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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光男來說,無法靜下心的日子開始了。他在纖維公司上班,然而由於擔心元子,他現在根本無心工作。
職業,小說家──
那是甚麼工作?老實說光男不太清楚。上班族就不用說了,若是一般自營商,他有自信判斷出做為一個有工作的人,那個人擁有甚麼程度的安定性;但這次的狀況下,他的經驗跟知識完全派不上用場。說到書,他頂多讀過商業書或實用書。如果要他舉出知道的小說家,他勉強說得出芥川龍之介跟夏目漱石的名字,但這不表示他好好讀過。
他午休時仍出神地想著這件事。突然間,在一段距離外的座位上,一位女性員工讀著文庫本的身影映入眼簾。光男想起她提過自己喜歡讀書。
「妳總是在看書呢。」他走過去跟她說話。「那是小說?」
女員工抬起混雜著驚訝、困惑與緊張的臉。大概是因為很少像現在這樣,在午休被上司主動搭話吧。光男的頭銜是部長。她小聲答是。
「這樣啊。是甚麼樣的小說?」
女性員工頓了一拍,接著回答:「是純文學。」
這個回答讓光男心中滿是不安。純文學──他時有耳聞,但不明白甚麼意思。
他將一旁的椅子拉過來坐下。「關於小說,可以跟妳聊一下嗎?」
「好的。」女員工將書闔起來放下。她的眼裏依舊帶著困惑之色。
「你知道唐傘散華這個作家嗎?」
「唐傘?……沒聽過。」她偏過頭。「請問這個作者寫的是甚麼小說?」
「我不清楚。不過我親戚的孩子似乎是這個作家的書迷。」
「是不是娛樂方面的?」
「娛樂?」
「就是娛樂小說類,像推理、恐怖或輕小說之類的。」
完全有聽沒有懂。他頭痛起來。「那麼多種類嗎?」
「有的,尤其娛樂小說的種類特別多。」
「這表示作家也很多吧。」
「當然。」她大大點頭。「我讀了相當多,但還有無數不認識的作家。況且現在誰都能輕易出道。」
「誰都能?怎麼可能。」
「不,這是真的。」女員工帶著充滿自信的表情斷言。「說誰都能是誇張了些,不過我想不是那麼難,畢竟新人獎多得跟甚麼似的。」
聽到新人獎,光男探出身子。「那麼多啊?」
「是啊。」她挺直背脊。「把有名的獎到沒聽過的獎都包含在內,大概一百個以上。」
「這麼多!」光男瞪大眼睛。
「如果是能出書和出道的獎,我想應該有五十幾個。啊,不過有時候就算是佳作也有人願意讓作者出道,藉由新人獎這個契機出道的人數還是有一百多個吧。」女員工環抱著胳膊嘀嘀咕咕。
光男開始把她視為小說的權威了。至少對現在的他來說,她就是老師。
「這就是說,新人獎從最好到最差的都有?」
「當然。有的獎是獲獎之後必定暢銷,也有的獎是即便獲獎也接不到任何工作。」
光男的心情黯淡下來。元子的男朋友得到哪個類型的獎呢?
「部長,您為甚麼要問這種事呢?」
「啊,沒有,那個……」他清清嗓子。「我聽說剛才提過的親戚孩子想當作家。話是這麼說,那孩子其實才國中。」
「哦,原來如此。國中生那個年紀或許就是有這種想法呢,我以前也稍微想過。」
「啊,這樣啊。」
「如果是國中生,有那種夢想也沒甚麼不好。不過如果是大學生可就不好笑了。」
「咦,是嗎?」
「那當然。即便出道也做不久,這就是小說家的世界。光寫小說就能維持生計的作家只有寥寥數人,聽說大部份作家都另有正職。現在是出版寒冬,而且閱讀率持續下降,就未來性這一點而言,我想這是相當辛苦的職業。」
女員工的話語宛如一把粗大的刀,重重刺進光男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