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陪伴

　　　倆人沒敢耽擱，立刻動身往宿舍趕。

　　　路上趙馨嵐憂慮不已，說：「為什麼BOSS會提前醒過來？」

　　　丁勝輝緊緊的皺著眉，心沉到谷底，「只有一種可能，他身上的異能失效了。」

　　　之前還只是讓人忐忑的猜測，異能失效，只能說明夏衍真的出事了，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結果！

　　　等趕到白孟宸的臥室，就見醫生和護士早到了一步，正在給白孟宸的身上連接各種維生和監控設備。白孟宸緊閉著眼睛，臉帶疲憊，似乎正在休息。丁勝輝也看不懂各種數據，拍了一下醫生的肩膀，道：「他怎麼樣？」

　　　醫生壓低了聲音，說：「第四週病程，持續惡化中。」

　　　丁勝輝低嘆口氣，趙馨嵐默默的站立在床尾，看著白孟宸蒼白虛弱的臉，想到不知所蹤的夏衍，莫名的為倆人感到心頭一揪。

　　　丁勝輝正和醫生討論病情，趙馨嵐陷入了發呆，白孟宸睜開了眼睛，說：「夏衍呢？」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靜下來，室內只有氧氣瓶的「咕嚕」聲和心電圖的「滴滴」聲，死寂的可怕。

　　　白孟宸死死的盯著與他面對面的趙馨嵐：「你說！夏衍做了什麼？他人呢？」

　　　他雖然因為病痛而渾噩，對外界的反應遲鈍，可時光的流逝是騙不了人的。閉眼失去意識前還是隆冬，一睜眼已經是春暖花開，柳絮飄揚。夏衍一而再的用異能干涉他的時間，終於令始終縱容著他的白孟宸發怒了。他恨不得立刻抽夏衍一頓，叫他再不敢擅自決定。

　　　趙馨嵐怎麼敢刺激他，吞吐的囁嚅道：「BOSS……」

　　　看著趙馨嵐的表情，他心裡「咯登」一下子，怒火被焦慮和擔心取代，他掙紮著想要起來，周圍人趕忙去阻止，無可奈何下，趙馨嵐只能把現在的情況都告訴了他。

　　　白孟宸一陣眩暈，心電圖發出急促尖銳的「嗶嗶」聲，慌得醫生護士手忙腳亂的一陣搶救。丁勝輝懊悔的咬著拳頭，趙馨嵐眼中噙著淚，生怕他就這麼去了。

　　　白孟宸憑著一股驚人的力量挺了過來，他緊抓著醫生的手，聲音低啞道：「給我注射血清。」

　　　醫生被抓的很痛，可他不敢掙扎，額頭簌簌的冒出汗珠，為難的說：「這不行，您對血清過敏啊。」

　　　白孟宸咬牙切齒，「我命令你，立刻！給我注射！」吼完這一句，他猛烈的咳嗽起來。

　　　醫生趕忙安撫道：「你別激動，讓我先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白孟宸抬起臉，紅著眼睛冷道：「我現在還是研究所的法人，如果你不聽我的命令，就別幹了，收拾東西走！」

　　　醫務室和食堂不一樣，管轄權一直是在研究所。趙馨嵐只是接任管理，相當於總經理，老闆還是白孟宸，他說開一個人，那人就得捲鋪蓋走人。

　　　這個威脅太要命了，醫生一家子現在全都指望他一個人。可他又不能不考慮丁勝輝的意見，他求助的看了一眼丁勝輝。

　　　丁勝輝臉色很不好看，內心糾結的要命。白孟宸現在的身體狀況是絕對經不住過敏排斥反應的，可就算不給他使用血清，沒有了夏衍的異能，白孟宸也沒有幾天好活了。

　　　最終，丁勝輝選擇尊重白孟宸的決定。

　　　不過，他沒有立刻讓醫生給他注射血清，而是把白孟宸送到了附近的附屬醫院。這裡不止醫療資源更多，還有幾個異能是治療方向的異能者。

　　　白孟宸進了重症監護室，當天就注射了一針抗病毒血清。讓人大鬆一口氣的是，他的排異反應並沒有之前那麼強烈。畢竟白孟宸只是心因性的過敏，當他的精神信念強烈到足以壓倒心中的道德底線，什麼心理結症也就被戰勝了。

　　　白孟宸曾為夏衍拋棄原則，現在他又為他放棄了內心的底線。要讓夏衍知道，還不知道會多高興，可惜他沒能親眼看到這一幕。

　　　一週之後，白孟宸基本擺脫了SR病毒帶來的影響，重回工作崗位。

　　　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一眼就看到擺放著的那兩個相框。手指在相片上的夏衍臉上撫摸了片刻，白孟宸強迫自己收斂心思，他必須抓緊了，已經浪費了太長的時間。

　　　從坐下就不曾離開，白孟宸沒日沒夜的翻看資料，作為設想的提出者，他很快就吸收消化了進度。緊接著，他就開始下達任務，毫不留情的給實驗室的各國科學家們安排山一樣高的工作量。

　　　這引來的大部分人的反對，可對著白孟宸冷酷無情的臉，他們沒能提出抗議，就被鎮壓了。

　　　比起白孟宸的沒有人性，之前作風強硬的趙馨嵐竟似溫柔的如春風般，為了不被活活累死，他們不得不請求趙馨嵐出面。

　　　「BOSS，這是幹什麼啊？」趙馨嵐苦笑著，「要把所有人逼瘋嗎？」

　　　白孟宸摘掉金邊眼鏡，說：「你也覺得我的決定沒有意義？」

　　　趙馨嵐搖了搖頭，說：「我能理解BOSS你內心的急迫，更何況，你從來也不會做無意義的舉動。」

　　　白孟宸露出了一個焦躁的表情，說：「我醒來才發現，變量太少了啊。」他不禁埋怨夏衍的衝動，如果讓他親自參與，主持試驗，絕不會出現這種疏漏。

　　　趙馨嵐冷靜的說：「我們已經輸入了現存的全部人種的基因樣本，其中甚至包括數量只有幾千的藍種人和綠種人。」

　　　白孟宸卻還是搖頭：「變量仍舊不夠，不是指人種的基因頻率，而是指人與人之間的不同性基因！」

　　　趙馨嵐終於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愕然說：「只各大人種的基因還不夠嗎？」

　　　「還不夠。」白孟宸站起來，手撐在桌面上，充滿壓迫感的說：「我不僅要各個人種的代表性基因，還要把儘可能多的人的基因樣本輸入到模型當中。不只是當代，就是墳墓中的，標本上的，也要！」

　　　趙馨嵐倒抽一口氣，白孟宸的這個想法簡直就是瘋了，「你知道這會是多麼巨大的工作量嗎？尤其是現在絕大多數的計算機都被佔用，我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資源。」

　　　白孟宸卻只冷酷的說：「那就給他們鍵盤，讓他們手動輸入，我不管他們怎麼做，我只要看到結果！」

　　　就像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也沒有完全一致的基因突變，每多一份樣本，就多一個變量。與之相對的可能性不是變小，而是變得更大。

　　　這是一個比基因組計畫還要龐大誇張的行動，趙馨嵐努力說服了各國科學家，又通過丁勝輝利用南邊的關係，讓儘可能多的國家配合。

　　　當達成合作的消息傳來，連續工作了數天的白孟宸累癱了，他趴在桌子上，疲憊的閉著眼，呢喃著：「夏衍，我只能為你做這麼多。你還活著嗎？……還會回來嗎？」

　　　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白孟宸昏沉的枕在手臂上睡著了。

　　　似睡非睡間，他來到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像是連接無數未來的空間，向外延伸出數不清的綻放著璀璨光芒的線。遠遠望去，它像是一道光，又像是一條河。

　　　他本能的知道這就是時光之河，夏衍就在這裡！他向著光芒的那頭跑去，想要找到夏衍，可任憑他如何努力的奔跑，也無法靠近那條光河。

　　　他不知疲倦的奔跑著，直到感受不到自己的雙手和雙腳，他像是時光之河當中濺起的小小水花，跌落在河面上只留下微弱的漣漪，就不能抗拒的被河流的力量捲起，奔湧著帶向不知名的方向。

　　　白孟宸顛簸著，翻滾著，上下左右投射出光影，一幕幕人間畫卷在他面前飛快的上演又落幕。

　　　他似乎看到自己第一次在研究所裡看見被當成實驗體的夏衍，又似乎看見夏衍帶著他駕著車逃亡……

　　　他茫然的看著一幕幕劃過，開心他，笑著的他，病痛的他，痛苦的他，他似是分辨不出哪一個是原來的自己，哪一個才是他真正的經歷。

　　　巨大的力量推著他，流淌得越來越快，前方出現無數到分岔，他不知道哪一個是正確的。徘徊在這個岔路口，他眼睜睜的看著夏衍孤身一人走遠，他冷漠、孤獨、暴戾，無情，喜怒哀樂，無可琢磨。

　　　有的時候他會很友善的幫助一個陌生人，有的時候他會毫無預兆的屠殺一座城，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人們崇拜他，人們憎恨他，卻不得不依附在他的身邊，只為生存下去。

　　　這些全然不同的畫卷漸漸的變幻成統一的畫面，白孟宸看到夏衍穿梭在眾多白大褂，周圍充斥著各種設備和計算機的實驗室。

　　　他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從光線的這一頭走到另外一頭，然後又費盡艱辛的回來，換到另外一條線。

　　　白孟宸站在岔路口動彈不得，他嘶聲力竭的放聲呼喊，叫著夏衍的名字。可他就像是聽不到，一條光線一條光線的走著。他就像是一個機械人，沒有了七情六慾，只是麻木的走動著。

　　　他越來越累，動作也越來越慢，每一次花得時間也越來越多。

　　　白孟宸心痛極了，他忍不住痛哭流涕，夏衍的身影卻越走越遠，光線越來越多，他漸漸的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傷心極了，淚水滾滾而落，手臂被壓得麻得不像是自己的。溫暖的手指輕撫他的眼角，一個人似有若無的嘆息了一聲，白孟宸猛的一驚，大叫一聲：「夏衍！」

　　　他直起身，發現自己還坐在實驗室裡，剛才那如夢似幻的經歷，只是一場夢而已。夢裡那傷心的感覺是那麼的刻骨，白孟宸再抑制不住難過，淚流了滿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孟宸昏昏沉沉的站了起來，他拿起鑰匙，打算離開實驗室，去隔壁洗個澡換一件衣服。

　　　站在門口他剛拉開門，實驗室裡光線猛得一暗，又漸漸的亮了起來，身後傳來一股說不清的波動，影響得週遭儀器發出嗡嗡的響聲。

　　　他腦中一片空白的回過頭，就看見實驗室中央的空氣被扭曲成波紋狀，折射的燈光忽暗忽亮。一道淺淺的虛影從朦朧的煙霧漸漸的變得清晰，高大挺拔的身影從虛幻變成了實體。

　　　白孟宸怔怔的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臉，他在夢裡數不清的畫面中看到過這張臉，卻是在現實當中第一次目睹。

　　　那不是一張二十多歲張揚而青春的面孔，是完全成熟，洗練沉穩的三十來歲的臉龐，他的鬢角甚至有著點點的銀白，眉目間帶著疲憊和風塵。

　　　他看著白孟宸，露出一個讓他的心瞬間被融化的笑來：「孟宸，我回來了。」

　　　事後回想當時的情景，白孟宸總覺得跟做夢一樣不真實。他尤為後悔的是當時自己太失態了，哭得那麼慘烈，還被聞訊趕來的許多人看到了。

　　　白孟宸拒絕眾多的探望，直接曠工回家陪著夏衍。夏衍也不知是不是完全放鬆了下來，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倆人躺在枕頭上，眼睛望著眼睛，誰都沒有說話。

　　　夏衍說：「是不是認不出我來了？」

　　　白孟宸小心的碰著他的眉眼，心疼的說：「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夏衍握著他的手說：「到後期，我消耗的力量太大了。」大到維持不住自身的時間，只能任由它流逝。

　　　那是夏衍也沒能預料到的凶險狀況，他在無數的未來分支當中，完全的迷失了。他只能繼續走下去，直到尋找到存在可能性的那個未來，再沿著時光線回來。

　　　他儲存的異能用光，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的時候，從時光之河的上游源源不斷的輸送過來異能。剎那間他明白，這些都是以往他不停的重生裡消耗在時光中的異能，當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光河把力量還給了他。

　　　憑藉著後繼的力量，他才能繼續走下去，沿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新的未來的方向，他終於找到了回來的路。

　　　白孟宸捧著他的臉，「你回來之前，我做了個夢。我似乎看到你了，還叫了你的名字。」

　　　夏衍聽了他敘述的景象，瞇著眼睛想了想，說：「可能是時光之河泛起的漣漪，因為那是我進入的原點，所以你看到一些畫面。」就好像偶爾夏衍會遇見未來的一些片段一樣，白孟宸也受到了影響。

　　　白孟宸並不想追究原因，他只要確定那些畫面是真實的就夠了。

　　　「我從不知道……」白孟宸哽嚥了，他以前竟經受過那樣的遭遇，「我愛你，夏衍。」

　　　夏衍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後彎起，嘆息著說：「我也愛你，孟宸。」

　　　白孟宸安心的舒口氣，和夏衍緊緊的擁抱，不管怎麼樣，他總算回來了。

　　　……

　　　三個月後，聯合國衛生總署。

　　　白孟宸受邀前來，夏衍陪同，向各成員國公佈最新的研究進展，以及匯報他獲得初步成效的治療方案。

　　　曾經因為絕望而陷入混亂和瀕臨散架的組織被重新喚起希望，寬敞的會議大廳座無虛席，與會人員聚精會神的聽著白孟宸的報告。

　　　這份報告相當的長，樸實無華，還相當的枯燥，中途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走神、離席。

　　　報告結束，場內響起的掌聲持續了十多分鐘之久，白孟宸不得不一次次的致謝，要不是總幹事親自上台解圍，只怕人們會激動得一直不放白孟宸走。

　　　一週後，地中海的一座海島。

　　　濱海度假區因為肆虐的SR病毒而蕭條，然而經濟的衰退並沒有影響到絲毫的美景。

　　　白孟宸和夏衍入住後，就像是獨霸了整個金色海岸。他實現了和夏衍的約定，開始了浪漫的假期。白天，夏衍會教他衝浪、游泳、浮潛和開遊艇；夜晚，倆人就恣意的親吻、擁抱和做愛。

　　　白孟宸的身上竟漸漸浮現出肌肉的輪廓，整個人也被曬黑了2個色號。

　　　吃過大廚烹飪的美餐，白孟宸和夏衍牽著手漫步在細軟的淺金色沙灘上，太陽垂落在海岸線上，映的海面一片金紅。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了，白孟宸還是痴迷一樣的望著美景出神。

　　　海風微涼，夏衍給他披上一件薄衫，「你喜歡這裡，我們可以再來。」

　　　白孟宸抿著唇微笑，說：「只怕你接下來沒有時間呢。」

　　　白孟宸還好，名望雖然達到了頂峰，各式各樣的邀請紛至沓來。他實在不想去，拒絕了也沒人能勉強。夏衍就不行了，為了這次能陪白孟宸一塊來，再順便度個假，他可沒少推掉行程，丁勝輝都急差點哭了。

　　　夏衍仍舊是那樣霸道任性，他說：「無所謂，只要你想來，我隨時都可以。我不在乎他們怎麼想，也不在乎世人怎麼看。」

　　　像現在這樣安然的牽著他的手，過著現在這樣悠閒的日子，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感到滿足。知道內情的人都認為是他拯救了所有的人，卻不知道是白孟宸先拯救了他，才最終拯救了這個世界。

　　　所以，什麼會議、會面，國事訪問，都比不上和白孟宸獨處重要。

　　　遠遠地，隨扈人員比劃了一下手勢，示意他們出發去機場的時間到了。

　　　白孟宸和夏衍相視一笑，交換了一個清淺的親吻，沐浴著夕陽的光芒，肩並著肩走向隨扈旁的車輛。

　　　也許他們回去之後，會各自投入忙碌的工作，將來會遇見什麼也無從得知。可他們知道，等待倆人的將是彼此漫長的陪伴，再不會有任何事物能將他們分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