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說是看劇本，但是長夜漫漫，想也知道不可能只看這個，所以陳彩提出倆人分開走的時候，陸漸行很痛快的答應了。

　　他先出發，去買了幾盒岡本，又繞遠路找到了之前陸漸遠介紹的一家店，搜刮了不少特效油和異形套——什麼分手倒計時，什麼單身沒物件，記仇的人可不只有陳彩。

　　陸漸行打定主意今晚要連本帶利一塊討回來，順道好好教訓一下這傢伙，免得他嘴上沒把門兒，什麼話都敢說。

　　不過饒是做好心理準備，又憑了一腔衝動鑽進去，陸漸行在看到店員時仍忍不住紅了老臉，只後悔沒弄個頭罩把臉蓋上。那店員倒是神色如常，像是買賣些普通東西，遇到包裝嚴實，陸漸行又停留稍久看著一臉茫然的，她還會過來講解一下主要用途。

　　陸漸行哪里好意思聽這個，趕緊紅著耳朵根，這樣那樣的隨便抓了一些，匆匆讓人給結賬，最後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他這邊跑遠了，那店員才忍不住笑了出來，跟後面的老闆八卦道：“這兄弟倆，哥哥比弟弟還猛啊？”

　　老闆跟陸老弟是好朋友，聽這話不太信，“怎麼可能，陸漸行不是那種人吧。”

　　店員沒說話，只把收銀小票抽過來給他看了一眼。

　　果然，小票上的那些東西裏有男用的，女用的，壯陽的，SM的……品種之全簡直令人咋舌。

　　陸漸行卻還不知道自己買錯了，他帶著東西回家時已經是七點多，陳彩竟然還沒來。

　　阿姨已經提前接到了他的電話把菜做好，見他回來，就要往餐廳端。

　　陸漸行忙道：“先不用，等回頭我自己弄就行。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阿姨“哦”了一聲，摘掉圍裙，邊轉身邊歎氣道：“今天去買的這個有機菜，哎吆給貴的，一個土豆就五塊錢，巴掌長的胡蘿蔔八塊錢。這種菜偶爾吃吃還行，天天做受不了的。再說了，我們天天買菜的比你們懂，這種有機菜就是為了糊弄你們有錢人的，其實不如菜攤上的好。”

　　陸漸行給她的費用裏包含了日常開銷，因此吃有機菜還是市場的菜，價格能差出不少。

　　之前她從哪里買，做什麼，陸漸行從來沒有要求過，只要新鮮就可以了。今天之所以想起來要有機的，還是因為那天在陳彩家吃飯的時候，陳媽媽說陳彩從小愛吃蔬菜，所以嘴特別刁。現在菜越來越沒滋味，她沒事幹，就在樓下的花壇裏圈了一塊地方種點東西，小蔥花小辣椒小白車小柿子。

　　上次倆人回來，陳媽媽還給他摘了幾根小黃瓜妞兒吃。

　　陸漸行這算是頭一次正兒八經讓陳彩在自己家裏吃飯，怕他不愛吃，這才想起來超市里有個專門的冷櫃區，放的是某地直供的有機蔬菜，都是不打農藥不施化肥的。

　　阿姨這意思肯定是嫌貴，陸漸行雖然一早給她的錢就很多，處處都是按照最高花費來的，但是一想以後陳彩也來了花費肯定上去，也沒說話，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疊現金，隨手遞了過去。

　　陳彩敲門進來的時候，那阿姨正眉開眼笑地跟陸漸行道謝：“其實買菜也用不著這麼多的……不過家裏的一次性抹布也沒有了，這個就得去進口超市買了，網上的便宜但是不好……”說完見陳彩進來，又熱情招呼，“陳先生來了？陸先生讓我給你等門呢，這都等半天了。你來了就好，沒我事了吧？我先走了？”

　　陳彩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等人走了，才忍不住問：“怎麼那麼熱情？”

　　陸漸行道：“我剛給了她這個月的買菜錢，肯定高興。”說完又詫異道，“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陳彩歎了口氣：“公車壞了，中途換了一輛。後來公交站點我還記錯了，早下了一站，後面都是走回來的。”

　　他今天本來就著急，結果打車還沒打到，坐上公交後又發現那趟線太遠了，繞了本城半圈才回來。而且因為這片都是土豪區，所以公車只停在廣澳路的頭上，並不往裏走。

　　陳彩下車後也知道自己回來的有些太晚，一路連走帶跑，出了不少汗。這會兒襯衫都黏在了身上。

　　陸漸行看他熱的腦門上冒汗，頭髮也打濕了幾縷，鬼使神差地過來在他臉上擦了一把，這才嫌棄道：“髒死了，快去洗洗。”

　　陳彩被他突然的這一下嚇了一跳，“知道髒你還摸。”

　　不過是該洗還是得洗，黏糊糊的難受。

　　陳彩把東西放下，去洗手間裏搓了把臉，又覺得熱，就要往水龍頭下面伸腦袋洗頭。

　　陸漸行正好跟他後面，見狀忙給拉住了。

　　“涼水洗頭，你以為你還是小年輕啊，”陸漸行拉著他往外走，“洗洗臉就行了，天也沒多熱。等會兒吃完飯再去洗澡。”

　　阿姨的晚飯做的挺好吃，但陳彩的心思卻不在吃飯上。

　　他今天之所以答應陸漸行，還真是為了看劇本來的。

　　之前陳彩雖然也看劇本，但無人教導，都是自己摸索著瞎看，看題材、看人物、看故事節奏……而且更多的時候是劇本挑他們，他也沒怎麼選過，所以一直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衡量把握的。

　　今天陸漸行能給提提意見，這個機會的確難得。但這也意味著他的工作並沒有減少，陸漸行看過的他也得再看一遍。要不然沒法討論。

　　陸漸行看他吃了幾口就算，頓時有些失望，忍不住問：“菜做的不好吃嗎？這是特意讓阿姨去超市買的有機菜，怕你嘴刁。”

　　陳彩愣了一下，心想剛剛那阿姨拿了那麼多買菜錢，但再怎麼有機也用不到幾千塊吧？

　　陸漸行的錢也太好騙了點。

　　他心中吐槽，卻又覺得說出來不好，顯得自己多管閒事，於是只道：“我晚上胃口小，我們先來忙工作吧。”

　　倆人在沙發上並排坐著。

　　陳彩看了看，先把自己看過的一個本子遞了過去。

　　那個他感覺還不錯，民國劇，但並沒有敏感的政治內容，故事的節奏也很好。給雪瑩的那個角色是個女學生，會跳舞，之前雪瑩本來就是參加跳舞比賽出道的，這方面也正合適。而且這個角色中間經歷過一次災難，之後的性格也有了巨變……總體來說人物形象挺飽滿。

　　陳彩看這個用的時間比較多，最後猜測著孫泉斃掉它的原因應該是題材方面不太受歡迎。這會兒陸漸行拿過去，陳彩心裏便有些好奇，還有點看同行工作的興奮。

　　陸漸行看他期待地瞧著自己，什麼都沒問，拿過來翻了翻。

　　陳彩自己也拿了另一邊本，剛看了個開頭，就聽陸漸行道：“這個否了。”

　　陳彩一愣，難以置信地回頭看。

　　陸漸行問：“這本子是給雪瑩的吧？”

　　“是啊，”陳彩一臉震驚道，“你已經看完了？這個得三萬字吧？我暈死了我這個才看了個開頭。”

　　“沒看完，”陸漸行道，“角色挺好，但不適合。”他見陳彩面露疑惑，把劇本又重新翻開，推過去，指著一處道：“這裏，女學生被堵在胡同裏……後面的意思你知道吧？”

　　陳彩點點：“知道。”這裏就是人物命運的轉捩點。

　　陸漸行道：“雪瑩的定位是清純玉女，這種情節不適合她。對她以後的形象不利。”

　　“可是她不是在考慮轉型嗎？”陳彩詫異道，“這個用來轉型的話很合適啊。”

　　“轉型好說不好做，”陸漸行搖了搖頭，“她不是專業的演員，演技撐不起來，所以如果沒有十足把握的話，形象最好不要輕易改變，這個很冒險。”

　　陳彩明白了一點，又覺得納悶：“那什麼時候可以轉？”

　　“這個還是跟著製作方來。”陸漸行道，“比如原來的一直拍的類型受限制，不好播了，或者年紀大了演不下去了……”他說完又拿起一本，隨意翻著，問陳彩，“你之前是怎麼挑劇本的？”

　　“以前也沒挑過，就是跑劇組，”陳彩說起這個也有些不好意，摸了摸鼻子，如實道：“其實能爭取到角色就不錯了，很多時候都拿不到劇本，等成君進了劇組，才會拿到臺詞。不過如果讓我挑的話，我覺得應該先看角色，再看導演和製作人，導演看品質，製作人看投資。”

　　因為他之前帶的王成君本身就是沒錢的，所以每次找劇本的時候陳彩都十分謹慎，儘量避免投資不到位或者可能會扣錢的劇組。

　　他腦子活，總結出來的其實差不多，只不過許多細節方面仍有疏漏。

　　陸漸行比他接觸得早，經常三言兩語就能直切要害，甚至聊天中還順道提到了幾位導演的風格或喜好。這些東西都是打聽都打聽不來的，陳彩心裏暗暗留意，等到最後兩本，速度就快多了。

　　他工作起來特別投入，陸漸行卻有些心猿意馬，總忍不住往他身上看。看一會兒，覺得陳彩認真工作的樣子特別迷人，湊近了聞聞，連他身上輕微的汗水味也覺得像是某種催情劑。

　　畢竟這讓他想起了倆人之前的幾次纏鬥，陳彩雖然也有肌肉，但是大約體質原因，很容易出汗。陸漸行每次看到他在自己身下大汗淋漓喘息的樣子就格外興奮，甚至有一次忍不住舔了舔，只是怕被陳彩當成變態，又給忍住了。

　　他越想越歪，又覺得口乾舌燥，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後一本，便故意從陳彩手裏抽過來，往茶几上一攤，假正經道：“你自己看太慢了，我們一塊。”

　　陳彩沒多想，眼睛仍粘在劇本上。見陸漸行擱的有點遠，他還往中間挪了挪。誰知道剛挪過去，才看了兩行，就覺得腰上似乎被人摸了一下。

　　陳彩被嚇了一跳，低頭一看，陸漸行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攬了過來，這會兒正摟著他往中間靠。

　　雖然倆人晚上啪啪啪好多次了，但平時並沒有這些親昵動作。

　　陳彩忽然覺得有點不自在，面紅耳赤，擰著身子就要往外躲。

　　陸漸行摟著他也有些害臊，但一看陳彩躲自己就有些生氣了，壓低聲問：“讓你看劇本你不好好看，動來動去的幹什麼？”

　　“那你能不能別摟著我，”陳彩忍不住抗議，“這姿勢跟在潛規則似的。”

　　陸漸行這會兒被人戳破心思，又覺得潛規則難聽，皺著眉撒開了手，“你是我男朋友，我還用潛規則你？”

　　“假的男朋友，”陳彩提醒他，“不是真的。”

　　“誰說是假的了？”陸漸行道：“我之前說的是，名義上的男朋友。”

　　“這不還是一樣嗎，名義上就是有名無實的意思。”陳彩道，“咱倆這叫掛牌男友，對外營業就可以了，你不能還真的佔便宜沒夠啊！”

　　陸漸行：“……”誰佔便宜了？！

　　陳彩對於陸漸行的肉體依舊很垂涎，但是自從上次吵架後，他就火速認清了一個現實——倆人的關係是不會太長久的。現在多沉迷，以後天天看得見吃不著，就會多沮喪。

　　尤加的事情其實只是給他提了個醒——陸漸行身邊不會缺人，他也需要早點回歸正軌。

　　當然最開始可能會難一些，但是這個跟減肥一樣，總會有個難挨的階段，忍一忍，過去了，也就成功了。

　　陳彩打定主意，愈發正氣凜然地看了過來。

　　陸漸行沒想到計畫好的事情竟然完全得不到實施了。但是他這人好面子，以前自己再想要，也都是陳彩主動提了，他才好意思繼續。現在陳彩斷然拒絕，陸漸行就有些懵逼。

　　“以前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呢？”陸漸行忍不住問，“之前幾次你又扭又叫的，一次不行還讓我多幹你幾次，你現在就說我占你便宜了？”

　　陳彩說：“那幾次都是酒後亂性，我這人酒品不行，容易這樣。”

　　“那以前呢？”陸漸行氣極反笑，“之前你喝了酒也亂性？”

　　“亂的，”陳彩隨口就來，“我見誰亂誰，毫無門檻，陸總你在裏面真是屈才。”

　　陸漸行被氣得夠嗆，伸手點著他：“……你行。”

　　他氣得胸膛起伏，轉開臉看著別處，過了會兒才扭過頭問：“所以你跟我上床都是酒後亂性？”他說完一頓，加重語氣道，“你是不是我強迫你做男朋友這件事很不滿意？”

　　“這個比較複雜，”陳彩琢磨了一下，“主要這事不現實，一看就是鬧著玩的。所以要是當真了就沒意思了。”

　　“這意思是你從來沒當真？”陸漸行追問道，“全是演的？”

　　陳彩被問得一愣，想了想道，“別總問我啊，陸總你不也是沒當真嗎？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它本來就不一樣。”

　　“你有話就說全，別藏著說半截，”陸漸行問，“我對誰是真的了？對你又哪里不真？”

　　陳彩覺得這話題有點不可控了，陸漸行的感情如何本來就不在倆人關係的探討範圍內，現在這語氣，反倒是有點過界了。

　　他不太想繼續聊。可是轉念一想，陸漸行剛剛幫他看劇本，自己現在走有種利用完別人就跑的嫌疑。而且倆人以後在一處工作，這次不說明白，以後也是隱患。

　　“我舉個不是特別恰當的例子，”陳彩搓了搓手，比劃了一下道，“比如你跟尤加，你會先考慮他的名聲，會為了他保密你倆的關係，那就是真的。你跟我，要求我一切以你的名譽為先，你也不會考慮公開是否對我不利，這就是假的。”

　　“誰告訴你的我保護他？”陸漸行到底忍不住，打斷道，“誰又告訴你的我沒考慮對你有沒有利？”

　　陳彩沒想到他會否認真個，挑了挑眉，無奈一笑。

　　陸漸行冷笑道：“你不用那個表情，你有話就說。”

　　“你連上面的都不承認，那我還真無話可說了，”陳彩也有些動氣，“這事本來就是演戲，你怕自己當小三才來這麼一出的，現在爭執這個沒意思。”

　　他說完把劇本收好，裝進包裏就要走。

　　陸漸行比他反應還快，緊跟著站起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問了，我也跟你說清楚，”陸漸行神色鄭重道，“我跟尤加一共沒交往幾天，你要說真那還真就算不上。”

　　“那總有算上的，我不知道而已。”陳彩搖搖頭，笑了下，“何必這麼執著。”

　　“談過的肯定有，你前面不也是有許煥和蔣帥嗎？”陸漸行冷笑道，“但是我也沒跟你算過吧？我帶你去成叔家，請你吃東西，陪你看爸媽，這些又有哪一件是假的？我做的好的你都看不到，就認定我是在演？你說公開對你不好，你就完全沒借我的名號辦過事？”

　　“……陳導的事情，”陳彩聽到最後一句，頓時冷靜了下來。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欠你一個道歉。我不圖省事，也就沒後面這些鬧劇。”

　　他說完抿了下嘴，神色並不是很好看。

　　“鬧劇？”陸漸行盯著他問，“你是後悔了？”

　　“坦白來講，我的確後悔了。”陳彩微微點頭，又頓了兩秒，才繼續道，“我今年二十八，歲數不小了，如果是個藝人現在都是臘肉了……可是我還是一無所成。我事業沒氣色，感情也沒歸屬。你說試試假男友的時候，我半是被迫，卻也半是心甘，畢竟你條件不錯，跟你試試，我也不虧。”

　　“然後呢，”陸漸行道，“我做了什麼事情能讓你幾天就後悔？”

　　“你沒做過，是我自己會冷靜。現在一想，我跟你這樣其實很荒唐。”陳彩道，“你身邊不會缺人，更不會缺優秀的人，我圖刺激可以，但不能放任自己上癮。事業沒起色我得去努力，瓦納的安排你應該還不知道吧？王成君被安排給其他人了。我想去撕逼，但是又顧及你，怕給你丟臉。所以這才從那邊離職，跑到這邊做經紀人助理。”

　　陸漸行還真不知道這些，他原本以為陳彩來天頤是因為天頤規模大的，沒想到其中另有隱情。他知道陳彩對王成君的感情和投入。

　　“王成君是誰安排的，”陸漸行承諾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不用了，”陳彩搖頭道，“我已經離職了，不想再影響他。頻繁更換經紀人對他不好。”

　　“……行，這個晚點再說，”陸漸行心裏微微有些愧疚，語氣也軟了一些，“但這事你不能算我頭上。還有什麼？你感情的事……是忘不了你前任？”

　　“不是，”陳彩道，“我只是想要一份正常的感情。起碼彼此有好感，可以接吻的。”

　　他說完最後一句有些臉熱，也有些尷尬，不過仍是坦白道，“其實我跟你的關係……也僅限於上床而已，我們對彼此瞭解不多，甚至有所防備，你親我覺得違和，我硬要求也覺得彆扭。”

　　他說完見時候不早，自己還有兩個電影的任務，沖陸漸行笑了笑，錯開一步就要走開。

　　陸漸行沒動，在他路過的時候，才伸手把人拽住，糾正道：“我上次，親你了。”

　　“……那個是意外，”陳彩心跳漏了一下，不過仍淡定道，“那種情況下，就跟捂嘴差不多，我們都懂的。”

　　“ 你懂個屁！”陸漸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陳彩被嚇的一怔。

　　陸漸行扭頭看他，眼底蘊著兩簇暗火，動了動嘴，過了會兒才道：“不就是接吻嗎？今晚別幹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