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陳彩憋著一口氣跑回家,嗷嗷叫著沖進了廁所。幸好兩家挨得不遠,要不然他可不想在陸漸行那鬧肚子。
半小時後,鬧肚子的陳彩爬上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先把BB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又打了個電話過去賠禮道歉解釋原委。
BB聽他說話有氣無力的,關心道:“你這咋了,生病了?”
“不是,”陳彩往床中間挪了挪,自己扯過被子蓋好,捂住臉羞愧道,“我吃多了。”
“啊?”
“今晚老總請客吃麻小,我沒出息,吃嗨了。說實話我還沒吃飽呢,那點才哪兒到哪兒啊。可是太久沒吃辣了……”陳彩歎了口氣,“現在好,嘴巴痛快了,屁股遭殃了。我覺得我現在肚子裏就跟刮西北風似的你知道嗎,涼颼颼的,然後一路刮到菊花,又熱辣辣了……”
BB不厚道地哈哈大笑,在那邊捶桌子拍腿,笑了一會兒才罵他:“我還沒找你問呢,你今天抽什麼風,怎麼拉黑我了?”
因為來龍去脈太複雜,陳彩便只撿著重點說了。自己稀裏糊塗酒後亂性,睡了陸漸行,結果這人為了自己的名聲,讓自己給他當假男友,並商議好一個月後解除關係還他自由。
BB比他還浪,立刻怪叫道:“行啊你們,這麼會玩,睡了沒?”
陳彩為有這樣汙裏汙氣的好友感到羞愧,怒道:“你怎麼能這麼汙呢?啊!沒睡的話怎麼叫一夜情?”他說完停頓了一下,嘿嘿笑道,“睡三次了呢……”
“哎喲,看把你騷氣的,”BB嘖道,“不過你夠能的,這說成就成了一個。”
陳彩說:“沒成啊,不是跟你說了嗎,假男友。”
“假男友真炮友,出錢出力不粘人,這簡直是理想生活好嗎?你加把勁,一定要讓他死在你的胯下!”BB哈哈大笑,又問,“你說許煥知道了會不會氣死,你睡的可是他老闆。”
“那誰知道呢,”陳彩一聽到許煥就鬱悶,歎了口氣道,“現在對我倆來說,沒關係就是最好的關係,畢竟我們是同一個行業不同的檔次。我別去給他添麻煩,他別來給我添堵,大家都好過。”
夢圓換代言的事情他已經跟BB在微信上說過了,後者也知道許煥現在的位置和資源要優秀太多,所以才一直勸陳彩不開心就別幹了。不過今晚一提陸漸行,BB又立刻轉了方向,鼓勵道:“你現在都成功把到老總了,不蒸饅頭也得爭口氣,不要犯傻假清高哦,好好利用一下,懂不懂?”
陳彩無奈道:“懂,但是我懂他也懂啊,今天可鬱悶死我了。”
他把下午自己賣慘說王成君可憐的那段講了一遍。
BB嘖了一聲點撥道:“所以說你傻呢,你給王成君要什麼宣傳。先把你總裁男友的位置坐穩了,不管他對你是真是假,多跟著出入幾次公司的場合,別人肯定就會看眼色行事了啊,這種小事哪用得著老總親自囑咐。 ”
陳彩頓時怔住:“哎?還可以這樣?!”
“你以為呢?”BB嘖道,“不過我說的可不是讓你一直照顧王成君。以後你總不能照著王成君一個薅羊毛吧……他現在都快三十了,說直接點已經老了,讓他出名比讓一個素人出名還難點。更何況即便將來他大器晚成走實力派了,又能掙多少?這演員說紅就紅,說過氣就過氣,你不能把寶都押在他一個人身上。多簽約懂不懂?新公司裏肯定有新人吧,挑著好看的、會營業的、有基礎的,跟你們陸總多磨幾次,搶過來兩個。”
“……”陳彩被他教育得一愣一愣的。
簽新人也是他自己最近的計畫之一,但沒打過新公司的主意。不過BB倒是給他提了醒,或許他可以跟陸漸行爭取一下這方面的優勢?
BB又道:“你也可以跟著試試投資啊,好的項目,搭個順風車一起放點錢進去,說不定哪個掙了發一筆,可比其他管道來錢快多了。”
“謔,”陳彩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道:“這個我可不敢。”
大小電影投資一下動輒上千萬,他手裏那點錢扔進去哪里看得見,更何況投資這事有風險,說收不回來就收不回來了,那不是自己能參與的活兒。
甚至如果換位思考,讓他在陸漸行的那個位置上,手裏握著大把的錢決定給誰不給誰,陳彩覺得自己一定是很謹慎的那個——電影一定是找有票房保證的,電視劇一定是台長願意買的。管他是褲襠裏掏雷還是婆婆媳婦撕逼,哪怕內容落後三十年,沒情懷沒營養,只要掙錢把握大就是可以投的產品。至於那個陳導的什麼家族片,他肯定是看也不看的。
陳彩掛了電話迷迷糊糊剛要睡過去,突然一個激靈,這才想起那陳導的電話忘記給陸漸行了。
他把號碼複製了一下趕緊先給陸漸行發資訊過去,等了會兒那邊沒回復,自己翻身去睡了。
陸漸行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來,原本就是想洗個澡的,哪想到半路出來個小妖精,撩一下就跑。陸漸行猜著,小妖精可能是嘴巴太疼了,又或者是喝了奶要鬧肚子了,所以這才趕緊跑開怕丟人。可是人跑了,氣味卻留下了。
他自己在浴缸裏泡了一會兒,總覺得不夠勁,又起來去蓮蓬底下好好沖了沖,沖來沖去洗到某個地方,小器官悄無聲息地就抬了頭。
陸漸行老臉一紅,想匆匆洗完就算,無奈越著急那裏越堅挺,最後沒辦法,自己吃了一發自助餐。吃自助餐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還全是剛剛那個嘟嘟嘴——油亮飽滿,十分色氣。
陸漸行想,這多虧是對著他,要是換個人,小經紀人豈不是會無意之中就會引人犯罪?可不是人人都像自己一樣這麼有君子風範的。
他打定主意要提醒下陳彩,等洗完澡出來,這才看到手機上的兩條資訊,一條是那陳導的聯繫方式,另一條是十分鐘前,陳彩說他要睡了。
陸漸行看著時間也挺晚了,決定不打擾他,先辦正事。
他並不知道那個陳導睡了沒,不過這一行的人多半作息都跟常人不一樣,試探著打過去,那邊果然有人接了。
陸漸行一到工作上便嚴肅了起來,對人道:“是我,陸漸行。”
陳導一愣,當即有些激動。
陸漸行問了下他明天的航班資訊。
陳導道:“明天中午的,原本想買早上的,但是沒等到什麼消息,心裏就有些放不下,想著再晚半天試試,就看命了。”他說著不覺有些哽咽。
陸漸行看了下自己的安排,上午的時間有些緊,便問他:“你晚走半天可以嗎?有不少問題需要當面敲定一下。”
陳導似是猶豫,過了兩秒才壓低聲道:“那邊劇組還在等著,如果明天天氣轉晴的話,我必須回去開機,這一天就是十幾二十萬的錢,我不能給人耽誤了。”
他知道陸漸行能再見自己已是難得,從本心上是不想也不敢拒絕的,這話說出去,心裏便有些忐忑。
誰知陸漸行卻道:“那這樣就明天一早吧?五點到七點之間你有時間嗎?”
陳導立刻答應:“有的有的。”
“那就在中心廣場。”陸漸行想了想,記得天氣預報說這兩天降溫,又道,“那時候開門的地方少,到時如果下雨就在我車上談。”
第二天清晨,外面果然飄起了小雨。
陸漸行自己開車去了中心廣場,時候還早,周圍寂靜無聲,陳導一個人站在霏霏細雨裏,也沒打傘。
陸漸行把車停到他跟前,拉開了車門,這人帶了一身的潮氣進來,朝他愧疚地笑了笑。
陸漸行知道他緊張,不過時間有限,只得開門見山道:“你這個本子,我也給漸遠看過了,大家的意思是……”他微微一頓,說得比較委婉,“跟天頤的其他項目比,這個還是差點火候。”
天頤投資一部劇並不是陸漸行個人拍板就可以的,再好的劇本也是他和陸漸遠先過目,覺得能掙錢,再請公司自己的導演從專業角度來看,這一關也沒問題了,最後才是各部門的劇本討論會。
畢竟天頤的規模雖然大,但是一年投拍五六部電影,幾百集的電視劇,還有公司藝人的唱片發行,處處都是錢,資金安全尤其重要。
陳導的這個劇本太文藝,假設他的票房能到五百萬,那天頤投資二百萬就頂天了。但是二百萬拍不出來,五百萬的票房對於陳導來說也很難達到。
這就是現狀,藝術是藝術,票房是票房。
陳導原本以為事情是有轉機的,哪想到一早就遭了當頭一棒,當即有些懵。
他無措得搓了搓手,想要再說點什麼再爭取一下,卻又覺得自己好像所有的話都已經說盡了。
陸漸行道:“現在天頤手裏的項目比較多,相比較而言,你這個基調太沉悶了,吸引不了現在的觀眾。不過我看過劇本了,結構很好,你能簡單講講這個劇本創作的故事嗎?”
“其實,”陳導神色黯然,抹了把臉道,“其實就是有感而發。這劇本是我老同學寫的,但是我知道,這是寫的我們恩師的故事。他老人家對我倆有恩,如果不是他去找我父母聊天做工作,又借錢給我們報考電影學院,可能我們現在也就種莊稼……”
老教師當年意氣風發,很有威望,手下也是頻出高徒。無奈零零年的時候,因為政策原因,他跟另幾百名民師被扣上了代民師的帽子並遭到清退。老教師退休,而兒子又大學畢業,留在了大城市,娶了當地的女孩做媳婦……鳳凰男和孔雀女,兩種家庭兩代人。
老調重彈,劇本卻意在借此突出更多層的道德衝突,人與人的,人與社會的。
其中許多場景並不少見,比如老教師初次到大城市,不會坐地鐵,拉不下臉問別人,茫然矗立裏人群中,最後買了地鐵卡又不會過,卡在了欄杆上。以及劇本最後,老伴兒高血壓犯了,他剛看到網上查出了一批不合格藥品,自己不懂又不敢瞎買,於是拿著一張寫著藥名的紙條暴走於烈日下,最終不幸中暑。
分鏡圖裏單獨畫了那張飄落的紙條,上面的字跡遒勁有力,幾個藥片名,結束了老教師倉促的後半生。
陳導前後寫了十幾稿,可是拿著本子找投資,得到的答復無一不是嘲笑他,這不就是個八點檔的家庭劇嗎?再者,這麼沉悶的劇情,既不搞笑也無特效,你覺得誰會週末抱著爆米花去看別人悲慘的一生?
沒人願意看,所以也沒人願意投。
如今陸漸行雖然拒絕了他,但是願意親自開車跟他約見面,花費時間聽他講這些,陳導不無自嘲地想,這次化緣起碼還受到了一點尊重。
他說完見時間不早了,外面小雨驟停,有三三兩兩鍛煉的市民出來活動。正要跟陸漸行告辭,卻見陸漸行手指輕輕扣著方向盤,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陳導不知為何,心裏又升起了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
過了會兒,他終於聽到陸漸行問:“你的預算是多少?”
陳導道:“700萬。”
“可以,”陸漸行點點頭,看他發愣,笑了笑,“不過不是天頤,是另一家,瓦納傳媒。你先去拍你的劇,等你那邊殺青後,聯繫瓦納的劉總就行。”
陳導怔住,哪想到今天大落大起,竟能峰迴路轉。他有好多話堵在嘴邊,最後只憋出一句:“謝謝,謝謝你,陸總!”
陸漸行把他送去之前下榻的酒店,七點鐘正好談完。陳導前腳離開,後腳陸漸行的手機就響了。
有人在那邊問:“今兒忙不忙?忙的話就不用過來了,我一會兒開車帶她出去逛逛。”
陸漸行捏了下眉心,閉著眼笑道:“我能有什麼事?你倆出去玩哪天不行,今天我說好要去蹭飯的,不能賴賬啊。”
那人“哎”了一聲,爽朗地哈哈大笑:“我以為你吃了麻小會辣得不想吃東西呢。
“我沒怎麼吃,是陳彩吃得多,”陸漸行道,“你養的那些花是不是都開了?我拿著相機過去給你們拍幾張照片。”
“行,不嫌麻煩你就帶著,你要願意帶倆朋友來也行,這兒環境好,就當郊遊了。”
“我哪有能帶過去的朋友,”陸漸行說到這一頓,忽然想起一個人,“哎,好像也行。”
他說完掛掉電話,立刻撥給陳彩催促那邊起床。
陳彩前一晚起夜了兩趟,越想越後悔自己吃東西太沒節制了。淩晨四五點剛剛睡好,沒想到一眯眼,又有手機響個不停。
他困得睜不開眼,伸手接了,那邊卻是陸漸行的聲音。
“醒了嗎?”陸漸行跟他也熟了,張口就催促道,“起來幹活了。”
“……”陳彩心裏哀嚎一聲,一想今天五月二號星期六,還是假期呢,幹什麼活。他睡不好脾氣就差,膽子也大了起來,故意道:“哎?誰啊……”
“是我,陸……”
“喂喂喂,你好?請說話。喂?哎!怎麼沒聲音呢?”陳彩裝模作樣地演了一會兒,這才道,“手機壞了呀,咋還死機了呢!算了,回頭去買個新的,是該換了。”
他說完吐了吐舌頭,把手機一關,繼續鑽被窩裏睡。
迷迷糊糊正要入夢,忽然又聽到外面門鈴響。
陳彩以為是王成君的快遞,只得套個睡衣匆匆去開門,誰知道大門一開,陸漸行的臉露了出來。
陳彩:“!!”
他怎麼知道地址的?
“穿衣服,”陸漸行眯著眼,一臉不悅地命令道,“小男友要開始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