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過敏

　　　白孟宸有一瞬間茫然，他怔怔的盯著電視屏幕，護士擔憂的看著他。

　　　他回憶著那些初時沒在意，這時回想起充滿違和感的小細節。本應該是金秋十月，夏衍卻要求提前供暖。明明手機上顯示此時的溫度足有十幾度，窗外卻冷得刺骨。

　　　還有本該晴朗的夜空，卻被厚實的陰雲包圍。只怕那驅雲彈打的也不是雨，而是雪吧？

　　　十月底下雪，再怎麼說也圓不過去。

　　　他站起身，護士跟前跟後，急的團團轉。有剛才的教訓，也不敢再去拉扯他。

　　　白孟宸站在房門外，門口有一個小巧的消毒隔間，阻擋了大部分的視野，讓他只能看到走廊的牆壁和窗框，卻無法靠近。

　　　一陣寒冷的氣息撲來，護士見無法制止，只得認命的為他披上一件厚實的大衣：「外邊冷，您可不能受涼。」

　　　白孟宸看了她一眼，這個護士也是知情者。他拉好大衣，穿過隔間向著走廊那頭走去。

　　　這棟宿舍樓很大，有四層高，分陰陽兩面。一條長長的走廊上有十幾扇門，每扇門的後邊都居住著一戶家庭。八點多，正應該是家中熱鬧的時候，此時卻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音。

　　　白孟宸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一扇扇的去敲那些門，沒有任何一家有人來應門。這一層，或者說這一棟樓裡，只剩下白孟宸一家了。

　　　確認了這一點，白孟宸神魂不屬的走回了家中，只在外邊待了一會兒，他的手腳就已經被凍得冰涼了。

　　　護士倒了一杯水，讓他拿著暖手，又端來了一盆熱水給他泡腳，很快他身上就暖和了。只不過身上雖然暖了，心口卻是涼的。

　　　白孟宸抬頭盯著護士，問：「今天是幾號？」

　　　護士支吾了一會兒，白孟宸緊盯著她不放，無奈之下，她只好說出了實話：「今天是12月17號。」

　　　12月，17號。

　　　白孟宸拿起手機點亮屏幕，那上邊顯示的是10月29號。這中間差了有49天，一個多月的時間。

　　　「你回去吧。」白孟宸丟開手機，淡淡的說。

　　　「回去？可是……」護士惴惴不安的說。

　　　「回去！我想一個人待會！」白孟宸抬高聲音，這樣大聲說話，讓他感到吃力，喘了起來。

　　　護士嚇了一跳，趕忙說：「好的，我先回去。您別激動！」

　　　終於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不用再偽裝堅強，仰倒在沙發上，露出疲憊的神色。

　　　腦袋發蒙，思緒很亂，不知道該從何思考。

　　　五分鐘沒到，大門一聲輕響，夏衍推門而入。關好門，他帶著一身寒氣靠過來，擔憂的望著白孟宸：「孟宸，你冷靜點，別激動。」

　　　「我沒有激動，也很冷靜。」白孟宸表情有些冷的說道。

　　　夏衍頓了一下，坐到他的身邊，見白孟宸沒有抗拒的表現，就摘掉羊羔皮手套，握住他微涼而顫抖的手。他溫柔的用低緩的聲音說：「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我可以一一的解釋給你聽。」

　　　白孟宸緊握著夏衍溫暖的手掌，用盡全身的力氣，他壓抑著聲音問：「你……為什麼在我身上使用時間異能？我怎麼了？」

　　　夏衍伸手想要抱住他，白孟宸卻拒絕他的擁抱，夏衍無奈而悲傷的看著他，說：「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不會出此下策。」

　　　「所以……到底為什麼？」白孟宸追問著，「告訴我！」

　　　夏衍黯然而低落的說：「我早該想到，讓你使用抗病毒血清，會有很大的風險。你內心的道德感，讓你對使用人體提取的異能細胞製作的血清具有罪惡感。」

　　　在他以前數不清的重生中，也只有一次成功在白孟宸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他注射過血清。結果當白孟宸得知了真相，當場就出現了劇烈的嘔吐，並伴有輕微的痙攣現象。

　　　只不過後來白孟宸不辭而別，夏衍忙於尋找他的蹤跡，就沒有把這現象放在心上。

　　　結果這一次給白孟宸使用血清後，他又一次出現了劇烈嘔吐，痙攣抽搐，甚至比那更嚴重，發生了昏迷高燒的情況。夏衍把他送到醫務室去急救，醫生忙碌了整整一夜，白孟宸才出現好轉。

　　　事後，醫生告訴夏衍，白孟宸的身體對外來的抗體產生了嚴重的排斥反應。臨床這麼多例注射血清的病例中，他是唯一一例出現排異反應的例外。

　　　「這是很明顯的過敏反應，並且是心因性過敏！」醫生當時說。

　　　繼續給白孟宸使用血清，很有可能會因為過敏引發的劇烈排斥反應，徹底拖垮他的身體。夏衍不忍心看白孟宸痛苦，就以他們的住所為中心讓時間倒流，回到白孟宸昏倒在實驗室的時間節點上。

　　　那一次夏衍瞞著白孟宸，也是哄著他進行保守治療，直到最後拖不下去了，被白孟宸在第三週發現破綻。事發突然，夏衍沒有心理準備，倉促應對的後果就是白孟宸病情一下加重。

　　　夏衍再一次把白孟宸的時間線撥回到他發病的第一天。

　　　這一次，他做了更多準備，把電腦主機拆下來，下了一堆喜劇片給白孟宸打發時間。不管白天晚上都拉著窗簾，故意在門外安裝了小隔間，營造鄰居們會介意的氛圍，讓白孟宸下意識減少走出家門的機率。

　　　夏衍的異能近乎神明，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神，能做的也有限。

　　　他只能影響到研究所周圍，最遠不超過十公里的範圍，這裡仍舊處在十月，外界卻已進入隆冬。寒流和冷氣跨過界限，室內溫度可以用供暖控制，可大範圍的降雪就令人無能為力了。

　　　偏偏還是接連的陰天下雪，夏衍只得調集驅雲彈驅散雲層。結果終歸是敗在氣象上，被白孟宸察覺到了不對。

　　　聽了夏衍的解釋，白孟宸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作何表情。自身對血清出現心因性過敏，是絕對的意料之外。夏衍為了挽回他的生命，用異能撥回他的時間線更是讓他震撼。

　　　同時對夏衍把他蒙在鼓裡，只能被動的接受安排，又讓他感到無力和生氣。他一下想到那天看到丁勝輝和他背著他爭執，說：「那天丁勝輝想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吧？」

　　　夏衍卻搖了搖頭，說：「並不是為了這個。」

　　　白孟宸沒再關心他們為何爭執，反而說：「我的過敏，能不能治好？」

　　　要不是事實擺在面前了，他都無法相信，他心底對抗病毒血清的排斥，竟然會這麼深。而接受抗病毒血清，並不是嘴上改變了主意，就能修正內心的看法。

　　　夏衍說：「你的過敏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屬於心理學範疇。醫生專門去諮詢了專業的心理醫師，說你這樣的情況，可以通過心理開導和脫敏兩種方法改善。只不過，這都需要花費時間，最少也要幾個月。」而他們是沒有那個時間的。

　　　白孟宸嘆了口氣，夏衍把他摟住，白孟宸這次沒拒絕，靠進他的懷裡。

　　　夏衍沒提，其實他也可以把白孟宸個人的時間線往更早的時間撥，讓白孟宸只活在這期間。只不過這對白孟宸並不是救贖，反而是一種囚禁。

　　　夏衍自己就深陷在時間輪迴中痛苦不已，怎麼能忍心白孟宸跟他一樣坐這時間的監牢。

　　　晚上只出去了那麼一會兒，白孟宸就受了涼，半夜又燒了起來。醫生連忙趕來，給他掛上點滴。輸液直到第二天早上，溫度才降了下來。

　　　白孟宸一覺醒來，就聽到丁勝輝的聲音，夏衍伺候他洗臉刷牙，白孟宸擦完臉，問：「丁勝輝在和誰說話？」

　　　夏衍瞬間露出一個夾雜著不悅和厭惡的神情，悶悶的說：「一個你認識的人。」

　　　等到白孟宸來到客廳，才知道這個夏衍實在不願意說出名字的人居然是趙馨嵐！

　　　「趙馨嵐？你怎麼在這裡？！」白孟宸驚愕的說。

　　　趙馨嵐穿著一件羊絨毛衣，下身是緊身褲和靴子，模樣比最後一次在視頻裡看到的好多了。人不僅恢復了精神，還微微的胖了一點。

　　　她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BOSS！終於見到你了！」她繞過沙發走過來，似乎是想給白孟宸一個擁抱，夏衍站在後側放，用兇狠的表情逼退了她。

　　　趙馨嵐收回手，絲毫不見尷尬，笑咪咪的說：「看見我是不是很驚喜？」

　　　白孟宸點了點頭，夏衍手覆蓋到他的背上，用柔和的力道推著他，坐到最遠離趙馨嵐的角落。趙馨嵐看他防狼一樣的防著自己，也是一陣無語。未免惹毛夏衍被掃地出門，趙馨嵐老實的坐在對角線的位置。

　　　丁勝輝笑著說：「小趙是跟調任的學者們一塊回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南邊的人誤會了什麼，直接把她加在名單當中送了回來。」

　　　趙馨嵐很坦然的說：「我是沾了BOSS的光，全憑以前跟在BOSS手底下學習工作的那兩年，才從軟禁裡脫了身。」

　　　能見到她安然的回來，白孟宸也很欣慰。他點了點頭，說：「你回來了也好，你對咱們這邊的情況最熟悉，可以協助新來的負責人進行管理工作。」

　　　趙馨嵐收斂了臉上的笑，肅容說：「BOSS，實際上我今天過來，就是要向你做匯報的，目前是我在暫代負責人的職務。」

　　　「你暫代負責人？」白孟宸吃驚道，「剛調來的院士呢？」

　　　丁勝輝聲音低沉的說道：「接到基因組最新的分析報告，他接受不了犯了心臟病，在第二天凌晨去世了。」

　　　白孟宸腦袋頓時就「嗡」的一下，夏衍擔心的摟著他的肩膀，說：「丁勝輝那天來，就是想要告訴你這件事，我沒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