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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死去的家》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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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了想,覺得你的情況可能並不能算很特殊」我咬了一口飯團,說道,「一般的人兒時事情都會忘得一乾二淨的,上小學前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

 「然後呢?」沙也加看著我。

 我用灌裝綠茶兌著兌下了飯團。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我個人認為,我們已經沒有權力繼續挖掘御廚家的秘密了。這一切好不容易才埋葬起來」

 這話多少起了些效果,沙也加也面露頓悟的神色。

 「埋葬在了這個墳墓裡?」

 「是啊」我點頭,「在這個墳墓裡」

 沙也加抱起胳膊,靠在了沙發上,凝視著我的表情。

 「我發現你有些奇怪」目光中充滿了狐疑。

 我臉變得有些僵硬,「奇怪?哪裡奇怪了?」

 「怎麼說呢,好像一下子變得消極了。在此之前你一直很積極地進行著推理……到底是怎麼了?」

 「沒什麼啊,我只是提議,既然謎團都已解開,我們是不是該到此為止了。就像我剛才說得那樣,我們沒有權利去掘御廚家的墳墓啊」

 「真的只有這些?」

 「當然咯,否則還能有什麼?」我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

 相視了幾秒後,她移開了視線。

 「我可不認為謎團都解開了」

 「是嗎?我們已經對御廚家的這場悲劇幾乎瞭如指掌了呢。御廚啟一郎對長子雅和斷了念,而把孫子佑介當成自己的兒子來撫養,雅和因此所產生的心理扭曲,在啟一郎死後以虐待佑介的形式表現了出來,而為了逃脫這種折磨,佑介策劃了一起同歸於盡的火災,這一切的一切我們不是都知道了嗎?除此之外,我們還需要知道什麼呢?」

 「總覺得還缺了什麼」

 「你多想了」

 「不是」她從沙發上站起來,仰視著臥室的天花板來回踱步,停在了鋼琴跟前。「剛才你講述的故事裡,沒有出現我啊」

 「當然咯」我裝得很平靜的樣子,「你基本上就是一個局外人,和佑介遭受虐待以及房屋被燒燬完全沒有關聯」

 「是嗎?」

 「是啊,你想說什麼」

 沙也加在鋼琴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深呼一口氣。

 「我記得我看到過」

 「看到過什麼?」我問。

 她停頓了一下後回答,「房子燒完後的……場景」

 我倒吸口氣,「燒完後的場景?是御廚家嗎?」

 「不知道,但我覺得很有可能,四周籠罩著濃烈的黑煙,很多人圍了過來,而那邊是一幢被燒黑的房子……」她輕輕閉上眼,「我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

 「大嬸,也就是你媽媽咯,說不定那時候你們親眼目睹了御廚家的火災現場」

 沙也加睜開眼睛,再次深呼吸,胸口大幅起伏著。

 突然,她的目光似乎正捕捉著什麼,最後停留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你在看什麼?」我分別看了看桌子和她的臉。

 沙也加看看我,然後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用海苔捲著的飯團,接著當寶貝似的雙手緊握,像是在眺望遠方的眼神凝聚到了飯團上。

 「喂……」

 我叫她,卻沒有回答。她就這樣跪在地上,嘴裡不停的唸叨起來。我側耳聽著,沙也加正這麼說著:「別餵它東西,要被罵的,別喂東西」

 我晃動著她的身體。

 「振作一點,你怎麼啦?」

 她回頭看看我,那是一種被強制中斷了思緒的憤怒眼神。

 「求你了,別來管我」她壓抑著怒氣。

 「這不能看著你不管啊,你把心裡想的跟我說說」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十分鐘,不,五分鐘就夠了,讓我靜一靜」

 一陣強烈的焦急感向我襲來,但我卻擺脫不了這個局面。

 「那我去隔壁的房間吧,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她默默地點點頭。

 雖然我心裡堵得慌,但還是走進了和室。在滿是灰塵的榻榻米上盤腿坐下,抱著胳膊。

 別餵它東西——

 不可否認,沙也加的記憶正在一點一點恢復,我卻無法判斷自己是否該袖手旁觀。如果可能的話,我真的想立刻帶她離開這裡。但這樣真的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嗎?

 她說我變得消極起來,對於直覺敏銳的她,拙劣的演技是混不過去的。的確,我消極、膽怯了起來。

 看了看手錶,我來到這個房間已經過了八分鐘。我盡量不發出聲音,去臥室看看動靜。但沙也加卻不在。

 「沙也加!」我大聲呼喊著,朝樓梯跑了過去。飛奔到樓上的夫婦房間後,發現她正蹲在衣櫃前。

 沙也加回過了頭,就像錄像裡的慢鏡頭一樣,手上拿著本該夾在聖經裡的動物園門票。

 「沙也加……」我又叫了一聲。

 她嘴唇微動,一開始是喘氣的聲音,然後才出了聲。

 「為什麼?」她說,「房子著火的那天,果然御廚夫人去了動物園啊,可這是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和夫人一起去了動物園?」

 「你?怎麼可能」我試圖一笑而過,不過卻沒成功,臉不自然地抽搐著。

 沙也加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搖搖頭。

 「確實去了,我想起來了,很久以前,在我很小的時候,那個牽住我手的女人,雖然長相不記得,但穿著和服。那不是我母親,因為我母親是不會穿和服的」

 「這是錯覺,你肯定記錯了」

 「那這是什麼啊?」說著她拿出那張門票,「二月十一日,就是發生火災的那天吧。成人票和兒童票,剛才那封信上也寫了,有人在動物園看到了御廚夫人」

 我無言以對,得想一個像樣點的借口才行。但由於心急如焚,遲遲找不到搪塞之辭。

 「夫人去了動物園,究竟是和一起的呢?這個小孩兒是誰呢?不是我嗎?」

 「現在什麼都不好說啊」

 「你別騙我了」她用很低卻很刺耳的口氣說,「你剛才沒把這個給我看吧?」她把緊緊握住副券的手使勁兒伸了出來,「我注意到你藏起來了,不過我想過會兒再看,所以裝作沒有看到」

 「冷靜點,你現在有一點犯迷糊」

 「不是一點,而是很迷糊。但是——」她看著手裡的副券,「可能我已經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

 「什麼意思?」我問。

 沙也加緩緩抬起頭。

 「就像電影的預告片一樣,我腦子裡回憶起了幾個場面。只是我不確信這是否是以前發生的事情,不對,我不願意當它成是真實發生過的。因為那些事——」她緊閉起雙唇,眨眨眼,又繼續說道,「實在是太可怕了」

 「沙也加……」我蹲了下來,抓住她的手。「這是胡思亂想啊,因為你太累了才會這麼想,所以今天我們就回東京——」

 「我希望你告訴我點事」她打斷了我的話。

 「什麼事」

 「希望你老實回答我,不要說謊」

 我稍作猶豫之後回答,「我明白了」

 沙也加一直盯著我的眼睛,「地下室的那個十字架」

 「……嗯」

 「那邊上寫著『安息吧』,上方有一個被鏟過的痕跡。簡直就像把寫著的東西抹去一樣」

 我嚥了下口水,但嘴裡卻是乾巴巴的。

 「那是你鏟的吧?」

 「不是」

 「我剛剛說了,你不要騙我」她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我,「手電筒的一頭還沾著混凝土的粉末,你就是用那個抹去了牆上的字吧?你給我說真話」

 我緘默了,沙也加繼續說。

 「我不會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只想問,那上面寫了什麼呢?」

 看我還是不肯開口,她小聲歎氣。

 「那我換種方式問,上面寫了人的名字吧?」

 不是,我本想這麼說,但心裡的一個聲音阻止了我:已經瞞不住了,一切都結束了。

 「那個名字——」她平靜地說,「沙、也、加……對吧?上面寫的是『沙也加』,沒錯吧?」

 我頓時心中湧起一陣波濤,隨即又退了回去,只剩下了虛脫感。

 我動了動嘴,卻沒能發出聲音,我發不出來。對於我的反應,沙也加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

 「果然是這樣啊」她立刻留下了兩行淚,擦也不擦站起了身子。「真是奇怪啊」她說,「沙也加,請安息吧。叫沙也加的女人已經死了?那我是誰?至今為止認為自己才是沙也加的我,高中時代被你稱作沙也加的我,是誰呢?」

 她背對著窗戶站著,外面已經陽光普照了,但這個房間依然很昏暗,她的身體成了一個黑影。

 「在那個動物園裡,我試圖給大象餵食。然後帶我一起去的那個女人就說,別餵它東西,要被罵的,久美」

 「久美……」

 「可能漢字寫成永久美麗的『久美』吧,不過我不記得了,不過只有那個人叫我久美,其他人都叫暱稱,就是——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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