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免死金牌

　「八皇叔要回京？」小皇帝翻了翻暗衛遞上來的密信，垂著眉眼說道，明明是個問句，冰凝似的臉上沒半點表情，語氣也不帶半點起伏。

　本朝的八王爺是如今朝內唯一的一個王爺，其他的幾位或死於奪嫡，或死於征戰，只剩下了這個兒老八。

　據說這老八出生的時候彩霞鋪陳了半面天，七彩鳶鳥自方外飛來盤踞於紫殿，禮樂相師皆言此子應有不世之才。故他雖是該被捧在手心裡疼的皇后所出的兒，卻被先先皇給予了厚愛與厚望，想來將來即使不是帝王才，也會是輔佐其兄的一方親王。

　不想，

　這老八卻越長越歪，長成了個聞名天下的老痞子。

　這皇家老八痞子，插科打諢強，胸無點墨，力比弱雞，文不成武不就，一年到頭不在朝內。十六歲那年就很有眼力見地朝先先皇笑嘻嘻地要了塊封地，被一腦瓜子扇出了御書房後，第二天就拿著聖旨封了個寧錦王，連夜敲鑼打鼓走馬上任去八百里外，幾重山遠的寧錦了。

　據說在寧錦那裡當土皇帝過得賊滋潤，每天做小畫兒唱小曲兒，上青樓下戲台。只因為八王爺這封地上沒出什麼大事，他無為亂治也沒什麼謀反的心思。先先皇，先皇，就算輪到了小皇帝，也就只得對這不成器的兒子/弟弟/皇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養了只傻狗，給塊肉骨頭分家也好。

　只是可惜了三十年前，那匆忙從世外趕來繞樑而飛的七彩鳶鳥了。

　「稟陛下，白相一月前去寧錦見了寧錦王。」暗衛又道。

　「這老匹夫。」小皇帝嗤笑了一聲，伸手勾了勾燭火，「無事，來就來吧，偌大皇城還少我八皇叔一口飯吃」

　「只怕他不只是來吃口飯的。」

　十日後，寧錦八王就到了京中，面見了小皇帝。

　八王爺如今已是而立，但據說並未娶親。三十歲的男子了，形容相貌還是相當絕色，模樣和先皇相像，氣質則截然不同，風流目丹朱唇，天生笑面，一襲蟒袍硬是被他穿出了股倜儻落拓的味道。

　小皇帝看著八王爺一時只覺得怔愣。

　印象裡小皇帝之前只見過這位臭名遠揚的八皇叔一面。

　是在他父皇的國喪上，這位被扔到邊疆的八皇叔風塵僕僕地回來了。那時候小皇帝只有十二歲，穿著喪服接見了臣僚。他素未謀面的八皇叔站在群臣之首，那雙鳳目溫柔地凝望著他，接著在唱官的禮唱中深深俯首。

　好似桃李春風埋入滾滾塵浪之中。

　那麼多年了，那一幕還是很難忘。

　「皇上。」八王爺叫了他一聲。

　「……」皇帝眨了眨眼睛，他這才發現他看著他皇叔發了好一會呆，他假咳了一聲，應道:「八皇叔，好久不見了。」

　「是有好幾個年頭了，上次見皇上，皇上還只到臣的心口處，如今都比臣高了。」八王爺笑得愉悅，說起話來沒腔沒調，倒真的像一對普通叔侄隨意拉家常。

　「八皇叔可以常回京來看看。」

　「不了，臣還是呆在寧錦舒坦，這皇宮裡規矩忒多。」

　小皇帝被他說得沒脾氣，正要說話，就見他八皇叔突然湊近了來，耳語:「皇上知道臣這次為什麼要回京嗎？」

　「白相那老狗來找臣了。」

　「說皇上你不是臣皇兄親生的。」

　小皇帝:「……」

　他腦子裡一時間一片空白，連他尊卑不分的口語都沒時間計較，只看八王爺那副雲淡風輕的還能笑的表情恍然如夢似幻，想著這沒臉沒皮的皇家老痞怕是嫌命長了，千里迢迢來他面前表演現場欺君。

　八王爺見著小皇帝半天不言不語，黑了一張臉瞪他，便隨手捻了桌上的糕點往嘴裡塞:「乖侄，你可別說臣誑你，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接著飛快地從衣襟裡摸了好幾塊免死金牌出來，明顯是早就準備好揣著的。

　小皇帝:「……」

　皇家老痞子果然名不虛傳，想打他還得扶正自個的屁股。

　八王爺繼續說:「那老狗叫我回來當個攝政，臣自然是不想答應的，臣不是這塊料，結果他說皇上你不是皇家正統，臣自然得回來掰扯掰扯。」

　「那佞臣何在」小皇帝腦上橫突了兩條青筋。

　八王爺看他許久，說了一句:「殺了。」

　小皇帝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

　「此等乖佞，臣自當清君側。」八王爺又喝了口茶:「到臣跟前風言風語，當臣好欺負」

　「佞臣已死，當今皇上自然是『根正苗紅』的皇家血脈。」八王爺站了起來，眼裡閃著亭外的湖光山色:「不過本王這次來……」

　「是想勸乖侄你絕後的。」

　那雙風流目直直看著小皇帝，眼神剎那變得認真極了，湖心亭四面無人，只餘小皇帝和八王爺，小皇帝心裡只覺得:即便這時候這八皇叔在說的是近乎大逆不道的事，卻好像沒有他以前想像裡那樣不堪了。

　或許那個在百官中對他溫柔俯首的人，才是老痞子的真面目嗎，不學無術，懶爛無匹，卻倒真是有一根忠君的脊樑骨。

　「望皇上明悟臣下苦心。」八王爺理袖牽袍猛地在小皇帝面前跪了下來，「江山不入他人手，臣有生之年容得下皇上……

　「但容不下皇上的子子孫孫。」

　小皇帝垂眸，拉了他八皇叔的手，要他昂了頭顱看他:「那朕就和皇叔做個約。」

　「皇叔說我非皇脈卻無根無據，皇叔要知道，朕如今不殺皇叔，都已是仁慈。」

　「若是皇叔一年內，關於血脈一事能給朕一個明確的交代，朕便撤了選秀，丟了三宮六院，到了年紀就從小世子裡選一個立太子。」

　「若皇叔不能，那不管是皇祖父還是父皇給的免死金牌都救不了你！」

　涼風輕來，更顯得手裡那白手軟如溫香玉，小皇帝就見那老八痞子不動聲色地將他的手推拒開去，姿態軟塌，低眉順目唱道:「謝主隆恩。」

作者有話要說：

誒嘿嘿嘿（¯﹃¯）

我最愛的！

各種偽出現了！

應該短呀！劇情浪花裡舞蹈隨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