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許心安忽然醒悟過來，剛才場景混亂時，出現的就是這個房間。

　　她四下一看，四面牆上都貼著符籙，與高建堯在他們談話的那間屋裡貼的差不多。

　　許心安忽然靈光一現，她摸了摸口袋，手機還在。拿出來，對著牆上的符籙拍了照。看了看手機，確認照片拍上了。她把手機收好，不急著開門出去，卻是拖過一把椅子要去撕那符籙。

　　手剛碰到符籙邊，卻覺得一股力道撞了過來。許心安“啊”地大叫一聲，被撞飛了兩三米，“砰”地摔在了地上。

　　沒摔疼。抱著又占了一次便宜的想法，許心安爬了起來，打算再接再厲破壞掉那符籙。

　　她有直覺，這符籙很重要，破壞它就能破壞掉高建堯的法術。不然就算她朝門口走去，也很快會再回到幻境，或者，這裡就是幻境之一。

　　她必須要儘快回到現實，她要見高建堯，阻止他繼續偷窺她的記憶。她能告訴他的事已經全部告訴他了，他真假也已經驗過，無權再窺探其他的**。她要告訴他，他這樣做太過分，毫無道德。

　　許心安一邊想一邊爬了起來，卻看見面前是一張桌子，高建堯就坐在桌後。

　　許心安愣了愣，她看著高建堯，沒說話，而高建堯卻對她道：“我需要驗證一下。”

　　許心安看向他身後，董溪和何義都在。

　　許心安明白了，時間回到了她與高建堯談話時。她剛才腦子裡只想著被驗證被偷窺這件事，她很生氣，所以她來到了這個時間點。

　　何義把那個長方形扁扁的金沙箱子取來了。蓋子被抽開，滿滿一盒金沙映入許心安眼底。

　　一個畫面跳入了她的腦子，她似乎之前有一秒回到了那個房間，她覺得她沒看清高建堯在做什麼，但現在她忽然知道其實她看到了。

　　他的手在拂沙。

　　時間在走，高建堯此時在翻符籙，許心安知道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是把符籙貼到牆上去。許心安沒管他，她盯著那個金沙箱子看，她把手放上去，感受到沙子從指縫裡流過的綿軟輕柔的觸感。

　　然後她聽到了陳百川的聲音：“說起來，當年我父親與前輩也有過一面之緣。”

　　許心安吃了一驚，她轉頭看，陳百川就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面朝著桌子對面高建堯坐著的方向在說話。

　　許心安意識到了什麼，她繼續拂著沙子，聽到高建堯問：“你家的店，是怎麼倒的？”

　　陳百川答道：“沒有倒，是我關了它。關掉它，是因為我覺得尋死店主這個稱呼不對。我更喜歡使命繼承人這個說法。而我們降魔師的使命是什麼？不是守著一個空有虛名的店毫無作為，賣賣蠟燭，糊口謀生，那不是我們該做的事。我們的使命，是用自己的本領，除盡每一個應當被除掉的妖魔。尋死店困住了我的腳步，我覺得我必須捨棄它，走到外面來，尋找更多的自我價值。”

　　高建堯問：“你找到了嗎？”

　　“是的，找到了。”陳百川答，語氣堅定，充滿了自信。

　　許心安覺得若自己不是受害者，也一定會覺得陳百川這人是個善良積極又有理想的大好人。難怪高建堯會輕信了他，還為他提供了幫助。

　　這時候她聽到高建堯問：“既然你覺得自己找到了，不後悔關掉尋死店。那有一個問題我必須要問你。你見過魂燭嗎？使用過它嗎？”他頓了頓，輕笑起來，“怎麼，吃驚我怎麼會知道魂燭？那你會更吃驚我也能算是尋死店主的後人。我的法器，就是從一位尋死店主手中繼承而來。但他從來沒有見過魂燭，你呢？”

　　許心安的心狂跳，她聽不清高建堯又說了什麼。

　　時間似乎又亂了，場景也在跳躍。

　　她定了定神，勉強聽到陳百川道：“沒有，但我……”

　　聲音戛然而止，許心安手腕一陣劇痛。

　　她抬眼，看到高建堯目光兇狠地瞪著她，他掐著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拂沙。

　　他的身後，董溪和何義都一臉震驚地瞪著她看。

　　許心安環視四周，她回來了！

　　高建堯用力一甩手，將許心安震退兩步，遠離了他的沙盤範圍。他臉上的表情許心安也說不清是震驚還是震怒，總之能看出他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許心安瞪著他，她也不高興呢。

　　兩人大眼瞪小眼，過了好一會兒，高建堯冷聲道：“阿義，叫人把龍子薇帶回來。她們該走了。”

　　何義忙拿出電話打給屋外的弟子。

　　許心安看看他再看看董溪，董溪看上去有些擔憂，但沒說話。

　　許心安轉向高建堯道：“你偷窺了我的記憶。”

　　何義剛掛電話，聞言又吃驚地看了許心安一眼，她竟然知道？怎麼可能！

　　一般受術者是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他們只知道自己回到了往日的環境，故地重遊，似夢非夢，在幻境之中呆了一段時間後再出來，高建堯已經瞭解到了想知道的事。

　　當然也不是什麼都能知道，畢竟只是片段閃現，甚至還有些片段是受術者自己想像的，所以時間、細節以及可靠度都並非完美。但有了片段閃現，也就有了線索。

　　但這些，受術者是不知道的。

　　何義看了一眼師父，不確定是不是師父故意在幻境中讓許心安看到了什麼。

　　高建堯看著許心安，不動聲色，冷道：“你可以理解成這是特有的測謊方式。”

　　“測謊還有答與不答的權力，你可以自行判斷被測者話裡的真偽，但你無權像個偷窺者一樣窺視別人的記憶，這是侵犯了別人的**。況且你事先並沒有問過我，沒有征得我的同意，這是剝奪了別人的知情權。阿姨說你能感受到我的感受，所以你應該知道我很生氣，但是你並沒有停止。在你心裡，可還有對別人最基本的尊重？”

　　何義趕緊上前一步，出來打圓場，對許心安道：“許**，請坐下喝杯水。剛從幻境中出來，最好能調息休息一下。”這麼多年，還沒人敢用這種語氣跟師父說話。他真怕師父老臉掛不住，起了衝突就不好了。

　　董溪也趕緊道：“心安，先坐一下，龍姐馬上就過來了。”

　　許心安明白他們的意思，她喘著氣，瞪著高建堯，努力克制，但真的覺得非常生氣。

　　高建堯“哼”了一聲，坐了下來，冷冷看著她道：“小姑娘，年輕氣盛，無知者無畏，這些都不是優點。你來我這裡，向我求助，自然要依我的規矩。我的法術是什麼，你阿姨很清楚，你不知道，與我無關。每天求著見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可不是街頭擺攤算命卜卦的。”

　　許心安沒忍住，駁道：“我怎麼記得，是你要見我呢。”

　　高建堯瞪著她。

　　許心安又道：“你有這麼厲害的法術，不代表你就能隨意地用在別人身上。就如同有人武藝高強，但不能想打誰就打誰一樣。你能窺視過去未來，來求助的人對你心存崇拜，誠懇恭敬，你就更應該尊重他們。你有告訴他們你的法術細節嗎，告訴他們你會進入到他們的記憶裡看看他們都做過什麼事，這是你能知道過去未來的方法，你說了嗎？再有，他們願意讓你窺視那是他們的事，不代表我也願意，不代表其他所有人都願意。難道這麼多年都沒人告訴你，未經同意隨意窺視別人的**是不對的嗎？”

　　高建堯反問：“你惱羞成怒，是因為我的法術，還是因為我看到了畢方？”

　　許心安一噎。

　　“你並沒有說真話。畢方為什麼來找你，告訴你尋死店的消息？你說畢方發現了另外兩家尋死店店主遇害，所以來通知你讓你們這家店小心。但其實畢方是來找魂燭尋死的。”

　　許心安臉漲得通紅，心裡有著被揭穿的憤怒。她咬牙道：“畢方為什麼來我店裡並不重要，無論他為什麼而來，另兩家尋死店店主遇害是事實，陳百川想殺我是事實。畢方出現的原因，對這些事完全沒影響，他只是發現了尋死店的命案。要不是他，那兩家就會被當成是普通的蠟燭店普通的人普通的意外。畢方為什麼來不重要，這些命案才是最重要的……”

　　“對我來說這件事很重要。”高建堯打斷許心安的話，說道，“你說謊了，或者應該說，你掩去了部分真相。況且畢方的目的，影響著你的決定和行動。”

　　龍子薇一進門就看到許心安與高建堯大眼瞪小眼似在吵架，嚇了一跳。她忙看向董溪，董溪對她悄悄擺了擺手，示意她別插手。

　　這邊許心安仰了仰下巴，問道：“所以呢？你看到了畢方，就該知道他是個好神，沒有害人之心。不像那個陳百川。”

　　高建堯冷哼一聲：“畢方是個懦夫。”

　　許心安頓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