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週五一早，陳彩提著大包小包，跟羅博去趕飛機。

　　陸漸行送他們去機場，一路上忍不住念叨，一會兒嫌他們走的太早，明天才試鏡，明明今天中午再走也來得及，一會兒又抱怨倆人帶了太多東西，就過去一天而已，帶兩大箱子是想幹啥。

　　陳彩並不搭理他，倒是羅博不清楚情況，在後面認認真真替陳彩解釋。

　　陳彩這忍不住道：“你別管他，他閑的。”

　　羅博笑了笑，雖然陸漸行跟陳彩關係好，但前者畢竟是老總，他還是擔心自己給陳彩添麻煩。

　　雖然目前來看添得也不少了。那天呂導發了一小段試戲的片段過來，外語臺詞還是陳彩幫他糾正的。

　　羅博一想到明天就緊張，又拿出自己列印的小紙條反復看。

　　陳彩扭頭道：“別看了，就這麼點兒能看出什麼來。”

　　“還看琢磨了點別的，”羅博十分較真，“陳哥你看，這句臺詞跟《大秦帝國》裏的一段像不像？”

　　他把紙條遞給陳彩。

　　陳彩納悶：“那個不是電視劇嗎？”

　　“對，那裏面有一幕，是魏王說‘我先吃了秦國這口肥肉再來跟六國分秦好，還是我不吃肥肉，六國一起分秦好？’。這裏你看，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陳彩仔細讀了兩遍，點了點頭。

　　羅博笑了笑：“這樣的話，人物理解就不一樣了。原來我們的重點是在他的憤怒上，現在再看，重點應該是表現人物的野心。”

　　陳彩對電視劇沒什麼印象了，只是很意外羅博的較真程度。一小段試戲的內容他都翻來覆去看了多少遍了。

　　他怕羅博心裏負擔大，便安慰道：“你也別太緊張，這種機會爭取的人多，試不上太正常了。我們就當去長長見識了，看看大導團隊是什麼樣的。”

　　“我知道。”羅博道，“只是這機會是你拿人情換的，我就怕表現不好，白白浪費了。”

　　陳彩一笑：“不存在的，人情這東西就是白米飯，你放久了就餿了，不如先吃肚子裏踏實。”

　　陸漸行也插話道：“陳彩說的對，你倆都放鬆就行，不就是電影嗎？這個不合適的話就趕緊回來，公司裏項目多的事，回去我給你們安排。”

　　他一個老總都這麼撂話了，羅博頓覺壓力減輕不少，高興地連連點頭。

　　陳彩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等到了航站樓，羅博下去先拿行李，他趁機說陸漸行：“你誇什麼海口呢，公司哪來這麼多電影項目。”

　　陸漸行嘖了一聲：“怎麼沒有了，那麼多導演我白養的啊。”

　　“都是小導演……”

　　“大牌的就那麼幾個，沒有幾千萬的池子養不起，不如自己扶持一下新生導演。”

　　陳彩笑著瞅他：“看把你能耐的。”

　　“我不能耐能伺候好你嗎，昨晚叫那麼大聲……”陸漸行扭頭看了後面一眼，湊過來壓低聲道，“親一下。先驗收這三天的利息。”

　　陳彩舔了舔嘴巴，見陸漸行閉眼，飛快地在他大腿根那照著某處彈了一下，哈哈笑著逃下車了。

　　陸漸行：“……”他嘶了一聲，伸手惡狠狠地點著陳彩。無奈航站樓這不准停車，後面立刻有機場人員催他離開。

　　等他的車子開出去了，羅博才疑惑地問陳彩：“怎麼了？剛剛陸總怎麼瞪眼了？”

　　“我說他吹牛，他生氣了。”陳彩隨口道，“就咱公司的小導演，照著出名還遠著呢。”

　　他這話倒也不假，公司的新導演的確不少，然而現在不少項目都是籌畫階段。陳彩之前瞭解了一點，看著哪部作品都不像是能大爆的。然而公司的人似乎都不著急，還有人說陸總說過，文藝工作是要養出來的，好作品要慢慢來，文火慢燉才出功夫。

　　陳彩雖然不插手公司的事情，卻忍不住替陸漸行這財務擔憂，因為這人不光養導演，還挖掘了不少美術師和剪輯師。上次倆人去看電影，陸漸行看到一個貼片廣告感覺不錯，立刻就找人聯繫剪輯師，最後把那個還沒畢業的學生給簽了進來，後來又隔了幾天，簽進了把這人的小跟班也拉了進去。

　　小剪輯師才進公司就挑大樑，被他安排去了陳導的劇組。然而讓陳彩更驚訝的是，陳導竟然對此沒有意見。

　　要不是對陸漸行太瞭解，他都要以為陸漸行是開始迷戀男學生，給這人開後門了。

　　當然他不多想不代表別人也這樣，王成君就很警惕，原本一糙漢直男，結果現在成了八卦小能手，簡直就是正宮娘娘跟前的大內總管。

　　大內總管這天沒能送行，提前給陳彩發了祝福短信，又說自己算了一卦，羅博師兄這次一定能上個大角色。

　　陳彩原本沒往心裏去，他跟羅博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倆人顧不上吃飯，直奔了呂導的酒店。誰想到雙方人馬一見面，呂導就盯著羅博一個勁兒的看。

　　陳彩準備了厚厚幾張的資料和介紹用來推銷羅博，哪想到壓根兒都沒來得及拿出來。

　　呂涵徑直問：“你對戲裏的這個角色，男二，感興趣嗎？”

　　羅博愣了一下，被嚇傻了。

　　呂涵把人物小傳遞給了他，坦誠道：“你的形象和氣質跟這個更相符，當然也有不太合適的地方——你的年紀大了點。”

　　陳彩他們沒有劇本，只得直接問：“這個人物設定的是多大？”

　　“二十多歲，”呂涵道：“這個角色……我本來在許煥和周銘之間猶豫。他倆的身高和年齡都相符，演技也可以，只是還是感覺差點意思。主要是後半段的轉變，他們的表現還不夠厚重。”

　　他說完又看羅博，有些糾結：“羅博正相反，你現在的氣質很貼合後半段，但現在你的整個狀態、眼睛、皮膚、神態……又過於老成，完全沒有年輕感。這樣，你先好好休息幾天，讓自己調整到最好的狀態再試戲，怎麼樣？”

　　羅博愣住，以為他是在委婉拒絕自己。

　　陳彩也有些犯嘀咕，不過立刻痛快答應道：“沒問題。”

　　倆人回房一合計，怎麼看呂涵都不像是在耍人，最後乾脆豁出去先續住了十來天。

　　陳彩又問人聯繫要營養師和私教的電話，並讓公司給派了兩個助理過來。從此羅博每天都有了新的訓練計畫和定制食譜，髮型也有專人打理，還有美容師天天給他做按摩，提拉皮膚。陳彩要在一旁守著，沒事幹也跟著搞搞鍛煉吃點營養餐，晚上美容面膜一樣不少。

　　羅博變化慢，他倒是眼見著的越來越舒展帥氣。這邊倆人日子很滋潤，心裏又著急。同樣著急的還有在家掰著指頭算日子的陸漸行。

　　原本陳彩去之前說好三天就回的，陸漸行也定好了計畫，等他回來倆人就去劇組探班，正好倆人換個城市浪漫一下。誰知道陳彩這一下在外住起來沒完了，眼見著聖誕過去了，元旦也過去了，臘八節也來了……

　　陳媽媽開始在家罵人了。

　　陸漸行這天被叫去喝臘八粥，丈母娘才搬了新家，東西還沒歸置好，他一進家門就開始挽袖子幹活。

　　陳媽媽趕緊給拉住，先是把他誇了一頓，又開始埋怨陳彩：“這什麼孩子，越來越不著調了，以前說話還算數，現在倒好，說話還不如放屁，放屁還能聽個響兒。”

　　陳爸爸忙拽他：“文明用語，文明用語。你還是老師呢！”

　　陳媽媽一瞪眼：“我哪兒句不文明了？這孩子就是被你慣的。一點兒都不記掛家裏。”

　　陳爸爸趕緊縮脖子躲開。

　　陸漸行雖然心裏瘋狂贊同，但這會兒還是替陳彩說了兩句話：“陳彩就是工作太忙了，他又認真，別人都肯糊弄，他是一定要認認真真做完。”

　　“就這點不好，”陳媽媽佯裝生氣道，“太像我了，我年輕的時候就吃這虧。”

　　陸漸行：“……”

　　他忍不住想笑。

　　陳媽媽已經笑了，去廚房轉了轉，回頭問他：“小陸吃不吃餃子？”

　　陸漸行忙點頭：“都行，我來幫忙吧？”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陳媽媽一揮手，“你們爺倆兒去釣魚吧。晚上咱整個六菜一湯，喝臘八粥就臘八蒜。好好過臘八節，不管陳彩那個小王八蛋了。”

　　她顯然生氣陳彩總放鴿子，陳爸爸嘖嘖兩聲，也不敢惹她，忙拿著新傢伙招呼陸漸行出門。

　　魚塘就在家門斜對面，爺倆剛找好位置支上魚竿，陳爸爸就開始吐槽：“你媽看著嘚啵嘚的嫌棄陳彩，等陳彩一回來，沒她慣得厲害的。”

　　陸漸行還真沒看出來，一臉好奇地看向陳爸爸：“真的？看著媽挺嚴肅啊！”

　　“都是裝的，陳彩小時候調皮，才四歲就拿了家裏的錢出去買玩具，我一個月的工資他一口氣全給我買了玩具回來。”

　　“……那得挨揍吧？”

　　“我倒是想揍一頓呢，結果你媽說什麼，孩子早點認識錢好，說明我們彩彩聰明，有理財的頭腦。你看玩具還知道一樣買一個，不買重複的呢。”

　　陸漸行：“……”

　　陳爸爸學完老婆說話，又嘖一聲，問陸漸行：“你知道陳彩的這個名，是哪個彩嗎？”

　　陸漸行更茫然：“不知道。”

　　“福彩的彩。”陳爸爸道，“取名的時候我本來請了高人來，按照生辰八字和五行給推了一下，幾個備用名個個都很有寓意。結果你媽不願意，說福利彩票多好，以後不缺錢。一開始呢，取名叫陳福彩，後來叫了兩天，她也覺得太土了，功利性太強，這才改成陳彩。還說這樣等於把‘福’都留下了，以後這孩子就是個福娃，工作了是員福將。”

　　“……那倒是真的，”陸漸行認真道，”我都覺得陳彩的福氣特別好。”

　　“是吧，攤上咱這一家人，個個都讓著他。”陳爸爸說完一頓，這才看向他，慢慢道，“當然你也別太慣著了。以後他要是再出差，你就來家裏吃飯，你媽專門給收拾了一間臥室，裏面帶個小隔間，你要是想辦個公也不耽誤。雖然家裏不像你平時住的那麼豪華，但起碼到家就能吃飯，不用冷鍋冷灶的。有什麼事了，也能跟我們聊聊，別一個人悶著。”

　　陸漸行怔了怔，眼眶微熱：“好的，爸，以後沒事我就常來。”

　　陳爸爸又笑：“那就行。其實你倆不管多大，在我跟你媽眼裏都是個孩子，所以千萬別覺得不好意思，咱一家人也不分親疏遠近……哦對了，我先把家裏鑰匙給你。”

　　他說完從自己兜裏拿出兩串新的，一個掛了米老鼠的掛件，另一個掛的是唐老鴨。

　　老人家不懂，還以為米老鼠和唐老鴨是一對。陸漸行心裏明白，接過來捏著翻來覆去的看，更是止不住的喜歡。

　　陳爸爸還要張嘴說什麼，就聽手機嗡嗡響，陳媽媽在那邊說他：“老陳，去社區門口給我接個快遞。”

　　陳爸爸哎了一聲，小聲抱怨：“又接快遞？我這魚才開始釣呢。”

　　陸漸行知道他不願挪窩，忙主動道：“我去接好了，快遞在哪兒？”

　　陳媽媽道：“社區東門。你直接去就行。”

　　陸漸行沒多想，把兩串鑰匙揣兜裏，一路跑著去了社區門口。可是東門那裏既沒有快遞櫃，也沒見有快遞人員。他左右看了好幾圈，只得疑惑地去找門衛。

　　那門衛正在報紙後面躲懶，陸漸行敲了敲窗戶，問：“同志你好，請問這裏有快遞嗎？”

　　他問完焦急地朝裏看，就見裏面那人慢吞吞地把報紙挪開，斜著眼瞅他：“同志同志的，喊誰呢！”

　　陸漸行：“？！”

　　陳彩？？這個熊玩意兒！

　　陳彩板著臉從門衛亭裏走出來，又背著手繞著陸漸行走了一圈：“這位業主，長挺帥啊！”

　　陸漸行瞥他：“哪有你帥？外面好玩是吧，一個月都不回家？還記得自己姓什麼嗎？”

　　陳彩看他氣鼓鼓那樣，沒憋住，在一邊笑了起來。

　　陸漸行沒好氣地朝他招手：“陳福彩，過來！”

　　“！！！”陳彩眼睛瞪老大，不過還是老實貼了過去。

　　倆人在社區裏不好太明目張膽的摟摟抱抱，只得並肩走著回家，再趁人不注意偶爾勾一下手。

　　走出幾步，陸漸行才問：“你家胡蘿蔔呢？”

　　“嘖，人家叫紅蘿蔔，”陳彩撞他一下，嘚瑟道，“紅蘿蔔被帶去集訓了，呂涵不讓我跟著。”

　　“你還想跟著？？”陸漸行大驚，又怒道，“他又不是沒有助理，你要真跟著他去劇組那就……”他說到這冷不丁卡了一下。

　　光生氣了，還沒想好詞兒。

　　陳彩瞧著他：“那就怎樣啊？”

　　陸漸行看他一眼，攬住他的腰使勁箍住，恨恨道：“那就離婚。”

　　陳彩嘁了一聲，“糊弄鬼呢，還沒結呢！”

　　“那就先結，結了再離……”陸漸行說完又覺得不吉利，自己小聲補充，“離了再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