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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編劇》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寒冬

  袁淵剛關上門,便聽見屋內傳出驚心動魄的響聲,如驚雷一樣在他頭上炸開,劈得他幾乎站不住腳。他回頭看著那堵暗紅色的門,想到自己竟然遭他如此厭惡,某種液體不受控制地朝眼淚鼻腔奔湧而來,他努力仰起頭,將它逼回去。他不能這麼懦弱,這是他自己釀的苦果,哪怕是死,也要和著血吞下去,而不是像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的,這會讓他更瞧不起自己,哪怕他已經看不到。

  袁淵低著頭,拖著兩個箱子艱難地走到電梯口,他從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離開。沒想過嗎?其實從方周集團回來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可能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方式,心裡一直都在害怕這一刻的到來,結果它真的變成了現實。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找苦吃,誰也怪罪不了。

  等電梯的當兒,他突然蹲在了地上,有點抑制不住自己的悲傷,他從沒像此刻這麼後悔過,當時就應該讓那些話爛在肚子裡,誰也不告訴,就不會有現在這個惡果,他還能和顧予任開開心心在家吃飯,然後腳對腳坐在沙發裡看電視。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討厭自己,顧予任無條件地對他好,他就把自己當盤菜了,得意忘形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種事別說是顧予任,換誰能高興?顧予任大概會覺得自己養了條白眼狼吧,袁淵第一次發現忘恩負義這個詞和自己扯上了關係,他恨恨地用頭撞了兩下牆壁。

  電梯“叮”一聲到了,袁淵艱難地起身,拖著兩個大行李箱進去。光潔的不銹鋼牆面還是他第一次來時的樣子,裡面清晰地映出他的臉,他看著自己,心想,電梯的纜繩最好就在這一刻斷了吧,自己死了,顧予任可能就會原諒他的愚蠢了,人們總不會和一個死人計較的。

  然而電梯沒有任何事故,順利地直下到底,中途連個搭電梯的都沒有。出了公寓樓,袁淵回頭看了一眼,以後這裡他再也不會來了,從此以後,他就和顧予任成了毫不相干的陌路人。顧予任也再不會對他各種逗比搞怪了,他不再是他的師弟,自己也不再是他嘴裡親切的師兄。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竭力控制住自己再次崩潰的情緒。

  到了戶外,袁淵的身體也緊隨著他的心掉入了冰窟裡,他出門的時候忘記拿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襯衫和母親手織的毛衣,在零下十幾度的低溫裡,他麻木得渾然不覺得冷。拖著兩個箱子出了社區,在門口站了半晌,兩個大噴嚏使他終於清醒過來,去哪兒呢?還有哪裡可以去?袁淵抬頭看著這個尋夢的城市,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結果全被自己搞砸了,此刻他心灰意冷,再沒有顏面待下去了,他做了個決定:回家去!那算是最後一處讓他感覺生有所戀的地方。

  袁淵攔了一輛的士。司機問他:“大哥去哪兒?”

  袁淵的思緒被這句話驚醒過來:“火車站。”

  “哪個站?北京站、南站、西站還是北站?”司機一如既往地油嘴滑舌。

  袁淵隨口說:“南站。”

  司機說:“大哥,南站現在都沒車了,你確定要去?”

  袁淵愣了一下,才想起高鐵這個時間已經不運營了,他說:“那隨便吧。”

  司機笑起來:“那我可不敢開,你這連目的地都沒有啊。”

  袁淵說:“南站。”他也懶得去查詢哪個站有車了,南站的高鐵是最快的回家路。

  司機笑:“那行吧,你願意去南站就南站。我只負責拉到。”

  袁淵沒心思和他貧,司機將他拉到南站,然而很悲慘地發現,車站已經關門了,司機見他穿得少:“我說兄弟,車站都關門了,這天兒,你總不能在外面站一宿吧,我拉你到附近的酒店?”

  袁淵點頭:“好,謝謝。”

  然而這個點的酒店也沒有空房了,袁淵最後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不關門的麥當勞,進去買了份套餐,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他此刻的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然而腦子還是木木的,點單的時候給了錢轉身就走,連套餐和找零都沒拿,還是被服務員叫回去的。

  窗外一片寂寥,連路燈都闌珊起來。晚飯沒有吃,套餐擺在面前,沒有任何胃口,他一口也沒嘗,任由它慢慢地變涼,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小聲地驚呼起來:“下雪了!”

  袁淵機械地扭頭去看窗外,白色細小的雪花在風中飛旋著,有些被吹到了窗玻璃上,很快又被彈了開去,了無痕跡。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袁淵盼了很久,然而卻在他離開的時候才到,註定沒有緣分。

  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寧秀吳打過來的,就在袁淵猶豫著接不接的時候,螢幕黑了,它沒電自動關機了。電源線不知道塞在哪裡了,他也懶得去找,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反正要離開北京了。

  寧秀吳簡直要抓狂了,顧予任的電話沒人接,袁淵的電話已關機,兩個人都聯繫不上,這兩人到底怎麼了,真叫人擔心。她猶豫了許久,決定還是去顧予任家看一看。

  今天顧予任知道電影審查跟錢一君有關之後就很不高興,他當即就要求晚上請錢一君吃飯,公事公辦,吃完互不相欠。結果吃飯的時候,錢一君和周豐明都提起了袁淵,顧予任的臉瞬間就變得異常難看,喝了很多酒。寧秀吳見他這樣子,便讓劉一傑送他回去。這之後就聯繫不上人了,連袁淵都聯繫不上了。

  寧秀吳到顧予任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她敲了門,沒有人來開門,便用備用鑰匙開了門,客廳的燈還亮著,顧予任躺在沙發上,屋子裡一片狼藉,茶几四角朝天躺在地上,地板上吐得一塌糊塗。寧秀吳皺起眉頭:“小予,你怎麼睡這兒?小袁!小袁呢?”

  沒有人搭理她,她趕緊上各屋看了一下,袁淵已經不在了,只有顧予任在沙發上睡得呼呼的。她推醒他:“小予,你醒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袁淵呢?”

  顧予任不耐煩地睜開眼,聽見袁淵的名字,皺眉:“鬼知道,滾蛋了!”

  寧秀吳心裡一驚,已經證實了她的想法,他們兩個肯定吵架了,說不定還打架了。她檢查了一遍屋裡,還好,除了客廳,別的地方都還算正常,也沒有血跡,至少還沒有打到頭破血流。“你跟他吵架了?他人去哪裡了你不知道?”

  顧予任板著臉不做聲,寧秀吳看了一下門口的衣架和鞋子:“他是不是沒走遠?大衣都沒穿走。”

  顧予任扭頭看了一眼門口的大衣架,上頭掛著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確實是袁淵冬天常穿的,他咬咬牙,狠心地說:“我哪裡知道!”

  寧秀吳歎了口氣,拿了拖把過來將地上的污穢清理一下:“小予,這事確實是姐急躁了些,沒考慮到你的感受。本來錢一君的意思是讓你打電話去求他,我覺得他這爹當得太操蛋了,既然想跟你和好,還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叫人看不慣,便去找他談了。”

  顧予任沒好氣地說:“我就是死也不會求他的!”

  “我就知道會這樣,小袁說這事太為難你了,他不願意你受委屈,不打算告訴你這件事,是我出的主意,直接去找了錢一君,就不用你為難了。姐光考慮到怎麼去說服錢一君了,忘了這事是越俎代庖,對不起啊。”寧秀吳真誠地道歉。

  顧予任冷哼一聲:“他也忘了?”

  寧秀吳愣了一下,明白這個“他”是指袁淵:“他覺得這個電影你付出得太多,得到的太少,所以一心想讓電影好看一點,口碑好一點,票房高一些,……”

  顧予任扯了一下嘴角:“全他媽的都是些虛偽現實的人,理由全都那麼冠冕堂皇。這是我的事,誰他媽顧及過我的感受了?哪怕跟我商量一下!我這麼掏心掏肺地對他,他就是這麼對我的!”

  寧秀吳不做聲了,顧予任依舊處於盛怒狀態,他更介意的恐怕是袁淵沒有跟他商量,直接去找了錢一君,畢竟袁淵是顧予任一手提拔起來的,而且還不惜賠上自己的全部身家去給他做一個賺不了錢的電影,這是一般朋友能做到的嗎?寧秀吳審視地看了一眼顧予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顧予任和袁淵,僅僅是伯樂和千里馬這麼簡單的關係嗎?他這麼生氣,主要還是覺得感情上被辜負被欺騙了吧。

  顧予任重新躺下,背轉身:“行了,我要睡覺了,你要走就走吧。”

  寧秀吳替他收拾了一下屋子,廚房的餐桌上還擺了一桌子沒有動過的菜,都是袁淵的拿手菜,飯鍋裡的飯也沒有動過,看樣子袁淵也是沒吃飯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裡了。她沒想到袁淵和顧予任徹底鬧掰了,還以為只是吵了一架而已。寧秀吳此刻不僅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結果弄得大家都受傷害,也是那該死的錢一君,這爹就沒一樣合格的,就不配做爹,小予不認他是對的。

  袁淵在麥當勞坐了一整夜,等到天剛亮,就去了火車站。他從箱子裡找了件外套穿上了,雖然趕不上大衣暖和,也總比單獨穿著毛衣強。他已經感冒了,頭重腳輕,發燒打噴嚏流鼻涕,嗓子還疼,重感冒的徵兆。他跑到火車站,買了最早一班的高鐵票,沒有坐票,只好買了張無座的。

  上車後,他在行李架旁邊放下箱子,坐在箱子上,蜷縮成一團,只覺得身上發冷,凍得牙齒咯咯作響。旁邊一個帶孩子的年輕媽媽見他燒得滿臉通紅,看了他許久,最後終於忍不住問他:“先生,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袁淵艱難地抬起頭,搖搖頭:“沒事。”

  過了一會兒,年輕媽媽遞過來一個退熱貼:“我看你像是發燒了,你貼上這個吧,我家寶寶用的,可能會有點效果。”

  袁淵努力睜開眼看著對方,鼻子有些發酸,真誠地說:“謝謝!”他抖著手去撕退熱貼,還是年輕媽媽看不過去,幫他撕開了,袁淵將退熱貼貼在額頭上,才感覺腦袋有些清涼。

  又有個中年大媽遞過來兩片感冒藥:“小夥子,你發燒了吧?給你感冒藥吃。”

  袁淵抬起頭,努力睜大眼想看清對方的樣子,只看見了對方真誠的笑臉,他接了過來:“謝謝阿姨。”

  年輕媽媽說:“要不你跟我們擠一下吧。”

  袁淵噴著火熱的氣息:“不用了,謝謝,我坐這裡好了。”他鼻子裡酸酸的,沒想到竟會碰到這麼善良的熱心人。

  吃了藥,又貼著退熱貼,袁淵終於不再凍得發抖,感覺好受了些。他抱著膝蓋迷迷糊糊挨過四個多小時,終於到了南京。下車後,準備去坐的士的時候,嗅到汽油味,忍不住吐得一塌糊塗,因為胃裡是空的,吐出來的東西全都是胃酸,胃疼得要死,他想了想,不能這樣子回去見父母,這會把他們都嚇到的,便就近找了家醫院去打針。

  等打完針,才發現有一個行李箱不見了,他急忙打開箱子檢查,發現裝有電腦和衣服的箱子丟了,電腦裡所有的劇本稿件和資料全都丟了,所幸手機和錢包還在,袁淵苦笑了一下,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他就這麼狼狽地回到家,袁媽看著他一臉憔悴地回來了,又是心疼又是擔心:“怎麼突然就回來了?都沒提前打個電話回來。”

  袁淵看著母親的臉,覺得分外安心,他強裝笑顏:“突然想家了,就回來了,反正坐車也方便。我爸呢?”

  袁媽眼圈突然紅了:“你爸這兩天不舒服,在屋裡躺著。”

  袁淵哪裡還顧得上自己那點傷感:“嚴重不嚴重?要不要送醫院?”

  “我說要去醫院,你爸不讓。”袁媽說。

  “那你該早點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啊。”袁淵連鞋都沒換,就奔向父母的臥室。

  袁爸躺在床上,消瘦得非常厲害,袁淵幾乎都認不出來了,袁淵一看就紅了眼眶:“爸,我回來了。”

  袁爸睜開眼睛,笑了:“兒子。”

  袁淵在床邊蹲了下來,抓著他的手:“爸,你感覺怎麼樣?我送你去醫院。”

  袁爸籲了口氣:“好。”

  袁淵一宿沒睡,回到家來不及喘口氣,就將父親送到了醫院。所有的檢查做完之後,醫生對袁淵說:“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是他換腎的第九年,他長期服用大量藥物,對身體損害非常大,身體器官都衰竭了,抵抗力非常弱。他換過腎,很多藥我們都不能用。他要是想吃點什麼,你們就儘量滿足老人吧。”

  袁媽一聽就靠在兒子肩上嗚嗚地哭了,袁淵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他終於留不住父親了嗎?

  袁淵寸步不離地在醫院陪護著父親,幾天後的元旦日,袁爸終於撒手人寰,帶著滿心的遺憾和不舍,告別了妻兒和人世。

  這是袁淵生命中最寒冷最黑暗的冬季,打擊一重接一重,絕望使他看到的世界全都是黑白的。整個葬禮,他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他已經傷心得流不出眼淚來了。袁媽問他要不要通知顧予任,他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那個曾帶給他們全家希望和溫暖的人,再也跟他沒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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