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臘八節剛過，《星隕》選人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雖然現在合拍片不算稀奇，甚至多數票房撲街，但由於《星隕》這次由美方主控，原作是國外經典IP，故事精彩，架構宏大，製作團隊也都是頂級配置。因此消息一出，仍是引發了一波關注。

　　又過了兩天，中國的這邊選角沒什麼新進展，倒是外網冷不丁先官宣了男一號——現在如日中天的好萊塢一線巨星傑恩。

　　傑恩本人很有才華，出道後演的第二部 影片便拿到了奧斯卡提名，然而不知是運氣太差還是年紀太小，之後幾次提名他都是陪跑。於是這位心灰意冷，乾脆轉戰商業片，誰想才一轉型票房就大爆，幾部系列片在國內票房突破百億，其中兩部拿到了全球票房前10。最新的一部還刷新了北美的開畫紀錄。因此這位哪怕在中國，都算是最有國民度和票房號召力的歐美演員之一。

　　原本這合拍片的資源已經足夠讓人眼饞，這下加上他的加盟，《星隕》立刻成了驚天好餅。

　　這下不光演員粉炸了，原本就找門路的各家公司也更積極起來，不到一周，網上各路資訊開始亂飛，有人說《星隕》已經接觸了現在最當紅的小生周某，也有媒體報導呂導及美方公司極力勸說另一男星，希望對方能夠加盟，還有人爆料說角色已經被許煥定下，這位年輕的影帝雖然曝光度不高，但演技炸裂，並已經跟呂導有過私下接觸。

　　各家粉絲也開始自薦，紛紛展望畫餅。當然這裏面傳的最像樣的還是許煥，又有不少人開始表示以前誤會了這位帥哥影帝了，原本以為他本人無趣不夠好，現在看大概是低調，如果他能吃下這個餅，自己立刻轉粉，包場支持。

　　陳彩對於外界傳聞絲毫不關注，他先幫羅博辦好了簽證，又陪陸漸行去了陳導的劇組探班。

　　抵達劇組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南方的天氣格外濕冷，陸漸行那邊叫了導演等人去開會，陳彩無聊，便自己出來走了走。才到走廊盡頭，就聽這邊有人道：“那個《星隕》算是個超級大餅了吧，也不知道誰能吃進去。”

　　陳彩循聲朝旁邊看，是兩個年輕男演員，正在酒店外面的露臺上抽煙。

　　另一人搖搖頭，對同伴分析道：“看看國內參與投資的是誰唄，肯定是都塞自己人，左右不過是那幾個有背景的。”說完一頓，又酸溜溜道，“好餅不好餅再說吧，合拍片沒幾個不爛的。指不定票房就撲街了。”

　　先前那人卻歎氣：“撲街有什麼？這個資源這麼好，就是能演個配角，不用上映就可以開口吃紅利了。再說有傑恩扛票房怎麼可能撲街，再怎麼也比咱這個強，咱這種文藝片才是撲街相呢。”

　　同伴笑道：“撲街就撲街，反正片酬給到，別欠錢就行。票房不是咱操心的事兒。”

　　倆人說完，滅了煙頭往裏走，等拐過轉角，就見一年輕人在那站著，模樣悠閒，像是來旅遊的客人。

　　等到晚上劇組在酒店聚餐，監製等人擁著投資商進來，這倆人扭頭再看，這才嚇了一跳。

　　那個年輕人跟投資方的老總站在一塊，倆人時不時耳語幾句，看著關係很不一般。

　　他們想的自己說的“票房撲街”那幾句，心裏忐忑，怕得罪人，因此便找別人打聽：“那年輕人是誰啊？”

　　還真有消息靈通的，回復他們：“以前天頤的經紀人，姓陳。”

　　旁人羡慕：“那人跟老總關係這麼好，手底下帶的人絕對是資源咖吧？”

　　“那到沒有，”知情人搖了搖頭，“這經紀人是挺厲害，但是現在手底下好像就是羅博了，就是以前演彎刀大俠的那位。上次他們去跑組我還碰上了，給人做配都沒人要。”說完又小聲道，“所以有時候經紀人厲害不行，也得看這手下人有沒有出息，有些人吧，他就是缺大運，命裏帶糊。”

　　羅博出名是十幾年前，也是在全國刷過臉的，這些年淪落到這種境地，其他人不免唏噓。

　　投資方老總跟那經紀人在劇組待了一天便匆匆離開，大家也不再關注這事。

　　又過幾天劇組殺青，大隊人馬吃過殺青宴，各自解散回到自己的地方。

　　轉眼小年夜淩晨，《星隕》劇組冷不丁在推上淩晨發佈了一條資訊，正式宣佈由中國籍演員羅博出演《星隕》裏男二一角，同時祝羅博這天生日快樂。

　　這條資訊一發，網路上頓時炸翻了天。外網上各媒體和帳號紛紛祝賀，有人立刻搬運回微博，卻又對原推上的Boyd Luo這個詞感到茫然，不知道怎麼翻譯，畢竟之前大家猜測的都是年輕影帝，當紅小生，一線男星……演員裏姓羅又演電影的了，找來找去只有東視傳媒的一位，叫羅布。

　　這位算是准二線，然而生日卻對不上。有人謹慎觀望，也有人立刻恭喜起了羅布先生。

　　第二天早上八點，《星隕》的官微正式開通，第一條便發了幾位主演的定妝照，並艾特了羅博。

　　陳彩用羅博的微博帳號轉發。

　　所有關注這事的明星和粉絲都懵了……吃瓜群眾嚇得把瓜掉到了地上，有全程跟蹤這事的開始積極深扒羅博的背景和入選原因，然而這幾年實在沒怎麼有這位的消息，除了之前跟許煥一塊進組拍電視之外，其餘的傳言都是跟他早年得罪過電視圈的某位韓姓大導和編劇有關。

　　大家近處沒瓜，就往遠了挖。羅博當年得罪韓導的時候知情人不少，還有人在網上爆過料，只不過時間久遠，記得的人很少。這次有人順藤摸瓜把舊時恩怨扯了出來，又乾脆捋了一下，盤點了韓導那些年以“權”謀私潛過的少男，以及因拒絕他被封殺的幾位男星。

　　吃瓜群眾跑的有點遠，業內和粉圈卻在羡慕嫉妒恨，羅博這次等於一口氣來了個三級跳，有這個驚天大餅在，他不僅可以跟著男主傑恩全球刷臉，還能在宣傳期上各大雜誌，參加盛大的首映禮，哪怕到上映票房和口碑不理想，也不耽誤他這兩年的勢頭。

　　倘若傑恩票房號召力高，這次美國製作公司又能維持以往的水準……那羅博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明明是一個電視劇都退貨的十八線，誰也想不明白，這人是怎麼一口氣突破了各圈層的壁壘限制。再看經紀人這麼年輕，公司也不出名……這簡直就是現實魔幻片。

　　陳彩也覺得這事兒挺魔幻，倒是陸漸行對此不覺意外，笑著跟他講：“呂涵就這樣，脾氣怪，很自我，才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你這次是真撞上了，能讓他服氣。”

　　陳彩疑惑地問他：“你不是跟他不對付嗎，怎麼這會兒還誇起來了？”

　　“就是因為他脾氣怪才不對付的，”陸漸行道，“在別人那投資商都是金主爸爸，在他這投資商得喊他爸爸，我砸了錢還得聽他說損話，我是受不了，所以就杠起來了。”

　　陳彩：“……”

　　“當然了，”陸漸行一搭手，自戀道，“肯定也有嫉妒的成分，畢竟我長得太帥。”

　　陳彩：“……”

　　長太帥的陸總最近拜訪者有點多，有的是來家裏，還有一部分約在了公司。

　　春節前還是零星幾個，等到節後人員越來越多，來往也愈發頻繁。

　　陳彩看著這些人都十分面生，也不清楚都是做什麼的。倒是天頤的好消息不斷傳來，先是天頤正在收購國內頂級的特效公司魔數科技，又傳聞其他基金紛紛拋出了橄欖枝，其中華文基金甚至給出了45億的估值，想要並購。

　　只不過有揚元投資的排他協定在，這些橄欖枝都被擋在了門外。

　　陳彩聽人說陸漸遠似乎有些後悔，卻又無法，只得先認著，不過再怎麼樣，天頤這次也算在他手裏進了兩步，因此據說陸漸遠最近十分得意。

　　有一次陳彩有次跟人吃飯，正好就跟這位來了個偶遇。當時後者身邊圍繞數位美女帥哥，合作方正滿口奉承話地送他出來。陸漸遠渾身說不出的舒暢，他肆意大笑，臨走的時候在一位美女腰上摟了一把，那人便立刻跟上，倆人上了一輛進口的新款跑車，揚長而去。

　　不過這事他沒太在意。羅博那邊官宣之後，不斷地有商家代言來找，陳彩既要篩選合作，還要協調時間，因此自己也忙得不輕。別說陸漸遠，就是陸漸行這邊隔三差五登門拜訪的人物，他都無心過問。

　　直到有天下午，他跟人約好見面，才出門，便在樓下遇到了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士。

　　那男士穿著一身灰色西裝，打著領帶，佩戴方巾，衣著正式且古板。陳彩覺得眼熟，再一回想，倒是在腦子裏搜羅了出來——去年他辦離職手續的時候，似乎見到的就是這位。彼時這位跟陸漸行一同出現，前同事介紹說這位是揚元投資的某種重要人物，似乎姓關。

　　他心中存疑，目光跟那人對上，只得略一點頭。

　　關某也微微頷首示意，一直等陳彩離開，他這邊才上了樓。

　　寒冬已過，陸漸行推開窗戶透氣，立刻被微潤的春風撲了一臉。

　　關某在後面說：“陸總，剛剛我在樓下遇到陳先生了。他好像很吃驚。”

　　陸漸行道：“我還沒跟陳彩說，等事情定下來再告訴也不遲。你那邊怎麼樣了？”

　　關某笑笑：“由於之前在盡職調查中發現天頤的管理存在漏洞，高管也有不少人挪用公款，所以我們推薦了新的管理團隊。現在新老交接融合的很好。”

　　陸漸行點了點頭，問：“你上午說有急事？”

　　“是的，”關某一頓，道：“我才得到的消息，《香醫傳》的主演于夢涉嫌吸毒，今天上午剛被帶走了。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爆出來。”

　　陸漸行也沒想到，詫異地回頭看他。

　　《香醫傳》是天頤投拍的大女主戲，原本女一是方瑩的，但當時方瑩趕通告撈錢，又嫌棄是古裝劇，所以沒接。倒是於夢托人找了陸漸遠，一來二去便讓她上了。這位於夢風評不太好，陸漸遠當時支持她，一度引得外界各種猜測，還傳了一段時間的緋聞。

　　“現在直接的影響是這部劇恐怕播不了了，天頤在上面投資不少，怕是要栽一頭。”關某道，“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件事由于陸漸遠責任較大，所以……我們近日準備提議更換CEO。”

　　陸漸行問：“現在？王董那邊有把握嗎？”

　　“在接觸，”關某道，“王董不滿陸漸遠，但是對我們同樣不信任。現在能不能爭取到他，要看陸漸遠的做法。”

　　陸漸行點了點頭，提示道：“王董愛吃粵菜，東來路上有一家不錯。沒事多去那邊走走。”

　　關某會意，之後幾次讓手下人約見王董，便都定在了那家粵菜館，別的沒什麼，倒是十次有八九次都會遇上陸漸遠。

　　王董為這巧合忍不住皺眉懷疑。

　　請客的人也皺眉，卻道：“王董，這家菜雖然好，但咱下次……還是換個地兒吧！”

　　王董看向他：“怎麼了？”

　　“這不是陸總常來嗎……”那人笑笑，面露尷尬，“咱不跟人搶，免得您在公司不好做。”

　　王董面子上過不去，面色一沉，頓時道：“怎麼他來得，我就來不得？以後就在這吃！”

　　請客的人笑笑，之後卻仍舊換了地方約請。王董先前還有疑慮，這下反倒是再不懷疑，再看陸漸遠最近氣焰囂張，心裏更是不舒服。

　　另一邊的陸漸遠最近的確意氣風發的很，但揚元投資提出要更換CEO一事後，他還是覺出了一點不妙。畢竟王董跟自己向來不對付，他最近頻繁看到揚元投資的跟人姓王的湊在一塊，難保那邊不會勾連到一塊。

　　不過轉念一想，天頤的董事會席位設置的不太合理，一般來說席位數都是奇數，但他當時搞了個四位。這裏面大哥肯定是站自己這邊的，如此一來，再壞的情況也是二對二的局面僵持。雖然尷尬，但總比失權強。

　　這麼一琢磨，陸漸遠心裏又踏實一些，畢竟還是打仗親兄弟。他心裏有了底，再看王董便愈發不順眼。那邊有幾個項目申請批款，陸漸遠暗恨這人吃裏扒外，便全數給壓在了一旁，並不給審批。

　　清明節前一天，天頤再次召開董事會，等走完幾項流程，揚元投資的代表仍是不死心的提出了更換CEO的建議。

　　陸漸遠冷冷一笑，並不做聲。

　　王董果然開始率先表態：“我也認為，陸漸遠在任職期間未能履行好自己的職責，而且公私不分，將太多的個人恩怨帶入公司。當然罷免他是一回事，選舉新CEO是另一回事。”

　　陸漸遠斜睨他一眼，反駁道：“我自認工作認真，並沒有重大失誤。反倒是有些人吃裏扒外，背地裏做些小動作。”

　　王董歲數比他大兩輪，當即氣得面紅耳赤。

　　陸漸遠又轉頭，對揚元的人道：“這次的《香醫傳》的確受影響比較大，如果責任問責到我身上，我也認了。但同時諸位需要明白，就在前幾天，我已經談下了魔數科技的收購案，只要這項收購完成，那天頤將擁有魔數科技的所有核心資產和技術，包括電影廣告的視覺特效和虛擬合成技術等。”

　　他說到這有些自得，看著其他人道：“將功補過，單這一項，那也夠了吧。”

　　王董卻反駁：“魔數科技財務狀況堪憂，現在製作公司都提出需要繳納保證金再談專案，如果這一步走不好，那它的虧損會直接影響到我們上市。這是將功補過還是走了一步昏招，誰也不知道。”

　　陸漸遠頓時發怒：“當初讓你進入董事會才是最大的昏招！”

　　雙方爭執了幾句，各不相讓。

　　揚元投資的代表乾脆道：“那這樣我們直接進入投票環節。”

　　“還投票？”陸漸遠轉頭看去，冷笑道，“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二比二，與其這會兒白費功夫，不如你們回去好好琢磨一下，下次用什麼藉口。”

　　揚元的代表充耳不聞，道：“我們還是按照議程進行吧。”他說完舉手，表態：“我們揚元投資支持鄭旭東出任天頤傳媒的CEO。”

　　王董剛要舉手，忽然又想起什麼，放了下來，看了看揚元的代表。

　　會議室裏陷入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會兒，就聽他道：“我……棄權。”

　　揚元的代表微微一怔。

　　陸漸遠立刻哈哈哈大笑，看向王董：“算你還沒有老糊塗！”他說完又看向揚元的代表，點了點桌子道，“天頤跟揚元合作是一碼事，但想要讓公司改名換姓，抱歉，不可能。”

　　揚元的代表靜靜地看著他。

　　陸漸遠還要再說，就聽後面有人緩緩開口，道：“我也支持鄭旭東出任天頤傳媒的CEO。”

　　這話一出，像是一聲炸雷平地而起，陸漸遠腦子裏嗡的一聲，眼前倏然黑了一瞬。

　　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的回頭去看。王董的震驚不比他小，也滿臉詫異地盯向陸漸行。

　　陸漸行在會議桌的另一頭，自打進入會議室後他就沒出過聲。

　　兄弟倆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今天從開會到現在，倆人的目光才頭一次對上。

　　陸漸遠張了張嘴，才要說話，就聽揚元的代表笑道：“那這樣，兩票贊同，一票反對，一票棄權。選舉結果已經出來了，我們恭喜鄭旭東出任天頤傳媒的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