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陸漸行一喊完，另兩個人頓時僵那了。

　　陳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串了，他心裏咯噔一下，趕緊對他媽解釋道：“母親節！我們公司搞的感恩活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天下母親都叫媽！”

　　陸漸行：“……”

　　他看陳彩那表情就知道剛剛喊錯了，可是天下母親都叫媽是什麼鬼？

　　陳媽媽剛剛被嚇一跳，正仔細打量陸漸行呢，聽這解釋忍不住皺眉，問陳彩：“這什麼活動，嚇死個人了。誰出的這餿主意？”

　　陳彩怕挨駡，一指陸漸行：“他出的。”

　　陸漸行：“？？”

　　陳媽媽看了陸漸行一眼，又改了風向：“還挺有創意的。這位陸……”

　　陸漸行忙道：“您喊我小陸就行。”

　　“行，”陳媽媽笑了下，“小陸，來家裏就別拘束，阿……媽不拿你們當外人了，平時吃什麼就給你們做點什麼了，別嫌棄。”

　　陸漸行立刻點頭道：“隨便做點就行，您受累了。”

　　陳媽媽要去買菜，她拿了小包出去，剛一關門，屋裏的兩個立刻埋怨上了。

　　陸漸行最覺丟人，沒好氣地指責陳彩：“你剛剛想什麼呢？上來就讓我喊媽。”

　　陳彩也鬱悶，不過他沒立刻說話，而是先去各個屋子裏轉了轉，廚房洗手間都檢查一下，大抽屜小櫃子也都拉出來看看。

　　陸漸行跟他後面一塊看，催促道：“跟你說話呢，你找什麼？”

　　“找找我爸。”

　　陸漸行：“……”

　　這一家子什麼人。

　　“吃一塹長一智，剛剛我媽真是把我嚇死了。”陳彩檢查完放了心，這才忍不住回頭說他，“你也夠實在，喊之前不能跟我確認一下嗎？讓你喊你就喊啊。”

　　陸漸行說不過他，也不想跟他爭了：“天下理兒都你家的。你就說我現在怎麼辦吧？母親節喊媽，那你爸呢？”

　　“喊叔叔啊……”

　　陸漸行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陳彩說完也覺得不對。倆人對視一眼，噗嗤一下都樂了。

　　“有病啊，”陸漸行笑倒在沙發上，“一個喊媽一個喊叔叔，好好的兩口子你給人拆散了。”

　　“等他們回來吧，”陳彩笑道，“我再解釋一下，剛剛我真嚇懵了。”

　　陸漸行笑了會兒，又覺得有點渴，端著剛剛的陶瓷缸子喝了口水。

　　很好喝，甜絲絲的，應該是蜂蜜水，還有種淡淡的花香。他喝一口聞一下，不知不覺缸子竟就見底了。

　　陳彩看他喜歡，又去沖了一缸給他，這才解釋道：“這是我媽朋友送的茶花蜜，你要喜歡的話等走的時候帶一瓶。”

　　陸漸行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回頭我自己買點就行了。”

　　“外面沒有賣的，你別買到假的了。”陳彩道，“茶花蜜對蜜蜂的幼蟲有毒，采的話蜜蜂得分區，太麻煩了。我媽那朋友每年只弄一點點自己喝。外面很多都是假蜜。”

　　他說著去廚房把另一罐找了出來，正好還沒開封，陳彩拿保鮮膜給纏了好幾層，又找了個紙袋子裝著。

　　倆人正忙活著，陳爸爸從外面遛鳥回來了。

　　陸漸行這次懂了，自覺喊了聲叔叔。

　　陳爸爸長得跟陳彩有點像，微微發福，但依舊很帥氣。他笑呵呵地應了聲，見眼前的小夥兒身板兒正，氣質也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陳彩忙給倆人介紹，等說完，趁著老爸去掛鳥籠的功夫湊過去，壓低聲道：“爸，我給你錢，你趕緊去飯店幫我買幾個菜吧。”

　　“你媽呢？”陳爸爸問，“她沒說吃什麼？”

　　“她買菜去了，回來我再跟她說。中午就別做了，咱吃酒席。”陳彩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錢交過去，一想點菜太麻煩，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於是道，“你就跟聚賢樓的說，照著婚宴上的標準來就行，讓他們給送過來，酒水就不要了。就是咱家桌子小了點，六樓的林阿姨家是不是有個大圓桌來著？要不就去他家借一下？”

　　陳爸爸為難道：“林阿姨剛跟你媽吵了架。”

　　“怎麼了？”

　　“她閨女不是讓你幫忙找許煥弄簽名嗎？還弄了一信封的照片。後來你不願意，你媽就給她還回去了。小姑娘在家好一頓哭，你林阿姨就不樂意了。”

　　陳爸爸越說越樂，隨後左手一叉腰，學著林阿姨的樣子搖頭晃腦道，“唉吆我說老陳家的，辦不了的事不要誇那個海口，今時不同往日嘍，人老許家早不把你們擱眼裏了。”

　　陳彩：“……”前面那事他知道，這個林阿姨有點過分啊。

　　不過他爸學的可真像。

　　陳爸爸又把右手放下來，雙手叉腰學陳媽媽冷笑，“沒關係啊，我家又沒個追星的孩子，天天許煥長許煥短的要死要活，還得讓自個老娘到處找人幫忙，幫不了就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老街坊的人緣兒哦，都敗光了，作孽呀……”

　　陳彩：“……”

　　“就這樣，”陳爸爸一攤手，“掰了！”

　　“我怎麼看著你挺高興呢？”陳彩瞅了他爸一眼，又有些犯愁，畢竟這時候出去吃就太麻煩了，而且還怕他媽不願意。

　　爺倆在裏面嘀嘀咕咕商量一頓，最後決定暫時在茶几上湊合，到時候搬幾個小凳就行了，飯菜不行吃完一波換一波，總比真粗茶淡飯的強。

　　倆人商量得挺好，就是沒想到陳爸爸剛揣著錢出門，還沒下樓梯呢，就遇到老伴兒了。

　　老兩口迎頭碰上都愣了下，陳媽媽詫異道：“你幹什麼去啊？家裏來客了知不知道？”

　　陳爸爸還想隱瞞一下，擺手道：“知道，我就出去一趟。”

　　“去哪兒啊？”陳媽媽覺得不對，把人攔住，上手就去掏兜兒。

　　陳爸爸知道瞞不過去，只得如實道：“我去買點菜，上面那可是陳彩的老闆，你看你弄些黃瓜番茄的，人家又不稀罕。伺候不好回頭兒子工作不好做。”

　　陳媽媽卻嘖了聲：“什麼叫伺候不好？老闆要享福的話用得著跑咱家了？再說了，你見過那麼年輕的老闆嗎？”

　　陳爸爸眉頭一皺，覺得這事兒不簡單。

　　陳媽媽冷哼一聲：“就周圍你認識的，當上老總的哪個不得四五十了？裏面那小孩呢，撐死也就二十七八……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明白，”陳爸爸隱隱覺得老婆話裏有話，湊過來問，“老婆你給我個提示。”

　　陳媽媽壓低聲，朝門口一努嘴：“剛剛那孩子，都喊我媽了！”

　　“啊？！”陳爸爸嚇了一跳。

　　喊媽？！

　　“你兒子鬼機靈，估計談了個喜歡的，怕我們不接受，所以又給攔住了不讓喊。我看他是想看看我們反應，謀定而後動呢。”陳媽媽十分老道，一抬下巴，“別管他，該怎麼來就怎麼來，一塊考察考察那孩子。”

　　陳彩一看他爸媽一塊回來，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陳媽媽看見被包起來的蜂蜜，還給老伴兒使了個眼色，悄聲說：“看見沒，進門還沒五分鐘呢，就惦記著往外送東西了。”

　　——

　　午飯果然很簡單，就幾個家常炒菜，不過也不算磕磣。

　　陳爸爸從廚房拿出了自己泡的梅子酒，問陸漸行：“小陸能喝吧？”

　　陳爸爸酒量不好，陸漸行喝酒頭疼。

　　陳彩見狀忙阻止：“吃飯就吃飯，酒就別喝了吧？”

　　誰知道陸漸行平時挺挑剔的，這會兒卻老老實實，態度誠懇地在一旁道：“沒事，我能喝點。”

　　陳爸爸沒好氣地看了陳彩一眼，朝陸漸行豎了下拇指，立刻把大酒瓶拿上來了。

　　陸漸行忙接過來給他滿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菜還沒開吃，倆人就碰杯走了一個。

　　陳爸爸這才高興了一點。

　　一桌人開始吃飯，他邊吃邊喝，時不時地給陸漸行夾幾筷子菜，勸兩句酒。酒杯碰了沒幾次，陸漸行的臉就紅了。

　　陳彩既擔心陸漸行講究，他爸沒用公筷不太好，又怕陸漸行酒量不行喝了難受，忍不住提醒了兩句。

　　陳爸爸幹點什麼總被打斷，頓時有些不高興了。

　　“你現在怎麼回事？”陳爸爸不悅道，“我跟小陸喝個酒，你怕什麼？”

　　“這是我們老總，”陳彩看出他不痛快了，小聲解釋道，“真的是我們老闆，不是普通朋友。”他怕說不是朋友陸漸行不高興，可是加上“普通”，又有點詞不達意了。

　　陳爸爸皺了下眉。

　　陳媽媽眼波一轉，見狀笑道：“陳彩，你去你王大爺家借兩棵蔥去，一會兒湯好了得用，家裏沒了。”

　　陳彩知道他們這是要支開自己，有些不情願，慢吞吞地起身，又拿胳膊碰了一下陸漸行，舉了舉自己的手機。

　　他的意思是有事電話。

　　陸漸行卻已經喝得有些暈了，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等陳彩一出門，陳爸爸才哼了一聲，轉頭問：“小陸，你真是陳彩的老闆？”

　　陸漸行想了想，如實道：“算是吧，最近才是的。”他見二老不太明白，簡單解釋了一下，“陳彩他們公司的老闆不幹了，公司被我買過來了。”

　　陳媽媽大吃一驚，沒想到還真有這層關係。

　　二老對視一眼，有些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問。

　　最後還是陳媽媽清咳了一聲，乾脆道：“那你別介意啊，剛剛我跟你叔叔誤會了。所以這才故意支開陳彩，想問問你的。”

　　陸漸行微微一愣：“誤會什麼了？”

　　“你不是一上來叫媽嗎？”陳媽媽尷尬地笑了下，“我們這當爸媽的，有點太敏感了。”

　　陸漸行這下明白過來，猶豫了一下，卻突然坦白道：“其實這個也不算誤會。”

　　陳媽媽：“？？？”

　　“我們是在談著呢，”陸漸行正襟危坐，嚴肅說，“但陳彩說現在還不穩定，怕你們擔心，所以不讓公開了。”

　　原來是這樣！

　　陳彩爸媽對視一眼，再看這孩子，人長得正，性格也好，說話還實在，越看越覺得喜歡。

　　“那你父母什麼意見？”陳媽媽給他盛了碗湯，問，“他們同意你這樣嗎？”

　　陸漸行有些愣神兒，過了會兒才笑道：“我養父母不在了，我這幾年才到爸媽這邊，他們不太管這些。所以我能理解你們二老……有人擔心挺好的，陳彩有福氣。”

　　陸漸行笑笑，又給自己滿了一杯酒，對陳爸爸道：“叔叔，我再敬您一個。”

　　陳彩在路上給陸漸行打了兩遍電話，沒人接。一路拿著蔥心急火燎地跑回來，一進門就發現氣氛不對了。

　　陸漸行和他爸爸都沒在，就他媽在一邊拿著筆寫寫畫畫，不知道在幹什麼。

　　陳彩懵了下，把蔥往旁邊一扔，趕緊問：“人呢？”

　　“噓……”陳媽媽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他的臥室，“小陸喝多了，在你屋睡著呢。”

　　陳彩“啊”了聲就要去看，又被陳媽媽拉住了。

　　陳媽媽一直把他拽到陽臺，這才壓低聲道：“你倆談戀愛的事，小陸都跟我們說了。這麼好的孩子，你還瞞著我跟你爸幹什麼？”

　　“不是，我們真沒談！這個是誤會。”陳彩一聽就有些急眼，“媽，你得聽我給你解釋。”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陳媽媽道，“你現在說什麼我都不信了。”

　　陳彩：“……”這還是親媽嗎？

　　陳媽媽又道：“這孩子也是個可憐人兒，你以後可不能欺負他。都談了，這日子就得好好過，態度必須要端正一下。”

　　“他怎麼了？”陳彩詫異道，“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你知道他的身世吧，”陳媽媽把剛剛陸漸行的話說了一遍，末了唏噓道，“你記不記得那個《孽債》？美麗的西雙版納那個？小陸就跟裏面的孩子一樣一樣的，爹不疼娘不愛的，這裏那麼大，也沒他一個家……剛剛你爸跟他在那哭了半天呢，倆人哭累了，這才一人一邊睡覺去了。”

　　陳彩嚇了一跳，心想這可還行？怎麼吃飯還能給吃哭了？

　　他也不聽自己老媽念叨了，應付兩句趕緊回了臥室。

　　陸漸行果然躺那呼呼大睡，挺帥的人，這會兒喝酒喝得臉紅脖子粗的，睡覺還皺著眉。

　　陳彩原本覺得沒什麼，現在一看忽然又有些心疼，暗自埋怨自己爸媽有點過分，第一頓喝什麼酒？又埋怨自己，好好的早就交代了就沒這事了，現在好，把人帶家裏來也沒給照顧好。

　　他從一旁扯過毯子給這人蓋上，去洗手間燙了塊毛巾，拿過來給陸漸行擦臉擦胳膊。再看看，又隱約覺得這人眼睛好像腫了些。

　　陳彩之前買了不少明目貼，搬家的時候沒有全帶走，這會兒翻箱倒櫃地找出來，取了一對給陸漸行貼上。

　　誰知道第一片剛放上，原本熟睡的人突然一個激靈，睜眼了。

　　陳彩正在低頭給他貼眼貼，冷不丁四目相對，頓時被嚇了一跳，差點摔趴在他身上。

　　“你不是睡著了嗎？”陳彩驚魂未定地跳開，“突然睜眼要嚇死我啊！”

　　陸漸行看著他。

　　陳彩吼完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太凶，又放軟口氣道：“給你貼片眼貼，你不是剛哭過嗎，這個冰冰涼涼的，貼上能舒服一點。”

　　誰知道陸漸行卻搖了搖頭，小聲道：“我沒哭。”

　　陳彩一愣，一臉疑惑地看了過來。

　　陸漸行悄悄往門口看了眼，見臥室門關著，這才不好意思道：“剛剛跟你爸喝著酒呢，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開始哭了。我有點懵，所以就陪哭了一會兒。”

　　陳彩：“……”

　　陸漸行陳彩瞪著眼愣那，還關心道：“你爸沒事吧？是不是有什麼傷心事啊？也不知道我假哭得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