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哀傷

　　　丁勝輝正色的說：「這次過來，只是正式的打個招呼。這段時間，夏先生好好養傷。白組長這邊呢，就先給他放假，好讓他照顧你。」他扭頭看向白孟宸，「十七區損壞的程度比較嚴重，也趁著過年乾脆給所有實驗區的工作人員放個小長假，等過了十五再回來上班。」

　　　白孟宸一急，說：「不行，假期太長耽誤進度！距離8月份病毒爆發只有半年，我們要爭分奪秒，沒那麼多時間可浪費！」

　　　丁勝輝一噎，怪不得團隊的人認為白孟宸過於不近人情，是最不想成為自己上司的類型。他無奈道：「白組長，我也想盡快回覆到實驗區能工作的程度。可你也看到了，地下的修復工程就不小，更別說整個地面的建築要拆掉重修。」

　　　半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快了，這還是日夜不停，三班倒的情況下。

　　　白孟宸蹙起眉，不說話了。

　　　這時夏衍靠在床頭說：「你還有關心修復的心，你確定孫全真的死了？」

　　　丁勝輝表情一凝，道：「我們在爆炸中心點發現了大量的血跡和碎肉，以及皮衣殘片。他應該是屍骨無存了。」

　　　夏衍搖了搖頭，說：「他跟我爭鋒相對多次，我對他很瞭解。他的異能是肢體爆炸，只要腦袋還在，就能不斷再生。我很不想說喪氣話，這次他可能又逃走了。」

　　　丁勝輝待不住了，「我再去讓人調查！」

　　　事實證明，夏衍是對的。在專家看過現場，根據殘存的血液和碎肉殘渣證明，那並不符合一個人體的總量。

　　　丁勝輝頭皮發麻，被這樣一個精通炸彈，擅長潛入，能把身體當導彈的敵人藏在暗處，簡直寢食難安。他不得不又一次來到病房，向夏衍求教，「他有什麼弱點？能讓我們把他揪出來。」

　　　孫全最恨最想殺的是夏衍，可從他的話語裡能判斷出來，他們已經綁在一條船上了。崇天宇的鍋，讓夏衍背了。

　　　夏衍的臉因為失血顯得蒼白，他冷靜地說：「沒有什麼好辦法，你只能等他主動跳出來。孫全這個人很冷血，並且有反社會傾向。如果你們有仔細調查他，就應該發現，他已經與親友斷絕了聯繫，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拋棄家庭、割裂社會關係，只為了潛藏起來。他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他能忍耐常人無法忍受的環境和痛苦，甚至不惜成為一個苦行者。」

　　　丁勝輝的臉色難看了起來，沒想到孫全比他想得更棘手、更可怕。

　　　夏衍哼了下，說：「他既然跟蹤過我，你們就應該查查上邊哪個倒霉蛋遭了他的毒手。而且我覺得，被你們記錄下來的那些重要人物，也已經有人死在了他的手中。」

　　　丁勝輝一下想起了那些下落不明的人。之前他祈禱這些人是被上層大佬們瓜分，分別帶走藏起來，現在看來是死在孫全的手裡了。

　　　丁勝輝決定立刻上報，他走後，病房裡邊安靜了好一會兒。夏衍面對丁勝輝還意氣風發的指點江山，等只有他倆就縮了，老老實實的躺在病床上扮乖寶寶。

　　　白孟宸可算是看出來了，他根本沒大事，精神的很！

　　　可白孟宸既然已經說了原諒他，不生他的氣了，這會也不能反悔。夏衍生死未卜時，他真的以為自己失去了他。現在驚魂普定，就算心中還有餘氣，也不想再跟他計較了。

　　　夏衍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忐忑不安。就聽白孟宸問他：「我喝醉那天晚上，死掉的那幾個人，是你殺的。」

　　　他用肯定的語氣說，夏衍無論如何也不敢這個時候再欺瞞，他輕聲的說：「他們都是孫全派來的。本身都是手上沾染了人命的亡命之徒，如果我沒有先下手，說不定也想其他人那樣，被他先除掉。」

　　　白孟宸也不說孫全本人都不能奈何夏衍，他的手下哪能殺得了他，只點了點頭沒說話。

　　　這下夏衍不安起來，扭頭看著坐在病床邊的白孟宸，小心的試探：「你不害怕？我殺了人。」

　　　白孟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你不是說他們都是亡命之徒，你殺他們是為了保護自己，我為什麼要害怕你選擇保護自己？」

　　　夏衍琢磨了一下他的邏輯，頓時拜服：「我家孟宸是非明辨，講究！」

　　　「別以為我不知道『講究』成了一個梗，這可不是褒義詞。」白孟宸淡淡的說。

　　　夏衍哀怨的看他，「我真是在誇你。」他家親愛的對是時下流行不敏感的「老古董」，肯定是趙馨嵐那個整天愛玩梗的貨，都是她的錯！

　　　小小的玩笑了下，白孟宸又安靜了一會。他有很多想要問，只不過現在腦子裡很亂，一時不知道從何時問起。

　　　醞釀了一下，白孟宸終於開口問道：「所以，我是什麼時候死的？」他注視著夏衍，眼睛一錯不錯，他以為夏衍會故作玩笑的一帶而過，卻看到他狼狽的撇過頭，流露出濃厚的傷感。

　　　頓時白孟宸有種明悟，他的死亡對夏衍是一個過不去的坎，他心裡的傷疤。

　　　一股酸澀的疼痛感攫住了他的胸腔，白孟宸感覺他又要流淚了。是怎樣的傷心，讓這個堅強的男人，始終無法走出來。

　　　他吸了下鼻子，夏衍轉過頭來看他，無奈的向他張開胳膊：「你過來。」

　　　白孟宸脫了鞋，爬上病床，小心的避開他的傷口，挨著他的肩膀和他抱在一起。夏衍疼惜的抹抹他的眼角，白孟宸不好意思的說：「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竟然眼淚這麼多。」

　　　夏衍也感慨，說：「是啊，我也是才知道。」

　　　夏衍抱著他的手臂用力，白孟宸都擔心他的傷口崩裂。從他身上汲取了足夠的力量，夏衍才說：「你是病毒爆發後半年死的，死因……死因是高燒導致的多項器官衰竭。」

　　　就像是另一隻靴子終於落了地，胃裡沉甸甸的同時還有一種解脫感。他說：「我沒能挺過去？」

　　　「嗯。」夏衍氣息不穩的出聲，「感染病毒後，根據體質不同，短的只有一個星期，最長的長達一年時間。」

　　　白孟宸點了點頭，臉頰摩擦在夏衍的病號服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崇天宇說到過，病毒的潛伏期是七天到一年。」

　　　「崇天宇。」夏衍用嚼的一樣念這個名字，白孟宸搞不明白他對崇天宇哪來這麼大的意見，不過他不關心這個。

　　　「給我的感覺，病毒進入人體就好像是癌細胞。發病期就是人體免疫力在與病毒抗爭，成功了則產生變異細胞和變異器官，失敗了則死亡。」

　　　「人的體質是注定的，這無法改變。」白孟宸抬起手，注視著掌心的紋路，「所以，這一次我還是會死於病毒發病。」

　　　夏衍埋在白孟宸的脖頸中喘息，那聲音就像是野獸在哭泣。白孟宸抬手撫摸他的後腦，毛毛刺刺的髮茬子癢癢的。他輕聲的呢喃：「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

　　　熱熱的眼淚，低落在白孟宸的皮膚上，夏衍喘著氣，「我想救你！我嘗試過！各種各樣的辦法，但是——」他說不下去了。

　　　「但是……都沒有用。」白孟宸替他說完，他捧起夏衍的腦袋，看著他紅紅的眼睛，說：「你盡力了，別怪自己。」夏衍淚水濕了滿面，他張開手臂，重新把白孟宸抱緊懷裡，用力的像要把他嵌進身體。

　　　過了好一會兒，夏衍才平靜了下來。白孟宸聲音悶悶的說：「你之後建立的研究所，沒有找到靶向藥物嗎？」

　　　靶向藥物是指能向子彈一樣精準針對病變的藥物，比普通藥物療效強，副作用還小。就像治療癌症的靶向藥物，能有效殺死、抑制癌細胞，同時還不損害身體其他部分。

　　　夏衍搖了下頭，說：「我讓他們研究了很多年，都沒能找到有效的定向靶位。嘗試了無數種成分，都不能抑制病毒。」

　　　靶位是指人體產生病變的部位，只有找到靶位才能進行靶向藥物的研究。這麼專業的名詞，不是專門去瞭解，普通的電子商務專業大學生根本不可能清楚。

　　　白孟宸腦回路一拐，莫名的感慨說：「你還真是修建了一座庇護所，拯救了倖存人類的救世主啊。」

　　　夏衍哭笑不得的放開他，看他被按在自己懷裡，半邊臉都有了紅印，「你到現在還不相信？」

　　　白孟宸不好意思眨眼，說：「雖然他們都在說，我總沒有真實感。」畢竟太不可思議了！

　　　夏衍側了側頭，說：「都是形勢造成的，並不是我有意想做。」

　　　白孟宸抱了他一下說：「可實際上，你確實救了很多人。你的臉色還很不好，該補充些食物。醫生說你現在只能吃流食，我去食堂給你弄些。」

　　　白孟宸起身下床，夏衍卻不想讓他走。看他這會著實留戀他的樣子，白孟宸沒辦法的低頭，親了他好長一會。

　　　「你乖乖等著，我去去就回來，很快得。」白孟宸安撫了一句，夏衍總算肯鬆開手。

　　　等白孟宸走了，夏衍才望著門，流露出哀傷的說：「救再多的人，還不是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