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醒來

　　　耗時數月，運算模型總算是搭建完成，相關的數據也在全世界的科學家們的努力下輸入完畢。大型計算機組群發出高速運轉的嗡鳴時，等待在這裡的生物學家和計算機專家們相擁歡呼著。

　　　上方的觀察室內，丁勝輝與房間裡的其他人互相慶賀，現場只有兩個人很安靜，顯得格格不入。

　　　趙馨嵐欲言又止，凝視著下方半天動也不動的夏衍突然開口：「要麼你就說，要麼就憋回去，吞吞吐吐的，很讓人煩。」

　　　趙馨嵐嚇一跳，她猶豫了好幾天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能換個地方嗎？」

　　　夏衍回頭，冷笑了一聲，「那你就別說了。」

　　　「不，算了，就這裡吧。」趙馨嵐深吸一口氣，夏衍可不是白孟宸，今天錯過了，以後想說，他也不會再聽，「BOSS的設想給了我很大的啟發，我以前從沒想過異能還可以用來參與研究。」

　　　在以前，異能就只是被研究的對象，還從沒人利用異能來為科研提供便利，白孟宸的思路開了先河，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這段時間一直在琢磨，她幾乎脫口而出：「我對你的異能瞭解的不多，不過從BOSS的意思聽來，你的時間異能似乎很強大的。我覺得，既然你的異能這麼強，連重生都可以控制，又何必非要等到來世呢？」

　　　她認真的盯著夏衍沒有表情的臉，說：「運算模型已經被開啟，從現在這個時間節點延伸出去，會有無數個可能性，其中就包括BOSS設想的那一種。你完全可以用異能去各種分支看一看，直接找到那個成功的程式帶回來，我們不就不用寄託下一次的重生了嗎？」

　　　「出去！」夏衍忽然道，趙馨嵐還以為他在呵斥自己，他眼神一錯不錯的與她對視著，聲音不高卻讓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其他人全都給我出去！」

　　　剛剛還歡慶的氣氛瞬間跌至冰點，所有人噤若寒蟬，不敢提出一點異議，安靜無聲的從房門離開。丁勝輝走在最後一個，擔憂的看了一眼趙馨嵐。

　　　白孟宸沉睡的這些日子，夏衍越發的沒有人氣，作風也越來越冷酷，失去了白孟宸這個剎車，夏衍要弄死趙馨嵐，真沒人能攔得住。

　　　夏衍靠著身後的窗戶，冷道：「你說的輕巧，要確定一個分線有沒有那個可能，我必須走到運算終止，確定了這個分支不存在可能。還要返回現在的節點，才能再次去往其他的未來分線。你有沒有想過，我必須往返來回多少次？上千？上萬？……還是上億次？」

　　　趙馨嵐默然，她本來想說，這和他答應白孟宸要做的沒有多少區別，也是數不清的重複。可看夏衍的表情，很明顯有她不能理解的部分。

　　　夏衍蔑然的一笑，說：「是啊，你這樣沒有心的人，怎麼能理解他的苦心。他擔心我在永無休止的時間長河中，或許會因為看不到希望而寂寞到發瘋，故意留給我恢復身心的機會。」

　　　這確實是被她忽視的一個問題，趙馨嵐懊惱：「對不起。」

　　　「哼，對不起？」夏衍玩味的道，反問道：「你說……要是孟宸這時醒著，聽到了這個主意，他會怎麼樣呢？」

　　　趙馨嵐想了一下，苦笑著說：「可能會打我一耳光。」

　　　夏衍想像了一下那場景，略有些惋惜的說：「很可惜不能親自挨他這一巴掌了。」

　　　夏衍直起身，走過趙馨嵐，拉開房門出去。趙馨嵐猛然回頭，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就算趙馨嵐不提，夏衍自己也產生了類似的想法，有機會現在就得到結果，何必等到以後。

　　　回到他跟白孟宸的宿舍，專職照顧白孟宸身體的保姆向他行禮後離開，夏衍跪在床邊，把頭靠在白孟宸的胸口。因為異能的關係，他雖然很長一段時間才心跳一次，皮膚卻仍有正常的溫度，像是睡著了一樣。

　　　夏衍吻了吻他的唇，低聲說：「你不是想不到這個辦法，只是不讓自己去想而已。我知道你一定會阻止我這麼做，肯定會責怪我太過冒險。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沒有你的日子，能要了我的命。還不如就這麼一了百了……」

　　　「不要說我狡猾，趁你睡著的時候擅自決定。」他凝視著白孟宸的臉，「等我回來，你想怎麼罵我，懲罰我都可以。我期待著那一天。」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趙馨嵐正睡著，就被帶著人闖進來的丁勝輝從床上拖了起來。

　　　她都來不及醞釀出情緒，就被丁勝輝一句「你昨天都跟夏衍說了些什麼」給問懵了。她被催促著換衣服換鞋，一頭霧水的隔著房間門喊：「我也沒怎麼他啊？只是給夏衍提了個想法，還被他給否了。」

　　　用水抹把臉，她問：「夏衍怎麼了？」

　　　丁勝輝一臉寒霜：「他昨天晚上把自己鎖在實驗室，一整晚都沒有出來，監控室值班的人覺得不對勁，我去授權開了內部攝像頭，裡邊根本就沒有人！你昨天到底跟他談了什麼，這很重要！」

　　　趙馨嵐一驚，不敢隱瞞，把倆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重複了一遍。

　　　丁勝輝頓足道：「看來他早就有這種想法了！」

　　　趙馨嵐張張嘴巴，手足無措。緊跟在丁勝輝的身後，倆人來到空無一人的實驗室。丁勝輝一圈一圈的轉著，趙馨嵐說：「你坐下吧，事已至此，我們也只能等了。」

　　　「我怎麼坐得住！」丁勝輝恨恨的說，「要是白孟宸醒著，肯定攔得住他！風險太大了，風險太大了！」

　　　看他這麼急，還一個勁的重複「風險太大」，趙馨嵐就問：「除了精神問題，還會有其他風險？」

　　　丁勝輝瞥了她一眼，又氣急又無力的說：「夏衍隱瞞的太好，他那人嘴又跟蚌殼一樣，我們也是猜測。智囊團裡一直有專人負責研究分析他的異能，從來都沒有停過。根據蒐集到的各種線索，他們推斷，夏衍的重生固然依靠的是異能，可有一個必要的先置條件，那就是他自身的死亡。」

　　　趙馨嵐驚愕的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丁勝輝道：「雖然是推測，我們覺得有八成是真的！白孟宸病了，他既然能不斷的把他周圍，包括那棟宿舍樓周邊的時間回溯，為什麼不把整個世界的時間線倒流回孫全襲擊前呢？因為他沒有辦法做到！」

　　　「從本質上來講，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重生。」丁勝輝斬釘截鐵的說，「這一切，不過是夏衍在不斷的把全世界的時間線重回到病毒出現前那一段而已！」

　　　趙馨嵐坐在那裡，倒抽一口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只不過，付出的代價太大，足夠的異能儲備是一方面，更主要的還是先決條件。」丁勝輝又開始走來走去，「還有，根據夏衍幾次返回之前來看，回到過去的時間點，對他來說相對容易些。相反，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去過未來的時間點，專家猜是因為太費力，夏衍那時相當節省異能。」

　　　趙馨嵐忍不住問：「為什麼？」

　　　「專家說，這是因為排斥力。就好比逆水行舟，返回過去的時候必須用相等或者更多的異能做推力，他再回到現在只用順流而下就行。」丁勝輝看著趙馨嵐，「可如果正相反呢？去未來是順著時間走，可回來就必須花費力氣了，走的越遠回來需要的異能就越多！」

　　　趙馨嵐一下反應過來：「這豈不是說，重複往返未來的時間線，對夏衍會是個巨大的負擔？」

　　　丁勝輝嘆著氣點頭，趙馨嵐憂心的皺起眉，這樣看來，確實這個辦法不如白孟宸的提議省心省力。

　　　可這仍不是丁勝輝最擔心的，他說：「我現在最怕的是他迷失在時光的間隙之中。他的異能消耗太大，誰知道他一旦在這個過程當中出現失誤，死亡之後還能不能重置時間線。一旦他回不來，那我們才是真的完了！」

　　　趙馨嵐看著丁勝輝，打心裡湧起一股寒意，她情不自禁的用胳膊抱緊了自己。

　　　原來他們之所以還存在，全都仰賴夏衍一人。夏衍在，就算是他們死了，也可以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死而復生，重回一切開始之前。

　　　沒了夏衍，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就真正的走向了盡頭，一切都將覆滅。

　　　知道的越多，心情越沉重。

　　　趙馨嵐變得沉默，和丁勝輝輪流的守在那間實驗室，日復一日，夏衍還沒有回來，她不禁生出絕望。

　　　他要是真的成功，回到這裡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短短的一段時間，或許幾分鐘都沒有。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肯定是出現了問題。

　　　雙親死的時候，天塌地陷了，她也不曾這麼絕望。當得知人類無法戰勝SR，她只能再活幾十年，她也沒有絕望。可這一次，她是真的絕望。

　　　這一日，趙馨嵐正和丁勝輝交談，放在桌子上的電話忽然響了。

　　　丁勝輝距離最近，他便接了起來。電話那頭說了什麼，趙馨嵐沒有聽到，就見丁勝輝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你說什麼？再重複一遍。」

　　　過了一會兒，丁勝輝神魂不屬的說了一句：「我馬上來。」

　　　他掛了電話還呆愣著，趙馨嵐道：「是什麼事？誰打來的電話？」

　　　丁勝輝的表情奇怪極了，像是欣喜，又像是大禍臨頭，他說：「電話是照顧白孟宸的保姆打來的。她告訴我，就在剛才，5分鐘前，白孟宸醒來了。」

　　　白孟宸醒來了？他怎麼可能會醒來？

　　　夏衍在他身上用了異能，保證至少十年內白孟宸一直處在假死狀態。可這會兒距離他沉睡才幾個月，他就忽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