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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子的為官路》第140章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所謂好事不出門, 壞事傳千里,仿佛一夕之間,晉江民變事件就傳遍全天下。

  儘管離得遠,但以訛傳訛之下, 仿佛整個大夏已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弄得人心惶惶。

  大夏不興文字獄, 也不禁言論,連百姓都能討論幾句時事,所以大街小巷裏都是在討論此事。

  連翰林院大多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同僚們都忍不住談論了幾句。

  不過他們只是個小小的官員,連上朝都機會都沒有, 再怎麼憤慨激昂,也傳不到上位者的耳朵裏。

  因造成晉江民變的主犯崔亮道和明家有些沾親帶故, 很多看不慣明家的官員指桑駡槐,只差直接指著他們的鼻子罵。其言語之激烈,讓明家派系的人聽了直跳腳,抻著脖子罵回去。

  一時之間整個翰林院吵吵鬧鬧的。 葉君書倒沒有作壁上觀, 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有立場的人,置身事外也不好。

  不過他並沒主動惹事,就是誰朝他懟了,他就有理有據的懟回去, 要麼怎麼說最可怕的是文人的一張嘴,罵人都要引經據典舉例說明,葉君書能把對方說得啞口無言, 已經很厲害了。

  久而久之,沒人找他罵了,葉君書樂得清淨。

  事實上,晉江民變並沒有傳言的那麼誇張,直接主謀已經被押解回京,晉江之地窮苦百姓強搶開倉救濟自己,雙方死傷者眾。

  崔亮道早在事發一開始就帶著親信逃亡,幸好被皇帝暗派的人及時捉拿住,才沒讓他畏罪潛逃。

  此時官兵和造反百姓緊張對峙中。

  說是造反,但如果過得下去,誰會那麼想不開造反呢?自古都是官逼民反啊!

  他們老百姓只是想要一條活路而已。

  只是走到如今這一步,那些已經拿起武器的百姓也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對仗下去。

  葉君書感歎,他的老家雖然也是這麼貧窮,但幸好並沒有貪官汙吏,幾年前那個……不提也罷。

  過了熱熱鬧鬧的一天,葉君書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回家,就被人通知明掌院讓他留一下。

  葉君書琢磨了下,猜想對方留他的意思。

  聯想到今天的大事,葉君書心有所感,十有八九是這事了。

  明鵬展對葉君書道:“子舟,跟我來一趟。”

  葉君書毫無異議,只應聲是。

  沒多久,明鵬展就讓葉君書跟著他去了翰林院的後門,那裏已經有兩架四人擡的轎子停在那裏。

  明鵬展進了前面那擡,葉君書便進了後面那擡。

  四方遮得嚴嚴實實的,葉君書剛坐定轎子輕微晃動了下,被穩穩擡起,隨後明顯感覺到轎子在移動。

  這還是葉君書第一次坐這種人力擡的轎子,挺新奇的。

  就是空間沒有馬車寬敞,且移動不便。

  外面基本沒什麼聲音,很是安靜,葉君書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側耳傾聽,只聽到呼呼的冬風。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被輕輕放下,葉君書頓了頓,聽到外頭有人輕聲說,“葉大人,到了。”

  他才掀開布簾走出來。

  葉君書不經意一掃,此時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處陌生的巷子口,他走到明鵬展身邊,隨後在一沈默寡言的僕從的帶領下,在七拐八嬈的巷子走了一圈,而後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門進了去。

  葉君書猜測,應該是哪家莊子的側門吧。

  他並未表現出好奇心,一言不發的跟在明鵬展後頭,一路上竟神奇的沒遇上任何人。

  不過葉君書敏銳的感覺到,這個庭院裏,隱藏有很多暗處的人,雖然明面上並不見任何蹤跡。

  他們進入一個燈火通明的廳堂。

  裏面已經有很多個身穿便服的陌生人在,觀其打扮葉君書肯定地想,這就是大皇子的幕僚班底了。

  “明大人。”

  “明大人。”

  一幹幕僚看到明鵬展,紛紛站起來拱手打招呼。

  大家似乎各有位置,並不是第一次來,他們就坐在兩邊的椅子上。

  明鵬展讓葉君書坐到右側最末的空椅上,隨後自己走到左側第一個座。

  葉君書想,看來自己是個陪襯啊。

  他掃一圈,每個位置上都坐了人,應該是已經來齊人了。

  不多時,大皇子從前方右側的走出來。

  眾人整齊地站起來行禮,“見過主子。”

  “免禮,坐。”

  大皇子明顯心情不虞,“今日召諸位前來,想必都心知肚明。”

  “各位有何想法,皆可暢言。”

  大皇子剛說完,隨後一個面形削瘦的中年男子站起來,朗聲道:“主子,依屬下之見,當斷則斷,咱們明哲保身即可。”

  又一人言道,“崔亮道此人貪心不足蛇吞象,若非如此也不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且他每年聚斂的銀子如此巨額,孝敬主子的卻不足一二,足以證明此人與主子並非一條心。”

  “雖然崔亮道死有餘辜,但就怕他攀咬出主子,到時恐怕陛下會起芥蒂。”

  一幕僚正義凜然道, “咱們底下的人孝敬主子實屬應當,但屬下們的錢財皆來路正當,崔亮道搜刮民脂民膏,主子並不知情,相信陛下一定不會輕信他人之言。”

  不管大皇子是否知道,當下唯有將主子撇清才是正理。

  “主子,崔亮道一日不除,恐怕難以平息民憤。”

  “對……”

  葉君書初次參加這樣的會議,且是坐在最後面的,並沒機會發表意見,他也不急於表現,而是默默聽著,從在場幕僚的談話中,瞭解他們的性格。

  葉君書對幕僚這類人一直抱以崇高的敬畏,打著十二分精神準備時刻應對,但如今一看,一時落差太大,他真是想多了。

  不過他今日只是初次接觸,或許這些幕僚有他不知道的過人之處……但是是在出乎他的意料。

  這些幕僚,也並不是那麼厲害吧?

  轉念一想,似乎並沒有意外,真正足智多謀的有才之士,要麼閑雲野鶴過隱居生活,要麼早已在朝堂或是其他地方發光發熱。

  當今才四十餘歲,看著還十分康健,想沾從龍之功,並不是那麼容易。

  但是有野望的人,不可能熬不住十來年的時間,葉君書想到一個可能,或許這些人並不是那麼重要的,只是空有客卿的名頭而已。

  思來想去,葉君書都想不通,乾脆什麼都不想了,專心聽他們高談闊論。

  葉君書倒是聽出來了,這個崔亮道的確是大皇子的人,只是聽他們不遺餘力的撇清兩者的關係,甚至還提出施加壓力讓刑部儘快處斬,或是半途讓他畏罪自殺。

  葉君書聽著……真是一言難盡。

  “子舟,你有何見解?”

  大皇子似乎才註意到葉君書的存在,開口詢問。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或隱晦或明顯的投射過來。

  葉君書微微一笑,並不怯場,站起來大大方方道,“聽諸位前輩所言,下官確有幾分淺顯的想法,還望前輩們不吝指教。”

  大皇子頓感興趣,示意他繼續。

  葉君書出言道:“依下官之見,崔亮道的確該殺,不僅如此,其幕後之人也該一併誅殺。”

  大皇子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葉君書當做沒看見,繼續道,“陛下會在朝廷上大發脾氣,還直言讓刑部審查,臣推測,陛下一定是已經掌握了證據,並且已經深信崔亮道身後定有主使。”

  “如果僅是讓崔亮道抗下所有的罪責,並抹平後面的尾巴,反而會適得其反,引起陛下的不滿和忌憚。”

  “晉江雖地處偏僻,愚民落後,但被欺壓這麼多年,肯定會有些不堪忍受出來告狀的百姓,那麼,是誰抹去這些風聲?其貪汙的黃金白銀,又去往何處?”

  “下官聽聞,每年崔亮道送給大皇子的孝敬,十不足一二,那麼其謀得的巨額,究竟落入誰的口袋?大皇子不妨深思一下,恐怕有些人,對大皇子也並不那麼忠心耿耿。”

  “大皇子宅心仁厚,怎會作出如此之事?一切都是心懷不軌之人藉以您的名義行貪贓枉法之事,大皇子您不僅要要求嚴懲不貸,其幕後主使也要查個水落石出!”

  “崔亮道與明家有那麼一層關係在,不管與大皇子與明家有無責任,但在陛下眼裏,已經先入為主,忙著撇清關係,反而落得沒有擔當的印象,下官認為,可以大大方方的,以所謂姻親的原因向陛下請罪。”

  “再向陛下請旨,協助撫平民怨,嚴懲貪官汙吏。”說到最後,葉君書意味深長道,“自古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皇子您想必也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好!好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大皇子撫掌,哈哈笑道,“子舟所言甚是,諸位以為如何?”

  葉君書的一番話已經說得很明顯,在場的人也聽得明白。

  他們只想著俐落砍掉這根壞掉的手指,免得腐壞下去影響軀體,誰知葉君書更狠,直接砍掉一隻手臂。

  崔亮道捅了那麼大的一個簍子,僅僅他的項上人頭恐無法徹底平息這事。

  雖然砍掉這只臂膀很肉痛,但是帶來的利益卻是無窮的,不僅能打消父皇的懷疑,他在民間的聲望會更上一層樓。

  成大事者,就需要這份狠勁。

  再者,那個中間對接的人,從中昧下的錢財更多,簡直是沒將他放在眼裏,他得到的只是別人指縫裏漏出來的一星半點,以大皇子的脾氣,怎不叫他記恨?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用一條不聽話的狗換來更多的好處,是一樁有益無害的買賣。

  其餘幾個幕僚對視,心中雖不服氣,但對方的確想得比他們更全面,可以說是種種利弊都分析得很透徹。

  所以他們並無異議。

  大皇子走到葉君書面前,神情十分滿意,他擡手拍拍葉君書的肩膀,“好!你很好!”

  葉君書既有被重視的喜形於色,又努力保持住穩重的表情,“大皇子謬贊。”

  隨後葉君書再次保持沈默謙虛,聽幕僚們暢所欲言,最後才在夜色的掩蓋下,坐馬車回到葉府。

  而他們開會的莊園裏,大皇子並未馬上離開,他坐在位置上好一會兒,似是在沈思。

  而後突然開口道:“卿以為如何?”

  左側屏風後,一個深色錦裘的身影走出來,只聽一個嘶啞的聲音淡淡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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