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陳哥此時非常慌張，並十分小心地看了旁邊的陸漸行一眼。

　　陸漸行的臉已經黑了，原本客氣的笑僵在臉上，既不好發作質問，也笑不出來，只得站那盯著這倆人。

　　偏偏蔣帥還挺興奮，拍著自己的旁邊的位置招呼：“陳哥陳哥，坐我這兒！”

　　陳彩哪兒敢，趁著吳老招呼陸漸行的功夫，忙偷偷給他使眼色擺手，讓他不要聲張。

　　幾個人依次落座，吳老在最上首，笑眯眯地打量陳彩道：“原來小陳跟帥帥認識？”

　　陳彩一聽他的稱呼，就知道這兩家關係不一般，忙閉眼吹：“以前湊巧看過蔣帥的表演，覺得特別好，有才華又有靈氣……所以多去了幾次，就這樣認識了。”

　　他這馬屁拍的好，表情又真誠自然，吳老頓時笑了起來，心裏十分舒坦。就是陸漸行黑著臉，瞅了他一眼。

　　陳彩頭大，怕他誤會，又畫蛇添足的加了句：“不過最近沒聯繫了，上次見面還是幾個月前。”

　　蔣帥也想這事呢，隔著老遠伸手拽他袖子，問：“你最近忙什麼呢，一直也不聯繫我？”

　　以前陳彩也很少主動聯繫他，倆人的來往全靠他主動。這段時間蔣帥又有活動又要考試的，忙得很，一時也把這邊給忘了。現在陳彩一提，他才不高興起來。

　　“工作太忙，瑣事兒比較多。”陳彩轉移話題道，“你們考完試了吧？”

　　“剛考完，我哥非帶我出來。”蔣帥往陸漸行那看了看，詫異道：“你怎麼跟他在一塊？”

　　他上次見陸漸行就覺得跟這人不太對付，這會兒也有些故意找茬的意思，說話的時候斜著眼往那邊瞧，神色十分不屑。

　　陳彩沒等說話，一旁的吳老不樂意了，沉下臉說他：“怎麼能這麼說話！你爸教你的禮節呢？”

　　他也看出了這幾個年輕人都認識，雖然心裏偏向蔣帥，但也怕陸漸行沒面子，仍是不輕不重地敲打了蔣帥幾句。

　　蔣帥抿抿嘴沒再說。

　　陳彩也不好隨便插話，便在一旁安安靜靜坐著。只是心裏多少有些腹誹，覺得老爺子也太護短了些。明面上是教育蔣帥，但話裏話外又架著陸漸行，讓後者不要介意。

　　果然，吳老圓了場，扭頭就問陸漸行：“帥帥是性子太直了點，但是不是人還不錯？”

　　“嗯，”陸漸行點了點頭，卻突然道，“好是好，但是在我們公司不合適。”

　　大家都微微怔住，不明白這人為什麼剛剛都點頭答應了，這會兒又反悔。

　　“這話怎麼說？”吳老倒是穩得住，神色沒變，親手給陸漸行倒了杯茶。

　　陸漸行一臉認真道：“蔣帥是做音樂的，天頤的影視劇還行，但音樂這方面實在沒有經驗，也沒有獨立的部門，恐怕給不了他什麼幫助。”

　　他雖然本意是不想讓這個蔣帥跟陳彩湊一塊，但這會兒說的也都是實話。

　　吳老最初優先考慮陽光文化也是這一點，那邊跟唱片公司合作多年，在包裝服務歌手這方面經驗豐富，以後不管是出專輯還是做活動，都更有經驗一些。

　　陸漸行看他猶豫，在一旁瞎出主意，把蔣帥往別處推：“東視傳媒不是也推歌手還是練習生的，那邊怎麼樣？”

　　“他們這個業務外包了。”吳老的大兒子在一邊接茬道，“對接的另一家不太靠譜。”

　　“那滿天星呢？”滿天星是一家新出的專門做練習生的工作，公司取這名野心也挺大，意思是“滿天都是大巨星”。

　　吳老的大兒子卻更看不上：“去年才成立的那個小作坊？”他搖搖頭，十分不屑，“那個公司很不正規，到處拉人當練習生，小孩兒在那都苦的很，能出道的每個月領點錢住宿舍，出不了的天天睡大通鋪。帥帥哪兒能去那。”

　　陸漸行：“……”這寫人還真拿那小子當太子爺養。

　　不過既然這樣，那也好辦。

　　“我們公司也是這樣，”陸漸行故意道，“現在沒有這個業務，就是不唱歌，剛去公司可能也是睡大通鋪。”

　　他話裏話外就是不願意，吳老不好太為難他，正要說話，一旁的蔣帥卻理解歪了，突然興奮地問：“是跟經紀人睡大通鋪嗎？”

　　陸漸行：“？？”

　　“那我可以的！我不介意！”蔣帥眼睛亮晶晶，高興道，“我跟陳哥住地下室都行！實在不行我倒貼錢都可以！”

　　陳彩：“……”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他不敢回頭去看陸漸行，趕緊轉過臉拼命地擠眉弄眼，示意蔣帥不要多說話。

　　蔣帥詫異地看看他，又看了看後面虎視眈眈的陸漸行，怕給他惹麻煩，這才忍住沒繼續表態。

　　吳老也看出了些門道，眼神在他跟在陳彩身上溜了一圈，揮揮手道：“這事我得跟陸總商量，我看你倆關係還挺熟？難得來這一趟，一塊出去玩玩吧！讓你大哥帶你們吃飯去。”

　　他說完，他那大兒子便跟蔣帥一塊站了起來。

　　陳彩沒動，扭頭先去看陸漸行。

　　陸漸行知道這是還有別的事要談，微微頷首，裝模作樣地叮囑他：“一會兒你還要開車，在外面玩一玩，吃點東西，但記得別喝酒。”

　　陳彩這才站起來，順從道：“好的，陸總。”

　　他說完跟另兩人一塊出去，後面的陸漸行卻在琢磨怎麼拒絕掉蔣帥這個人情。

　　誰想門一關上，旁邊的吳老便咳了一聲，立刻提起了別的。

　　“漸行，”吳老沉吟了一下，道，“你們公司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

　　陸漸行愣了愣，回頭看他。

　　吳老這才指了指剛剛進門後一直沒有出聲的另一個人，介紹道：“這位是眾銀的孟總。”

　　陸漸行眉頭一皺，看了那位孟總一眼。

　　那人看著三十出頭，圓頭圓腦，這會而見陸漸行看過來，立刻笑著起身，雙手握了過去。

　　陸漸行卻沒抬手，側過臉問吳老：“這是怎麼個安排法？我有點搞不懂了。”

　　他說完抬手拿著茶杯慢悠悠地喝茶，那孟總在他眼前杵了一會兒，頗覺尷尬，只得訕訕地收回手，又坐了回去。

　　吳老朝那人擺擺手，笑呵呵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看好你小子嗎？你這人直爽，有遠見。不像是漸遠，那孩子心思太多，好弄些彎彎繞，你說我們這些老頭子，都是坐地聞土的人了，哪有這麼多時間看他們轉圈子。”

　　“是這樣，你是覺得自己不用看了，所以專門來這一出讓晚輩看嗎，”陸漸行點頭笑道：“今天我本想來品酒的，沒想到被吳老教著做了回人。”

　　他平時說話一直很有分寸，對年長者尤其敬重，吳老跟他認識多年，交情不深不淺，但也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說話。

　　吳老呵呵笑道：“沒想到你這脾氣還挺沖。我這也是受人之托，給你們個見面的機會。至於聊什麼，成不成，我肯定是不參與的。”

　　他說完微微側目，重新打量了陸漸行一回。

　　“那應該讓漸遠來才對，”陸漸行搭著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繼續道：“天頤說到底是他的，再不濟下面也有王董，我就是一個傀儡皇帝，每年拿點分紅買買車買買酒，公司的事情，找我說不著。”

　　那孟總被晾許久，這會兒忙接茬，道：“陸總話不要這麼說，誰不知道您跟小陸總兄弟齊心呢。”

　　陸漸行“哦”了一聲，似乎十分意外：“我以為外面的也都知道我被棄養過呢。眾銀也是大投資公司了，這麼積極要合作，之前沒做過調查？”

　　孟總笑呵呵道：“這個有所耳聞，我們做調查只是看瞭解公司的情況，各位董事的隱私還是要保護的。”

　　他見陸漸行軟硬不吃，便乾脆道，“況且今晚我們要談的事情，跟小陸總關係也不大。陸總您手裏的股份是自己的，要怎麼做，也全是看您自己的想法，融資這事只要你點頭了，小陸總也就答應了。”

　　陸漸行沒說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這些年電影製作公司這麼多，第一批的沒剩幾個了，至於後面的，哪一年不是一茬茬的起來，又一茬茬地倒下？現在做的好的，像是翟總的陽光文化、孫總的東視傳媒、再遠一點的彗星、翔澤……能留下來的都是資本支持。”孟總說道這笑了笑，“說實話，現在出去，網紅見面都談區塊鏈，小公司湊一塊都聊IPO，天頤在這方面可真是保守過頭了。眾銀能看好天頤，也是有些情懷在裏面，當年天頤是做出過不少好片子的。要不然外面的影視公司等著融資的一大把，我們大可考慮其他的。”

　　“這句話在理，”陸漸行聽他長篇大論說完，點了點頭：“原話奉還給你們，你們大可考慮其他的。”

　　孟總：“……”

　　“更何況天頤不是不想融資，只是不接受對賭。”陸漸行道，“如果眾銀真的有誠意合作的話，那倒是可以商討，不過也是找漸遠，我本人對這些東西不懂，也不摻和。”

　　他這邊態度強硬，那人吃癟，悻悻然離去。

　　等一推門，就見外面站著剛剛的那個陳助理。

　　陳彩剛剛就有留意這個人，他被人支出去，心裏去不踏實，覺得裏面的事情不簡單。因此剛剛跟蔣帥裝模作樣地去下面溜了一圈後，趁對方去洗手間的功夫，又趕緊溜了回來，在門口支棱著耳朵。

　　這會兒這人出來了，裏面只剩下了陸漸行和那位老先生，陳彩才稍微放下了心，又重新去了大廳。

　　蔣帥已經找了他一會兒，沒想到他又回去了，在一邊不滿道：“這麼久沒見你還躲這麼遠？”

　　陳彩道：“沒辦法，我得回去看看我金主。”

　　“你金主？”蔣帥道，“就那個陸漸行啊！臉那麼臭，你怎麼想不開給他當助理了？”

　　陳彩搖頭：“我沒給他當助理。”

　　“那你怎麼跟著他？”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得抓緊時機解釋一下，陳彩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我被他包養了。”

　　“！！！”蔣帥瞪大眼，一臉被雷劈了表情。

　　陳彩覺得自己有一丟丟殘忍，但是以後說不定會常碰面，他之前撒了那麼大一個慌，這會兒只得讓蔣帥配合一下。

　　“而且，”陳彩有些不好意思，對已經石化的蔣帥道：“你還成了我前任……”

　　蔣帥：“……”

　　陳彩得寸進尺，殘忍道：“所以你就當幫個忙，回頭跟他碰上的時候，別聊串了行不行？”

　　蔣帥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上次陸漸遠要調查自己了，他算了算時間，就是那時候開始陳彩不再聯繫自己的。

　　“……那，”蔣帥一臉受傷地問，“我能問問，我這個前任是啥待遇嗎？”

　　怎麼就暗戀著暗戀著，突然成前任了？

　　陳彩雖然平時臉皮厚，但對著純情小男生還有些不好意思，從一旁拿過一杯酒，輕輕抿了兩口，這才借酒壯膽，道：“就該幹啥都幹完了待遇。”

　　蔣帥：“……”

　　陳彩有些臉紅，撓了撓鼻子，扭頭看向別處。

　　後面的小會客廳仍舊沒有開門，倒是側邊的餐台那，聚起幾個人，說話聲音有些大，似乎發生了爭執。

　　陳彩離得遠，墊腳一看，立刻認出了裏面有那位大導演。他本來就愛湊熱鬧，這下立刻猜著是不是那導演遇到什麼麻煩裏，自己好過去表現表現。

　　蔣帥正要跟他說話，就見陳彩端著酒杯，邁著小碎步嗖嗖兩下跑遠了。

　　他愣了下，只得也跟著過去。

　　倆人湊近了，假裝聊天經過，耳朵卻都支棱著老長，在那幾個人旁邊站定，裝模作樣的品酒。

　　那導演正在發脾氣，說話很不客氣，沖對面的人道：“既然知道了你還過來逼逼什麼？你以為你逼逼兩句我就用你了？”

　　他對面是陳彩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一位明星，姓羅，三十五六歲，演技不錯，但是自從演過的電視劇火了之後就沒動靜了。

　　那明星此刻全沒了架子，只低聲下氣道：“我不是想打擾您的。但是之前合同都要簽了，怎麼就能突然改了呢？您看我是真的沒機會了嗎？”

　　那導演不想再理會，轉身就走。

　　明星近乎祈求道：“導演您能不能再考慮考慮，給我個工作機會。”

　　陳彩原本一直用餘光留意，這下沒忍住，扭頭朝那邊看了一眼。誰想那導演大概實在不耐煩，手中的杯子一揚，立刻潑了對方一臉酒。

　　周圍人群發出一聲輕呼，陳彩之前在電視上看到這種情節都覺得雷，覺得這種事有些幼稚，這會兒看到一個大導演幹這事，頓時瞪大了眼。

　　那明星顯然也沒想到會這樣，一時間怔在原地，再環視四周，見周圍都是異樣打探的目光，更覺屈辱至極。

　　陳彩有些看不下去，匆匆從旁邊抽了餐巾紙，過去給人擦了擦。

　　對方怔住，張了張嘴要道謝。

　　陳彩怕他尷尬，笑了笑：“大俠，我們也算同道中人了。”他說完見對方不解，解釋道：“我是天頤傳媒的經紀人，不過之前還沒到天頤的時候，被這位的保安攆過，跟狗攆包子似的，幸虧我這個包子跑的快。”

　　他說話一直眉眼帶笑，那人心下感激，忙跟他握手，道：“叫我羅博就行。”

　　陳彩點點頭，又給人介紹了一下蔣帥，他不知道蔣帥的來歷和家世，就只介紹這是XX學校的學生。

　　蔣帥不滿，糾正道：“我不光是學生啊，我還是你前任呢。”

　　陳彩沒想到他這麼快接受了新設定，剛要回頭看他，就見蔣帥突然靠向自己，環住了自己的肩膀。

　　陳彩直覺有貓膩，往後面一看，果然，陸漸行那邊談完了，朝他倆走了過來。

　　陸漸行看著架勢也愣了下，問：“你們在聊什麼呢？”

　　陳彩剛要說話，就聽旁邊的蔣帥搶先道：“在聊破鏡重圓呢。”

　　陸漸行：“！！”

　　陳彩：“……”

　　“我知道，這段時間你給了彩彩很大的幫助，讓他早日從失戀的陰影裏走了出來，”蔣帥一臉誠懇地盯著陸漸行，自由發揮了起來，“但是在今天，我又重新認識到了自己的內心，我還是愛他的。所以陸總，你就成全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