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藝考進行得很順利，成越考完一門兒都是蹦著出來，考一門兒蹦一門兒的。

　　　嵇徐看的好笑，隨即帶著人在這座城市趁著空閒玩了好幾天。

　　　成越確實挺開心，考的不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特別享受只有嵇徐和他兩個人的相處時間。

　　　但是成越也明顯的察覺到了嵇徐這幾天的不對勁，但他也說不上來，因為嵇徐看上去跟以前沒有多大差別。

　　　他賴床了會打他，冰淇淋吃多了會罵他，一起看電影也會一起笑。

　　　一切都跟以前沒差別，甚至嵇徐對他比以前更好了。

　　　只是經常性的沉默和不在狀態讓成越有些擔心。

　　　但這種情況在嵇徐的盡力掩蓋下又讓成越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回家後，成越只休息了一個下午，因為第二天就要上學，所以晚上睡的早。

　　　嵇徐感受到身邊的人睡熟後，悄悄起身去了客廳。

　　　這幾天他看著成越和那麼多同齡男生在一起交流交朋友，嵇徐腦子起的一些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一根煙抽完後，嵇徐不覺得可笑了。

　　　他產生的那些想法真挺可憐的。

　　　第二天一早，嵇徐起床的時候差點沒站穩，腦子有些暈，他晃了晃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才起身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照例想下樓去跑步，剛換好衣服就覺得不對勁，他伸手在自己額頭上摸了摸，覺得有些發燒，但又不確定，只好翻出溫度計給自己量了一下。

　　　嵇徐還趁這個時間還去臥室幫成越蓋了蓋被子。

　　　成越睡覺總喜歡用腿把被子踢開，晚上倒不喜歡踢，就是早上四五點的時候喜歡把被子掀開。

　　　蓋好被子後，嵇徐把溫度計拿出來看了一眼，不高，剛過37度一點點。

　　　見沒什麼大事，嵇徐隨便吃了點感冒藥後，照舊下樓去跑步了。

　　　成越模模糊糊的起床後正好碰著剛從浴室出來的嵇徐，看見嵇徐頭髮都還濕著連忙去抽了條毛巾給他搭在了頭上，「還說我不擦頭。」

　　　「剛跑完步，熱。」嵇徐看著他過去鏡子前閉著眼睛刷牙就有些好笑，「今天怎麼就起來了？」

　　　「因為……」成越一滿嘴的泡沫，說話都說不清楚，「因為餓了……」

　　　嵇徐嘖了一聲，單手揉著頭，轉身去廚房把剛下去跑步，帶上來的早餐一一裝進了盤。

　　　成越洗漱完坐在餐桌上的時候，見了嵇徐的臉色皺了皺眉，但看著嵇徐正給別人回著消息也就沒多說。

　　　等嵇徐把手機放下，成越一邊喝粥，一邊問，「你怎麼了？」

　　　「怎麼了？」嵇徐問。

　　　成越朝他腦門上把手探了過來。

　　　嵇徐不動，任他摸著。

　　　「不熱啊。」成越有些疑惑，「你臉色怎麼這樣？」

　　　「剛剛跑快了吧。」嵇徐笑了笑，「你趕緊吃，再磨蹭就要遲到了。」

　　　緊趕慢趕的等成越吃完早餐後，嵇徐就開車把人送到了學校。

　　　「下去啊。」嵇徐看著一直沒動的成越。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成越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我真沒事兒。」嵇徐歎了一口氣，「可能是這兩天沒睡好，不過寶貝兒你真的要遲到了。」

　　　成越本來還想說什麼，聽嵇徐說完後整個人都愣了愣，接著滿臉通紅，連耳尖都紅透了。

　　　嵇徐見狀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別害羞了，趕緊去上課。」

　　　「你要是有事要記得跟我說，我可以請假回去陪你。」成越最後下車之前還是不放心。

　　　「知道了。」嵇徐有些無奈的伸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我怎麼發現你最近那麼囉嗦呢。」

　　　「我才不囉嗦……我還不是只對著你那麼多話……」成越一邊嘀咕，一邊下了車。

　　　看著成越進了學校後，嵇徐長歎了一口氣後慢慢的趴在方向盤上有些睏了。

　　　沒睡十分鐘，被嚇醒了。

　　　有人敲他的窗戶。

　　　嵇徐回過神後，偏頭看了過去，把窗戶打了下來。

　　　「今天這兒不能停車，前面幾個車調不過來了。」

　　　嵇徐偏頭看了看外面有些擠的車流，點頭示意後把車慢慢的開走了。

　　　到公司後，嵇徐剛進辦公室沒一會兒，唐景就摸了進來，把幾個文件扔給了他。

　　　「臉色不怎麼好啊。」唐景看著他打趣道，「不就陪小孩兒去隔壁考了場試嗎？累成這樣，人到中老年不得不認輸啊。」

　　　嵇徐猛地被他戳到痛處，臉色黑了黑，少見的沒有懟回去。

　　　「對了，你上次跟我要的假，你準備什麼時候讓我批？」唐景說完要笑著歎了一口氣，「肯定是要帶你家小孩出去玩，我一個孤家寡人就得守著我們倆一起……」

　　　「不用了。」嵇徐打斷了他的話後臉色平常的翻看著手上的案子。

　　　唐景倒是被這句話說的怔了怔，隨即有些誇張的瞪大了眼睛，「不要了？那你前段時間拚死拚活的把工作全壘在一起不分晝夜的弄完，不就為了這個假期嗎？你現在突然說不要了？你耍你自己玩兒呢」

　　　嵇徐沉默了一會兒把手上的文件反著壓在桌子上，緩慢開口，「這個案子裡委託人起訴理由不夠清……」

　　　「誰跟你說案子的事兒？」唐景一把把文件抽了過來，「你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嵇徐擰著眉，心裡突然有股火冒了上來，手裡抓著的筆一下就被摁斷了。

　　　尖銳的塑料刺扎進嵇徐手裡的時候讓他本來就鬱成一團的腦子直接炸了。

　　　嵇徐猛的站了起來，還沒等站在辦公桌前面唐景嚇得往後跳，剛站起來的嵇徐就晃著往地上倒了過去。

　　　幸好嵇徐摔倒一半飛快伸手撐住了椅子，堪堪半跪在地上。

　　　「哎！」唐景被他嚇得不輕，連忙把人給扶著起來了，「這是怎麼了！」

　　　嵇徐眼前那一陣黑緩過來後，蹙著眉擺了擺手道：「沒事兒，起猛了。」

　　　「你起猛個屁啊！」唐景扶著他胳膊就感覺溫度不對勁，立馬伸手在他腦門兒上摸了一把，「你丫的發燒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放學的時候，成越收到嵇徐來接他消息的時候立馬就往外跑，卻被陳總一臉笑嘻嘻的給攔住了，陳總見他停下來一把勾著他的肩膀，「跑什麼啊，瞅瞅你笑的，急著去見女朋友啊。」

　　　「關你屁事。」成越笑著一個甩腿就踢在了陳總的屁股上。

　　　「嘿！」陳總笑著捂著自己的屁股開始控訴，「你們看看！有女朋友就忘了爹！」

　　　成越懶得跟他說，他急著想出校門，卻被陳總一直糾纏。

　　　所以兩人就一路笑著你罵我一句，我打你一巴掌的總算出了校門。

　　　嵇徐看著車窗外和同學打鬧的成越，突然發覺以前的成越好像回來了。

　　　現在的成越就像是一株衝破了霧靄的生機勃勃的小樹。

　　　沒有了小心翼翼，沒有了那些不確定的觸角，也沒有了惶然失措。

　　　有的只是自信，勇敢，和面對一切未來漫長人生少年的意氣風發。

　　　在他身上發生過的那些事在慢慢消失，最後成為他人生的一部分，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但是……

　　　嵇徐特別自私的開始懷念以前賴在自己身邊的成越，離不開他的成越，

　　　他把成越養的太好了，他後悔了。

　　　嵇徐自小到大幹的每一件事，做的每一個決定他沒有後悔過一次，他篤定並且自信的邁出著每一步。

　　　但他頭一次發現自己也會不確定，他和以前的成越一樣，他也怕被現在的成越遠遠的甩在身後。

　　　儘管現在還不明顯，但是時間會把這種種隔閡全部拉大。

　　　儘管嵇徐對於成越有很多種辦法將他拴在自己身邊，讓他永遠學不會長大，永遠都只能依靠自己。

　　　可是……什麼樣子的成越都好，他全部都喜歡的不得了，不是成越不夠好。

　　　是他不夠好。

　　　「行了，我舅舅接我，我先走了。」成越使勁的把陳總從自己身上踢開了，「你丫怎麼就那麼肥呢。」

　　　「不帶人身攻擊的啊。」陳總笑了笑，不甚在意，接著扭頭環顧，用胳膊戳了戳成越的腰，「真沒女朋友啊？」

　　　「沒有。」成越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伸手在陳總背上狠狠的拍了兩巴掌，「我走了。」

　　　成越和陳總告別後，三步走一步跑的竄到了嵇徐車邊。

　　　成越打開門，坐上去臉上的笑剛掛起來在看到了嵇徐比早上差的多的臉色立馬垮了下來，「你臉色怎麼還是這樣？去醫院看了嗎？」

　　　「沒事。」嵇徐笑了笑，「今天吃什麼，趕緊想，等會兒不是還得上晚自習嗎？」

　　　「不吃。」成越這會兒哪還想著吃東西，上手在嵇徐腦門兒上摸了一把，「好像有些燙，咱們去醫院吧。」

　　　「睜著眼睛說瞎話。」嵇徐啞然失笑，他剛退燒從醫院跑出來，怎麼可能還燙，一邊笑一邊伸手拍在了成越手上「趕緊，吃什麼。」

　　　成越蹙眉見狀只好隨便報了個餐廳的名字，接著一路上都在勸說嵇徐去醫院看看。

　　　半路上嵇徐實在沒忍住，在他後背拍了一巴掌：「囉嗦。」

　　　成越撇了撇嘴，委屈了一會兒，沒說什麼了。

　　　但很快又不怕死的開始勸告，「咱們還是去醫院吧，現在雖然沒發燒，那萬一等會兒發燒了怎麼辦，還是得去醫院，你難道怕醫院嗎……」

　　　嵇徐擰著眉一邊聽到他講，一邊把車停住了，偏頭看到了外面關了門的餐廳，想到了今天打了退燒藥，睡著後做的一個夢，臉色越發沉了下去。

　　　「你說是吧。」成越一邊說著這個事情，又一邊隱晦的參雜了自己的一點兒小心思，希望嵇徐能明白，「要是以後我生病了，你肯定也會帶著我去醫院的，以後那麼長，總不能你每次生病我都需要先勸你你才去醫院吧，一直……」

　　　「人生那麼長，沒有什麼一直，也沒有什麼永遠，你連下一秒會發生什麼都預料不到。」嵇徐臉上沒什麼表情突然轉過頭看著成越，「你看，你今天想吃的這家店，但他今天偏偏就關了門。」

　　　「什麼意思……」成越因為嵇嵇徐看過來冷漠的眼神心臟狠狠跳了一下，臉色頓時有些蒼白。

　　　他總覺得嵇徐說這話意有所指。

　　　他不明白嵇徐是什麼意思，他以為他們兩個早就心照不宣，只差沒有說出口。

　　　但現在好像差的不僅僅是說出口。

　　　成越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嵇徐，一顆心被吊得七上八下，紅著眼眶不敢多說話，但又看著嵇徐不好的臉色又很擔心，「你是不是生病了難受啊……我……我不吃這家餐……」

　　　「成越。」嵇徐歎了一口氣，打斷了他說話。

　　　成越看著這樣的嵇徐突然心有所感，他的第一反應告訴他嵇徐要說出一些他不願意聽到的事情。

　　　他才不想聽。

　　　成越紅著眼猛地把頭轉了過去，捏成拳頭的手用力到發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