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火光電石之間, 葉君書想了很多應對方法,他感激地朝張管事拱手,“大皇子如此體恤本官,本官不榮幸……”
葉君書的話還沒說完, 躲在門裏的雙胞胎就炮彈似的沖出來, 一個鬥牛似的推開兩個嬌滴滴的哥兒, 一個抱著葉君書不撒手,雙胞胎邊哭邊嚎:“不要不要!大哥是我們的!不要外人!”
“你走!你走!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嘹亮的大嗓門聲震屋瓦,從邊角路過的野貓被刺耳的聲音刺了一瞬,頓時渾身炸毛淒慘的轉身喵喵叫著跑走。
葉君為邊抹淚擰鼻涕, 髒兮兮的小手啪地一聲抹在綾羅綢緞上,小哥兒頓時花容失色, 驚叫一聲下意識的將葉君為往後一推。
葉君為一個屁股蹲,順勢倒在地上,而後小臉慘兮兮的朝朝向葉君書:“大哥,我被虐待了嗚哇哇……”那苦情的哭唧唧小姿態, 比地裏的小白菜還可憐。
葉君書:“……”
推了葉君為的小哥兒頓時臉色發白,“大人,奴不是故意的……”他下意識看向張管事,而張管事面上不見喜怒。
徑哥兒仰天大哭,“不要壞人!哇哇哇……”
葉君書連忙將徑哥兒抱起來, 順便將坐在地上的葉君為撈起來,一手一個抱著來回走哄娃娃,“乖, 不哭不哭哦,大哥不要別人,就要你們,大哥最愛五娃六娃了,不哭了啊……”
兩個小傢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天氣轉冷,葉君書生怕他們吃到冷風,小身板受不住生病,連忙哄人,將一個弟奴演繹得淋漓盡致。
看著兩張相似的小臉哭得通紅,葉君書的心都要碎了,什麼都依著孩子。
雙胞胎得了無數個承諾,才慢慢停止哭號,兩雙小手抱著葉君書的脖子,不停地打嗝。
葉君書朝張管事苦笑道:“張管事,您也看到了,我只能辜負大皇子的好意了。您大概不清楚,我自幼父姆雙亡,自小兄弟們相依為命,幼弟們是我一人拉扯大的,對我比較依賴,身邊出現個陌生人他們都像個驚弓之鳥似的。”
說到此,葉君書面露無奈,“可能是別人在孩子們面前念叨多了,說是我一結契,就不要他們這些拖累之類的話,所以比較敏感。”
張管事淡淡的看了兩個面露懼色的哥兒一眼,仿佛深感同受,“理解理解,既然這兩個侍子不合令弟的心意,那在下就再送幾個過來讓大人挑選。”
張管事話剛落,雙胞胎頓時張嘴哭號,近在耳邊的聲音震得葉君書耳膜直轟鳴。
葉君書連忙拒絕道:“不用不用,不勞您費心了。”
雙胞胎頓時收聲,紅通通的大眼警惕的看著張管事。
葉君書歉意道:“小孩子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張管事並沒有立場說什麼,所以他笑瞇瞇的表示不介意。
“您放心,大皇子那邊我會親自解釋,不會讓您難做的。”
張管事帶人來,一個不缺的帶回去,不就等於辦事不利嗎?自古小人難纏,葉君書暫時還不想得罪大皇子府裏的人,所以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張管事拱手行禮,“葉大人言重了,是這兩個侍子沒有規矩,不討貴府少爺的歡心,在下回去自會如實稟告大皇子。”
兩個小哥兒知道自己要被退回去,頓時一陣驚慌,他們好不容易才討到這個名額,就要有出頭之日,如今連人家的大門都沒進就被退回去,他們這樣狼狽回去,被他人取笑不說,嚴重的還會被主子爺處理掉。
藍衫哥兒不甘極了,他壓下心底的傲氣,求饒般對葉君書手裏的兩小孩開口道:“小少爺,奴知錯了,奴不該推您,請您大人大量,原諒奴這次吧!”
小孩子的心腸最軟了,如果能從小少爺身上找到突破口,他說不定就可以留下來了!
葉君為小臉一皺,頓時埋進葉君書肩窩裏,甕聲甕氣地,“我不是大人。”
徑哥兒力挺雙胞胎哥哥,繃著小臉不高興道,“對,我們還是小人。”
葉君書差點沒繃住表情,這兩個小屁孩太逗了。
青衫哥兒眉黛染愁,柔柔弱弱地對葉君書道,“大人,奴知錯了,求大人不要趕奴走,奴一定會好好伺候大人,奴如果回去,一定會再次被發賣的……”
葉君書眉頭微皺,還沒開始說話,雙胞胎又開始鬧了。
事已既此,張管事再留下也沒意義,於是眼神一示意,讓隨從將兩個還在企圖引起葉君書憐惜的哥兒帶走,他朝葉君書告辭。
葉君書目送一行人離開,直至看不見人影,他才抱著雙胞胎回府。
剛關上門,就看到另兩個孩子到處跑開躲藏的小尾巴,他也沒管,回到屋子,他才重重咳嗽一聲,大喝一聲:“給我出來!”
沒一會兒,就看到路哥兒和勤哥兒磨磨蹭蹭的從躲藏處走出來,“說吧,誰的主意?”
勤哥兒一臉呆萌地眨眼睛,路哥兒左右看看,然後低頭。
雙胞胎一看,大哥這是要興師問罪啊!連忙獻上軟乎乎的香吻,糯糯道:“最喜歡大哥啦!”
“最喜歡了!”
勤哥兒也撲過去軟軟道:“我也最喜歡大哥了!”
葉君書心頓時軟了,不過還是勉強端住表情,“別以為給個糖衣炮彈就可以了,你們這些鬼靈精。”他是那麼容易被收買的人嗎?太小看他了!
路哥兒悄悄一瞅,見大哥並不是生氣的樣子,便笑嘻嘻道:“大哥,我們這不是在幫你嗎?”
以大哥如今的立場,很多事情很難拒絕,他們得幫璵哥哥看住大哥,不讓他做對不起璵哥的事。
雖然他瞭解自家大哥的品性,絕不會輕易受誘惑,但家裏有個對大哥企圖不良的哥兒在,總是膈應人。
而且,被別人送來的,誰知道底細乾不乾淨?路哥兒可不想他們溫暖的家有來路不明的人。
因此,路哥兒嚴肅道:“大哥,往後有人想給你塞人,你就以我們為藉口拒絕好了,反正我們就是這麼無理取鬧。”
他們可不怕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他們還是孩子嘛!小孩子的佔有欲可以理解,反正就不能讓大哥身邊有壞人。
葉君書哭笑不得,“大哥有分寸,你們可不能鬧得太過火了。”果然這是路哥兒主意吧。
葉君書正愁怎麼拒絕呢,沒想到孩子們這麼給力,比他口頭婉拒強多了。門口這一鬧傳出去,恐怕那些企圖打他註意的人就得再思量一番了。
葉君書怎麼也要以孩子們的意願為主,他們一天不點頭,他的身邊就不會有各種形式存在的人,而孩子們自有一套思維,想說服他們,恐怕很難。
葉君書心裏笑瞇瞇地,極為暖心,總算沒白養這些崽子,知道心疼哥哥,為他分擔壓力。
不過這些風聲傳出去,一段時間內孩子們可能會得到別人的關註,葉君書決定,這段時間裏,得拘著孩子們,不讓他們到處跑,免得遇上些有目的的人。
於是果斷決定今天不出門了。
說話間,葉陳氏捧著銅盆走進來,上面還搭著條白帕子,熱氣在水面上方氤氳。
葉君書讓他將銅盆放一邊的桌面,自己抱著兩孩子過去,然後放地上,才準備伸手洗帕子給他們洗臉,路哥兒就積極地搶過活兒,“大哥,我來吧。”
雙胞胎排排站仰起臉乖乖讓三哥給自己擦臉擦手,等擦乾淨了,他們就拉著葉君書的衣擺道:“大哥大哥,咱們該出門啦!”
今天葉君書休沐,是準備帶孩子們出去玩耍的,為此,路哥兒今天沒去看自家店鋪,就等一起遊玩了。
如果不是張管事這突然一出,他們已經出門了。
雙胞胎期待了好久,現在可急了,晚出去一會兒,就少玩一會兒,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去了。
葉君書板起臉,“今天的活動取消了。”才在大門口又哭又鬧的,葉君書擔心再帶他們出去,小身板會吃不消。
“啊?”
孩子們一聽,頓時委屈巴巴地看著葉君書,眼淚直打轉,要哭不哭的。
葉君書被幾雙眼睛這麼瞅著,原則都要忘了,他扭頭往外一看,今天難得出太陽了,是個好天氣,不出去轉轉也太浪費好時光了。
於是他想了想,就道:“今天咱們不去城外郊遊,等晚點兒去軍營探望你們二哥和承和哥去,等他們也放假了,咱們再一起去。”
葉君山和南承和剛入軍營不久,還是新兵,正是以鍛煉為主的時候,一個月只有半天假期。
孩子們一想,好久沒見二哥了,去找二哥玩也好啊!於是歡呼答應,“去看二哥!”
葉君書瞇眼笑,說不定有機會看到阿璵,嘿嘿!
張管事一行人回到大皇子府,直接讓人將兩個沒送出去的哥兒拖下去,自己去複命。
大皇子正在園子裏聽著小曲兒,他靠在軟墊上,一手搭在扶手上,隨著曲調動著手指,雙眼微微闔著,似乎十分沈醉。
張管事先是侯在一邊,恭敬地低垂的頭,並不去打擾主子的興致。
等一曲完畢,一旁的大主管躬身上前,朝大皇子道:“主子爺,張管事回來了。”
大皇子聞言,手指一頓,睜開眼,“宣。”
“是。”
大總管退後幾步,回頭示意,便有僕從迅速過去傳話,將張管事帶過來。
張管事走到大皇子下方,跪地行禮道:“見過主子爺。”
大皇子直起身子,微微往前,“如何了?”
“回主子爺的話,葉大人並未接受。”
“哦?”
張管事便將在葉府門口發生的事不錯分毫的敍述出來,不帶一絲自己的情緒和見解。
大皇子微微沈吟,指尖在扶手上敲動,“這個葉君書……”
看似簡單,實則又有點看不透,他們拉攏他時,完全沒有抗拒,欣喜若狂,但是另一方面又和李家那邊的人保持意味不明的關係。
大皇子還是無法完全信任他的忠心。
不過他倒是查到,李家的人一開始倒是主動靠近的,可惜被他先下手為強,自從他的立場明確後,李家的人倒不再主動找葉君書了,這是讓他十分高興的事。
從另一方面講,只要將葉君書徹底拉攏過來,那他的人際關係,亦能為他所用。
大皇子的拉攏方式,明面上的無非三種,要麼錢,要麼權,要麼美人。
既然美人這條行不通,那就只有另兩條了,大表哥已經親自考察過,他的能力雖未顯露,但遠不及此,只要給他個舞臺,相信不會讓他失望,如果自己將他推上去……
大總管見大皇子一直沈默,便恭聲道,“葉大人家庭環境特殊,聽聞葉大人的幾個弟弟,是他親手拉扯大的,其中感情自不必說,有此結果並不出奇。”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要給葉君書賜人或者結親的話,只能先搞定那些小孩子。
但他們今早送人過去,並沒有什麼風聲,所以並不存在小孩的反應是被授意的。
這個自信他們還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就換個方式吧。”大表哥和他說過,葉君書是個極有野心的人,會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如果他們不時給點甜頭,不怕他不忠心。
見事情告一段落,張管事便再次開口:“主子爺,那兩人怎麼處理?”
那兩人,自然指的是沒送出去的兩個美人。
大皇子目光微冷,“既然沒有用處了,就直接處理掉便是。”沒有價值的人,他大皇子府不會留。
“是。”張管事得了令,隨後退下。
大皇子舒展身子,再次臥在軟椅上,微微瞇眼,大總管會意,一擡手,絲竹聲再次響起……
今年的雪天比以往來得更早,剛步入十二月不久,天地便成素裝銀裹的世界。
皚皚白雪壓在枯枝上,要落不落。
一眼望去平坦的大路上似乎數之不盡的馬車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馳行,不時有披著鬥篷的武官打馬越過。
泰安帝體恤群臣,特地將朝會延遲半個時辰,上了年紀的大臣如無要事,可不必上朝。
老臣們除非是在床上爬不起來,否則,每位老臣們都是感念皇帝的恩澤,一邊依然每天來報導。
皇宮大殿的燈籠還未停止照明,仍有光輝,文武百官門有序站在大殿兩側,開著朝會。
而大殿上的氣氛此時詭譎的安靜,大臣們紛紛低著頭,噤若寒蟬。
泰安帝一把將手中的急奏往大臣面前一甩,滿臉怒容,“好大的膽子!真是一手遮天!若不是激起民變,朕還不知道,大夏的子民竟活得如此水深火熱,老百姓都要造反了啊!”
晉江是西北一州區,地理環境惡劣,產糧極少,屬窮鄉僻野,基本從未交過糧稅,百年來換了無數個知州,仍無法帶動其發展,這會兒再出個貪官,無疑雪上加霜,難怪那裏的百姓不得不反了。
文武百官刷地頓時跪倒一片,齊齊喊道:“陛下息怒!”
泰安帝氣得直喘氣,“晉江知州崔亮道搜刮民膏整整五年,百姓怨聲載道,生不如死,你們竟什麼都不知道?朕要你們何用!”
“還是說,你們幫他隱瞞下來了?”
“陛下息怒!”百官們再次高喊,這鍋他們不背,他們是無辜的!
泰安帝瞇眼看下去,尤其是最前頭的大皇子,這個崔亮道,可是明家旁支的姻親……
泰安帝的視線極具鋒利,大皇子伏在地面,面上憂國憂民,心裏恨極,這個崔亮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發洩一通,泰安帝的理智回籠,不過仍是餘怒未消。
他在位期間,竟然有百姓造反,這不是告訴世人,他這個皇帝當得不稱職嗎?這如何讓他不怒?
錢閣老率先開口道,“陛下,此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該如何平息民憤,解決晉江之事。”
明相亦道,“然貪官汙吏不能放過,崔亮道枉負皇恩,竟做出如此令人髮指之事,理應當眾斬首示眾,方能平息民怨。”
刑部尚書出言道:“崔亮道既已捉拿,應押送京城經刑部提審,證據確鑿後方定罪。”
“崔亮道如此膽大包天,定是有同夥,其相關人員同樣不能放過。”
戶部尚書道:“崔亮道這些年貪贓枉法得來的髒銀,去往何處,還需查探追蹤。”
官員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總算有點用處,泰安帝的面色稍緩。
經一番討論後,泰安帝直接下命令,“常愛卿。”
刑部尚書出列:“臣在!”
“著你追查晉江民變一案,提審其幕後主使,重責追究。”
“臣領命!”
“著戶部萬愛卿任欽差,攜糧食萬石,白銀十萬兩,平息晉江民變,安撫百姓。”
“威武軍廖將軍,領兵將一千,協助平息晉江民變,必要時可以武壓之。”
被點到名的人紛紛出列:“臣領命!”
最後,泰安帝下最後一道命令,“三個月之內,朕要看到結果,否則,哼!”
泰安帝站起身,揮袖離開。
一旁的太監揚著腔調喊,“退朝!”
百官再次跪一地,“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