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林月將那本霸道總裁放了回去， 耳邊卻還在重復周凜的話， 「別人的書」，這個別人，是指另一位殉職的周警官， 還是送書的女人？如果是後者， 如果是周凜女朋友或前女友送他的，周凜不喜歡她這個外人踫， 也是情理之中。

　心情一下子跌入低谷。

　「老師， 那是什麼書啊？」沙發上，傅南小朋友突然對被老師夸贊好看的書籍產生了興趣。

　林月強顏歡笑，正要回答， 周凜坐到傅南旁邊，語氣不屑︰「女人看的， 你少打听。」

　傅南不服氣︰「周叔叔家為什麼有女人看的書？」

　周凜一愣， 下意識往女老師那邊看。

　林月假裝不在意，朝一大一小笑笑︰「你們聊，我去備課了。」說完就往主臥走， 不緊不慢的。

　周凜摸摸鼻子， 總覺得哪里不對，主臥那邊傳來關門聲，周凜立即離開沙發， 伸手取下那本， 翻開扉頁， 就看到了那個女人留下的字跡。周警官周警官， 萬一林月看見這行字了，會不會誤會收禮物的人是他？

　就算戀愛經驗為零，周凜也知道要盡快澄清這種誤會。

　吹去言情上面的一層灰塵，周凜拿著書走到主臥前，敲門。

　林月剛坐下，听到聲音又站了起來，過去開門，見是周凜，她面露疑惑。

　「喜歡看這種？」周凜抬起書，看著她問。

　他說「這種」時，有點調侃的意味，像高中生鄙夷小學生的品味，林月臉一紅︰「偶爾看看。」

　剛說完，男人突然將書遞了過來，林月驚訝地抬頭，不明白怎麼又給她看了。

　周凜扭頭看客廳，神情淡淡︰「我哥前女友送他的，一直當寶貝留著，我就沒扔。」

　林月垂下眼簾。不是周凜的女朋友，她放了心，可想到周凜哥哥已經不在人世，想到這本書背後的一段戀情，林月眼楮就酸了，小聲道︰「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想看，還是放回去吧，別弄壞了。」

　周凜看她，突然覺得奇怪︰「你不好奇我哥的書，為何放在我這里？」

　她的表情，好像知道什麼。

　親人去世，他已能平靜地提及，初聞噩耗的林月卻心疼地不行，趕在眼淚掉落的前一秒，及時關上房門。這樣很不禮貌，林月吸吸鼻子，給周凜發消息︰「下午我听高老師說了，抱歉，我不該動你哥哥的書。」

　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心酸什麼，是周凜哥哥的因公殉職，還是周凜哥哥沒有結果的愛情。

　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回想剛剛她一臉要哭的表情，周凜只想笑，嘴角才翹起一絲弧度，突然又收起，問她︰「高老師？你跟他很熟？」

　林月如實回復︰「不熟，南南作文里提到咱們，他以為我跟你熟，就聊了幾句。」

　周凜皺眉，敲字︰「他老家跟我們一個地方，人品不咋樣，你跟他保持距離，少接觸。」

　姓高的從小就不正經，只是沒犯過大錯，不然他直接去學校舉報，免得那家伙誤人子弟。

　林月︰「知道了。」對一個犧牲的刑警口出不敬，高老師能是什麼正派人？

　她調整情緒繼續備課，周凜將小學生叫到他的房間，檢查作文。

　「老師夸我寫得好。」傅南驕傲地說。

　周凜快速瀏覽一遍，敷衍地夸︰「是不錯，不過以後作文里不許再提林老師，叫你班主任猜到林老師跟咱們住一起，他肯定會去笑話老師。」

　傅南懵懂︰「為什麼啊？」

　沒等周凜回答，傅南突然想到了，捂住小臉道︰「班主任會以為老師在跟你戀愛對不對？」老師早就告訴過他，不叫他在學校說這件事，他沒說，可是寫作文時忘了。

　「這頁撕掉！」搶回作文本，傅南嘩啦扯了一頁紙下來。

　周凜嘴角抽了抽，小學生什麼意思？難道這孩子覺得，有人誤會林月跟他談戀愛，很丟人？

　傅南就是這麼想的，老師不喜歡徐醫生，還有程老師呢，如果程老師誤會了，就不會追老師了。

　後悔自己犯了錯，傅南用力將撕下來的作文揉成一團，動作那叫一個快啊，等周凜反應過來，紙團已經被小學生丟進垃圾桶了。

　「行了，睡覺去。」周凜沒好氣地攆人。

　傅南抱著作業本走了，周凜關上門，盯著垃圾桶看了會兒，然後將紙團撿了出來，壓平再看一遍，隨手夾一本書里了。

　~

　星期五，刑警隊忙完一樁案子，終于又得了片刻清閑，唐軒領著觀光團三名隊友重聚周凜辦公室，仔細詢問老大的戀情進展情況。

　「老大，憑你的姿色，人都騙進門了，只要你出手，拿下嫂子還不是分分鐘鐘的事？你可別慫，傳出去叫人笑話。」翹著二郎腿，唐軒抱著一只大胖橘貓說。貓是流浪貓，不知看上刑警隊什麼了，定居這邊賴著不走，漸漸成了刑警隊的共享寵物貓，誰有空誰擼。

　周凜看報告，眼皮都沒抬。

　眼鏡劉哼了聲，敲著桌面問︰「老大你到底喜不喜歡人家？喜歡就痛快點個頭，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可就上了，我們家小區外面新開了一家花店，花都可漂亮了，我正愁沒人送呢。」

　周凜不吭聲。

　脾氣最暴的鐵槍李受不了了，拽住唐軒胳膊往上一扯，就要往外走︰「老大不追，咱們也不能讓美女老師便宜別人，唐帥帥最好看，俘虜美女芳心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趙舅眉毛一挑，拉住唐軒往回拽︰「憑什麼啊，要論姿色，我甩他一條街行不行？」

　四人鬧鬧哄哄的，周凜微信突然響了，剛要拿，被眼鏡劉先一步搶走了手機。雖然屏幕沒解鎖，但微信內容已經顯示出來了，眼鏡劉邊往遠處躲邊念︰「小月亮……」

　剛念完仨字，周凜直接翻過桌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回手機，並攥住眼鏡劉胳膊使勁兒往後擰。眼鏡劉疼得嗷嗷叫︰「老大我錯了，饒命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出去！」周凜沉著臉攆人。

　眼鏡劉害怕，第一個跑了出去，趙舅、鐵槍李緊隨其後，唐軒膽子肥，腦袋卡在門縫，朝周凜哈哈笑︰「小月亮，媽呀，我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哈哈哈……小月亮，你咋不叫小隻果呢？微信備注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當面叫一聲……」

　說到一半，見老大要動手，唐軒噌地竄了出去，在辦公室吆喝︰「來來來，猜猜誰是咱們老大的小月亮！」

　周凜額頭突突地跳，一群孫子，等著！

　低頭看微信，女老師說她要在辦公室等一個學生家長，問他下班早不早，早的話接下傅南。

　周凜回︰「知道了。」

　幾秒後，小月亮︰「嗯，我跟南南說一聲。」

　外面唐軒那孫子在大聲唱歌，把《小隻果》改成《小月亮》了，一群孫子跟著起哄，周凜攥緊手機，看著女老師的微信頭像，喉嚨卻越來越干。要不，試試？她看不上開卡宴的小白臉，興許會喜歡他這款？

　一個大老爺們，還怕她不成？

　點根煙，周凜又發了一條︰「大概幾點忙完？早的話我們等等你。」

　小月亮︰「約了六點，談話還要時間，你們先回去吧。」

　呵，又被拒絕了。

　周凜放下手機，出去揍孫子們。

　~

　數學組辦公室，放學鈴一響，王姐、何小雅、蔣思怡就走了，林月低頭批改習題冊，听見程謹言打電話，才注意到組長還沒走。

　「組長還有事？」林月好奇地問。

　程謹言嗯了聲︰「隔壁在裝修，我備完課再回去。」

　林月了然︰「裝修是挺麻煩的。」

　過了幾分鐘，林月今天的問題學生來了，小學生最近總是不做作業，課堂提問也答不出，林月先輕聲給孩子補課，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了，學生家長匆匆趕來。不想打擾程謹言備課，林月去外面走廊與家長談話。

　家長態度還算不錯，承諾以後會用心輔導孩子做作業，然後領著孩子回家了。

　林月松了口氣，走進辦公室，看見程謹言在收拾東西。

　「忙完了？」程謹言笑著問。

　林月點點頭，去整理自己的辦公桌。

　「一起吃個飯吧，我這有張優惠券要過期了，不用白不用。」程謹言看看手機，神色自然地邀請道，「火鍋店，一個人吃沒意思。」

　他是組長，簡單的辦公室應酬林月還是懂的，何況程謹言幫了她很多忙，林月願意交這個朋友。

　「行啊，但說好了，咱們aa制。」林月大方地說。

　程謹言笑︰「ok。」

　兩人並肩走出教學樓，程謹言去取車，林月站在外面等。手機鈴響，傅南打來的，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再過一小時吧，老師先去吃飯。」

　傅南「哦」，自己追問︰「老師去哪吃？」

　林月︰「去吃火鍋。」

　傅南沒有問題了，準備掛電話，周凜朝小學生使眼色，壓低聲音說話，傅南連忙又補了一句︰「老師一個人去吃？」

　林月猶豫了。看著開車過來的程謹言，記起傅南曾經誤會她與程謹言在戀愛，林月撒了一個小謊︰「是啊。」

　傅南眨著大眼楮看周叔叔。

　周凜搶過手機，掛了。

　他倒是想讓小學生撒謊說他們也沒吃，過去找她，可現在的小學生太精了，周凜怕露餡兒。

　不能吃火鍋，周凜陪小學生打游戲，玩到七點半，估摸著她快回來了，周凜問小學生想不想吃水果，他下樓去買。傅南認真想了想，要吃獼猴桃，周凜便丟下小學生自己玩，他抄起手機出門了。

　走到小區正門，一輛路虎開了進來，車燈刺眼，周凜避讓到旁邊，隨意瞥了一眼車窗。

　副駕駛位上，林月錯愕地看著他。

　周凜目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一秒，立即移向駕駛座，程謹言也認出他了，微微點頭，彬彬有禮。

　眨眼間，路虎擦肩而過，周凜原地站了一分鐘，笑笑，去給小學生買獼猴桃。

　結賬的時候，微信群唐帥帥艾特他︰「老大，周末抓緊機會啊，下周輪你值班，想追也沒空。」

　不知為何，手機屏幕上，好像晃過了程謹言那張彬彬有禮的臉。

　周凜冷笑，孫子們都喊過嫂子了，要是讓別人搶走，他老大的面子還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