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許心安冷得發顫。她體內的寒石傷還沒有全好，一隊人裡，大家都穿得簡便俐落，只她裹著厚毛衣。

　　“要忍著。”畢方感覺到她打顫，回頭對她說。許心安點點頭。

　　從洞口進去一直走了近一千米，都沒什麼異常，但這洞似乎很深，還彎彎繞繞的。這時候出現一個彎道，再往裡就得往下走。

　　畢方停了停，道：“鳥兒沒事，我們進去吧。”

　　大家順著道往下走，發現越走地勢越低，感覺越發陰冷，但是空間也越來越開闊。又走了很長一段路，長得畢方已經考慮要不要再背一背許心安的時候，他們看到了兩隻鳥兒就停在這裡，立在壁上，很警覺地到處看著。

　　“它們為什麼不往前飛了？”許心安問。

　　“這表示再往下就有危險。”秦向羽道。

　　畢方突然道：“不是往下，這裡就有，大家小心。”

　　話音剛落，洞壁上忽然張開了一個大嘴，瞬間將兩隻鳥兒吞了進去。

　　董溪的尖叫聲驚動了蛇王。

　　他與陳百川同時朝董溪的方向看了過去。

　　董溪已經轉身面朝蛟龍，正一步一步往後退著。

　　蛟龍緩緩抬起了身子，越伸越長。董溪緊張得心狂跳，仰著頭盯著蛟龍。蛟龍俯視著她，又猛地俯壓下來，頭抵到她的面前。

　　陳百川沖了上去，將董溪拉到身後。“蛟龍，你醒了。”

　　蛟龍的目光從董溪身上轉到陳百川這兒，嗡著聲音：“陳百川，我們又見面了。”

　　陳百川心跳如鼓，若無其事問道：“你這回是真的醒了嗎？”

　　“對。”蛟龍答。

　　“那太好了。”陳百川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董溪在他身後用力捏了捏他的手，他知道肯定有什麼情況。他小心翼翼的，生怕蛟龍突然發難，右手已經放進了口袋裡，捏著一張符籙。

　　他不應該怕蛟龍的，他們是朋友，他甚至想要禦使蛟龍做他的靈獸呢，但現在的狀況和氣氛完全不在他的預料範圍內。

　　過去種種念頭煙消雲散，他只想到要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過去。

　　洞壁裡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滾石土塊落下，陳百川與董溪轉頭一看，只見蛟龍舒展伸長了身體，龍身沿著洞壁蜿蜒，又拖到了地上，環成了大大的一個圈——就像是在包圍他們。

　　“我們在等許心安。”陳百川若無其事地道，“蛇王說你會幫忙我們打敗畢方，取到許心安的魂。”

　　“是的。”蛟龍道，“我也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

　　“我需要你的魂。”

　　董溪與陳百川同時心一沉。陳百川感到董溪在他身後整個僵住了，把他的手捏得生疼。

　　陳百川努力保持鎮定，問：“要我的魂做什麼呢？我一直都在。”

　　蛟龍轉動著身體，伸長了脖子，俯視著陳百川：“尋死店主活著，就是威脅。這些年，感謝你跑遍各地幫我尋找他們。我需要時間恢復法力靈力，還真不方便到處走。若是讓妖物去辦這事，又恐怕驚動了降魔圈，反而壞事。所以，你是最佳人選，你做得很好。”

　　陳百川的鎮定再也偽裝不下去，他變了臉色，脫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聽上去像是說，它在借刀殺人，而他就是那把刀。

　　“它是魔，百川，它不是蛟龍。”董溪緊緊貼在陳百川身邊，小心戒備著，護好他的後方。蛇王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嘴角掛著冷笑。

　　陳百川大吃一驚：“不是蛟龍？！那你是誰？”

　　“對你而言有什麼區別呢？”假蛟龍問。

　　陳百川一噎，然後道：“我總得知道我在跟誰說話。”

　　“你沒資格。”假蛟龍一抖龍身，一股勁道橫空掃來，陳百川猛地一震，全身似被刀割了一般地疼。

　　“渺小、貪婪、自以為是的人類。”假蛟龍冷哼著，語氣裡滿透著厭惡與不屑，“真不知道天帝究竟看中你們什麼，竟然把符靈魂火交給你們。”

　　“你是為了魂燭？”陳百川驚訝極了。

　　“魂燭不滅，我心難安。”假蛟龍道。

　　陳百川的心怦怦狂跳：“魂燭在哪裡？”

　　“它一直都在。”假蛟龍道，“我倒是很意外你們竟然找不到它。但它始終是個隱患，尤其當你堅定地告訴我，你想用四魂陣創煉出魂燭，哪怕犧牲自己性命也要冒險一試時。我就覺得，真的太危險了，也許你會發現它。”

　　“發現了又怎樣？我們只想保護自己。魔妖當道，須得剷除，不然世上永無安寧。”

　　“不安寧的難道不是你們人類？從前我也曾受傷遁世，醒來後吸取天地之靈，萬物之光，恢復得很快。這次我醒來，卻發現到處烏煙瘴氣，萬物蕭條，要尋純淨靈氣找個清修聖地竟如此之難。山林毀鳥獸亡，這世界早已不是從前的世界。這些都是你們造成的。修行越來越少，打殺爭鬥越來越多……什麼是魔？難道你們不是？”

　　“人無完人，所以才需要自省，才需要努力，才需要有進取之心。”

　　假蛟龍歎氣：“你真讓我擔心。但你對我很有用，你的野心和貪婪正是我需要的。你想稱霸降魔界，你想要世上強大的法器，所以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你就把那些還能找到的尋死店主都消滅了。多謝你。”

　　龍頭抬了起來，瞳目顯出詭異的神色，竟似在笑。

　　董溪拉著陳百川後退了一步，卻聽到蛇王那邊有動靜。她轉頭去看，看到蛇王將兩個引魂瓶放到了那個巨大的四魂陣的東西兩個方向上。

　　陳百川也看到了，他心裡一驚，那是他隨身帶著的兩隻尋死店主的魂，什麼時候竟被蛇王拿走了！

　　“還有兩個位置。”假蛟龍道。

　　董溪和陳百川同時回頭看向它。

　　“你和許心安。”假蛟龍道，“我需要你的魂，也需要許心安的。四個尋死店主的強魂，剛剛好。四魂陣真是好東西，謝謝你告訴了我。”

　　“你要用四魂陣做什麼？”陳百川不明白。

　　“你又要用四魂陣做什麼呢？”假蛟龍反問。

　　陳百川語塞，他要用四魂陣煉造最強法器，駕馭神獸為己所用。但後面一個目的他沒告訴蛟龍，自己想收服它，也算心懷不軌，自然是不能說的。假蛟龍語氣嘲諷，顯然是洞悉了他的意圖。

　　“他想對付畢方。”董溪忽然道，“他是火系的魔。”她懂了，突然一切都想明白了，“他不是剛剛才醒的。它早就醒了，但它修行太慢，它等不及。”

　　假蛟龍哼道：“還挺聰明嘛。原先倒是沒想過能有畢方，只是打算先解決尋死店主，沒想到畢方自己送上門來，倒是個意外收穫。”

　　“你打算用他的靈羽反制他的法力，再用四魂陣收服他？”

　　“都到了現在這步了，便也不怕告訴你。沒錯，正是如此打算的。而且不止畢方，集齊四個尋死店主的魂，加上四魂陣，我想收服誰就能收服誰。”

　　陳百川警惕地退後一步，道：“好，我願意幫助你。”他必須先穩住對方再想退路，“等拿到了許心安的魂，我來催動四魂陣，你壓制靈羽，我們可以一起合作。之後你要對付誰，我都可以幫你。”

　　“不需要。”假蛟龍冷冷地道，“你心思太重，我信不過你。到時你入了陣，是對付畢方還是對付我？”

　　陳百川再度語塞。

　　“你只需要把你的魂交給我就可以了。你不會用，我會……”假蛟龍說著，忽然動了一動。

　　蛇王也立定不動，似在聽著什麼，過了一會兒，道：“他們來早了。”

　　董溪的心狂跳，是許心安和畢方他們來了嗎？

　　蛇王揮了揮手，洞壁上、鐘乳石上、石筍上，忽然都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陳百川定睛一看，竟是許多蛇在遊走。

　　“我去看看。”蛇王道。

　　“一定要把他們引進來。”

　　蛇王應了，轉身瞬間沒了蹤影。

　　陳百川的心狂跳，一步一步往後退著。假蛟龍的龍頭逼近陳百川，幾乎貼上了他的臉。

　　龍瞳猛地一閃，同時陳百川與董溪出手了。

　　陳百川的降魔符飛至半空，變得巨大，向假蛟龍卷了過去，同時他就地一滾往後撤，反手從背包裡抽出了降魔杵。杵尖呈三菱形尖角，帶有血槽，杵頂上兩根半環交疊，形成鏤空的球狀，球狀中間是一顆水滴形的火色琉璃珠，仿似握在手上的燭火。這便是他的法器。

　　少年時起他便心心念念能手握魂燭，滅盡四方妖魔，所以特意求了祖父的好友榮老爺子為他煉造一個稱手的法器。他親手設計的圖樣，最後拿到了與他心裡想要的一模一樣的法器。他打算用四魂陣煉造魂燭，便是催動這降魔杵頂上的火形琉璃。這就是他的燭光，要殺盡所有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