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數位密碼》第4章
第3章

  蘇珊的沃爾沃小轎車停在了十英尺高、上面是倒刺的旋風柵欄的陰影裡。一個年輕警衛把手放在車頂上,說道:

  「請出示證件。」

  蘇珊配合著接受半分鐘的例行檢查。警官把她的證件在電子掃描儀上走了一下,抬頭看了看。「謝謝你,弗萊切小姐。」他發出了一聲難以察覺的嘆息,大門轉動著打開了。

  向前走了半英里,蘇珊在一堵同樣威嚴的帶電柵欄前重複著完全相同的手續。快點吧,夥計們,我在這兒都走過無數次了。

  她終於來到了最後一道關卡,一個矮墩墩的衛兵領著兩隻攻擊犬,手裡端著機關槍,掃了一眼蘇珊的轎車牌照,示意她通過。她沿著坎尼恩路又走了250碼,然後在雇員停車區C區停了下來。不可思議,她想。兩萬五千名雇員,十二億美元的預算;誰都知道這裡沒有我完全挺得過週末。她踩了下油門,把車停在自己專用的停車位,然後熄了火。

  穿過一片綠地,進了主樓,蘇珊又過了兩道關卡,終於到了那個無牖隧道,隧道直通那座新近落成的房子。一個聲音檢測亭攔在入口處。

  國家安全局

  密碼破譯部

  驗證聲音 方可入內

  全副武裝的警衛抬頭看了看,「下午好,弗萊切小姐。」

  蘇珊疲倦地笑了笑:「你好,約翰。」

  「沒想到今天你會來。」

  「就是啊,我也沒想到。」蘇珊前傾了上身,對著拋物面麥克風清晰地報上了自己的姓名:「蘇珊·弗萊切。」電腦立即確認了她的聲頻密度,大門咔噠一聲開了。蘇珊邁步走了進去。

  ……

  蘇珊走在水泥路上,一旁的警衛對她好一番端詳。他注意到蘇珊通常很有神的淡褐色雙眸今天看去有些恍惚,但雙頰卻紅撲撲的光鮮可人,長至肩部的赭色秀髮好像剛剛吹過,身上還飄著強生牌嬰兒脂粉的淡淡幽香。警衛的眼睛又落在了蘇珊那修長的身段上——然後落在她的白襯衫上,裡面的胸罩隱約可見,接著落在她那齊膝高的卡其布裙上,最後落在了她那雙玉腿上——蘇珊·弗萊切的玉腿。

  真難想像這個長腿美女的智商竟然高達170,他默默地思忖著。

  他凝望了好半天,直到蘇珊消失在遠處,才搖了搖頭。

  一個環形拱狀門擋住了去路,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密碼破譯部。她把手伸到凹陷處的密碼盒上,輸入了五位數的個人身份號碼。幾秒鐘後,一扇十二噸重的鋼筋混凝土門開始轉動。蘇珊想定下神來,但思緒卻始終離不開貝克。

  戴維·貝克。她惟一愛過的男人。喬治敦大學最年輕的正教授,出色的外語專家,說得上是國際學術界的名人。他過目不忘,記憶力超群,對語言文字情有獨鐘,除西班牙語、法語和意大利語外,他還通曉六種亞洲地區語言。他在大學裡開設的詞源學和語言學講座場場爆滿,他總是晚走一會兒,回答那連珠炮似的問題。他講話充滿權威,富有激情,但對熱情奔放的女生們的崇拜愛慕的目光卻顯得有些木然。

  貝克年方三十五歲,精力充沛,皮膚黝黑,結結實實,有一雙敏銳的藍眼睛和一個機警的頭腦。他那結實的下巴和不苟言笑的性格常使蘇珊聯想到大理石雕像。六英尺高的個頭,在壁球場裡他的腳步卻比誰都利索,同事們都難以想像。痛擊對手之後,他會把那頭濃密的黑髮放在噴泉式飲水器裡給自己的頭降溫,然後,也不管頭上滴滴答答的水,他會叫上一份水果奶昔和硬麵包圈來款待他的手下敗將。

  和其他年輕教授們一樣,戴維的工資不怎麼高。每次要延長壁球俱樂部會員資格或給那把跟隨他多年的鄧洛普球拍換羊腸弦,他往往得為華盛頓地區或周邊地區的政府部門翻譯點兒東西,好掙點外快,彌補虧空。一次接活時,他與蘇珊相識了。

  那是秋假時的一個清爽的早晨,貝克晨跑後回到三居室的職工公寓,發現電話機的顯示燈正在閃動,他一邊聽著電話錄音,一邊將一品脫橙汁倒進肚裡。這種電話他早已司空見慣——一個政府機構請他該天上午晚些時候為他們提供幾小時的翻譯服務,惟一讓貝克感到意外的是他以前從沒聽過這個機構。

  「是一個叫國家安全局的地方。」貝克在打電話向同事們打聽情況的時候說道。

  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你說的是國家安全委員會嗎?」貝克核對了錄音後回答道,「不是,他們說的是局。是‘國安局’。」①

  「沒聽說過。」

  貝克又核對了總審計局機構名錄,也沒有找到類似的機構。貝克實在沒轍了,便給一個壁球老友打電話,那人以前曾做過政治分析員,當時是國會圖書館的研究員。聽了那人的介紹後,貝克有些愕然。

  顯然,國家安全局不僅存在,而且還被看作是世界上最有影響的機構之一。這個機構收集全球電子情報資料,並保護美國長達半個世紀以來的機密信息數據。可以說只有百分之三的美國人知道這個組織的存在,但也只是知道而已。

  「NSA,」那人開起了玩笑,「這三個字母就是表示‘沒有這個機構’。」

  貝克懷著憂奇參半的心理接受了這個神秘機構提供的譯活兒。貝克驅車三十七英里,來到了這個機構的總部,總部占地八十六英畝,隱藏在馬裡蘭州米德堡叢林密布的群山之中。在通過了難以計數的安檢關卡之後,他們又發給他一張六小時有效的、帶全息照片的賓客通行證,然後把他送到一個讓人眼花繚亂的研究部門,並告訴他那天下午他要做的就是為密碼破譯部提供「語言辨認」,密碼破譯部裡都是數學精英,個個是譯碼高手。

  在起初的個把鐘頭裡,那些密碼破譯員們似乎都沒有意識到貝克的存在,他們圍著個龐大的桌子忙忙活活,說的話貝克以前連聽都沒聽到過。他們說到流密碼、自毀生成程序、背包變體、零知識協議以及單一點。貝克只是在一旁看著,如墮五里霧中。他們在坐標紙上草草地劃著符號,專心致志地研讀電腦打印材料,總是提到頭頂上的投影線之中那些雜亂的文字:

  JHDJA3JKHDHMADO/ERTWTJLW+JGJ328

  5JHALSFNHKHHHFAF0HHDFGAF/FJ37WE

  OHI93450S9DJFD2H/HHRTYFHLF89303

  95JSPJF2J0890IHJ98YHFI080EWRT03

  JOJR845H0ROQ+JT0EU4TQEFQE//OUJW

  08UY0IH0934JTPWFIAJER09QU4JR9GU

  IVJP$DUW4H95PE8RTUGVJW3P4E/IKKC

  MFFUERHFGV0Q394IKJRMG+UNHVS9OER

  IRK/0956Y7U0POIKI0JP9F8760QWERQI

  過了好半天,其中一個密碼破譯員總算解釋了其實貝克已經猜到的東西。那些擁擠在一起的文字原來是個密碼——一段「密碼電文」,這一組組數字和字母代表著一段加了密的文字。這些密碼破譯員們就是要研究這個密碼並從中推斷出其原本信息,或者叫「明碼電文」。國安局認為其原本信息是用中國官話寫成,所以才叫貝克來,等密碼破譯員們破譯了這段文字之後,好讓他把這些符號譯出來。

  一連兩個鐘頭,貝克翻譯著一串串的漢語符號。但每次他把譯文交給密碼破譯員,他們的頭都搖得就像撥浪鼓。顯而易見,用漢語是解釋不通的。貝克也真希望能幫上點忙,他指出,所有符號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也是日本漢字的一部分。鬧哄哄的密碼部裡頓時鴉雀無聲。

  這裡的頭兒是個男的,叫莫蘭特,瘦高個兒,總是煙不離手,他狐疑地轉過頭問貝克:

  「你是說這些符號有多重含義?」

  貝克點了點頭。他告訴他們,日本漢字是在漢字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日語書寫體系,剛才他之所以用漢語來翻譯,那是因為他們要求他這麼做。

  「天啊!」莫蘭特咳嗽了一聲說道,「那咱們就試試這日本漢字。」

  果然靈驗,一切都可以對號入座了。

  密碼破譯部裡的人們這才對貝克刮目相看,儘管如此,他們還是讓他只翻譯那些不成順序的字符。「這是為你的安全起見。」莫蘭特說,「這樣做,你就不會知道你在翻譯些什麼了。」

  貝克哈哈地笑了起來,但卻發現別人都沒笑。

  密碼終於破解了,但這個密碼透露著什麼秘密,貝克可全然不知,但有一件事他看得出——國安局對密碼破譯極為認真,因為他口袋裡的支票比他大學裡整整一個月的薪水還高。

  出來的時候,貝克通過一系列的安檢關卡後來到出口處的主廳,一個剛剛掛斷電話的警衛擋住了貝克的去路:「貝克先生,請在這裡稍等。」

  「什麼事?」貝克沒想到在這裡花了這麼長時間,他要參加週六下午的壁球常規賽,現在就要遲到了。

  警衛聳了聳肩道:「密碼破譯部的頭兒有話跟您說,她正在往外走。」

  「她?」貝克笑出了聲。他還得見見國安局裡面的女的。

  「這也好笑嗎?」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貝克轉過身去,立刻一臉赧色。他瞥了一眼那女人上衣上佩戴的證件,原來是國安局密碼破譯部的主任,她不光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魅力四射的女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貝克搪塞著,「我只是……」

  「我叫蘇珊·弗萊切。」那女人微笑著伸出了纖纖玉手。

  貝克握住伸過來的玉手道:「我叫戴維·貝克。」

  「祝賀你,貝克先生,聽說你今天干得很漂亮。我可以就這事和你聊一聊嗎?」

  貝克猶豫了一下說道:「說實在的,我這會兒確實有點急事兒。」他但願對世界上最強大的情報機構的這一斷然拒絕不會是個愚蠢之舉,他四十五分鐘之後要參加壁球賽,而且他一向有著這樣的美譽:戴維·貝克從來不會在壁球賽中遲到……上課可能遲到,壁球可絕對不可能。

  「我長話短說。」蘇珊·弗萊切淡淡地一笑。「就請這邊來吧。」

  十分鐘後,貝克坐在國安局的餐廳裡,同國安局的靚妹、密碼破譯部主任蘇珊·弗萊切一起品嘗起鬆餅和蔓越橘汁來。戴維很快就看出,這個年方三十八歲的國安局高級職員確非等閒之輩——她是他所見過的最睿智的女人之一。他們談到密碼和破解密碼,貝克覺得自己腦子要拼命轉才能跟上她的思路——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興奮體驗。

  一個鐘頭過去了,貝克不用說已不可能參加壁球賽了,而蘇珊竟也全然不覺他們的內部通話系統上已經記錄了滿滿的三大頁,二人不禁相視大笑。兩個人坐在那裡,兩個極具分析力的頭腦,可能從不相信什麼荒謬的一見鍾情,現在卻有些不可思議了,兩個人從語言學上的詞法探討到偽隨機數碼生成程序,儼然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少年戀人——一切都是激情的碰撞。

  蘇珊一直沒有把話題轉到她找貝克的真正目的上——為他提供一個在密碼破譯部亞洲分部的試用崗位。從這個年輕的大學教授一談到教學時就表現出的那種激情,蘇珊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是絕不會離開大學講壇的。蘇珊決意不談此事,免得壞了二人的心緒。她感覺自己又完全像個小女生了;說什麼也不能破壞這種感覺。的確,那種感覺一點也沒有遭到破壞。

  二人的求愛之路緩慢而又浪漫——只要得空,二人就會私約密會,或是在喬治敦大學的校園裡徜徉,或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墨盧提咖啡屋裡品嘗卡普契諾咖啡,偶爾也參加幾次講座和音樂會。蘇珊從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多的笑聲,不論什麼東西,只要到了貝克嘴裡都能變成笑料。蘇珊很需要這種放鬆來調節她在國安局工作的緊張情緒。

  一個秋高氣爽的下午,他們坐在體育場的露天座位上,饒有興趣地觀賞喬治敦大學校足球隊慘遭拉特格斯大學的屠戮。

  「你喜歡什麼運動,喜歡綠皮密生西葫蘆嗎?」蘇珊戲謔地問道。②

  貝克嘟囔道:「那叫壁球。」

  蘇珊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確實像綠皮密生西葫蘆。」他解釋道。「不過球場就小多了!」

  蘇珊推了他一把。

  喬治敦大學的左邊鋒把角球開出了底線,觀眾中頓時噓聲四起。防守隊員旋即回撤。

  「你呢?」貝克也問道。「喜歡什麼運動嗎?」

  「我喜歡柔道,是黑腰帶級。」

  貝克趕忙奉承:「我覺得在運動上你更行。」

  蘇珊笑了:「我們在運動上都是超級優生,不是嗎?」

  喬治敦大學的一個出色的防守隊員來了一個很漂亮的搶斷,看台上立刻一片狂呼。蘇珊俯過身來,趴在戴維的耳朵上悄聲叫道:「博士!」

  戴維轉過頭注視著她,不明就裡。

  「博士!」她又叫道,「把最先想到的東西告訴我。」

  貝克滿腹狐疑地問道:「你要搞詞彙聯想測驗?」

  「這是標準的國安局程序。我得知道我和誰在一起。」她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博士。」

  見克聳了聳肩:「蘇斯③。」蘇珊蹙了蹙眉說:「好吧,就試試這個——‘廚房’。」

  貝克不假思索地說:「臥室。」

  蘇珊羞澀地聳了聳雙眉又說道:「好的,這個怎麼樣——貓。」

  「香腸。」貝克反應很快。

  「香腸?」

  「是啊!腸線。④冠軍們的壁球拍上的線。」

  「倒是不錯。」蘇珊嘟著嘴說。

  「你倒是測一測呀!」貝克催促著。

  蘇珊沉思了一下說:「你是個孩子氣的性慾受挫的壁球迷。」

  貝克聳了聳肩道:「還真不算離譜。」

  這樣一晃就過去了好幾個星期。每天夜餐時,貝克都會就著甜食喋喋不休地問她問題。

  她從哪裡學的數學?

  她是怎樣進國安局的?

  她是怎麼搞得這麼有魅力的?

  蘇珊紅著臉說自己成熟很晚。十七八歲的時候,蘇珊還瘦得像個電線桿,戴著傻乎乎的牙箍,蘇珊的姑媽曾跟她講,上天對她的樸素無華的補償就是給她一個聰明伶俐的腦子。

  這補償也來得太早了點兒,貝克心想。

  蘇珊說她早在初中的時候就對密碼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時,學校電腦俱樂部主席是一個八年級的大高個兒,叫弗蘭克·古特曼。他給蘇珊打印了一首愛情詩,信中用數字替換手法設了密。蘇珊求他講出其中的內容,他卻挑逗般地拒絕了。蘇珊回到家,趴在被窩裡,打開手電筒,琢磨了整整一個通宵,秘密終於揭開了——每個數字都代表著一個字母。她小心翼翼地破解著其中的密碼,那些看似不經意的數字竟魔術般地變成了一首優美的詩歌,蘇珊驚呆了。從那一刻起,蘇珊知道自己已經戀愛了——她愛上了密碼和密碼學,密碼和密碼學將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差不多二十多年以後,也就是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獲取數學碩士學位並在麻省理工學院以全額獎學金攻讀數論之後,蘇珊提交了自己的博士論文——《手工密碼使用的方法、規程及規則系統》。不消說,她的導師並不是這篇論文的惟一讀者,因為蘇珊很快就接到了國安局打來的電話和他們寄來的機票。

  懂密碼學的人都知道國安局,國安局是我們星球上最有密碼頭腦的人的家園。每年春季,當民營企業紆尊降貴地在剛剛畢業的莘莘學子中間挑選精英頭腦並開出足以讓人蒙羞的工資和優先認股權的時候,國安局則是審慎地觀察,然後鎖定目標,最後是非常乾脆地走上前去把最高額的常規工資再給他們翻上一番。只要需要,國安局就不惜一切代價。蘇珊激動得渾身有些顫抖,她滿懷憧憬地飛到了華盛頓的杜勒斯國際機場。國安局派了個司機來接機,司機風馳電掣般地把她送到了米德堡。

  那年收到和蘇珊同樣電話的還有四十一個人,當時二十八歲的蘇珊是這些人中年齡最小的,也是惟一的女性。結果蘇珊發現,她的國安局之行與其說是來交代個人情況的,毋寧說是來接受煩瑣的公共關係考察和無休止的智力測驗的。一星期後,只有蘇珊和另外六個人又接到了邀請。蘇珊儘管猶豫再三,但還是去了。他們幾個人立刻分開接受測試。他們各自接受了測謊儀的測試、身世調查、字跡分析和接連不知多少個鐘頭的口頭審查,其中包括對他們的性取向和性體驗的錄音調查。當口試官問及蘇珊是否與獸類有過性接觸時,蘇珊差點兒就退了場,但將這神秘之所一探究竟的願望還是支撐她堅持了下來——通過考試,就有望在密碼破譯理論的最前沿工作,進入這個神秘的「迷宮」,成為世界上最秘密的俱樂部——國家安全局——中的一員了。

  貝克聽得入了神。他不由得問道:「他們竟然問你是否與獸類有過性接觸?」

  蘇珊聳了聳肩道:「這是例行的身世調查的一部分。」

  「那麼……」貝克忍俊不禁,「你怎麼說的呀?」

  蘇珊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說:「我告訴他們沒有。」然後她又說道,「直到昨晚,那句話還是事實。」

  在蘇珊的眼裡,貝克幾乎就像她想像的那樣完美無瑕。他只有一個習慣讓她略感不滿,那就是每次他們出去的時候他總是執意要帶上支票。她不願看見他把整整一天的薪水用在二人的晚餐上,但貝克卻是雷打不動。蘇珊也學著不再反對,但心裡總不是個滋味。我掙的錢花也花不完,她心裡想,應該由我買單。

  儘管如此,蘇珊還是覺得貝克是她的理想伴侶,雖然他身上還有那種早已過時了的騎士精神。貝克激情四溢,英俊瀟灑,風趣幽默,最重要的還是他對蘇珊的工作有種濃厚的興趣。不論是去史密森學會的途中,還是騎腳踏車出去兜風,還是在蘇珊的廚房裡煮意大利式細麵條時,戴維總是有著強烈的求知慾。蘇珊總是竭盡所能,有問必答,她把國家安全局的總體的非機密的情況向貝克作了描述。蘇珊說的一切把貝克完全吸引住了。

  國安局是杜魯門總統於1952年11月4日12點零1分親自宣布創建的,在此後的五十多年時間裡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情報機構。國安局長達七頁的工作條規簡明扼要地表明了其工作宗旨:保護美國政府通信系統,攔截別國情報機密。

  國安局主辦公樓的屋頂上密密麻麻地安裝了五百多個天線,其中包括兩個特大號的狀似巨型高爾夫球的天線屏蔽器。主辦公大樓本身就是個龐然大物——占地兩百多萬平方英尺,是中央情報局總部的兩倍。主樓內有八百多萬英尺的電話線和八萬平方英尺永久密封的電波反射裝置。

  蘇珊還跟戴維講到了通信情報系統,負責國安局的環球偵察——由令人眼花繚亂的專司監聽的短波電台、衛星和環球搭線竊聽裝置組成。

  這裡每天可以攔截和竊聽到成千上萬的公文和會談,隨後將它們送到國安局的分析員手裡進行破碼。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和美國外交顧問們的決策全都取決於國安局的情報。

  貝克真是著了迷,他追問道:「那麼破碼又是怎麼回事兒呢?你做些什麼呢?」

  蘇珊告訴他,截獲的情報通常都來自滋事生非的國家政府、敵對派或恐怖組織,許多情報就發自美國本土。為了保密起見,這些情報都是用密碼傳遞,以防落入他人之手——而事實上,由於有了通信情報系統,這些情報也確實落入了「敵手」。蘇珊跟戴維講,她的工作就是研究這些密碼,親自破解它們,為國安局提供解碼信息。其實並非完全如此。

  對自己的心上人撒謊,蘇珊感到莫大的歉疚,但她也沒有辦法。要是幾年前,她的那番話還算是正確的,然而國安局的情況早已發生了變化,整個密碼學界也早已發生了變化。蘇珊現在的工作是絕對保密的,即使對最高權力層,她一般也不得透露。

  「破解密碼,」貝克心醉神迷地說,「你怎麼知道從哪裡入手呢?我是說……你是怎麼破解密碼的?」

  蘇珊笑了。「別人不知,但你總該知道呀!這就像學外國語。起初那些文字亂七八糟的毫無意義,但弄清其結構和規則之後,你就獲取了其中的意義。」

  貝克點了點頭,深有感觸,但他還是不滿足。蘇珊便用莫魯提牌餐巾紙和音樂會節目單作黑板,給這位迷人的學究上了一堂簡易的符號學課。她從尤利烏斯·凱撒的「完全平方」密碼盒開始講起。

  凱撒,她講道,是歷史上第一個編寫密碼的人。那時他的徒步信使不時遭受伏擊,機密文件也因此遭劫,凱撒遂琢磨出一套原始的方法對他的指示進行加密。他對他的文件進行重新組合,使它們看去毫無意義。當然,並不是真無意義。每封信函所包含的字母數都是一個完全平方數——16,25,100——這取決於凱撒想說多少話。他秘密通知他的軍官們,接到無法辨認的密件之後,首先把這些文字重新書寫,使橫豎字母數相等,組成一個正方形,然後,按自上而下的順序讀下去,一封密信就魔幻般地出現在眼前了。

  凱撒對文字內容進行重新組合的設密理念逐漸被人們採用,而且為了使它更加難以破解,還對之進行了改進。非計算機時代的加密手段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當時的納粹造了一台讓人全然摸不著頭腦的加密機器,叫隱匿之王⑤。這台機器酷似老式打字機,內裝以錯綜複雜的方式旋轉的銅製連鎖變碼旋轉件,從而將清晰的文字內容打亂,使之成為看去混亂無序的字母組合。密件的接收方只有通過另一台隱匿之王,以同樣的標準校準,才能破解其中的密碼。貝克聽得入了迷。這回先生成了學生。

  一天晚上,在大學裡觀看《胡桃夾子》演出的時候,蘇珊給了戴維一個最簡單的密碼讓他來破解。戴維整個幕間休息的時候都坐在那裡,手裡握著筆對著那張只有十一個字母的紙條冥思苦想。

  HL FKZC VD LDS

  終於,在後半場結束的燈光就要暗下去的時候,貝克破解了密碼。為了便於貝克解碼,蘇珊只不過是把信息中的每個字母都用字母表中排在它前面的字母取而代之。貝克在解碼中只需把每個字母按字母順序依次後移一個字母即可——A成了B,B就成了C,以此類推。他迅速替換了其他字母,從沒想到,小小的四個音節竟使他欣喜若狂:

  IM GLAD WE MET⑥

  貝克旋即寫下自己的答覆,遞給了蘇珊:

  LD SNN

  蘇珊讀後笑逐顏開。

  貝克也沒有不笑的理由,他都三十五歲了,但還是興奮得心臟劇烈跳動。貝克還從沒有為哪個女人如此神魂顛倒過。蘇珊那清秀的歐洲人相貌和柔和的棕色眼眸常使貝克聯想到雅詩蘭黛的廣告。十幾歲時蘇珊又瘦又高,而且還笨手笨腳,現在可今非昔比了。這些年來,蘇珊出落成一個裊裊婷婷、楊柳細腰的婀娜女子——苗條的身材,高高的個頭兒,挺實的乳房,還有平坦的完美腹部。貝克經常戲稱她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有著應用數學和數論博士學位的泳裝模特。幾個月過去了,二人都發現他們中間似乎有著某種可以維繫彼此白頭偕老的東西。

  他們相處差不多兩年的時候,有一天,戴維突然向她求婚,那是去清煙山脈度週末的時候。二人躺在石頭莊園的華蓋床上。貝克沒有準備戒指——完全是脫口而出的。而蘇珊就愛他這一點——率真。蘇珊沒完沒了地熱吻他,貝克則把她攬在懷裡,為她寬衣解帶。

  「我可認為這就是答應了。」貝克說。在爐火的溫馨中,二人通宵雲雨,無限溫存。

  那個神奇的夜晚還是六個月前的事——就在戴維出人意料地擢升為現代語言系主任之前。但自打那時起,二人的關係卻急轉直下了。

【註釋】

  ① 「國家安全局」原文為National Security Agency,首字母縮寫為NSA,這裡漢譯為「國安局」。下文中貝克的壁球老友用NSA這三個字母開玩笑,說「這三個字母就是表示‘沒有這個機構’(No Such Agency)」,這是因為它們的首字母完全一樣。——本書所有注釋皆為譯者注。

  ② 綠皮密生西葫蘆是一種美洲南瓜,其顏色和形狀都有點像壁球。

  ③ 蘇斯博士,二十世紀最卓越的兒童文學作家之一,一生創作四十八種精彩繪本。

  ④ 蘇珊說「貓」,英文是cat,貝克說「香腸」,英文是gut(也是「腸子」的意思),兩個英文單詞合在一起,就是catgut,是「腸線」(制琴弦、網球拍或供外科手術縫合傷口之用)的意思。

  ⑤ 原文為Enigma,意思是「費解的事物或不可理解的人」,這裡譯為「隱匿之王」,前半部分是音譯,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表達了相應的意義。

  ⑥ 這句話的意思是:有幸與你結緣。下文中的LD SNN,按照上文蘇珊設定的解密方法,其意思就是ME TOO,彼此彼此。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