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輿論
宋華連連咳嗽著:“你說什麼?你要投軍?”
徐鹹臉微黑:“許你學法醫, 不許我投軍?”
“許許許, 我沒說不許。”見好友似乎是來真的, 宋華稍稍收斂了神色,“你別不是看了閱兵一時興起罷?”
“若真是如此,我勸你還是再仔細想想, 我聽說肅王軍改之後,訓練越發嚴了,你確定你能撐得住?”
徐鹹端起茶:“我不是同你說笑, 我是認真的。”
“不是吧?”宋華打量他的表情, 臉上的戲謔消失,“你還真來真的?”
徐鹹點頭:“嗯, 我已經去招兵處報了名。”
宋華這下徹底傻眼了,肅王在招兵他知道, 先前軍改的時候遣散了許多殘兵,部分被安排做了交警, 部分去吉祥商城和芙蓉園做了保安,還有一些願意回鄉的被安排做了當地報亭的售報員,負責銷售時報, 聽說很快要開始在各省佈置公交, 到時候選車夫也會優先選擇這些退役兵來。
因為清退了許多殘兵,所以肅王專門在長安城設點公開招兵,當時他還當有趣去瞧過。
這一回招兵不比以往,招兵之前還要做什麼體檢,說是必須合格才能入伍, 他本以為如今與匈奴戰事平定,聖上又拿出了新作物,尋常人家不會有人參軍,哪知排隊的不少。
一打聽才知曉,原來肅王這一回做了大改,以往殘兵清退不過是給些銀錢就了事,而這一回,肅王竟允諾凡是為國或為民犧牲的士兵,家人能夠領到大筆撫恤金,這筆錢會按年限發放,持續十年,準許其子女免費入府學進學,而殘疾者除了能領到一些銀錢外,朝廷會負責教導其手藝並為其安排營生,同時負責其子女進學的束脩。
有了這些許諾,來應徵的只增不減。
“你別告訴我你過了?”
這一回的招兵不是每個人都能過的,據說有嚴格的審查,尤其是所謂體檢,剃掉了不少人。
徐鹹挑了下眉,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來沖著他晃了晃:“當然過了,正因為過了我眼下才告訴你。”
宋華瞧著紙張下麵大大的合格章印,這回徹底服氣了:“你……罷了罷了,我是勸不動你,你先想想要怎麼跟伯父交代罷。”
徐鹹搖搖頭:“我不打算跟我爹說,我已經跟招兵處的人打過招呼了,讓他們幫我保密,我打算直接去軍營。”
作為一起長大的玩伴,宋華幾乎立刻明白了徐鹹的意思:“所以你來告訴我就是想等你走了,讓我跟去你爹說?!”
“你你你……”他顫著手指指著徐鹹。
徐鹹理所當然的點頭:“你可別忘了上回你哭著喊著要學法醫,是誰收留你幫著你的?”
“這如何能一樣!”宋華反駁,“我若幫著你遮掩,你爹怕是連我都要怨上了!”
投軍可比做法醫危險多了,看閱兵展示出來的,聖人顯然野心勃勃,早晚有一日會起戰,屆時定是要去戰場的。
而且徐鹹與他的境況不同,他上有兄下有弟,徐鹹父親卻只他一子,平日便寶貝的不像話,若知道他投了軍,豈會善了。
徐鹹自然知道這點,正因為知道,所以才要瞞著。
作為工部尚書的嫡長孫,他自誕生便有蔭封在身,但自從宋華一心奔著學了法醫,便不再跟他們一道玩鬧,他漸漸也覺得整日胡鬧沒了趣味,尤其跟著宋華湊熱鬧的時候,旁觀俞六郎的變化,給了他極深的觸動。
他思來想去,終於在看到閱兵時恍然醒悟,決定投軍。
“無須擔心,我寫了封信,屆時你幫我交給我祖父,他會攔著我爹。”
宋華咬咬牙,接過來:“行,便幫你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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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帝知道徐鹹投軍的消息時正與皇叔“學習”完,龍陽大全被丟到了地上,龍床上一片淩亂,皇叔支著頭幫他按腰。
他聞言搖搖頭:“徐卿若知曉,皇叔可有得頭疼了。”
徐家的事他知曉的再清楚不過,徐父年輕時傷了身子,只有徐鹹一子,若徐鹹出事,可以想像他會如何。
不由道:“若徐卿鬧得厲害,便將徐鹹遣回去罷。”
他不想皇叔太為難。
肅王笑道:“不必,徐鹹既報了名簽了契,便得遵守軍規,若人人都這般後悔要退,豈不鬧成了笑話。”
其實比起尋常百姓,他更樂意徐鹹這般出身的來投軍。
百姓中願意來報名的,大多是走投無路,想要投軍有一口飯吃,這樣的兵體質太差,單調養就得一段時間,反而不如像徐鹹這類,體質好,上來就能立刻訓練。
元清帝聽著不由心中一動:“其實我一直在想,能否像邵巖所說,開設一個訓練營出來,將宗室跟京城裏的紈絝弟子都丟進去,不知是否能真的脫胎換骨?”
尤其是宗室,如今年紀小的都入了資善堂,日漸學好,往後皆是棟樑,但那些已經長歪的逼著他們讀書卻是掰不過來了,不如扔進軍營裏,讓他們仔細體驗一番,或許能有用。
“也不需要他們投軍,只要能改好就行。”
肅王瞇了瞇眼,已經在心裏盤算了起來:“不錯,此法可行,只是需得陛下開口,才能讓他們甘願。”
穿越者們弄出新鮮事物越來越多,這些長安城裏的紈絝子弟能鬧的點子也越來越多。
有比富買來玻璃窗亂砸的,有駕馬車在城外飆車的,建了池子夏日遊泳冬日滑冰,且越建越大,越鬧越荒唐,是該整治整治了。
元清帝笑了:“只要皇叔不嫌多事,明日我就下旨。”
肅王道:“無需我親自去,隨意抽調幾個排長便足夠了。”
如今的禁軍已遠超從前,營養供給體質加強,又經過嚴格的訓練,以及相關思想教育,對付區區紈絝不在話下。
於是兩人三言兩語,便定下了叫一眾紈絝痛苦嘶嚎的未來。
而與此同時,關於僧人的輿論發酵,隨著時報席捲全國,僧人們做的這些事是確實存在的,並非記者杜撰,有不少百姓們親眼見過,頓時各式各樣的爆料層出不窮。
一時間人們對僧人的感官急劇下降,哪怕記者只是針對犯戒的僧人,但人都有連帶心理,而且不算不知道,有好事者一清算,才發現僧人多麼富有,叫百姓譁然。
很快接連鬧出了有賊人上寺廟偷盜的事,別說還真被有賊人得手,偷出了大把金銀,銷贓時被官府抓獲,才拱了出來。
百姓們自發舉報,很快凡成親生子的僧人都被查了出來,要麼還俗要麼出家,否則以奸論。
不出半個月,各地寺廟終於扛不住向元清帝投誠了,否則這樣下去失信百姓,信眾越來越少,佛教何存。
其實這些主持也是被元清帝唬住了,以為他真的要提刀清算,加上輿論壓迫,匆匆敗下陣來,事實上元清帝壓根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意思。
幾位當世有名的僧人齊齊進了京,大有共存亡之意,倒叫元清帝微驚,同時切身感受到了輿論的力量。
相比之下道士們就低調許多,也聰明許多,記者說僧人時只捎帶了道士幾句,並沒有重點描述,所以眾人矛頭全放在了僧人上,道士們不少悄無聲息離開了長安城,回深山道觀避風頭去了。
也有不少被嚇到還了俗,還有一些事不關己紋絲不動,繼續專心修道。
元清帝早就派人盯著各大道觀,凡是意圖蒙混過關的全都被拿住,必須二選一。
同時下令對全國僧道進行普查,必須呈上來精確的數位,然後為他們製作身份牌,身份牌上必須標出明確的身份,若要還俗需得重新更換,而百姓中有要出家的,也需得更換已有的身份牌。
這一番鬧下來,僧人們不得不服了軟,認下了元清帝制定的新律法,各寺廟開始進行整頓,凡不願捨棄妻兒的,一律放出去還俗,而不願還俗的,必須與俗緣了斷,沒有破戒的則更加謹慎。
同時整理所有產業,按稅法規章補稅。
許多寺廟歷來悠久,攢下的基業不比上層貴族少,元清帝也不趕盡殺絕,只要求他們繳納他親政至今的所有稅銀。
至於如何查繳,元清帝並不相信當地官員,正好邵巖要繼續巡視,便將此事交給他和錦衣衛,一路協同辦理。
而與此同時,元清帝吩咐程綽在新一期時報宣佈消息,朝廷將與各大廟宇道觀合作,建立居養院,凡鰥寡孤獨,貧困不能自存者,經官府核實,可換取特別說明身份牌,拿此身份牌去往寺廟道觀,或可直接住下,或按月領取口糧,以及柴碳被褥等日用品,病者還可免費問診,領取藥劑。
元清帝的想法很直接,既然僧人都是慈悲為懷,講究積善行德,收容照料孤寡,即救了人,又積了善,豈不是兩全其美。
算起來僧人反而還得了好處。
何況這些糧食日用品和藥七成由朝廷出錢,他們只需出三成就可。
道觀也是一樣。
此消息一公佈,原本被抨擊的僧道口碑立刻有了翻轉。
民心輿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元清帝感慨的同時不由更加謹慎,且制定律法堅決杜絕民間辦報。
而在居養院建立的同時,由太後皇後等出頭,施行元清帝先前的承諾,長安城第一間慈幼局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