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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們》第39章
<哥斯達黎加的冷雨>

 1

 忽聞一聲怪叫,兩名帶著猴子面具的強盜猛然出現在我們面前。面具是橡膠製的,很像孩子們慶祝萬聖節時戴的那一種。

 正在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中艱難跋涉著的雪子和我陡然面對這等遭遇,連叫也叫不出來,只是瞪圓了雙眼,僵立當場。

 右側那名身形更為壯碩的蒙面漢先朝我們跨出一步。他從被汗水和濕氣濡得黏糊糊的T恤衫中伸出粗壯的胳膊,手裡還握著一件黑乎乎的東西。我花了好幾秒鐘才認出那是一把槍。

 那男人衝我說了句什麼。但他說的不是英語,而且隔著面具,聲音很模糊,我根本聽不清楚,只好高舉兩手,並轉頭示意雪子也這樣做,只見她已經擺出了舉手投降的姿勢。

 大概要被他殺掉了,我心想。莽莽叢林之中,其他行人恰好路過的可能性基本為零。當然,也正因如此,這兩名強盜才敢如此行事吧。

 我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是漏跳了一拍,隨即便加速鼓動起來。呼吸開始變得困難,冷汗也順著脊背往下直流。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體內的各個器官直到此刻才紛紛起了反應。

 持槍男子又開始說話了。我從他含混的語音中隱約辨別出一個單詞「DOWN」,猜測他是讓我們蹲下,便高舉雙手弓下了腰。男人連說了好幾遍「DOWN,DOWN」,還在我背上狠狠摁了幾下。

 「他、他、他好像是讓我們趴下。」雪子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好、好像是這樣。」

 我把掛在脖子上的照相機擱到一邊,俯身趴在濕漉漉的草地上。雪子也把拿在手裡的望遠鏡放下,趴倒在地。

 另一名強盜手持大刀走了過來。這是要幹嘛?不會是要把我們的頭割下來吧?那還不如一槍把我們幹掉來得爽快呢。不不不,我可也不想聽到槍聲哪!我極度恐懼和緊張,不吉利的念頭一個接一個從腦子裡冒出來。歸根到底,我們是沒救了。我和雪子就要被殺死在這裡了——

 人們都說,在臨死之前,此前的人生歷程會像走馬燈一般在眼前快速地一一呈現。然而這種奇特的體驗卻根本沒有出現在我的身上。佔據我腦海的,只有三個字:「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為什麼?

 手持大刀的男子在我身邊彎下腰,開始翻弄我的褲子口袋。只聽一陣嘩啦嘩啦的金屬碰撞之聲,想必是租賃汽車和賓館的鑰匙被他搶走了。房門鑰匙倒也罷了,車鑰匙被拿走可就糟了,我心想。車的後備箱裡放著價值上百萬的照相器材,那可都是我費了好大工夫才搜羅來的。能不能請他們行行好把這些東西給我留下——性命垂危之際,我居然還在轉這種念頭,也真是財迷心竅。

 那男子陸續把我們的護照、旅行支票、信用卡和錢包從口袋裡摸了出來,還像完成例行公事一樣摘下了我的手錶。放在地上的照相機無疑也難逃此劫。這是我從朋友尼克那裡借來的。如果可以活著回去,我還得賠償給他呢。

 接著,強盜開始向雪子進攻。但他只是隨意翻弄了一下她的牛仔褲口袋,用掃興的口吻嘀咕了一句「NO MONEY」就罷手了,連望遠鏡都沒碰。

 把想要的東西統統拿走以後,兩名強盜把我們的雙手和雙腳用膠布困了起來,還用髒毛巾堵上我們的嘴。他們看上去也極為焦慮,連連喘著粗氣。事到如今,我反而鬆了口氣,因為這一舉動表明他們不會要我們的命了。

 把我們綁好以後,一名強盜拍拍我的肩,連說了兩句「OK」。

 這是不是「別害怕,我們不會殺你們的」的意思?

 兩人終於轉身離去了。過了一會兒,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遠遠傳來,想必他們是打算駕駛著我們的租賃汽車逃走吧。

 但就在片刻之後,一名強盜折了回來,大概是想確認一下我們是否真的動彈不得。當看到我們僵直不動的樣子,他露出了安心的神色,說了一聲「BYE」,便再度離去了。汽車引擎的聲音響了一陣,漸漸消隱無聲。

 我轉過頭來,看向雪子。她和我一樣,兩手被反綁在背後,一臉的無可奈何,正用目光向我訴說著「為什麼會碰上這種倒霉事」的困惑和恐懼。我的表情肯定也是如此。不過保住性命可比什麼都強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灌進耳朵裡的雨滴冷冰冰的。

 我開始扭動著手腳掙扎起來,雙腳竟然立刻恢復了自由。因為我碰巧穿著橡膠長靴,而強盜只是在長靴上裹了膠帶。所以只要掙掉鞋子,膠帶也會隨之脫落。另外,由於我俯臥時把腰包壓在腹部下面,所以也沒被他們找到,裡面還有少量現金可以救命。可見強盜們也驚慌得很,活兒幹得毛毛糙糙的。

 我站起身來,對雪子說:「我去找人幫忙,你就先呆在這裡。」但嘴裡塞著東西,只發出一些「嗚嗚嗚」的聲音。說完以後就反背著雙手奔跑起來。

 這裡是一座叫做布拉利奧的國立森林公園,出了公園入口就是高速公路。入口處極為狹小,就是把樹叢砍開一些,供遊人勉強通過而已。我們遭襲的地點,就在離此大約二百米的叢林之中。

 我走上公路,發現原本停在那裡的租賃汽車果然已經不見了。我便站到路邊,等待過往車輛。

 不一會兒,一輛麵包車駛了過來。我上躥下跳地給司機看我反綁著的雙手。臉上還竭力表現出求助的神色。但司機卻並沒有停下,反而像撞見瘟神一樣加快速度從我邊上飛馳而過。

 之後駛過的好幾輛車也是如此,非但不停下,反而加速開走。要不是我及時加以避讓,說不定還會被撞死呢。

 時候我才得知,此地的一種犯罪手法就是先裝出求助的樣子把車攔下,上車以後立馬翻臉變成強盜打劫,司機們對此都恐懼萬分。

 過了半晌,我依然沒能攔下一輛車,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到雪子身邊。她正在地上掙扎蠕動著,嘴裡塞得東西已經吐了出來,但不巧堵住鼻孔,阻住了呼吸,使她看上去很是痛苦。我看著她這副模樣,突然覺得好笑,不由發出「呼哧呼哧」的含混笑聲。

 「你笑什麼啊!」她憤怒地說:「快想想辦法啊!我早就說不想來這種地方的嘛!」說著說著,她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趕緊跑到她身邊坐下,互相幫忙撕開對方的膠帶。折騰了二十來分鐘,我倆的身體總算得到了解放。只是腕表被搶走了,無法判斷現在的時刻。

 「唉,真倒霉!」我癱坐在地上說。適才被膠帶捆住的部位火辣辣地疼。

 「我還以為會被他們殺掉呢。」

 「我也是啊。」

 「這種地方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們快回去吧!」

 「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我們怎麼才能離開這個地方回賓館去呢?」

 「搭車唄。」

 「可是車子都不肯停下來啊。」

 「這是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

 我帶著雪子走上公路,再次試圖向往來的車輛求助。但依然沒有一輛車願意為我們停下。

 「這些司機真是冷血啊!」雪子哭著說。

 恰在此時,一輛巴士駛了過來。車身極為破舊,發出匡啷匡啷的聲響,尾部還冒出陣陣灰煙。但即便如此,我們也像遇上救星一般。

 「巴士應該肯停下吧。」

 我們連連揮動雙臂,車速卻並沒有放慢。我跑到道路中央,高舉雙手,巴士才總算緩了下來。

 司機從車窗裡伸出頭來,黝黑的臉上滿是怒容,用憤怒的聲音說著什麼。我急匆匆地跑上前去,用斷斷續續的西班牙語不斷重複著「強盜」和「救命」兩個單詞。雪子在一邊誇張地哭泣。

 也不知道是領悟了我的意思,還是雪子的演技奏效,司機終於讓我們上了車。車上還有十餘名乘客。他們起初都厭惡地瞪著我們,但聽了司機的一番解釋之後,便議論紛紛起來,還招呼我們坐到一張長凳上,無疑是在向我們表示同情。

 「請問有哪位乘客會說英語嗎?」我用英語問道,又用西班牙語把「英語」重複了好幾遍。

 人們都朝一位一臉寒酸相的大叔指指。他便抱著一個小籃子,戰戰兢兢地走到我們眼前。

 「大叔,請問你會說英語嗎?」我用英語問道。

 大叔連連點頭。

 「請問這輛車是開往聖何塞的嗎?」

 聖何塞是哥斯達黎加的首都,我們住的旅館就在那裡。

 大叔再次頷首。

 「這下就沒事了,只要回到聖何塞就能想出辦法來。」我用日語對雪子說。

 大叔把手伸進籃子裡,掏出糖塊似的東西遞到我面前,好像要請我嘗嘗。我說了句「NO,THANK YOU。」搖頭謝絕了。從他和乘客們的交談當中,我判斷這位大叔應該是一個在公交車上兜售廉價點心的小販,幹這種買賣大概需要會幾句英語吧。

 巴士搖搖晃晃地在山路上行駛著。鄰座的雪子又在嘟嘟囔囔地說:「我們這回可真是倒了大霉啊!」而我只是垂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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