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按部就班

　　造型設計是種藝術，在現代背景下，這種藝術更建立在眾多的高科技之上。除疤而已，易瑤原想著塗些藥品就好，最多動用激光，應該很快就能搞定，結果人家形象氣質俱佳的造型師卻像是做科學實驗一樣，先採集了她皮膚的數據資料，然後開始在電腦上做推演，將皮膚畫面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不斷地調整配方參數觀察修復結果。

　　“請再稍等一下，我有一點強迫症，要是讓您的肌膚留下瑕疵，我恐怕會睡不好覺。”嫻熟操作著儀器的造型師Gavin溫柔笑道。

　　等候在沙發上的易瑤回以禮貌的微笑。

　　嚴格說來，Gavin的五官平淡無奇，身材也很一般，但卻給人很舒服的感覺。她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無論是什麼行業，做到了頂尖，那種舉手投足間的自信和從容都讓人顯得格外有魅力。比起單純長得好看的帥哥美女，她一向覺得那些貌不驚人但技能出眾的達人更加迷人。

　　妮娜一直對化妝造型頗有興趣，或許……

　　敲門聲響。

　　“Gavin，總監來店裡了，你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推門而入的秀氣男先是對易瑤微笑致歉，而後問道。

　　“總監來了？那麻煩請他過來一下。”Gavin轉頭笑看易瑤，“您運氣真好，總監來為您調配方的話，不僅保證不會留下疤痕，還會讓您的肌膚更加水潤細嫩。”

　　“不，不用麻煩——”“了”字未出口，易瑤便已收聲，因為房門再一次被人從外打開。

　　裸杏色的薄呢大衣，乳白色的高領針織衫，柔和均勻的膚色、細膩得令女人們心生妒意的膚質，猶如書香門第遠離塵世紛雜的傅粉郎君——視線交接了一秒，易瑤垂眸偏頭。

　　“……易瑤？出了什麼事嗎？”男人的聲音溫和輕柔，彷彿那幾日種種只是她一個人的幻夢。

　　Gavin見狀識趣地讓位告退，離開前含笑的眸中別有意味。

　　“……”易瑤並不想刻意逃避什麼，但她是真的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面對檀華。他拿她洩憤時，她可以很坦然，因為她同樣是藉他來安撫自己的恐懼和心痛。後來檀鳴醒了，她心底的愧疚有了真正的出口，而對於檀華，她並不關心。

　　原本想著若檀華要繼續報復她，她會很明確地表明態度。誰知……他竟那樣突兀地說著抱歉，說他相信了她，相信她並不是故意傷害小鳴，甚至想要補償她。

　　兩年的時間，她早就從小鳴的口中得知檀華是一個怎樣溫柔的哥哥，他給予小鳴的親情、愛護，遠遠彌補了小鳴缺失的父愛和母愛，讓小鳴遠離陰霾地成長為一個內心柔軟善良、樂觀積極的陽光男孩。

　　她羨慕過。

　　如果認真計較，當初她會毫不反抗地留在那裡，說不定……也是帶著奢望吧。奢望這位“哥哥”強大到改變人一生的溫柔。

　　可諷刺的是，真當他溫柔相對，她敢接受嗎？

　　余光瞥見男人探來的手掌，易瑤立刻閃躲。起身後退半步保持距離，易瑤沉澱了一下心情，冷靜地抬眸。

　　“臉部是不小心被瓷器劃傷的，其他的資料儀器上應該都有顯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盡快拿到祛疤的藥品。”

　　檀華低頭看著她刻意疏離的神情，淡淡地提提嘴角，“比起機器，我更相信自己的手和眼睛。”微頓之後，“對不起，我知道你很難原諒我所——”

　　“和那些無關！”易瑤打斷道。明明不在意的，明明只是互相利用，他怨她恨她都無所謂，可他一再道歉，反讓她覺得當初只是她利用了他一般！看，人家多善良、多內疚，她居然無恥地一點也不在意！

　　無奈地舔舔唇，易瑤重新坐了下來，偏過臉，將掉了一半血痂露出淡淡疤痕的右臉側向他。

　　男人的三根手指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拇指的指腹微微壓著她臉頰的肌膚。溫熱的手指有著無比舒適的觸感，易瑤垂眸看著地面，不再抵觸。

　　好一會兒過去了，易瑤不禁暗自納悶，還沒好嗎？可若此時她轉過臉望向男人，便會知道人家早已經沒在看傷口，而是眼神矛盾又復雜地看著她沉靜如詩、嬌美如畫的側臉。

　　拿著檀華親手調配的祛疤藥品離開瞬間，易瑤沒有去訓練中心。駱青三人皆有通告，所以今天受訓的是另一組年輕演員。《月之音》的參演人員目前並沒有對外公佈，但從收集到的消息看，中老年的角色均是由演技派名角擔當，當然，寧月琴除外。寧月琴雖然戲還不錯，但名氣幾乎沒有，這次參演對她來說無疑是一次極好的借勢機會。只要她不拖後腿，媒體和觀眾對她的認知就會在短時間內得到很大提升。

　　以後的事，看寧月琴自己了，她要是抓不住機會，那位袁副導演就死得太可悲了。

　　說來可笑，那個袁金本來沒什麼事了，拿舊傷做藉口賴在醫院等著寧月琴自己送上門去，結果幾個人在醫院嗑藥磕嗨了掛了，怕事情曝光就找人做了假的屍檢報告，想全栽在寧月琴身上。若非安陸天派人去盯，寧月琴幾乎難逃牢獄。

　　法律？但凡是人在執行的東西，就別指望有真正的公平。

　　隋若水被他老闆帶著出外景去了，房子空了一個多星期，易瑤收拾了一番通了通風後就回了家。把某彩妝學院的宣傳海報和超市優惠券顯眼地放在廢紙簍上，易瑤隨便吃了點東西就開始打開電腦趕工。《五蝦歷險記》還有工作室的工作，開始拍攝後不知道會怎樣，她現在必須能做多少做多少。

　　第二天一早，孟妮娜提出想學化妝造型，易瑤自然舉雙手雙腳贊成。

　　12月9日，拍定妝照。易瑤第一次見到了《月之音》既定的其他幾位主演。

　　“易瑤？你怎麼在這裡？寧月琴呢？她也參演？”女人的聲音一旦陰陽怪調就會顯得尤為尖銳，即使那個女人的嗓音原本還有些沙啞。

　　易瑤瞥了妝容華麗的蘇美美一眼，悶不吭聲地找位子坐下。

　　駱青瞅瞅兩人，轉了轉眼眸，低頭看劇本。

　　“么妹！”趙曜拋給易瑤一瓶水，自己也拿著一瓶走到易瑤身邊，拖了張椅子坐下。

　　“……謝謝大爻哥。”

　　趙曜笑笑，拿出手機開始玩遊戲。

　　跟在趙曜身後進門的施張向蘇美美點了下頭，找了個離眾人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機。

　　見屋裡一眾年輕人各干各的，蘇美美氣得嘴角直抽，怒氣沖沖地走向易瑤。

　　“起來！這裡哪有你坐的地方！”

　　“她也是參演的演員，這裡有沒有她的位置，你說了不算。”趙曜頭也不抬地說道。

　　“她也參演？呵……好，好！現在的小輩兒真是越來越不得了了！半點規矩不懂就敢出道，我今天就給你們上一課！小潘，把趙導請過來。”

　　“呃……美美姐……”助理小潘瞄瞄門口神情冷峻的俊逸男人，欲言又止。

　　“……易瑤，”蘇美美語調陡降，“雖然我和你阿姨是多年朋友，但也不意味著你就可以在工作場合這麼沒禮貌，我不在意，但其他人呢？作為你的長輩，我有義務教導你，你應該向我道歉。”

　　言辭懇切，苦口婆心。

　　易瑤也不傻，歪了歪腦袋看向蘇美美身後，果然看見李輕南、趙勇幾個導演正站在門口看戲。

　　趙曜緩緩抬頭，望向蘇美美，臉上的表情混著噁心和佩服，怪異之極，看得易瑤沒忍住噴笑出聲。

　　“噗……”

　　“你、你們……”蘇美美氣結。

　　“他們？他們怎麼了？”懶洋洋的語氣蘊著一絲冰冷。“我覺得他們不錯啊。”

　　蘇美美臉色更白，見周圍不少人低頭竊笑，面子上頓時掛不住。快速琢磨了一下，寧月琴的底細她很清楚，能參演《月之音》估摸著是梁耀中浪費了不少人情，至於易瑤……一個小小的助理就算有幾分姿色也不過拿到個龍套角色吧，心裡有了底，說話也更有底氣。

　　“不錯？輕南，那你的意思錯的是我羅？趙導！我是看你的面子才來的，有話我也就直說了，這個小助理偷過我的東西，我跟她不對付，要是她參演，那我就不演了。”

　　“那你可以走了。”沒有絲毫猶豫，李聿直接答道。“易瑤，過來。”男人的視線越過一臉呆愣的蘇美美，柔柔地落在易瑤臉上，“你臉上傷還沒好，檀華親自給你上妝。”

　　“哦。”易瑤一臉無所謂地起身，繞過蘇美美時像是想起什麼了，邊走邊說，“對了，我上次有聽人說《月之音》這麼爛的內容拍出來太浪費了，一定會虧的。說這話的人你也認識哦。”

　　“誰？”李聿皺起眉頭。

　　“呵呵……你猜。”

　　易瑤身後，蘇美美又驚又怒，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駱青觀察著李聿看易瑤時隱隱含情的眼神，若有所思。

　　眾人假裝東張西望，卻個個用余光看著蘇美美氣急敗壞的臉色，暗笑不已。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蘇美美顧不得風度地大喊道。

　　化妝室外，李聿低低地在易瑤耳邊問了一句，“之前趙曜叫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