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陳彩明顯感覺到最近公司的氣氛有點緊張，宣傳部的同事一個個忙到飛起，原本公司晚上十一點多會拉閘關門，現在開始夜夜通宵亮燈，保安24小時在崗，很多同事乾脆睡在了辦公室。

　　正好他這邊經常有事要忙，乾脆忙起來也不回家，在辦公室湊合一下過夜。

　　VV姐說的那個新人週一沒有來報導，但是公司先給他升級了條件，把位置從孫泉的辦公區搬出來，換到了外面的位置上。

　　新工位靠窗，半弧形的工位是之前的兩倍大，跟鄰座之間有高大的綠植相隔，位置私密，斜對面還能看到高層專用的會議室。

　　最近一段時間，陸漸行便頻繁出現在那個會議室裏。

　　這種感覺多少有些新奇，雖然陳彩知道陸漸行並非對於管理一無所知，但是這位之前懶散了好幾年，如今突然勤快，就叫人有些詫異，不知道他是因為陸老弟疲于應付所以仗義相助，還是有其他安排。

　　當然公司裏內部普遍認為是後者，陳彩每天中午都很積極的去餐廳吃飯，一頭紮到各位同事之間聽取各路小道消息。以前聽來的消息還會有不同意見，這次難得大家一致起來，把陸漸行近來的異常行為，總結為“總裁的復仇”。

　　前因後果被吃瓜群眾巧妙的串聯起來，豪門恩怨經過層層渲染，說起來竟然有模有樣。

　　為什麼前幾年陸漸行什麼都不管？那是在麻痹敵人！

　　為什麼他要高調接受採訪吹牛逼？那是在為以後翻身做鋪墊！

　　為什麼陸漸行從來不搭理小鮮肉小明星？那是避免敵人派臥底！

　　為什麼不談戀愛？那是怕自己有軟肋！

　　原來的陸漸行在被棄養的時候已經沒了，如今的這位是隱忍、禁欲、充滿了復仇火焰的白切黑——陸•鈕鈷祿•漸行。

　　至於現在為什麼選擇現在出手，很簡單，因為時機已到，老陸家要亡了！

　　陳彩在一邊吃瓜吃的都要驚掉了，他自然不好糾正大家陸漸行其實一點兒都不禁欲，哪怕這段時間他時常有應酬，晚上回家多半是後半夜，但也沒少提醒自己去他那。

　　對於這些邀請陳彩只能暫時拖延，雪瑩終於迎來了事業的上升期，《二十分之一》的播出讓她漲了不少粉，陳彩看勢頭差不多了，替她回絕了第二期的邀約。而是趁機安排了幾次採訪。

　　畢竟雪瑩的本職工作是演員，陳彩知道的幾位導演，都不喜歡用頻繁上綜藝的人，因為高曝光度會使觀眾對演員形成固有印象，再看電影或電視容易出戲。相對來說採訪的方式相對溫和一些，而且他們也可以趁機跟各家媒體搞好關係。

　　因此除了一次又一次地叮囑雪瑩面對採訪者脾氣要好，要給對方尊重之外，陳彩也做了不少功夫，比如儘量把採訪地點安排在交通便利的地方，給對方流出充足的時間，並貼心的準備好礦泉水等物品。最讓雪瑩意外的一點，是陳彩提醒她做好應對各種問題的準備，因為他會儘量不看採訪稿。

　　雪瑩有些不理解：“現在不都是要看稿改稿的嗎？萬一他們問到敏感問題怎麼辦？”

　　陳彩對這個問題也認真考慮過，想了想，如實道：“媒體採訪會有他們自己的需求和方向，這一點上，我們應該儘量尊重他們。現在流行的風氣不一定值得你去效仿。當然我們這有的確會有風險，但我希望你能練好這項基本功。在非特殊時期，儘量配合他們。”

　　雪瑩雖然害怕，但仍舊理解地點了點頭。

　　陳彩越發覺得這姑娘性格好，笑了笑，又安慰道：“我給你整理了一份採訪話術，上面有關於戀情、炒作等敏感話題的回復，還有常見的幾種‘挖坑’方式。採訪的時候我會儘量在你旁邊陪著，避免你出現口誤。”

　　他的話術是熬了幾個通宵整理出來的，問題齊全，話術也多樣，有的是幽默帶過，四兩撥千斤，有的則是大方得體地正面回應。雪瑩看的認真，心裏暗暗佩服，這樣試著幾次採訪下來，雖然緊張到出汗，但難得沒出什麼紕漏。

　　這一點對於各方記者來說自然十分友好。

　　只是沒想到有一位記者一時激動，回去後連夜寫了篇長文。那天上午他剛採訪了某位流量小生，結果被對方團隊各種刁難，提綱被砍到只剩一條，時間被從三十分鐘縮短到五分鐘，結束採訪之後又收到對方的潤色以及排版要求……他忍了一肚子的火和委屈，覺得做媒體權利和尊嚴全無，結果就在當天下午，就在雪瑩這邊收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招待。

　　長文一發頓時引起軒然大波，因為那位流量小生的名字沒打碼，正是尤加。

　　“尤加利”們覺得自家愛豆被污蔑，頓時炸了鍋。戰火波及到了雪瑩這邊，不少人猜測這是雪瑩團隊發出的通稿，是想踩了喬修踩尤加，捆綁上位。

　　陳彩這邊卻無暇顧及這些毫無依據的推測，這種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雪瑩是無辜躺槍，也沒什麼呼應的必要，他現在著急的是給雪瑩和羅博選劇本。

　　雪瑩的劇本好辦，正好有部現代劇找她做女主，檔期角色都比較合適，時間跨度也較大，如果她這次能好好表現，正好可以轉型。只是羅博那邊叫人有些犯愁。

　　外面沒有劇本找，公司內部的資源被人一頓瓜分也湊不上，陳彩帶著羅博去跑組，幾次試鏡明明成功，卻又莫名被人頂替了下去。

　　羅博這才苦笑著跟陳彩交代：“我可能運氣太背，要麼就是命不太好。”

　　陳彩覺得這話蹊蹺，驚異地問道：“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以為羅博是屢次受挫有些萎靡不振了，還給對方打氣：“這種情況挺多見的，你有作品有演技，肯定會有合適的角色。”

　　羅博搖搖頭，歎氣道：“你不知道，我這兩年一直這樣。去年的那個《我的國》《親愛的大嫂》《漢代皇帝》主角我都試過，有的是朋友推薦，有的是老師和同學介紹，最後試鏡也都通過了，但半道都被人頂了。今年春節擋的那部票房冠軍，我也去試過戲，合同簽了，定妝照也拍了，最後進組沒兩天，導演找我談話，說不行，得換人……”

　　換人的藉口一向都是他演技不好或者形象不合適，羅博性子溫吞不會撕逼，也沒有團隊運作公關，什麼冤屈只能吞下去。甚至有幾次他都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扶不起來，以至於被人換掉。

　　陳彩沒想到還有這些，一方面驚訝他認識的人還挺多，另一方面也吃驚，圈裏有那麼熟人了，竟然也會過不下去，回頭來找經紀公司給幫忙找工作。

　　他這才明白羅博為什麼找天頤，大概是想著簽約之後演天頤自己的劇，這樣起碼不會被踢了。

　　“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陳彩仍是想不通，“怎麼這麼巧，每次都被人頂？”

　　羅博皺著眉頭，無奈道：“我也想過，但是想不出來。我不是愛惹事的人，這些年在外面也沒跟人起過衝突，實在想不出來。”

　　既然這樣，陳彩只能看怎麼從公司的項目裏給他爭取個角色。

　　他打給VV姐，沒等詳細說明，就聽後者高興道：“我下午帶新人去公司，你準備一下。”

　　陳彩都快忘記這位新人了，只得讓羅博先暫時等著，去準備新人簽約後的一堆材料。

　　誰想到下午VV姐帶著人風風火火一到，陳彩一抬頭就傻眼了。

　　VV姐把他喊進辦公室，這才笑著介紹道：“這位是蔣帥。”

　　又對蔣帥說：“陳彩，你以後的經紀人。”

　　陳彩臉色糾結地看了對面倆人一眼，沒有打招呼的意思。

　　VV姐略感詫異，再看新人一直瞧著陳彩滿臉開心，頓時品出了一點味道，猜測道：“你倆這是……認識？”

　　陳彩現在後悔死沒早點跟陸漸行坦白了，撒了一次謊，後面就得不停的圓。

　　他硬著頭皮，按原來的設定解釋道：“VV姐，這是我前任……”

　　“……”VV顯然有些詫異，“又是你前任？你前任不是許煥嗎？”

　　陳彩老臉一紅，蔣帥也在一旁瞎湊熱鬧，咋呼一聲：“原來你還跟許煥有一腿？”

　　陳彩：“……”

　　VV姐：“……”

　　這下情況不好辦了，陳彩一想陸漸行那個醋缸，死活不同意帶蔣帥。可是蔣帥非要黏著他，一邊發誓公私分明，一邊據理力爭，說自己以後是要走愛豆路線的，跟女經紀人在一塊粉絲會吃醋。

　　VV姐沒想到自己成了夾心餅乾，畢竟那天有人找她，說把蔣帥安排進來的時候，她可是無比激動的。畢竟這位帥小夥來頭不小，如果不是對方透露，她都很難查的到。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蔣帥在家裏也是小皇帝，從小到大都有求必應。

　　難得的是這人氣質也好，VV姐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這人天生是當明星的料。

　　這種人是絕對不能放手的，要不是自己懷孕了，甚至可以親自帶一下。

　　但是現在沒有其他人選，孫泉保守，楊雪手裏人多，而且那倆心思不定，VV姐也怕她們以後把人拐走，畢竟蔣帥家的那些人，隨便提哪個名字都是大把的資源啊！

　　現在不管陳彩願不願意，都得先將就著，大不了她回頭再物色其他人選，要不然孫泉和楊雪一插手，後面肯定不會放人。

　　VV姐猶豫片刻，示意蔣帥在外面等著，轉頭對陳彩道：“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我看你現在跟許煥的關係處理地就很好，這段時間你先帶一下，等我找到合適的人選再接替你。”

　　陳彩沒想到她會這麼安排，一臉震驚道：“VV姐，這肯定會影響工作的！”

　　“我相信你的能力，”VV姐揮揮手，看樣不想多談，轉而問，“羅博是不是想要拿個角色？”

　　陳彩：“……”

　　“你給公司解決了難題，公司自然也會考慮你的難處，”VV看他一眼，笑道，“羅博的事情我找電視劇部門溝通一下，哪怕加塞也給他留個位置，你看怎麼樣？”

　　陳彩愣了下，知道對方是在跟他談條件。

　　他腦子裏忍不住想起那天羅博低聲下氣的樣子，再看眼前成竹在胸的VV，猶豫半天，只能歎了口氣答應下來。

　　當天下午，羅博就得到了一部古裝劇的角色。當然不是天頤自己的項目，而是這邊參與投資的，許煥在那劇組演男二，楊雪一直想要給許煥漲片酬沒跟劇組談妥，這次VV姐親自出面給劇組施壓，愣把羅博塞了進去，片酬也不低。

　　陳彩心裏失笑，左算右算還是VV姐精明，不過能解決羅博的難題也算了了他一樁心事。

　　因為劇組已經開機，羅博那邊馬不停蹄地回家，跟老婆孩子吃了頓晚飯，立刻收拾了行李趕紅眼航班直奔劇組。

　　陳彩去送機，跟他告別的時候，竟然見這人眼角毛了淚花。

　　陳彩開玩笑道：“這是怎麼了？還沒進劇組就入戲了？”

　　“不是，”羅博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今年都要絕望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有轉機。”

　　他說完拿手蓋住臉笑了笑，陳彩注意到他胳膊上肌肉結實，手背粗糙，當年明明也是扮的奶油小生花花公子，現在卻黑了瘦了，臉上溝壑明顯，額間數道抬頭紋，儼然被磋磨成了一條糙漢。

　　糙漢又樂觀起來，高興道：“我姑娘那天還說，學校裏的同學都穿毛毛蟲鞋，就她沒有，所以別人不跟她玩。這下行了，等第一筆片酬到賬了我先讓老婆給她置辦一套。”

　　“那她一定會很高興。”陳彩笑著應和，心裏一時五味雜陳，又覺得這次的交易也不是沒有意義。

　　“我過兩天去探班，”陳彩道，“現在你還沒有助理，我已經聯繫劇組，讓他們代為招聘兩個了。在那邊有什麼問題隨時跟我聯繫，有任何麻煩先回饋給我，別自己沖上去解決，萬一得罪人了不知道。”

　　羅博感激，又擺手：“助理不用了，我自己就忙得過來。”

　　陳彩搖頭：“助理是公司出錢，幫你對接劇組，你只管著好好演戲就行。”說完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

　　等羅博進了安檢，陳彩開車往回走，下意識地又奔去公司，等開到樓下時，才發現今天公司竟然沒人加班。

　　他的東西都落在了辦公室裏，這會兒大門處已經落了鎖，保安亭裏沒有人，陳彩也不好意思給保安大哥打電話，猶豫了一下，乾脆掉頭回了社區。

　　鑰匙在公司，這次他只能去找陸漸行，誰想樓上明明開著燈，他在下面按鈴卻沒人回應。

　　給陸漸行打電話，那邊也沒有人接。

　　陳彩覺得奇怪，但是這些天連著忙活已經把人累夠嗆，他等了會兒漸漸失去耐心，轉身要給BB打電話借宿，就聽身後的對講機裏刺啦一聲。

　　陳彩一愣，回頭對著門禁喊了一聲，那邊卻又沒有聲音了。

　　陸漸行剛剛從書房出來，看到樓下是陳彩的時候，腦子裏嗡的一聲，立刻傻了。

　　今天尤加那邊又主動聯繫，意思是之前的事情想再談談，陸老弟興高采烈地過去，沒想到一見面就碰上了喝醉的尤加。後者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抱著他不撒手，陸老弟頭疼得不行，等到陸漸行過去的時候，他的襯衫已經被扯爛了，正跟醉鬼尤加搶褲腰帶。

　　雖然不知道之前是什麼情況，但尤加畢竟是公眾人物，酒店不敢開，其他地方也沒得去，陸漸行提議送陸老弟家，後者死活不幹，兄弟倆剪子包袱錘，最後陸漸行輸了一局，只得把人給帶回來。

　　當然他也沒打算留下來照顧，剛剛去書房給尤加姑姑打電話，就是希望後者過來一趟。

　　沒想到電話剛打完，就聽到門鈴響。陸漸行按下通話的時候一看視頻，頓時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升了起來。

　　陳彩可是一看見尤加就炸的，現在這場景，自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陸漸行不敢動了，屏住呼吸，看著螢幕上的人影。

　　陳彩起初是一臉詫異地盯著門禁上的攝像頭，過了會兒大概反應了過來，開始近距離看，瞪大眼看，左盯一眼，右盯一眼，滿屏的視野裏只有他的那只大眼，像是要透過螢幕把這邊看清楚一樣。

　　他原本清秀的小臉被魚眼效果放大後，頓時顯得威力十足，格外兇悍。好在陳彩只盯了一小會就轉身走了。

　　陸漸行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氣，悄悄按下了結束鍵，又去催促尤加姑姑快點過來。

　　誰想這次又是，電話剛打完，門鈴就響了。

　　陸漸行：“！！”

　　樓下門禁有密碼！陳彩剛剛按門鈴是看他在不在家！

　　果然，陳彩的聲音幽幽地從門外傳了進來，溫柔無比：“開門吧，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