們在一起是比和我在一起要好。」
元槿聽著他這酸意十足的話語,忍不住伏在他的胸前笑出了聲,「我才知道你竟然是這麼愛吃醋的性子。」
「敢情就我這樣?你不是也如此?」藺君泓哼笑道:「若我到了天黑還不歸家,和旁人一起出去玩,你怎麼樣?」
「王爺想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當真?不想將人趕走、把我搶回來?」
「原來王爺喜好這一口。」元槿站直了身子,踮起腳來看他,一本正經地和他說:「不如這樣。無論是誰和我搶你,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王爺覺得這樣如何?」
看著她故意板起臉佯怒的模樣,藺君泓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耳垂,哈哈大笑。
他也不等小妻子洗漱換衣了,直接一把橫抱她,奔向臥室直接往床上去。
元槿哪裡料到他會突然就獸性大發?掙扎著就要跳下來。最終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按在床上就地正法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停歇了會兒。
元槿被他抱著洗了個澡,在床上用過了晚膳,這才有了點精神。
可惜一撂下碗筷,藺君泓就又蹭了上來……
到最後,元槿連喊的力氣都沒了,藺君泓總算是放過了她。
元槿全身無力,靠在他的肩上,雙手軟弱無力地搭在他的臂膀上,慢吞吞地和他說著話。
藺君泓看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要小小聲地和他聊天,便笑問道:「怎麼了這是?不趕緊睡,說什麼呢?」
「你不是說我今日陪你時間太少麼。」
元槿蹭在蹭啊,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說道:「那我就多陪陪你啊。順便說說話。」
藺君泓神色柔和地看著她,由著她在他懷裡拱來拱去,「那你準備說什麼?」
元槿想了很久,不知怎麼地,忽然想起來了皇帝那邊的問題。
今日許林雅還悄悄問過她,皇帝的腳是怎麼了,看著很嚇人,偏偏好似沒事人一般。
葛雨薇和賀重珊也在旁點頭符合。
這個問題困擾了女孩兒們許久,都沒尋出個答案來。而後覺得私下裡議論帝王之事不妥,就散了這個話題。
不過元槿還是覺得蹊蹺,就打著呵欠說道:「他那傷還能不能好了啊。」
藺君泓抬指幫她擦著眼角溢出的淚,答非所問地道:「我在等一個人。如今還沒尋到,所以沒法給你答案。不過,應該也快了。」
「什麼人?」元槿不解。
皇帝的腳能和什麼人有關係?
不是因為那日的地動而傷到的嗎。
元槿累得發暈,眼睛裡的淚水不住出現,卻還強撐著睜著眼。
藺君泓一聽她那話就知道她想岔了。
他是想著看看,尋到那個人後,求得一個答案。那個答案決定了他往後會怎麼做。
不過,他並未詳說。
他輕撫著合上了她的雙眼,又輕拍小妻子的脊背讓她徹底放鬆下來。
元槿漸漸入睡。
聽著她輕緩的呼吸聲,藺君泓才輕輕地開了口。
似是對她說,也似是對自己說。
「那人,是個已經告老還鄉的老太醫。」
當年,這老太醫是父皇最為信任之人。父皇的大小病症,都要經了他的手。
只是父皇「得了急症」後,老太醫也突然消失了……
這事兒,著實蹊蹺。
藺君泓派去尋他的人,說是已經有了頭緒,只是生死未知。
生死未知。
人會不會已經不在了?
藺君泓重重歎了口氣。
其實,尋不尋到人,答案已然很明顯了。
因為不管境況如何,當日他的突然消失都說明了一個問題。
那「急症」,有問題。
藺君泓望著帳頂,心中思緒紛雜,久久無法入睡。
輾轉難眠之後,他正要起身下床,誰知剛要離開,手臂一緊,才發現已經被人抱緊了。
藺君泓本以為是元槿醒了,就輕聲問了她兩句。
誰知女孩兒呢喃了幾句模糊不清的夢話後,再沒了聲響。
他啞然失笑。
原來是她已經熟悉了他的懷抱,故而不肯讓他離去。
藺君泓猶豫了許久,終是捨不得將她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拿開,故而又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
而後平躺著挨近她的身邊,微微側首,和她頭抵著頭。
聽著近在耳邊的她的輕柔呼吸聲,不知不覺地,他竟是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