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絕症

　　　白孟宸倒吸一口氣，凝重地問：「基因組得到的是什麼破譯結果？很遭嗎？」

　　　也只有結果很壞，才會給人這麼大的打擊。只是他實在想像不出來是什麼樣的結果，刺激得新來老院士心臟病發。

　　　這種專業性極強的內容也只有身為科學家的趙馨嵐能解釋清楚，這也是她一大早就等在這裡的原因。她說：「從結果來說，我們想要知道的都得到答案。可惜的是，我們並不能從中找到解決病毒的方法。」

　　　她先給白孟宸打預防針，以防他也像之前那位老院士一樣，接受不了。

　　　白孟宸卻比她想像中的要冷靜，他說：「具體點。」

　　　趙馨嵐肅容道：「根據最新進展，聯合研究中心對比了上萬例異能者和普通人的相同DNA序列，異能者之所以能產生抗體，是因為他們的基因存在缺陷，相對常人並不穩定。於是在病毒入侵後，這部分基因遭到了破壞和改寫，於是人體反而適應了與病毒共存，形成所謂的抗體！更具體來說，這更接近一種變異。」

　　　白孟宸努力消化著趙馨嵐說的內容，生病讓他的頭腦反應比健康時要遲鈍很多，思考也比以前消耗他更多的力氣，很快他的額頭就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夏衍擔憂的看著他，從茶几上抽出紙巾，擦他鬢角滑下來的汗珠。

　　　白孟宸無意識的搖頭，推開他的手，近乎自言自語的說：「……很準確，異能細胞確實不能被定義為抗體。抗體是自身免疫力系統對疾病產生的對抗手段，並不會影響DNA。SR病毒則是一種基因入侵，會改變人原有的DNA。這不是普通的疫病，這是真正的絕症！」

　　　趙馨嵐點了點頭，說：「不錯，因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正常人基因處於閉鎖狀態，病毒無法入侵進行改寫。人體免疫力又無法戰勝它，只能死去。」

　　　白孟宸覺得這個結果相當的殘酷，也非常的可笑。

　　　按照大自然的規律，基因存在的缺陷，最終會被淘汰。大勢所趨下，整個族群的基因延續會越來越穩固，也會越來越適應生存。

　　　可這結果卻給了所有科學家響亮的一個耳光，存在缺陷的基因反而救了部分人的性命，他們這些人身上優良穩定的基因卻害死了自己。

　　　白孟宸指尖發涼，緊緊的握著夏衍的手，他明白為什麼老院士會心臟病發了。這種源自基因層面的病症，是以目前的醫學和科技水平完全沒辦法解決的。

　　　人類也不過是剛剛開始破解DNA的秘密，還沒有完全掌握它的藍圖，可以說只是個剛剛牙牙學語，腳步蹣跚不會走路的嬰孩。而SR病毒，就是一個身強體健的成年人，要想戰勝它，必須要成長到與它相同的高度才行！

　　　這全然不是短短的幾十年能做得到的，之間相差的技術，深如天塹。

　　　面對這樣的結果，只怕不是只有老院士一個犯了心臟病，所有相關領域的科學家都會生出巨大的絕望感。

　　　一直沉默的丁勝輝也開口道：「今天凌晨傳來的消息，南邊的研究中心有幾個心理脆弱的科研人員跳樓了。」

　　　白孟宸一呆，怔怔的說：「從現有的技術來看，根本就解不開這個病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基因變異的異能者只是在形體上還跟人類一樣，本質跟人類已經是兩樣生物了。人類，已經注定滅亡了——」

　　　2.5%的DNA相差，可以造就人類和猿類兩種完全不同的物種。異能者的變異各自不同，雖然說彼此的DNA相差不大，只有微不足道的百分之零點幾，可也很大概率會使兩者之間出現生殖隔離了。

　　　就好比獅子和老虎雖然會生下獅虎獸，雄性的獅虎獸是絕對不可能留下後代的，而雌性的獅虎獸雖然會有機率產下後代，可概率是極低的，趨近於無了。

　　　人類現在仰賴異能者提供異能細胞做血清，可當異能者也消亡時，怎麼辦呢？

　　　以前還只存在謠言和傳說裡的世界末日，被科學證實。別說心理脆弱的，只要是稍有感性的，就會因為悲觀和無望而選擇自殺。

　　　在經歷父母去世的打擊後，趙馨嵐的精神強大了許多，很輕易的就接受了殘酷的現實。她看著頭也不抬，只一心放在白孟宸身上的夏衍，同探詢的口吻說道：「病毒修改異能者基因後，帶來的影響是很負面的，只怕會無限放大缺陷，甚至改變人的性情。如果我所料不錯，隨著時間越久，異能者會變得失去道德、自制力、理智，成為毫無同理心的反社會人格。」

　　　夏衍並沒有理會，但是他的不反駁，已經給了她答案，趙馨嵐嘆了口氣。

　　　白孟宸頭疼的揉著太陽穴，他扭頭看著夏衍，認真的問：「你以前的重生中，曾經研究出不同的結論嗎？」

　　　夏衍輕輕的搖了下頭，低聲說：「我曾幾次直接去了歐洲，集結那邊的科研力量，命令他們從基因方向進行研究，得出的結論都跟這次沒有差別。」

　　　白孟宸望著他的雙眼，呢喃著說：「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研究是錯誤的。靶向藥物，不是解決病毒的正確方向。你不告訴我，是怕我也絕望嗎？」

　　　白孟宸一生所學，只跟此有關。當答案超出他的學識範圍，就讓他無能為力了。雖然他有著讓夏衍從時間輪迴中解脫的想法作為終極願望，不至於會一蹶不振，可此時心頭也被毫無出路的迷茫籠罩。

　　　「你該告訴我，不然我就不會浪費時間了……」白孟宸的聲音低弱下去，身體發軟的靠在夏衍的身上。

　　　接受到的信息太大，又耗費了不小的心力，他有些支撐不住了。

　　　趙馨嵐似乎是驚呼了一聲，丁勝輝叫嚷著醫生，隱約間他能聽到耳畔夏衍聲音痛苦的道歉：「對不起……」

　　　白孟宸在心底嘆息，他是最不需要道歉的人，他很想再和他說話，卻無力抬起眼皮了。

　　　他昏迷後，很快醫生趕到了。這個一直規規矩矩，服從各種命令，配合他們演戲，矇騙白孟宸的老實人終於被惹怒了。

　　　他語氣激烈的說：「我說過不止一次，絕對不可以讓他勞心勞力！安心靜養，才能延長儘可能長的生存時間。就算、就算能不斷的重回白主任剛生病的那段時間，也不應該這樣折騰他的身體！」

　　　丁勝輝被醫生的爆發嚇到，他恐懼的望著夏衍，生怕他被激怒，抬手解決掉醫生的小命。

　　　卻沒想到夏衍並沒有發火，被人劈頭蓋臉的罵，也只是沉默。

　　　丁勝輝鬆口氣，怕醫生不知死活繼續罵，就趕忙說：「我們也不想的，可還是被發現了。白主任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攔得住，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醫生看了看在場的幾個人，都是最在乎白孟宸安危的，他無奈的嘆著氣，說：「不可以讓白主任多憂多慮，少讓他操心。我給他用了補充免疫力的藥物，好歹能補回些元氣。」

　　　又叮囑了幾句，醫生就拎著醫藥箱走了。夏衍隨後就把其他人都趕走，只獨自守在白孟宸的床邊。

　　　他可以丟著異能管理部的事情不管，丁勝輝卻不能。基因組的研究報告出來後，很是打擊了一大批知情者，不斷有高層大佬想要夏衍過去會面，夏衍卻置之不理，丁勝輝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在不知道未來只有短短的幾十年的時候，高層大佬們還懷揣著希望，為延續國家、延續民族，延續文明而努力著。

　　　現在知道一切的期盼都注定落空，連他們也喪失了信心，高層心氣一散，整個政府都有要癱瘓的傾向。在這種時候，他們很需要一個人能制止這種頹勢，力挽狂瀾。有這種凝聚力和能力的人，也只有夏衍一個選擇而已。

　　　丁勝輝動身前往南方，挨個面見這些大佬，鼓動唇舌的說服。夏衍再強大，這麼短的時間也無法撐起整個國家，丁勝輝決不允許目前還算穩定的秩序遭到破壞。

　　　也是世事難料，他從沒有想過不久之前雙方還站在不同立場，為不同的政見而明爭暗鬥。這會兒他卻不遺餘力的勸說對方不要撂挑子，堅守到最後一刻，站好最後一班崗。

　　　白孟宸昏睡到半夜才醒來，夏衍側躺在他的枕邊，閉著眼睛假寐。白孟宸的呼吸一變，夏衍就驚醒的起身。

　　　「醒了？」夏衍擰開床頭燈，昏黃色的暖光從黯淡緩緩變亮。

　　　白孟宸還不很清醒，懵懵懂懂的「嗯」了一聲。夏衍扶著他起來去了一趟洗手間，白孟宸半閉著眼上完廁所。醫生用的藥起了效，白孟宸並沒有再一次的燒起來。

　　　過了差不多十分鐘，白孟宸完全清醒了，也記起了昏迷之前的事。

　　　看著他的眼睛，夏衍再一次的道歉：「對不起。」

　　　因為他的隱瞞，因為他一次次的看著白孟宸重複無用功，因為他只能看著他一次次的遺憾離世……

　　　白孟宸抬手摀住他的嘴唇，說：「不要道歉了。既然知道這條道路不對，你下一次重生，在一開始相遇就告訴我好了。」

　　　夏衍拿下他的手，低語著說：「沒有下一次重生了。」

　　　白孟宸驚訝的微微瞪大眼睛，「為什麼？」

　　　夏衍親吻著他的手背，說：「因為下一次的重生，遇到的就不是現在的你了。」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兩人第一次互相敞開心扉，白孟宸全然的接受了真實的自己。夏衍已經不想再去重複的走相同的道路，他恐怕自己沒有心力再來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