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隔壁那兩輛車在初四就開走了。

　　走前也沒上柳澤這兒來看上一眼或者是說點什麼。

　　柳澤不知道是爺爺沒有跟他們講他準備帶他去看病的事，還是人家就算知道了也並不想摻和一腳進來。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柳澤都覺得不太意外。

　　他拎著自己之前買的糖和堅果，那兩輛車跑得沒影了之後，高高興興的跑去了爺爺家裏。

　　講實話，柳澤這幾天過得還挺開心的，比以前過年開心得多了。

　　小廢物裏不缺少人，不缺人也就不缺熱鬧，這幾天他蹲在小廢物裏享受陽光沙灘，和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親密接觸，同時也沒少跟外星人們交流。

　　打從擁有了小廢物之後，柳澤還沒太利用小廢物徹徹底底的享受過什麼，這回終於享受了一次，滋味倒是真的爽。

　　而且非常的引人墮落。

　　過年幾天基本上就是睡醒了吃吃飽了玩玩爽了睡，柳澤大概真的能明白為什麼那麼多有錢人總是一不留神就教出了頹廢富二代來了。

　　要克制這種享受帶來的愉快真的是挺難的一件事。

　　柳澤拎著糖和堅果，看到路邊有熟悉的人走過，笑眯眯的攔著給人家牽著抱著的孩子塞了包糖和一把堅果，道了聲新年好。

　　那人高興的收下了，哄著兩個孩子說了聲澤叔叔新年好。

　　柳澤捏了捏被抱著的那個小孩兒的臉，高興的又塞了兩包糖給兩個小孩兒，高高興興走路帶風的進了爺爺家。

　　爺爺家裏為了暖和還燒著炭，屋子裏進去暖洋洋的。

　　柳澤不太清楚燒這種火盆炭對爺爺的病有沒有影響，這種幹炭火燒起來也不會冒什麼煙，他仔細嗅了嗅，沒有燒著的煙火氣，也沒有香煙的氣味還是讓他輕鬆了些。

　　“爺爺新年好啊！”柳澤喊了一聲，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走進屋裏去，“我們去魔都治病吧？醫生醫院我這邊都有信了哦。”

　　老人家聽到柳澤的聲音，應了一聲，一轉頭發現柳澤站在門口了，從抽屜裏拿了一個顯得有點破舊的存摺出來。

　　現在這年代已經很少有人用存摺了。

　　柳澤看著老人手裏拿著幾個存摺，就著窗外的燈光戴著眼鏡數著上邊的數字，而後轉頭看向柳澤：“我這輩子沒什麼出息，就存了十三萬，前兩年你雄叔要在城裏買房拿了六萬，你姨置辦嫁妝用了五萬，加上這兩年的，也就還剩三萬多了……”

　　老人拄著拐杖拿著存摺走到房門口來，問柳澤：“三萬和後來的退休金本來想留給你，但好像都不夠咱們治病啊？”

　　柳澤愣了愣，然後把存摺從老爺子手裏拿過來，重新塞回了抽屜裏：“這錢您自己留著啊，治病的錢我來出，您要真想給我留點什麼，以後還有好長的時間可以慢慢想。”

　　老人定定的看了柳澤好一會兒，重重的歎了口氣，將臉上架著的老花鏡摘了，握著柳澤的手流了好一陣眼淚，嘴裏只念叨著“好孩子，好孩子”，別的一句不多說。

　　柳澤猜多半是老人的那對兒女又說了點什麼紮心的話。

　　他們向來嘴毒，老爺子脾氣大的那會兒，他們每回來一次都要被老爺子揮舞著拐杖大罵一頓。

　　柳澤打小被他們言語攻擊著長大，對於那兩位長輩的作為早已經習以為常。

　　爺爺大約也早已經習慣，只是始終還沒有對他們徹底失望，一場大病反而讓他看開了，也不再生氣，只說是他教了那麼多年書卻沒能教好自家的孩子，實在可惜。

　　柳澤準備趁著回一線城市的高峰還沒有到趕緊走了。

　　他拜託葉鴻書那邊先給了信，合計了一下自己手裏的存款，準備給老人家弄個單獨病房，環境好，服務也好一些。

　　雖然價格很高，但柳澤咬咬牙也不是供不起。

　　畢竟年後就該去李志誠那兒報導了，待遇還是相當不錯的，李志誠說他要是真能兼顧特助和建築兩邊，就給他實打實的發兩份工資。

　　兩份工資加上年底三薪和各種獎金福利，加起來柳澤也勉強稱得上是年薪百萬的厲害角色了。

　　只要他能夠證明自己的工作能力，似乎一下子經濟條件就能寬鬆許多。

　　柳澤把柳歸抓了出來，告訴正在旁邊坐著看他收拾行李的爺爺，這是他準備蹭車一起回魔都的朋友。

　　柳歸可上道，頂著一頭金毛笑容滿面的瞎編說自己是混血兒，利用自己能夠連通網路資料庫的便利，拿一些亂七八糟的國內外奇聞異事唬得老人家一愣一愣的。

　　柳澤替爺爺收拾好行李，隨便聽了一耳朵，就聽到柳歸開始扯各種國際醫學界在抗癌和治癌這方面的最新進展。

　　原本多少帶著些愁容的老人家聽得眉頭漸漸舒展了不少，正經的詢問著一些關於他的病的問題。

　　能讓老爺子高興一點的問題他就很愉快的回答了，不能的他就擺出一臉為難的樣子，說這方面他也不太瞭解因為他不是專業的。

　　委婉的拒絕回答一些問題並不違背人工智慧的基礎條約，而擁有了高級自主情緒模組的柳歸鑽漏洞忽悠起人來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柳澤把行李放進車後備箱，又給爺爺家裏的傢俱套上了防塵套之後，柳歸已經脫離了癌症的話題，開始跟天天守著新聞頻道看的老爺子聊起了國際局勢。

　　柳澤一走回來，就聽到老人誇柳歸說：“現在年輕人這麼關注時事的都少啦，滿腦子就是賺錢賺錢的……”

　　見柳澤進來了，老爺子嘴一閉，假裝什麼事都沒說過。

　　柳澤無奈的自己背上了鍋，然後去給各個門鎖上，催著兩人趕緊上了車。

　　正好是年假，葉鴻書有的是時間，前一天晚上就跑去了柳澤的小院子裏。

　　院子冷冷清清的，在柳澤走的時候，管家機器人們就已經把院落裏盛開的繁花給收拾掉了，等到柳澤他們回來的時候，也只剩下了紅磚牆和綠瓦片，再加上圍牆鐵藝架上的常春藤。

　　小半個月沒見，那些常春藤似乎爬得更茂盛了些。

　　柳歸拎著一堆特產和行李，帶著沒睡好困得迷迷糊糊的爺爺到屋裏去。

　　葉鴻書是直接提早問柳澤喊管家機器人開了門的，這會而為了不給爺爺看出什麼不對來，也弄了幾個擺著看的暖氣片，忽悠人這屋子裏暖洋洋的是因為有那些暖氣片。

　　柳澤在後院裏找到了在大清早的寒風中哆嗦著搗鼓菜地的葉鴻書。

　　葉老闆一腦袋頭髮被寒風吹得豎起了無數個小揪揪，柳澤站在後院門口，看著葉鴻書蹲在地上掀開那些塑膠棚瞎瞅瞅，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葉鴻書過頭來，看向他，露出個笑臉來：“你們到了啊，我都沒聽到動靜。”

　　“嗯，剛進屋。”柳澤點了點頭，“倒是你，新年不用跟著家裏人拜年去嗎？”

　　“要啊，該拜的都拜完了。”葉鴻書放下了手裏的塑膠布，轉移了話題，“大白菜長得挺水靈的。”

　　柳澤點點頭：“搬走之前可以先摘走。”

　　葉鴻書應了一聲，沉默了兩秒，說道：“醫院和醫生都已經聯繫好了。”

　　“……多謝。”柳澤說道，“今天先休息一下，明天養足了精神就直接去了，早飯吃過了嗎？”

　　葉鴻書哼哼了兩聲，搖了搖頭。

　　“那我去小廢物裏……”

　　“我想吃湘省那種炒粉。”葉鴻書打斷了柳澤的話，“想吃師兄炒的。”

　　這就有任性撒嬌的嫌疑了。

　　但柳澤也沒拒絕。

　　他向來是包容的，對葉鴻書的要求，他只是點了點頭，說好，然後讓葉鴻書去點火。

　　有一些黑科技非常方便的就是，即便是柴火飯，也不會有太多的煙。

　　柳澤這邊用來燒的柴禾，全都是小廢物里弄出來的經過了乾燥無煙處理的木頭，這會兒燒起來了沒見一點煙，只有灶門口吞吐著火舌，讓冰涼涼的鍋熱了起來。

　　從小廢物裏取出今天現做的米粉，柳澤問葉鴻書：“想要什麼炒？”

　　葉鴻書也沒打算真讓柳澤忙活個多豐盛的出來，答道：“榨菜泡菜什麼玩意兒的就好，不要蔥。”

　　柳澤抬眼瞅瞅他。

　　總覺得今天葉鴻書有點蔫噠噠的，也不知道是大清早的冷風吹多了還是怎麼的，看起來就像是打過霜的小白菜，整個兒都特別萎靡。

　　柳澤炒好了粉，給自己和葉鴻書各裝一碗，又去小廢物裏摸了兩碗骨頭湯出來，準備給葉鴻書這個寒冬臘月大清早跑去後院吹風掀菜棚的傻孩子暖暖胃。

　　葉鴻書喝了口湯，吃了兩筷子炒粉，清了清嗓子，問柳澤：“師兄想要租哪兒了嗎？初八就要準備去入職了吧？”

　　柳澤瞅瞅葉鴻書：“還沒，我這幾天剛好準備去看看房。”

　　葉鴻書滾了滾手裏的筷子：“我在李志誠他們家總部附近有套房啊，開車不堵車就二十分鐘，堵車可以坐地鐵，地鐵就兩站，距離地鐵站走路也就八分鐘左右的路程。不過李志誠他們公司比較傻逼，自家員工停車要收費，還死貴，所以我還是建議搭地鐵。”

　　柳澤聽他這麼說，想了想，覺得還真挺合適。

　　主要是他之後要上班的公司在中央商圈，能有這麼好的地理位置，的確是萬里挑一。

　　“那房租呢？”柳澤問。

　　“呃……”葉鴻書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兩、兩千？”

　　柳澤問：“整個套間？”

　　“算是。”葉鴻書抿了抿唇，“我也一起住！”

　　“中央商圈附近，兩千？”柳澤忍不住再一次問道。

　　“貴了嗎？”葉鴻書想也不想，“那一千吧！”

　　柳澤：“……”

　　這是哪里來的敗家子。

　　“我也知道很便宜，魔都房價我很清楚的。”葉鴻書小聲逼逼，“那就兩千嘛好不好，然後師兄再負責家務做飯什麼的當成勞務抵扣好了，現在魔都家政一個月都有七八千呢，抵房租完全夠了。”

　　柳澤覺得葉鴻書可真是個散財童子。

　　“可我如果真的入職了的話，加班和出差應該很頻繁。”柳澤實事求是。

　　“那也沒事啊，誰會搞得家裏天天都要打掃衛生啊，平層房又不是複式或者大別墅。”葉鴻書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歎氣，“唉，我暫時回不去了，師兄就當照顧一下我這個生活九級殘廢吧。”

　　柳澤一愣：“……回不去？怎麼？跟家裏鬧矛盾了啊？”

　　葉鴻書又喝了口湯，輕飄飄的：“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說漏嘴出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