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蕭老師是萬能的, 蕭老師能拯救一切。
那天晚上蕭刻就躺在周罪旁邊,抓著他的手,跟他說:「今晚你就睡在這兒, 我看著你睡。」
「嗯, 」周罪手指刮了刮蕭刻的手背,低聲應著, 「好。」
蕭刻對他一笑,笑得很溫柔, 眼神裡都是包容。他在周罪額頭上輕輕一吻, 說:「睡吧, 我守著你。」
蕭刻說守著周罪,就真的守了一夜。他一夜都沒關燈,把門廳燈開到最暗, 讓臥室裡始終保持著有光但不影響睡眠的亮度。周罪閉眼之後蕭刻能感覺到他身上的肌肉慢慢變得堅硬,手心逐漸變涼。
蕭刻在他耳邊低聲說:「寶貝兒是我。」
周罪立刻睜眼看他,蕭刻依然笑得溫和:「睡吧。」
那一夜蕭刻就在周罪旁邊,拄著胳膊靜靜地看他。周罪很久都沒能睡著, 不是那麼容易的。但蕭刻始終不慌不忙,不跟他有身體接觸,只是用語言輕聲安撫, 持續穩定地用聲音傳遞著自己的存在,讓人覺得很安定,很踏實。
後來周罪竟然也真的睡著了,只是睡得並不熟。蕭刻眼都不閉, 一直盯著他看。只要他有一丁點不安穩,蕭刻就會馬上用輕緩的語調在旁邊說:「是我,不怕,我是蕭刻。」
就這麼持續了一整夜。這一夜不漫長,蕭刻在每一秒的凝視中心裡都是滿足的,眼前是心中所愛,不覺得難熬也不覺得是負擔,反而覺得這樣的夜晚有種別樣的幸福感。蕭刻還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戀愛腦了。
周罪早上睜眼之前還聽見蕭刻輕聲在說:「繼續睡,陪著你呢。」
他睜眼就看到蕭刻帶著淺淺笑意的臉,和那雙熬了整夜佈滿紅絲的眼睛。周罪意識回籠,沉在蕭刻的視線裡兩秒,然後伸出手把蕭刻摟了過來,臉埋在他肩窩,聲音低沉沙啞:「……一直沒睡?」
蕭刻一笑,反手捏著周罪後腦勺的硬骨頭,手指輕輕地抓,聲調是揚著的,帶著點小驕傲,問他:「先別管我睡沒睡,我就問問,你是不是睡了整夜?」
周罪悶聲應著:「嗯。」
「蕭老師說到做到。」蕭刻又笑了兩聲,然後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說:「本來今天打算回我媽那兒吃飯,就還是算了吧,我去店裡補個覺。」
周罪很久都沒能說出話來,只是在蕭刻耳朵上脖子上無聲地親吻。心裡漲得難受,沒嘗過的滋味兒,一顆老心被人這麼放在手裡捧著,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值得。
蕭刻主觀上不覺得疲憊煎熬,但畢竟年齡在這兒,沒有十幾歲二十出頭的精力,最近兩年越來越熬不起夜。這麼一宿沒睡的後勁是很強的,到了店裡連陸小北都能看出來,盯著蕭刻的臉問得很直接:「我操……你倆昨晚幹啥了?」
蕭刻打著哈欠,說:「關掉你的不良思想,我們可純潔了。」
「嗯嗯,」陸小北點點頭,「純潔地做了一宿不純潔的事兒吧?」
「滾蛋。」蕭刻笑著罵他。
那天周罪繼續做著前一天那個半全身,大兄弟依然光溜溜地往床上一趴,周罪戴著口罩,一臉冷漠地割線。
但也只是臉上冷漠而已,心裡不僅不冷漠,反而很柔軟,很惦記旁邊屋裡補覺的那個英俊老師。
俊老師一無所知,蓋著毯子酣睡如泥。
雖然蕭刻話說得很篤定,一切都交給我,但其實這種事兒誰心裡也都沒譜,到底能不能真把周罪這毛病給治好了是真的不知道。但蕭刻就是不信了,一個月不行就倆月,倆月不夠就一年,一年不夠就三年五年,靠時間堆也得堆出個成果來。
開玩笑呢,蕭老師一個大活人,拼不過誰啊?就這麼陪著守著,直到你閉上眼睛心裡只有我。
這點自信蕭刻還是有的。
這得慢慢來,不是著急的事兒。所以蕭刻還是跟之前一樣,工作日不去找周罪,他得上班,周罪也有事兒,談情說愛還是治病解惑都不急於一時,以後時間那麼長,急什麼。
方奇妙有天下班時間直接在蕭刻學校門口等著,把人接走。蕭刻一上車方奇妙就冷嘲熱諷:「謝謝蕭爺賞光陪吃飯唄?見個面好大不容易。」
蕭刻笑了,斜眼瞥著他:「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
方奇妙於是說:「我現在見你一面還得提前約,你就是標準的見色忘友,你這樣以後就沒有『友』了。哎以前你跟那誰好的時候也沒這麼誇張啊?」
蕭刻還是笑,心情很不錯:「別扯了行嗎?你約我了嗎?我接著你電話了還是拒收你微信了。」
「那是我體貼,我知道你忙著搞對像兒,不好意思佔你時間。」方奇妙哼笑兩聲,「反正你今天得陪我去個局,我自己去就得尷尬死我,裡邊有個人想求我辦事兒,我不想給他機會跟我說話。」
蕭刻靠在椅背上,比了個手勢:「蕭爺給你解決。」
方奇妙過會兒問他:「跟你們周老師感情還行?有矛盾不?」
蕭爺閉眼靠著,一臉愜意:「好著呢。」
「這回留個心眼兒吧,」方奇妙的話點到即止,不多說,「你年齡小還是搞不過那些老油子,別讓人耍著玩兒,別吃虧。」
蕭刻當時只是笑笑,順著方奇妙的話點了點頭,「嗯」了聲。但他當時在心裡想,我家老油子那就是個大寶寶,他會耍誰啊?他連撒謊都不會,心裡裝著一丁點兒事沒坦白都覺得自己罪該萬死,對不起蕭老師,對不起人家對他的情意,對不起人家一片赤誠。
哎實在是太可愛了,又好幾天沒見著了,有點想。
蕭刻飯桌上一滴酒沒喝,其實他不是每次喝酒都會胃疼,但還是沒想喝,不想讓周老師擔心。
吃完飯去K歌的時候蕭刻給周罪發消息問他:忙不忙?
周罪回他:不忙,回家了。
於是蕭刻唱歌之前把電話給周罪撥了過去,跟他說:「蕭老師給你唱歌聽。」
手機開著免提,蕭刻攥在手裡,一首情歌唱得深情款款。別人不知道蕭刻通著電話呢,嗷嗷地讓他接著唱。蕭刻看了眼時間都快十一點了,於是擺擺手笑著開門出去了。
電話關了免提,放在耳邊笑著問:「喜不喜歡啊?」
周罪說:「喜歡,很好聽。」
蕭刻咬著話音,那聲音就像在咬著耳朵說話,朦朧又曖昧:「那下次我就給你一個人唱……」
這句話本來很正常,但是蕭刻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總讓人平添幾分遐想。周罪喉結動了動,過了幾秒低低地說:「……想你了,蕭老師。」
蕭刻一下就笑了出來,他本來就是故意的,老男人逗起來很美味,一釣就上鉤。蕭刻衝動之下很想說那我等會兒就去,但想了想方奇妙這邊還沒完事兒,真就這麼走了恐怕以後就真沒朋友了。所以還是說:「明晚就去,再等我一天。」
第二天是週五,下了班周罪已經在門口等他了。連著兩天門口有豪車接,蕭老師覺得自己很不低調。但也沒什麼辦法,一個是摯友一個是心肝兒,不低調就不低調吧。
蕭刻安全帶都沒系就先湊上去親了親周罪的臉,瞇眼笑著:「禮物今天挺帥的啊。」
周先生平時衣服多數都是深色,基本都是黑的,今天穿了件白色POLO衫,看著很正經。蕭刻平時上班也習慣穿得稍微正式一些,畢竟為人師表呢,不穿白大褂的時候他基本都穿襯衫。襯衫也很挑人,但是蕭老師還沒什麼撐不起來的衣服,再挑他也架得住,「蕭帥」不是白叫的。
周罪低低笑了兩聲,蕭刻知道這人又不好意思了。
其實周罪也是故意這麼穿的,前幾天特意讓陸小北給他買了好些衣服,明確表示了要看著年輕的。跟這麼年輕英俊的蕭老師談戀愛實在是壓力大,尤其見過蕭老師前任之後壓力更是成倍增長。那人跟他年齡應該差不多大,但看著比他年輕,很有氣質,一看就是高端人士。周罪洗臉的時候對著鏡子打量自己,越看越不滿意,覺得自己活得太糙,臉也不好看,文化水平也就那樣,天天不修邊幅的看著得比蕭刻老十多歲,本來沒差幾歲,這生生給弄成大叔和學生了。
陸小北笑了倆小時,連幹活的時候都在笑。那天剛好做的就是個小字母,扎完陸小北就走了,約了個人去逛逛,天黑才回,給他大哥拉了一後座的成果回來,逛了一天刷卡刷了小十萬。
「穿吧,去我蕭哥面前開屏。」陸小北累了一天,但看到他大哥那張冷冷淡淡的臉就還是想笑,「換季我再給你買,反正咱唯一的優勢也就剩錢了。他設計師趕一個月圖不如咱扎一個花臂來得實。」
周罪搖頭說:「不是那麼比的。」
陸小北說:「不這麼比也沒別的能比了,我這是安慰你呢,心裡有點數。」
蕭刻不知道這些,只當周罪是臨時起意換個風格,看著還挺新鮮的,襯得他周老師很帥很年輕。直到晚上回家蕭刻去衣櫃裡拿內褲的時候,看到那一堆紙袋才有點懵,隨手翻了翻,然後蹲地上笑了好幾分鐘。
周罪洗完澡出來蕭刻已經恢復正常了,拿著內褲去洗澡跟他擦身而過的時候還順手掐了一把他的腰,咬著耳朵說:「周老師床上等我。」
其實周罪還是多想了,他穿什麼有什麼關係呢,他什麼樣蕭刻不喜歡?比如他們做愛時情慾深陷慾海共沉淪的銷魂時刻是蕭刻最最喜歡的,那種時候周罪皺著眉隱忍克制的表情,蕭刻只要看一眼就難以自控。連赤裸的樣子都那麼喜歡,穿什麼又有什麼所謂。
性事平息,蕭刻舒坦地癱在床上,跟在地上撿套子的周罪說:「……周老師好腰。」
周罪動作一頓,看他一眼,笑了笑說:「累了就快睡。」
蕭刻連內褲都懶得穿了,就光著躺那兒看著周罪,笑著衝他張開胳膊:「我不睡,你趕緊收拾完了過來,蕭老師懷抱還等著容納你呢。」
周罪搖了搖頭,扔了套子過來親了親他,說:「你睡你的,我去別屋睡。」
「分房啊?」蕭刻挑起眉,「蕭老師沒有魅力了?」
「沒有的事,」周罪跟他碰了碰鼻尖,眼裡很明顯就是捨不得,「你好好休息。」
蕭刻張嘴去咬他鼻子,哼著說:「那不行,我孤枕難眠。」
他攢了一周的精神就是為了這兩天陪周罪睡覺的,分房睡那是開玩笑,不可能同意的。周罪收拾完回來,蕭刻直接抱住他,溫聲問:「我今天抱著你睡……好不好?」
周罪想都沒想就答:「好。」
蕭刻的懷抱很舒服,兩人呼吸和心跳交融,讓彼此都有一種歸屬感,很踏實。後來見周罪快睡了蕭刻才放開了他,和他離開一點距離,不再跟他有身體接觸。周罪深呼吸了幾次,蕭刻輕聲說:「放鬆,蕭老師給你唱個歌兒。」
蕭刻的嗓音很好聽,周罪早就聽過的,但是每次聽都是在ktv那種嘈雜的環境裡,透過麥克風把他的聲音無限放大。這樣的夜裡蕭刻安安靜靜地低聲在他旁邊唱歌,這種感受很奇妙,讓人的心真的就慢慢舒緩了下來。
蕭刻唱了首《I don』t want to change you》,一首英文歌,節奏很舒緩,周罪會跟著他的節奏慢慢調整呼吸。一首歌沒唱完,周罪竟然已經睡著了。
蕭刻無聲笑了笑,所以其實並沒有那麼難是吧。沒有蕭老師追不到的人,也沒有蕭老師擠不走的前任。
那晚他還是幾乎整夜都沒睡,一聲一聲刷著存在感,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清明,讓周罪就算在睡眠中聽覺神經也能分辨出他的聲音。會有點辛苦,但蕭刻不覺得累。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蕭刻起初來這兒的每個晚上都是不睡的,但儘管他一直盯著守著,周罪有時候還是會驚醒,會抗拒身邊有個人存在。這樣的時候蕭刻就會唱歌,陷入夢魘他說什麼都沒用,可是唱歌是有用的。
這能第一時間把蕭刻和那個人區分開,他的歌,他的聲音,都是有溫度的。這種嗓音只屬於蕭刻,他唱歌時候的情感只針對周罪一個人。
後來周罪波動的間隔就變長了,蕭刻可以趁著間隔的時間瞇個盹兒,不過就算是睡著了也是很淺的程度,只要周罪一醒他也會瞬間醒過來,哄哄這人,跟他說兩句話,或者唱幾句慢歌。
陸小北知道這事兒以後嘴都閉不上,很震驚。他愣了半天,眼睛都紅了,後來雙手合十比了下手勢,想要說點什麼,但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找不著語言。最後只憋出了一句:「……辛苦了,哥。」
蕭刻笑著擺了下手,很瀟灑,毫不在意:「不辛苦啊,不算個事兒。你以為你大哥不辛苦嗎?他比我還累。」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容易的事兒,他追周罪,他忽略周罪以前種種和他在一起,這些都很不容易。雖然他這麼陪著哄著,但是周罪就算睡著了也都睡得很累,精神始終是緊繃的,他會整宿做夢,睡著也不比醒著輕鬆。
可是既然都跟從自己的心走了這條路那就得走好,前期辛苦點把雜草都拔掉,以後就是坦途,走得才更坦蕩更舒服。
連陸小北聽到的時候都紅了眼睛那麼觸動,每個夜晚都在感受的周罪就更清楚蕭刻的心意。很捨不得,每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都很揪心,但他不能辜負蕭刻這麼深重的情感,他只能放鬆自己不去想太多,盡量讓自己每個晚上都能睡得更熟。
但有的時候還是會覺得負罪感太重,尤其是本來平穩一些的睡眠又莫名其妙地變差,甚至有一天剛睜眼看到旁邊有人的時候還伸手推了蕭刻。
沒有控制力氣,蕭刻脖子都被他推得響了一聲。
蕭刻當時剛睡著就突然被推醒也嚇了一跳,不過眼睛睜開的第一反應就是說:「不怕寶貝兒,我是蕭刻。」
這事兒讓周罪低沉了一天,從後面抱著蕭刻把臉埋在他肩膀上,一句話都不說。很有挫敗感,很著急。
說到底還是太心疼了,蕭刻都熬瘦了,下巴殼兒都尖了。
那個晚上周罪洗完澡直接去了別的房間,安安靜靜一聲沒吭。
蕭刻站在他房間門口,倚著門笑著衝他勾手指:「走了心肝兒,回屋睡覺。」
周罪搖了搖頭,沉聲說:「今晚我在這兒睡。」
蕭刻抱著胳膊笑得壞壞的:「分房睡的結果你確定能承擔得起?蕭爺要是半夜做春夢醒了身邊都沒個人?」
「做春夢,」周罪低著頭,淡淡地說,「你連眼睛都不能閉,你怎麼做夢。」
蕭刻不跟他廢話,拍了拍門叫他:「你趕緊給我過來,別等我過去扯你。」
周罪軸勁兒上來了,不想讓蕭刻每個晚上都那麼煎熬,動也不動,只是搖頭。
蕭刻在門口跟他對峙半天,後來耐心沒了,也沉了臉,聲音低了下來,開口問他:「周老師,以後都不跟我睡了是吧?」
周罪腦子一抽竟然點了頭。
蕭刻難以置信,都讓他給氣笑了。最後點了點頭,說:「好的周老師,我知道了。」
蕭刻回了臥室直接把門反手就給鎖上了,門鎖「咯登」一聲響,兩個人心也都跟著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