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暗只出現了一瞬。

　　下一秒陽光透過海水映在了許心安的臉上。許心安蹬著腿，劃著雙臂，遊出了水面，深呼吸一口氣，笑了起來。

　　畢方教得沒錯，要想著自己熟悉的東西，沙子裡逃不掉，水裡卻是可以的，因為她會游泳啊。嘻嘻。

　　許心安很高興，她喜歡到海邊，太陽溫暖，海水清涼，還有很多身材一流的帥哥美女可以看。她甚至在海邊得到了比基尼咖啡屋的靈感，當然就是想想，沒敢跟老爸說。

　　許心安遊上了岸灘，取下眼鏡看了看，抖了抖水，眼鏡竟然一下就乾淨明亮起來，不用擦。她再低頭看看衣服，衣服也一瞬間幹了。

　　果然是幻境啊。許心安覺得這種幻境挺有意思的，好像自己都變得厲害起來。

　　接下來她不知道該幹嗎，於是愜意地坐在沙灘上，繼續看風景。

　　這片景色是她熟悉的度假海灘。她去過四次，每次都捨不得走。她曾經幻想過如果哪天這海灘上沒人了，只她一個人安靜看海多好。

　　放在現實中這是做夢，高老先生的幻境卻幫她實現了。她又占了便宜。許心安微笑起來。

　　高建堯的臉抽了抽。這小鬼到底在高興什麼？

　　但她居然在那一瞬改變了環境。

　　水對應沙，截然不同，卻也有相同點。都是柔軟與壓力同時並存，淹沒同樣產生窒息，但水裡能逃，沙卻不行。

　　該說她聰明還是狡猾？畢方給她的靈羽，竟然威力如此強。她能應用自如，也算不錯。

　　另一邊，龍子薇終於鎮定下來。她閉上了眼睛，調整呼吸。

　　高建堯感覺到她的心靜了。心一靜，簡單的空境界對她這樣的資深降魔師來說，要破解簡直易如反掌。

　　高建堯沒有阻止她，也沒給她增設什麼阻礙。他雙掌一攏，盤中沙被他推在了一起。

　　初步的試探結束了，接下來的內容便由他掌控。

　　許心安和龍子薇眼前的景致都變了。

　　翡翠街，光明蠟燭店。

　　“心安。”龍子薇大叫一聲，沖到了許心安的身邊，“你沒事吧？”

　　“沒事，我挺好的，就是去旅遊了一趟。”許心安環顧四望，問道，“不是說幻境中幻化出來的環境和物品都是施術者自己熟悉的，高老先生來過我家店？”

　　龍子薇沒明白什麼叫旅遊了一趟，但看許心安沒事就放下心來，當下也顧不上追問，先回答了她的問題：“高老先生沒來過，是你選擇了這裡，高老先生只是通過你在看。”

　　許心安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就像在我腦子裡，我看到什麼他就看到什麼？”

　　龍子薇失笑：“當然沒有這麼神。聽說高老先生心有天眼，能看到其他人的過去未來，但最主要還是靠感應你的情緒、壓力之類的。”她頓了頓，補充道，“我也是聽說的。幻境用到至高境界，就是控制人心，幻化心魔。”

　　許心安還要問什麼，卻突然看見櫃檯前有人出現。

　　她轉頭一看，驚喜地叫道：“畢方。你怎麼也來了？我沒事，放心吧。”

　　可是畢方不理她的話，很倨傲地說：“我是畢方。”

　　許心安傻眼：“啊？”

　　他在玩什麼？

　　畢方皺眉頭：“你不知道我？”

　　“知道啊！”

　　許心安真想給他一掃把。

　　“火神畢方。”畢方很跩地說。

　　許心安愣愣地看著他。

　　“我想要魂燭。”畢方的姿態和神態都有些跳，然後繼續說話。

　　許心安忽然明白了。這不是畢方來了，這是她的記憶。

　　她眨了眨眼睛，畢方不見了。

　　但下一刻他從店外推門而入，走到了她的面前。“你是店主還是打工小妹？”

　　許心安這下確定了，真的是她的記憶。

　　時間點有些跳躍交錯，並不是按順序來的，片段閃現，斷斷續續，但確實是她的記憶。

　　許心安看了看龍子薇，她正看著她，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正在發生的事。

　　許心安正想問她“你看到畢方了嗎，看到閃現的片段了嗎”，可還沒開口，畢方忽然出現在她身後，替她戴上了羽毛項鍊。

　　許心安下意識地握住了胸前的項鍊，只有一條，剛剛戴上去的那條並不存在。

　　身後的畢方消失了，下一秒，面前忽然又冒出來一個。

　　“你拿出對待我的一半暴力對付任何殺手都綽綽有餘。”畢方對她微笑。

　　許心安腦中忽然靈光閃現，她憤怒起來。原來高建堯所謂的能知過去未來，是窺視了別人的記憶！

　　沒有提前告之，並不徵求她的同意，就這樣突然進入了她的記憶裡。許心安感到自己的*遭到了侵犯，就好像不著片縷地被人窺視著一般。她只覺得怒火直沖頭頂，完全無法抑制。

　　有那麼一秒，她又坐在了高建堯的面前，正瞪著他。

　　畫面一閃而過。

　　她又回到了店裡。

　　她不知道剛才那一秒是現實還是記憶，是她真的回到了雅室還是她記憶裡雅室的那部分，她甚至覺得都沒有看清高建堯在做什麼。

　　“心安，我是你阿姨。”

　　許心安聽到了龍子薇在她面前說話。她轉頭看，身邊的龍子薇問她：“怎麼了？”

　　許心安搖搖頭，她不願意被高建堯窺視，這太噁心了！

　　許心安握緊拳頭，在心裡狂飆髒話。

　　雅室裡，高建堯臉都要綠了。現在的小鬼都這麼輕狂沒規矩了嗎！他穩定心神，努力摒退那些好多他聽不懂但就是能明白是罵人話的語言，他還要壓制住許心安的怒意對他的影響。

　　他在感應她，而她的情緒干擾了他。

　　何義與董溪在高建堯的身後看著，吃驚地對視了一眼。師父拂沙的手剛才僵了一下，似乎受到了什麼阻撓，那一刻屋子裡似乎有什麼晃了一晃，但又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在師父布咒施法時，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們二人也沒有察覺到周圍有什麼異樣。

　　何義看了一眼貼在四面牆上的封印符咒，紋絲不動，毫無破損。而外頭守衛的弟子也沒有給他電話報告畢方有什麼異常舉動，那該是沒事才對。

　　何義再看看師父。此時的高建堯已經恢復了正常。他手上撥沙的動作繼續著，手很穩，細沙在他指縫間拂過，就仿似流逝的時間。

　　那一頭，許心安正問龍子薇：“我們要怎麼離開這幻境？這裡是哪裡？我要回去，給那老傢伙一拳！”

　　龍子薇吃驚地瞪大了眼。老傢伙？！給一拳？！發生什麼事了？

　　許心安正待再說話，卻發現眼前場景一變，龍子薇已經不見了，而她坐在了咖啡廳裡，陳百川正對她說：“你的魂力超強。”他一邊說一邊把測魂器螢幕給她看。螢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格子，此時滿格全是綠色。

　　許心安瞪著那螢幕，再看向陳百川，這一段她忘不了，這是陳百川在咖啡廳騙取她信任時發生的事。

　　那老頭還在窺視她的記憶。他說的驗證原來是這樣：讓她入幻境，記憶閃現，這樣他就能分辨她話裡的真假。他把阿姨變不見了，是因為她在問她要怎麼破這個幻境？他怕她破掉嗎？他還想知道她的事，他想知道什麼？

　　下一秒，畢方出現在她面前，他說：“點燃魂燭，店主施咒，咒語念完，受術的神魔便能毫無痛苦地死去。而且，是真正的死去。”

　　這是他第一次來店裡時跟她說的話，許心安記得。但場景已經亂掉了，這不是她家店，也不是她剛才坐著的咖啡廳，這裡是哪兒？

　　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發現自己坐在了陳百川的辦公室裡。陳百川正微笑著說：“沒關係。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拿尋死店的資料給你看。”他站起來，走進了左邊的房間，房門關上了。

　　許心安瞪著那門，看著它在牆上消失。

　　下一秒，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問：“這位神，你是想弄死自己還是弄死別人？”

　　畢方的聲音答：“我自己。”

　　畢方沒有出現。面前的場景也沒變，還在陳百川的辦公室裡。

　　許心安頓不上去琢磨為什麼時間錯亂場景混雜，她閉上了眼睛，握緊了拳頭，覺得心裡的憤怒達到了頂點，實在忍無可忍了。

　　高建堯不但偷窺了她的*，還偷窺了畢方的*。

　　他要驗證的其實已經得到驗證，陳百川見過她，騙了她，在辦公室對她施了法術。他知道了這些還不夠，居然還在繼續，他在通過她偷窺畢方！

　　這實在太下作了！忍不下去！

　　許心安大吼一聲，一把掀了茶几，“咣當”一聲巨響，許心安發現自己站在一間雅室裡。擺設和裝修跟高建堯見她的那間差不多，只是房間小一點，屋中間沒有放案桌和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