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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位密碼》第23章
第22章

  戴維·貝克大步走了過去,低頭望著睡在病床上的那位老人。老人的右手腕打著石膏。他六十幾歲,一頭白髮整齊地梳在一邊,額頭中央有一道深深的紫色傷痕,傷痕一直延伸到他的右眼。

  一次輕微的碰撞?他思忖著,想起中尉的話。貝克檢查了一下他的手指,並沒發現金戒指。貝克向下伸手,碰了碰這人的手臂。「先生?」

  他輕輕地搖了搖他。「對不起……先生?」

  那人一動不動。

  貝克又試了一次,這回聲音響了一些。「先生?」

  老人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現在……幾點了——」老人慢慢地睜開雙眼,目光停在貝克身上。由於受到打擾,他一臉嗔怒。「你想幹什麼?」

  沒錯,貝克想,一個說法語的加拿大人!貝克低頭朝他微微一笑。「能打擾您一會兒嗎?」

  儘管貝克的法語好到了家,但他猜想這人的英語可能比較蹩腳,所以他講英語。說服一個陌生人交出金戒指不是件容易的事,貝克要施展出渾身解數。

  老人清楚了自己的處境,沉默良久。他四處打量了一番,伸出一根長長的手指捋了一下他稀疏的白色小鬍子。他終於開口說話了。「你想幹什麼?」他用英語問道,聲音裡帶有輕微的鼻音。

  「先生,」貝克說道,每個字的音都發得很重,彷彿是在跟一個耳聾的人說話,「我要問您幾個問題。」

  那人對他怒目而視,臉上帶有一種怪異的表情。「你有何見教?」

  貝克皺了皺眉。這人的英語是沒的說。他那高人一等的口氣一下子就沒了。「很抱歉,打擾一下,先生,您今天是不是去過西班牙廣場?」

  老人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你是市議會的嗎?」

  「不是,我是——」

  「旅遊局?」

  「不是,我是——」

  「聽著,我知道你為什麼跑這兒來了!」老人掙扎著坐了起來。「我不會被你們嚇倒的!如果我說過這句話,那我一定說過一千遍了——皮埃爾·克盧沙爾德按照他的生活方式來描寫他生活的那個世界。為了在公司旅行指南上不登那些內容,你們暗地裡讓作者免費在城裡玩一夜,但《蒙特利爾時報》並不是金錢所能左右的!我表示拒絕!」

  「對不起,先生,我認為你還沒明白——」

  「他媽的!我明白得很!」他向貝克揮舞著乾瘦的手指,聲音在體育館裡回響。「你已經不是第一個了!他們在紅磨坊、布朗宮殿和拉各斯的高菲戈諾都試過同樣的把戲!但最終登出來的是什麼呢?真相!我所吃過的最差的惠靈頓羊排!我所見過的最髒的浴盆!我所走過的石頭最多的海灘!我的讀者看到的真相還遠遠不只這些!」

  旁邊病床上的病人紛紛坐直身子,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貝克緊張地環顧四周,看是否有護士在周圍。他可不想被人踢出去。

  克盧沙爾德大為光火。「為那個警官開脫的糟糕透頂的藉口只適用於你們這個城市!是他讓我上了他的摩托車!瞧我現在這個樣子!」他竭力想舉起他的手腕。「現在誰來寫我的專欄?」

  「先生,我——」

  「在我四十三年的旅行生涯裡,我從沒有如此不開心過!瞧瞧這地方!你知道,我的專欄可是在多家報刊上同時發表——」

  「先生!」貝克急忙舉起雙手,示意他打住。「我對你的專欄不感興趣。我是加拿大領事館的。我來這裡是要確保你安然無恙!」

  突然,體育館裡陷入死一樣的寂靜。老人抬起頭,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

  貝克繼續試探著說,聲音低得幾乎是在耳語。「我來這裡是看我是否能幫上什麼忙。」比如給你帶幾粒安定。

  沉默了半晌,這個加拿大人開口問道:「領事館?」他的聲音輕柔了許多。

  貝克點點頭。

  「那麼,你來這兒不是為了我的專欄?」

  「是的,先生。」

  對皮埃爾·克盧沙爾德來說,似乎一個巨大的氣泡破裂了。他緩緩地向後靠在那垛枕頭上。他看起來傷透了心。「我還以為你是這個城市的……想讓我……」他沒有再說下去,抬起了頭。「如果不是跟我的專欄有關,那麼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這個問題問得好,貝克想,腦海里浮現出清煙山脈的樣子。「這只是非正式的外交禮節。」他撒謊道。

  這人顯得很驚訝。「外交禮節?」

  「是的,先生。我相信像您這種身份的人應該十分清楚,加拿大政府一直都在盡力保護本國國民免於在這些,嗯——我們是否可以說——這些不甚高雅的國家裡受到侮辱。」

  克盧沙爾德薄薄的嘴脣分開,會意地微微一笑。「當然……真是太好了。」

  「你是加拿大公民,對吧?」

  「是的,當然。我真是太蠢了。請原諒我。像我這種身份的人,身邊常常會出現……嗯……你明白的。」

  「是的,克盧沙爾德先生,我當然明白。出名的代價。」

  「的確如此。」克盧沙爾德發出一聲哀嘆。他為了遷就普通大眾而不情願地做出了一些犧牲。「你相信這個醜陋的地方嗎?」他轉動著眼睛看著四周古怪的環境。「太可笑了。他們竟然要讓我在這兒過夜。」

  貝克看了一下四周。「我知道。真是可怕。很抱歉過了這麼長時間才趕到這裡。」

  克盧沙爾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根本不知道你要來。」

  貝克馬上變換話題。「你頭上的包看起來挺大的。痛嗎?」

  「不,不是很痛。今天早上我從車上掉了下來——這是做一個好心人的代價。我的手腕倒是很痛。愚蠢的憲警。我是說真的!讓我這把年齡的人坐摩托車。他真該遭到譴責。」

  「需要我幫你拿什麼東西嗎?」

  克盧沙爾德思考了片刻,非常喜歡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嗯,實際上……」他伸了伸脖子,左右扭了扭頭。「如果不麻煩的話,我還需要一個枕頭。」

  「不麻煩。」貝克從近旁一個病床上抓起一個枕頭,放到克盧沙爾德感到舒服的位置。

  老人滿足地嘆氣道:「好多了……謝謝。」

  「別客氣。」貝克用法語回答道。

  「啊!」老人開心地笑了,「你原來真會講文明世界的語言。」

  「只會說幾句。」貝克羞怯地答道。

  「這我已經見識過了,」克盧沙爾德驕傲地說,「我的專欄在美國多家報刊上同時發表。我的英語可是頂呱呱。」

  「我早已有所耳聞。」貝克微笑道。他坐到克盧沙爾德床邊。「現在,克盧沙爾德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一下像您這樣的人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塞維利亞有很多比這兒好得多的醫院。」

  克盧沙爾德顯得很生氣。「那個警官……他將我從他的摩托車上摔下來,使我像一頭被捅了一刀的豬一樣在街上流血。我沒辦法只好來這兒了。」

  「他沒主動提出帶你到一個設施更為齊全的醫院?」

  「讓我再坐他那輛糟糕透頂的摩托車?不用,謝謝了!」

  「今天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已經都講給那位中尉聽了。」

  「我已經跟那位警官談過了——」

  「我希望你好好教訓過他!」克盧沙爾德打斷道。

  貝克點了點頭。「用了最嚴厲的措辭。領事館會將這件事追查到底。」

  「我正希望如此。」

  「克盧沙爾德先生。」貝克面帶微笑,從夾克口袋裡抽出一支鋼筆。

  「我想對這座城市發出一份正式的控告。您能幫忙嗎?像您這種名氣的人會是重要的證人。」

  想到自己的話能被人引用,克盧沙爾德備受鼓舞。他坐了起來。「嗯,是的……當然。我非常榮幸。」

  貝克掏出一個小記事本,抬頭說道:「好的,我們就從今天早上開始吧。跟我講講有關事故的情況。」

  老人嘆氣道:「這件事非常令人難過。那個可憐的亞洲人突然倒在了地上。我試圖幫他——但於事無補。」

  「你對他實施心肺復甦急救了嗎?」

  克盧沙爾德面帶愧色。「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做。我叫了一輛救護車。」

  貝克想起了遠誠友加胸部藍色的淤傷。「醫務人員對他實施心肺復甦急救了嗎?」

  「天哪,沒有!」克盧沙爾德接著笑道,「死馬又不能當活馬醫——那個傢伙在救護車到那兒之前就已經死了。他們檢查了他的脈搏,然後用車把屍體運走,只剩下我和那個可怕的警察。」

  這有些奇怪,貝克思忖著,想知道那塊淤傷到底來自何處。他竭力不去想它,專心處理手上這件事。「那枚戒指怎麼樣呢?」他說道,盡量裝得若無其事。

  克盧沙爾德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中尉還跟你講過那枚戒指?」

  「是的,他都跟我說了。」

  克盧沙爾德似乎大吃一驚。「是嗎?我還以為他不相信我的話呢。這人太沒禮貌——好像以為我在跟他撒謊一樣。當然,我對他說的可是千真萬確。我為自己的準確性感到自豪。」

  「戒指在哪裡?」貝克追問道。

  克盧沙爾德似乎沒聽到這句話。他目光呆滯,眼睛怔怔地望著空中。「非常奇怪的戒指,所有那些字母——看起來不像我所見過的語言。」

  「也許是日語?」貝克道。

  「肯定不是。」

  「那麼你一定仔細端詳過戒指了?」

  「老天,是的!當我跪著幫忙的時候,那人不停地把手指伸到我面前。他想把戒指送給我。非常怪異,特別嚇人——他的雙手看起來可怕極了。」

  「你就是在那個時候收下了戒指?」

  克盧沙爾德眼睛突然睜得很大。「警官是這麼跟你說的!說是我拿走了戒指?」

  貝克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體。

  克盧沙爾德勃然大怒道:「我就知道他根本沒聽!謠言就是這樣開始的!我告訴過他那個日本人把戒指送人了——但不是給我!讓我從一個垂死之人身上拿走什麼東西是不可能的!我的天啊!想想都讓人受不了!」

  貝克感覺要有麻煩了。「也就是說,戒指不在你身上?」

  「天啊,當然不在!」

  他的胸口一陣隱隱作痛。「那麼誰拿了戒指?」

  克盧沙爾德憤然地盯著貝克。「那個德國佬!戒指在那個德國佬手裡!」

  貝克感到腳下的地板突然消失了。「德國人?什麼德國人?」

  「公園裡那個德國佬!我跟警官提起過他!我拒絕收下戒指,但那頭法西斯豬卻收下了!」

  貝克放下紙和筆。這個騙人的把戲結束了。麻煩來了。「也就是說,戒指現在在一個德國人身上?」

  「是的。」

  「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我跑去找警察。我回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見蹤影。」

  「你知道他是誰嗎?」

  「一個遊客。」

  「你確定?」

  「我這輩子就是跟遊客打交道,」克盧沙爾德急速地說,「我看人很準的。當時他跟一個女性朋友在公園裡散步。」

  貝克越來越糊塗了。「女性朋友?德國人身邊還有別人?」

  克盧沙爾德點點頭。「一個伴游小姐。迷人的紅發女郎。我的上帝!美極了!」

  「伴游小姐?」貝克結結巴巴地說道,「就像……妓女?」

  克盧沙爾德做了個鬼臉。「是的,如果你非要用那個粗俗的詞。」

  「但是……警官根本沒提過——」

  「這是肯定的!我從沒跟他提起過伴游小姐。」克盧沙爾德揮了揮那隻沒受傷的手讓貝克打住,樣子顯得有幾分傲慢。「她們不是罪犯——但荒唐的是,她們卻像小偷一樣受到警察騷擾。」

  貝克仍感到有些震驚。「當時還有其他人嗎?」

  「沒了,就我們三個。天太熱了。」

  「你肯定那女的是個妓女?」

  「非常肯定。那麼漂亮的女人是不會跟那種男人在一起的,除非他肯出大價錢!我的上帝!他又肥又胖,簡直胖到家了!一個嗓門特大、體重超重、令人厭惡的德國佬!」克盧沙爾德在挪動身體的時候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他忍住疼痛,繼續費力說道,「那人是一頭巨獸——至少有三百磅重。他緊緊摟住那個可憐的美人,好像怕她逃跑一樣——就算是她真逃了,我也不會怪她的。我是說真的!他雙手緊緊摟住她!還誇口說他花三百美元包了她整整一個週末!他才應該是那個倒地而死的人,而不應該是那個可憐的亞洲人。」克盧沙爾德起身透氣,貝克突然問道: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克盧沙爾德思考了片刻,搖頭說道:「不知道。」他臉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緩緩地靠到身後的枕頭上。

  貝克嘆了口氣。戒指就這樣在他眼前蒸發了。斯特拉思莫爾副局長一定會很不高興。

  克盧沙爾德擦了擦額頭。他剛剛爆發出來的熱情開始產生負面效果。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差。

  貝克換著法說道:「克盧沙爾德先生,我還要從那個德國人和他的伴游那裡錄一份證詞。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嗎?」

  克盧沙爾德閉上了眼睛,他的氣力正在慢慢消失,呼吸也變得微弱起來。

  「你還知道什麼?」貝克催促道,「那個伴游叫什麼名字?」

  接下來是一陣長時間的沉寂。

  克盧沙爾德揉了揉右邊的太陽穴。他突然臉色變得煞白。「嗯……啊……不。我不認為……」他的聲音一陣顫抖。

  貝克身子湊向他,問道:「你沒事吧?」

  克盧沙爾德微微地點了點頭。「是的,沒事……只是有點……興奮可能會……」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好好想想,克盧沙爾德先生。」貝克輕聲催促道,「這件事非常重要。」

  克盧沙爾德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知道……那個女人……那個男人一直叫她……」他閉上眼睛,發出一陣呻吟聲。

  「她叫什麼名字?」

  「我實在是想不起來……」克盧沙爾德的聲音減弱得很快。

  「好好想想。」貝克催促說,「領事館的文件要盡可能的全面,這一點很重要。我需要其他證人的證詞來支持您的陳述。您還知道什麼能幫我找到他們……」

  但克盧沙爾德並沒有在聽。他用被單輕輕擦了擦額頭。「對不起……也許明天……」他看起來似乎有些噁心。

  「克盧沙爾德先生,你最好現在就能想起這件事,這很重要。」貝克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附近病床上的人仍然坐直身子,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在房間的遠處,出現了一名護士,她穿過雙開門,大步流星地向他們走來。

  「什麼信息都可以。」貝克急切地催促道。

  「德國人叫那個女的——」

  貝克輕輕地搖了搖克盧沙爾德,想讓他醒過來。

  克盧沙爾德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她叫……」

  繼續說下去,老傢伙……

  「露……」克盧沙爾德的眼睛又閉上了。護士越來越近了。她看上去非常惱火。

  「露什麼?」貝克搖了搖克盧沙爾德的手臂。

  老人呻吟著說:「他叫她……」克盧沙爾德咕噥了幾句,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護士離貝克不足十英尺了,她憤怒地用西班牙語向貝克大叫。貝克什麼也沒聽到。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老人的嘴脣。他最後一次搖了搖克盧沙爾德,就在這時,那個護士向他衝去。

  護士抓住戴維·貝克的肩膀。就在克盧沙爾德張開嘴的時候,她一把將他從床上拉起。老人嘴裡出來的最後兩個字實際上不是說出來的,而只是一聲輕輕的嘆息——就像回憶起很久以前的一次艷遇一樣。「露珠……」

  護士罵罵咧咧地將貝克猛地拉開。

  露珠?貝克心裡想。露珠是個什麼鬼名字?他猛地掙脫開護士,最後一次轉向克盧沙爾德。「露珠?你確定嗎?」

  但是皮埃爾·克盧沙爾德已經熟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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