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成越……」嵇徐聲音有些低。

　　　「……幹嘛。」成越這會兒不想聽嵇徐說話。

　　　嵇徐緊擰著眉看向了車窗上映出來的成越，心疼的不行，「你……」

　　　「我去……買瓶水。」成越語氣有些哽咽的打斷了嵇徐，轉過來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眼眶還紅著。

　　　「你聽我……」嵇徐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就見著成越動作快速的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嵇徐連忙推開門跟著下去了，剛下去就看見已經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的成越和迎面朝成越駛來一輛小電瓶車。

　　　成越低著頭走路走的快，眼見就要撞上了。

　　　「成越！」嵇徐這會兒眼睛都發紅了，剛想衝上去把人給拉住，腦子裡突然一陣眩暈。

　　　成越聽見聲音還沒來得及回頭就看到了急剎停在自己旁邊離他腿沒多遠的小電瓶車。

　　　小電瓶車上的女人也是一臉驚嚇，拚命拍著胸。

　　　成越倒是沒被這個車嚇到，他剛想回過頭跟嵇徐說一句沒事，就見著不遠處的嵇徐一手撐著車頭，整個人有些脫力慢慢跪了下去。

　　　成越被嚇得蹬著腿就跑了過去，連忙把人給抱住，「嵇徐！嵇徐！」

　　　嵇徐被成越撐著，好歹借了點兒力慢慢站了起來，但眼前還是有些發黑。

　　　成越見嵇徐一直沒說話，嚇得聲音都有些抖了，抱著人眼淚就下來了，「嵇徐……你別嚇我……」

　　　嵇徐等眼前那一陣兒緩過來後，看著一邊抱著他一邊還哭的稀里嘩啦成越又心疼又覺得好笑，「你哭什麼，我就是暈了一下。」

　　　成越見他終於開口說話，眼淚掉的更凶了，「你嚇死我了！」

　　　「我沒事。」嵇徐把人反抱住了，細細安慰著。

　　　成越這麼哭，不單單只是因為擔心他，更多的可能是因為他這些天的狀態。

　　　成越平時看著傻氣，心又大，但對周圍人的情緒其實很敏感，他這些天儘管在調整自己，但成越肯定注意到了他的一些顧慮或者說是。

　　　嵇徐心裡明白，但他沒有任何辦法改變現在的這種狀況。

　　　成越哭完後抬手隨便抹了一把臉，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著頭沒說話了。

　　　被嵇徐扶著車差點暈倒嚇到了是一會兒事兒。

　　　嵇徐今天突然的這種態度也把他嚇得不輕，他正滿心歡喜的坦然並且享受的期待著他和嵇徐關係的轉變，打死他都沒能想到能是現在這種情況。

　　　他想不到嵇徐會跟他說些什麼，但就嵇徐這些天的樣子，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告訴他。

　　　「把頭抬起來。」嵇徐摸了摸他耳朵尖，見他不抬起頭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了頭，「剛剛撞到了沒有？」

　　　成越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的把頭轉了回來，搖了搖頭，接著說，「去醫院吧。」

　　　嵇徐看了他一會兒，知道等會兒成越肯定不會走，只好點了點頭，「跟老師請個假吧，等會兒還要吃飯。」

　　　到醫院後，成越滿心急著嵇徐的病，其它的倒也忘了個乾淨，掛了號，看了醫生，重新又吊上水後，成越這才鬆了一口氣似的坐在了床邊守著躺著的嵇徐。

　　　「真的沒事。」嵇徐安慰，「就是有一點反覆。」

　　　成越低低的應了一聲後，低著頭不知道又去想什麼。

　　　吊完水從醫院回來後，嵇徐因為渾身不舒服被成越扶回房間就睡了。

　　　成越等他睡著後才慢慢的回到自己房間。

　　　第二天一早，成越起早出去把早餐買回來後，又去嵇徐臥室看了一眼。

　　　人還睡著。

　　　但成越慢慢靠近過去，床上緊閉著眼睛的人睜開了眼睛。

　　　成越見他突然把眼睛睜開，後退了一步後，走上了前，「早餐我放在桌子上了，你要是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成越一邊說一邊給他扯了扯滑下去的被子。

　　　「好。」嵇徐捏了捏他的手。

　　　成越眼眶一酸，背著書包上學去了。

　　　這幾天兩人過的都不太好，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成越學習進度趕，時間從早上5點多到晚上將近12點。

　　　嵇徐這幾天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越來越忙了。

　　　所以兩人基本除了早上碰不著面，晚上嵇徐回來的時候，成越躲在臥室裡也不敢出去。

　　　成越每天晚上都想嵇徐，想嵇徐跟平時一樣抱著他睡覺，想嵇徐捏捏他的耳朵，想窩在嵇徐懷裡蹭一蹭。

　　　他想的心都疼了。

　　　疼著疼著成越難免開始埋怨嵇徐，但又一邊看不起自己。

　　　早上，成越剛打開臥室門正好碰著要敲他門的嵇徐。

　　　成越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低著頭不敢看嵇徐。

　　　「吃飯了。」嵇徐看著他的頭頂，歎了一口氣，往餐桌方向去了。

　　　成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也去了餐桌，吃了一個包子後剛想起身走，就被嵇徐拉著了。

　　　他現在根本就不能和嵇徐待在一塊，他怕他自己忍不住質問嵇徐，他怕自己氣糊塗了把一些不該說的該說的都給說了出來。

　　　「多吃點。」嵇徐看著他短短幾天就有些尖了的下巴有些心疼。

　　　成越這半年都在抽條，本來人就瘦，在這麼往高一長，腰上一點肉都沒了，就連臉頰上那點帶著稚氣的肉也掉了個乾淨，看著可憐又清瘦。

　　　成越勉強把碗裡的那碗粥喝完後，才拿起書包去了學校。

　　　嵇徐看著成越走後，眼神沉了下去撥通了唐景的電話。

　　　唐景很快的接起了電話。

　　　「喂。」唐景笑呵呵的，「這麼早，吃飯了嗎？」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嵇徐語氣平常，只是臉色不好。

　　　「差不多了。」唐景說完又歎了一口氣，「你這又是弄哪出？小孩兒就差那麼一個月滿18，你幹嘛現在非得把這領養人關係解除……」

　　　這邊成越放學前一會兒收到嵇徐有事讓他先回家的消息後整個人就沒了精神。

　　　老師說完放學後，他還趴在座位上沒動。

　　　等教室裡的人走了個乾淨後，他剛準備收拾收拾書包回去，包裡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從書包裡翻出手機看了一眼，是他師父。

　　　他師父一般沒事不會跟他打電話，成越見狀連忙給接了。

　　　「喂，師父。」

　　　「嗯，放學了？」齊康問。

　　　「嗯。」成越說。

　　　「我這邊有個活動，正好年齡都差不多，有興趣過來試試嗎？」

　　　成越猶豫了一會兒問：「幾天？」

　　　「三天。」齊康回答。

　　　今天星期五，去三天，只用請星期一的假。

　　　成越有些遲疑的又道：「我問問我舅舅。」

　　　「好。」齊康笑著應了，又問他最近怎麼樣，畫畫有沒有努力。

　　　成越一一答了後，兩人才掛了電話。

　　　看著熄掉的屏幕，成越呼了一口氣後撥通了嵇徐的電話。

　　　電話那頭很快就被接通了。

　　　「嵇徐。」成越把頭埋進了胳膊裡。

　　　「嗯？回家了嗎？」嵇徐問。

　　　「嗯。」成越看著自己的腳，想了想試探道，「我師父那邊有個活動，喊我過去長長見識，要去三天。」

　　　嵇徐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就在成越觸到那一點躍於指尖的希望，眼睛越來越亮後。

　　　「嗯，好，注意安全。」嵇徐那邊開口了。

　　　成越閉上了眼睛，猛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喘了幾口氣後，冷硬的應了一聲後，狠心的把電話先於那邊掛掉了。

　　　接著成越像是怕自己會後悔一樣飛快的給師父那邊回了個準信，接著又給陳老師請了一天的假。

　　　做完一切後，成越看著周圍空蕩蕩的教室，突然覺得沒意思，吸了吸鼻子後，有些腿軟的又坐在了座位上靠著。

　　　嵇徐這邊掛了電話後，臉色沉了下去，滿會議室的人被嚇得不敢多喘一口氣。

　　　這幾天嵇徐的狀態誰都不敢上去觸霉頭，偏偏這幾天接手的案子又難搞，明後兩天就要開庭了。

　　　「行了，散會。」嵇徐一揮手。

　　　整個會議室的人忽的就鬆了一口氣，魚貫而出。

　　　嵇徐平時就嚴肅冷漠，雖然架不住長得帥男男女女不少藉著工作湊上來的，但這幾天硬是沒一個人敢湊上來。

　　　嵇徐渾身的寒意透露著誰上誰死的態度，就連唐景都不敢上去觸霉頭。

　　　晚上嵇徐從公司回家，剛進門就看見了放在客廳顯眼位置上的塞得滿滿的書包，眼神有些發冷。

　　　他怎麼不知道成越的意思，成越一舉一動他全部都一清二楚。

　　　嵇徐蹙著眉坐進了沙發裡，摸出一根煙剛抽了一半又給掐了。

　　　他把成越書包裡面的東西翻出來看了一遍，歎了一口氣後，又去拿了一件較厚的外套放進了成越的書包裡。

　　　成越赤腳站在門口，小心的從門的縫隙中看著客廳沙發的一角。

　　　他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就從床上跳了下來，他就想看看嵇徐看著他收拾好行李之後會不會挽留他。

　　　腳凍木了後，嵇徐也沒進他房間的動作，成越抹了一把眼睛，氣的梗著脖子上床裹著了。

　　　隔天一大早，成越站在浴室鏡子前面有些尷尬的看著自己腫了還有些發紅的眼睛。

　　　他昨天晚上就偷偷的哭了一會，沒想到能有這個效果出來。

　　　嵇徐看著成越那副樣子心疼，在他頭上抹了一把後提議道：「我送你去？」

　　　「師兄會過來接我。」成越躲開了嵇徐的手，拎著書包就下了樓。

　　　嵇徐手落了空。

　　　成越接到師兄電話後就下了樓，嵇徐跟著下去，見人上車後，心裡突然湧現出後悔。

　　　他本來想趁著成越出去這兩天把自己這種狀態調整一下，但是他看著成越委屈成那個樣子，心臟跳了一下就有些不忍心。

　　　但是……他自己都把自己理不清……

　　　「拜拜……」成越有些僵硬的朝嵇徐揮了揮手。

　　　「有事打電話，注意安全。」嵇徐也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等車子慢慢開走後，嵇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眼裡漸漸凝出了一片冰渣子。

　　　成越走的這兩天，嵇徐渾身上下的狀態別提多嚇人了，隔天開庭對方的律師到最後被嚇的說話都結巴了。

　　　直到唐景把加急加錢加人脈的那份文件辦下來給嵇徐後，嵇徐狀態才稍微好一點。

　　　「你這樣有什麼意思……」唐景見著嵇徐的臉色，「你這樣把人逼走還不是自己難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嵇徐，我只說這一句，成越要是走了再也不回來，你要怎麼辦。」

　　　嵇徐瞳孔猛的縮了縮，抬頭看向了唐景，這兩天都想不明白的那團思緒猛地被唐景點醒了。

　　　他到底在幹嘛，成越要是跟別人走了……

　　　嵇徐突然想清楚了他為什麼開始感到害怕。

　　　不光是因為成越慢慢長大，更多的是因為成越長大後慢慢脫離他，不再需要他，不再依賴他。

　　　他討厭成越的不受他控制。

　　　嵇徐需要的是成越的全心全意眼裡只有他，以後也是。

　　　不可能會有其他人，成越只能是他的。

　　　就算成越以後後悔了，他也要把人綁著鎖在自己身邊。

　　　要是想跑就乾脆打斷腿，大不了他養成越一輩子。

　　　這天嵇徐想著明天成越就要回來，腦子清醒的半夜剛睡著，放在床櫃上面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嵇徐瞇縫著眼睛起身看了一眼，見是成越打過來，連忙接了。

　　　成越這兩天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這會兒大半夜的。

　　　嵇徐腦子裡一瞬間七七八八想了很多，接了電話後，才發現電話那頭一直沒動。

　　　「喂？成越？」嵇徐喊。

　　　電話那頭依舊沒出聲。

　　　「成越。」嵇徐喊了一聲，「你怎麼了？」

　　　「嗝……」電話那頭的成越突然打了個嗝後，又嘻嘻的笑了兩聲，「嵇徐……」

　　　嵇徐一聽這動靜，眉毛就擰在了一起，「你在哪呢？喝了多少？」

　　　「嵇徐……」成越嘴裡模模糊糊的又喊了一聲。

　　　「你師父他們呢？」嵇徐又問，「你……」

　　　「你閉嘴！」電話那頭的成越突然喊了一聲。

　　　嵇徐：「……」

　　　「你喝了多少……」嵇徐這句話又沒說完。

　　　「你不是說有事打電話嗎，我現在就有事！」成越吸了吸鼻子，接著吸了好大一口氣來給自己打氣，接著懷揣著一肚子的氣。衝著電話那邊開始吼著，「我他媽就喜歡你！你故意的！你裝著不知道！你不喜歡我還管我幹嘛！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難受！」

　　　「我知道……」嵇徐被電話那頭的成哭的心疼的不行。

　　　「你知道個屁！」成越這口氣喘大了，被自己嗆的咳嗽了兩聲，接著聲音突然就低了下來，「你故意的……就是你讓我難受的……你都不知道我的心裡多難過……」

　　　「我知道。」嵇徐眼眶也有些發紅。

　　　「那……那……那你……」成越拚命的眨了眨眼睛後，聽著電話那頭一段沉默成越的一顆心不住的往下落。

　　　成越打了一聲酒嗝後聽著電話那頭久久不出聲，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把自己裹在了被子裡。

　　　嵇徐說出那句話後，等了一會兒後電話那頭一直沒回應，蹙著眉剛想把電話拿開，才發現電話那頭已經顯示關機了。

　　　嵇徐冷著臉下了床，拿了件外套，拿了車鑰匙和抽屜那份資料就往門外走。

　　　同手同腳的走。

　　　一邊走還一邊撞到了門碰到了沙發帶翻了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