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隱者
方停君轉頭看了一下他的背影,長長吁出了一口氣。他快步走回房間,突然發現茶盅旁的五個茶杯在案前一字排開,他徵了一下,皺眉低聲道:「為什麼這麼急?」他沒料到原來接應自己的人就潛伏在王府之內,琴音剛傳出去,就有追風的人前來,可下達的卻是組織裡最高級別的催促令。
方停君打開阿里不哥塞給他的紙團,展開一看,上面草草寫了一行字:夜半三更,後花院內,不見不散。方停君看完後,用燈火將紙條燃盡,心裡盤算著為什麼這位王爺要半夜三更要不得見自己。但他到了時分,仍然依約前往。
方停君吹熄了燈,藉著夜色從後窗掠出。他發現一路上到處是侍衛,防守極是嚴密。到了後花園,他見阿里不哥一人獨坐於涼亭中,猶豫了一下,還是現身向涼亭走去。
「你來了。」阿里不哥微笑道。
方停君微笑著回道:「我豈敢爽王爺的約。」
「坐。」阿里不哥微笑著替他倒了一杯酒,又道:「大獲匆匆一別,一直很掛念停君」
方停君微笑著端起酒杯,淡淡道:「王爺夜半叫停君來,該不會是為了敘舊吧」
「看來停君不似我這麼思念你啊。」阿里不哥笑道,然後他掃了一眼亭下黝黑的池塘道:「停君的輕功真是好啊,從你那兒到後花園忽必烈安塔一共設了一十八道防,居然還是沒有人發現停君進入禁區。」他伸了個懶腰,笑道:「說起來真讓人擔心啊,這後花園內有一間屋子。」他笑著指著一個方向道:「諾,就是那間屋子,大理舊國君獻上的一份大理地勢圖,三天后由我送往利州。若是漢人也派出個俠客似停君這麼好的輕功,豈不堪慮?」
方停君微笑著注視著溫文爾雅的阿里不哥道:「原來王爺是想考究停君的輕功來著。」
阿里不哥英俊的臉上顯出一絲憂色,嘆道:「原本雲南地勢複雜,不易行軍,可如今有了這麼一份圖,我四哥一定會力促大哥及早攻宋,到時又是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王爺慈悲。」方停君淡淡笑道。
阿里不哥端起酒杯,輕聲道:「四哥對宋是志在必得,蒙古鐵騎一出,這裡萬里美好河山怕不是都要變成了焦土。」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四哥雖然天縱英才,可惜殺慾太甚,停君你可願與我攜手還這江山的寧靜?」
方停君一怔,失聲道:「王爺,剛才說什麼?」他掏了掏耳朵,笑道:「我最近不知道怎麼的老是失聰。」
阿里不哥哈哈笑道:「停君一定是累著了,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方停君笑著推杯告辭,他還沒走出亭門,只聽阿里不哥輕笑著在背後添了一句:「停君,上次我見的那位白膚細眼小僕人,如今怎麼不見了?」
方停君聞言瞳孔一收縮,微笑了一下,也不答轉身離去。
第二天一早,忽必烈遣人送來了大量的古字畫,古樂譜,其中不乏有許多驚世之作,甚至還有夔的《簫韶》樂譜,當方停君看到這本殘破的舊樂譜,差點從椅子中跳出來。他不知道忽必烈是上哪裡弄來了這本古箏開山祖師的曲譜。除了樂譜,忽必烈還另外送來了一尾焦尾七弦琴,忽必烈微笑著對方停君道:「秦殤不適合你來彈,那是悲音。」
忽必烈自己本人似乎對漢人的琴棋書畫也很有造詣,與方停君彈琴論畫,相談甚歡。他整日裡陪著方停君彈琴描畫,似乎沒有旁的事可以乾。方停君也生像忘了來日,每天拿著那本《簫韶》殘本細細研究。他彈琴忽必烈就拿其它的樂器來和奏,可惜《簫韶》音太過古樸,配蕭太過蕭瑟,配笛又顯格格不入。忽必烈試了多種樂器都配不上《簫韶》,終於苦笑道:「也許此曲合該獨奏。」他眼忘似陶醉在曲子之中方停君,忽然伸出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髮,深吸了一口氣,道:「停君,我們就這樣過日子,好嗎?」
方停君收住手站起身,不著痕跡的避開忽必烈的手,走到案前倒了一杯茶,笑道:「怎麼不好,我願意這樣生生世世。」
忽必烈低下頭,半晌笑道:「生生世世太多了,我只要這樣一世就好了。」
方停君手裡拿著茶杯不答,耳邊聽著忽必烈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走到那尾焦尾琴旁,面無表情的用一隻手彈了一支相當奇怪的曲子。
當晚,忽必烈陪方停君用完晚膳後,方停君提議去看一下薛憶之,忽必烈一愣,笑道:「那好啊。」他自從回到大理就一直以薛憶之需要休養為由,阻止方停君前去探望。今天卻很乾脆的應承了方停君。
薛憶之還是一幅大病初癒的模樣,面色蒼白,見到方停君大喜,想要起身,卻被忽必烈按回床上,笑道:「停君來給你彈兩首曲子,你安心躺在床上聽就好了。」
方停君微笑著擺琴彈了兩首曲子,他眼見英挺的薛憶之斜歪在床前,因病而略顯憔悴的容顏很有幾分動人,不由微微一笑,手裡便洩出一首古曲。
忽必烈聽了暗暗好笑,那是《詩經.鄭風》其中一首《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之偕臧。他知道方停君是暗暗把薛憶之比作美人,正想把這首詞念詠出來,好拆穿方停君的惡作劇。但抬眼突然發現,方停君與薛憶之相視微笑,竟是早已心有靈犀,心中不由一陣抽痛。
等方停君先行告辭後,兩人相默良久,忽必烈才笑道:「他始終放不下你。」
「王爺,你會不會弄錯了。」薛憶之閉眼嘆道。
忽必烈站起身去替薛憶之倒了一杯茶道:「憶之,我害怕我猜對了。如果是那樣,我不知道我該拿他怎麼辦。」
薛憶之聽到這話,臉露詫異之色,他眼前的忽必烈不是他所熟悉的,臉上有惶惑,有疑慮,還有一絲恐慌。忽必烈吸氣再吐氣道:「今天晚上,你也一起來吧,這事總該有個了結。」他說完就推門走了出去。
薛憶之眼望著床前流蘇,良久輕輕嘆了一口氣。
夜寒露重,後花園中閃過一個黑影,他一閃而過的身影猶如鬼魅。園內一扇朝北的門被慢慢推開,黑衣人輕輕踏入屋內,那是個很奇特的屋子,裡面空無一物,尖屋頂,足有十餘高。黑衣人眼望屋頂,轉了幾個圈,深吸了一口氣,一躍而起,足有五丈餘高,當力盡人要下墜的時候,他右腳踩踏左腳背,人又拔高五丈高,一下子就攀上了屋樑,眼一掃就發現了一個錦盒,他手一伸將錦盒取到手裡,然後輕輕躍下。就在他躍下的一瞬那,只聽到一陣陣軋軋聲,原本空無一物的四壁陡然開啟,露出四面的侍衛。外面一瞬間,燈火通明,六窗門被打開了,忽必烈站在門外,輕輕嘆道:「你還是來了。」
黑衣人不答,他從背後抽出長劍,在月光下森亮的劍光,映襯著他的黑髮黑衣,有一種冷然的淒絕。
「王爺,讓我來。」薛憶之在一旁急道。
「你不用急,」忽必烈咬著牙道。「我們看齣好戲。」他一揮手,從侍衛裡走出了六個喇嘛,手持烏黑木棒,那木棒在地面輕輕一頓,青石磚面便立時破裂,竟像是這木棒重逾千斤。六個人將黑衣人圍在了當中,忽必烈冷笑道:「你這次不妨再試試西藏喇嘛的六象陣。」
六個形貌枯瘦的喇嘛形動劃一,彼此甚有默契,陣式一動六根木棍合則猶如密網,分則如猶如雷霆閃電。黑衣人始終攻守有度,儘管在這個陣式下他是在苦苦支掙,但劍法絲毫不亂。
忽必烈突然哈哈笑道:「你還真是多才多藝啊,連劍法都這麼好。」他面色一轉,猙獰地說道:「給我拿下他。」
六個喇嘛長嘯喇嘛了起來,嘯聲尖銳刺耳,侍衛們都分分倒退摀住耳朵。黑衣人也彷彿受這嘯聲的影響,身形頓銼,一時間,那六根玄鐵法杖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六道傷痕。
薛憶之情不自禁立起身來,忽必烈手一伸點住了他的穴道,說道:「憶之,還是把戲看完。」然後,他放聲笑道:「到現在,你還不束手就擒。」黑衣人卻猶如置若罔聞,拼命抵抗。忽必烈氣極反笑,道:「好,好,我看你逞強到幾時。」
說話間,那黑衣人身上又添了幾道傷痕。忽必烈眼中的瞳孔一收縮,咬著牙不說話。再過片刻,黑衣人已經如同血人,手中雖然已經不成招式卻還是頑強抵抗,就在此時西邊的天空映出了一片血紅。忽必烈大驚,只聽遠處有人喊:「東牢失火了,東牢失火了。」
黑衣人突然仰天長笑,劍一轉,劍鋒劃過自已的脖子竟然自刎而死。
「不要。」忽必烈與薛憶之失聲叫道。
兩人均臉色蒼白,眼睛直直地望著緩緩倒地的黑衣人,他身上的雪染紅了門前的青石板,不閉的雙眼望著繁星密布的夜空。忽必烈突然像是驚醒了一般,他皺了一下眉,掠到那個黑衣人近前,伸手去掀他臉上的黑布面罩,忽必烈的手還是有些止不住的顫抖,面罩揭開了,是一個面貌俊秀的青年,但卻不是方停君。
忽必烈狠狠的扔下手中的黑布,只聽侍衛一陣騷動,道:「是胡琴夫,居然是胡琴夫!」
忽必烈冷笑道:「有沒有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立時臉色蒼白的侍衛長站出來,答道:「這是胡琴夫,府裡的二等侍衛。」
忽必烈指著地上的黑衣人咬著牙道:「你眼睛瞎了,他哪點像一個蒙古人?」他突然心一動,暗叫一聲不好,回身拍開薛憶之的穴道,丟下一句:「你去停君那看一下。」他說著急步奔向自己府中的書房,遠遠就望見有侍衛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他衝進書房,只見自己原本藏於書架後的密道被打開了。他臉色一白,也不去管它,回身檢視那些躺在地上的侍衛,全部都是一劍致命,無一活口,顯見他們死前連叫一聲都沒來得及。
他一跺腳,轉身朝東牢奔去,剛到門口,薛憶之也到了,他低聲道:「停君不見了。」忽必烈深吸一口氣,走進還嗆著濃煙的東牢,火已經被撲滅了。地上躺著幾具屍體,薛憶之看了一下他們的傷口,皺眉道:「是中劍而死,來人的劍法極高,一劍致命。」他把所有的屍體都檢視了一遍,道:「都是看守,所有的牢犯,連前兩天被抓住的男孩子也不在其中,看來是一齊被救走了。如此高的劍法,這次來得人恐怕是追風裡最高級別的隱者。」
忽必烈沉聲道:「南宋對雲南軍圖勢在必得,出動隱者也是必然的。隱者是追風裡唯一一位名不在冊的人,一直都非常神秘,獨來獨往。看來他的劍法確實極高,你看若是有一日他與你對陣,你有多大的把握勝他。」
薛憶之沉默了半天,才道:「要贏他,恐怕很難。這個人的不但劍法高,而且他的輕功與內力應該也是頂尖的,你看這幾具屍體,他們相距較遠,可是卻都是一劍致命,他從一掌劈開牢門到殺死這些人,這幾位看守都還沒來得及移動幾步。」
忽必烈瞇著眼,思考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道:「給我備馬,我要去會一會那個隱者!」
他翻身上了侍衛牽來的馬,接過薛憶之遞來的寶劍。
「你要去哪?」薛憶之急問。
「別跟來。」忽必烈冷冷地道,他說著便縱馬而去。他一路急馳,沿著地上隱隱的光點前行。行到郊外,那行亮點偏離了官道,進了叢林,忽必烈一路追踪而去,很快他就發現方停君正靠在樹邊喘著氣,他冷笑著接近方停君道:「怎麼,開始覺得心口疼,是嗎?」
「沒想到堂堂一蒙古王爺居然用下毒這種下三爛的手段。」方停君笑道。
「雞鳴狗盜,也不是什麼高雅行徑。地圖呢?」忽必烈笑道。
方停君皺眉道:「什麼地圖?」
忽必烈冷笑道:「你等下心會越來越疼,劍法再好,也不是我的對手。你現在不交出來,地圖遲早也是我的。」
方停君捂著胸口,喘氣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忽必烈靠在另一棵樹上,笑道:「那我們就等等吧。」
不過片刻,方停君已經疼得面無人色,他跪倒在地,手指深深面前的泥土中。忽必烈皺眉道:「你還不把地圖交出來?你這樣會活活痛死。」
方停君抬起汗水津津的臉,顫抖著蒼白乾裂的嘴唇,嘆道:「我真不知道什麼地圖,你要殺我,乾脆一點好了。」
忽必烈眼望越來越亮的天色,冷笑道:「天就快亮了,你若是還想看到太陽,還是識趣點。」
他見方停君突然睜大了眼睛,舉起手指著前方,轉身一看,只見不遠處移動著一團五色的薄霧,在晨曦裡時聚時散,慢慢移動著,看似緩慢,卻很快近在眼前。
忽必烈也是大驚失色,道:「桃花瘴霧!」他一猶豫,立刻從懷中摸出青磁瓶,掏出一顆藥丸,一咬為二,將其中一半拋給方停君,冷冷地道:「你先吃一半解藥,它可以暫時幫你壓住心痛。」
他眼見方停君拾起半顆解藥吞了下去,一伸手將方停君抱起向後撤退。
「王爺還是放下停君!」方停君笑道。「你這樣是跑不過桃花瘴霧的。」
「你閉嘴。」忽必烈狠狠地道。
他們沒跑出去多遠,見前路也有一層層淡薄的五色霧。眼見後面的桃花瘴霧越來越近,饒是身經百戰,忽必烈也不禁面露駭色。他將方停君放了下來,猶豫了一下,突然從項脖中取下一塊通體墨綠的玉佩掛在方停君的脖子上。
「寒田蒼玉翠。」方停君一愣,脫口而道:「這是絕好的闢毒之物,你……」
「我們從前面衝出去,那層霧比較薄。」忽必烈眼不去望方停君,直視著面前那層淡薄的五色霧道。
方停君垂下眼簾,突然笑問忽必烈,道:「王爺的輕功好像不錯?」
忽必烈冷哼道:「比你是要差一點。」
方停君笑著點頭,他解下身上的包袱,從裡面取出一柄細小的響鈴箭,從脖子上取下寒田蒼玉翠捆綁在箭頭上。忽必烈臉露驚喜之色,道:「你是想……」
方停君張弓搭箭,轉頭微笑又問忽必烈,道:「王爺,你知道該怎麼做?」
忽必烈笑道:「跟著箭跑,不要回頭。」
方停君回轉頭,手指一鬆,響鈴箭便射了出去,他大吼了一聲:「跑!」
兩人便順著寒田蒼玉翠撕開的裂口跑著。兩人一跑進那五色詭豔的霧裡,就發現這層霧遠比看起來要濃厚得多。忽必烈越跑頭越暈眩,他眼看著方停君的身影越來越遠,他無力的張了張嘴卻沒出聲。然而就在他覺得無望的時候,卻在那片濃霧裡又看到了方停君烏黑的眼眸,只見他輕輕一躍落在了忽必烈的身後,然後一掌將忽必烈擊出了那片濃霧。
方停君在那道由寒田蒼玉翠撕開的裂口合攏的一瞬那間衝了出來,忽必裂微笑著看著方停君喘著氣,道:「你回頭了。」
「我的解藥還在王爺哪裡,我哪敢不回頭。」方停君喘著氣笑答。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方停君慢慢地走向還渾身無力的忽必烈笑道:「王爺,你那半顆丸藥也該給停君了吧。」
忽必烈看著他,突然滿面微笑著開始數數字,道:「一,二,三……」
方停君詫異間,只聽忽必烈已經數到了八,自己的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剛剛好。」忽必烈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近躺倒在地的方停君,跪在他的身旁,微笑俯身看著方停君迷離的眼神,道:「知道那毒藥的名字嗎?很有趣,如果吃全份,叫濃情,你的心會很疼,可如果只吃半份,叫情歡,你會有歡愛的幻象。」
他說完便搜起方停君的身體,包袱,但搜了半天,除了搜到那本《簫韶》樂譜什麼也沒有。」
他手持著樂譜哈哈笑起來,道:「停君,我遲早會找到可以配《簫韶》的樂器。」
方停君有氣無力的扯了一下嘴角,道:「王爺沒找到地圖很開心。」
忽必烈微笑道:「沒找到地圖,我固然頭痛。」他俯身看著方停君的眼,又道:「可是如果找到了地圖,我的心會不舒服。」他撫摸著方停君的髮,問:「為什麼要跑?」
「你真當我是你府上的八哥。」方停君沒好氣的說道。
「是鸚鵡。」忽必烈微笑著糾正,他輕聲道:「停君,今天是我的生日,你送我什麼。」
「不好意思,我一窮二白。」方停君笑道。
「還是有的。」忽必烈淡淡笑道,然後從懷中掏出磁瓶,倒出另半顆解藥,將它含在自己的嘴裡。然後,慢慢地俯下身去,對上方停君的嘴,眼裡滿是促狹的笑意。方停君只能無奈地張開嘴,忽必烈一手托起他的脖子讓他跟自己唇貼得更緊,舌尖隨著那顆藥丸滑入方停君的嘴裡,他一手去抽方停君的腰帶。方停君大驚,狠咬了一口忽必烈的舌尖。忽必烈吃疼抬起頭,捂著嘴笑道:「好凶悍!」
他兩手卻開始慢慢地脫卸方停君的衣服,他一邊看著方停君尷尬,惶恐的臉色,一邊笑著欣賞方停君除去外衣,中衣的模樣,最後他脫去了方停君褻衣,看著他赤裸地躺在衣服上,忽必烈微笑著撫摸方停君的身體,道:「這會是我一生中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他看著方停君鼻尖沁出的急汗,俯身在他耳邊說道:「停君,留在我的身邊,忘了你的過去,忘了你是漢人。」
方停君則急得額頭鼻尖上冷汗直冒,突然他在空氣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心中一鬆。只見忽必烈眉頭一皺,眼神立刻就迷茫起來,一頭栽倒在方停君的身上。
青川手持一段殘香走了出來,他一臉不豫,恨恨地道:「這該死的雲南,又潮又濕,害我的香半天才發揮功效。」他說著一腳將忽必烈從方停君的身上踢開,掃視著方停君的身體,神色古怪地說道:「這死蒙古韃子,少爺的身體我都還沒見過呢。」他一抬眼對上了方停君的眼神,打了個寒顫,立刻蹲下去手腳利落地替方停君穿上衣服。
「地圖送走了?」方停君輕聲問。
「少爺,我青川辦事,你大可放心。」青川拍胸道。方停君冷哼一聲,也不去回他。青川乾咳了一聲,拔出劍道:「我們現在就殺了這個蒙古韃子吧。」
方停君沉默了一會兒,道:「走吧。」
青川愣了一下,只得收起劍背起方停君,走出叢林將他放進早在官道上準備好的馬車裡。
兩人一路無話,青川偷偷打量了一下方停君,笑著問:「少爺,你在想什麼?」
方停君輕嘆了一聲,道:「想我的師兄袁枚。」
「那個去後花園引開忽必烈的人嗎?」
方停君黯然地點頭,道:「袁枚師兄的劍術在我武堂裡至少可以排名在前五位,輕功也是頂尖的。師伯曾經說過,師兄聰明但不浮燥,是個可以擔負大事的人。」
方停君心裡暗想,雖然自己早猜到忽必烈用阿里不哥試探自己,但若是沒有師兄去捨身引開忽必烈,只怕這軍圖也難以順利偷盜到手,想起一份軍圖換了師兄一條年輕的命,不禁心裡有些難受。
「少爺,你為什麼不殺忽必烈。」青川突然開口問。
方停君閉眼不答。
「少爺,你怎麼知道,忽必烈一定會帶著解藥前來?」
方停君仍然不答。
青川扯了一下嘴角笑道:「因為他知道你這個時候一定毒發,所以不敢不帶解藥。」
他接著又問:「少爺,你怎麼猜到忽必烈是一個人前來?」
方停君將頭轉過去,不理會青川。
青川仍舊自問自答:「因為他跟你一樣,其實也怕別人曉得是你盜走了圖,對嗎?」
他嘆了口氣,道:「少爺,你這次算無遺策。地圖也順利到手了。你原本打算將忽必烈引來,拿到解藥再殺了他,你為什麼最後改變主意了呢?」
這次方停君開口了,他冷冷地道:「我看你太閒了,你不如下去替會馬兒吧。」
青川乾笑道:「少爺,你瞧我這一身的傷。」他說著呵呵笑了兩句,立刻回轉身專心駕起馬來。清晨的淡金陽光下,一輛馬車快速地絕塵而去。
【有風鳴廊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