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老何太太緊緊抓著自己孫子的領子哭。
她兒媳婦何太太表情古怪,嚇的眼淚鼻涕流出來了,自己也不知道,她也壯著膽子質問了一句:“這~位?先生?大哥,他大爺,我們孩子說不認識你,你說被搶了……那,那證據呢?”
連賜都氣笑了,他指指自己:“我就是證據,我認識他們啊!我是受害者,證據?證據……哦,這樣吧!一會我去警署衙門報案,他們會為我立案的,到時候我們都在,總不能好好的冤枉了他們去……”
證據還不好找麼?你們都送到門上了。
何太太邊上的鄧太太臉色發白的回嘴,而她的這種回嘴,也就是老三巷的水準,我錯了,我知道,我就是不認,你能咬死我?
“這位,這位先生,您……說的真有意思!你說去,我們就去?你說誰就是誰麼?我們怎麼知道那些東西是你的……我們不去!不去!!”
她最後都開始撕心裂肺的嚎叫了。
“不去啊!!”
這就是垂死掙扎了。
講不清道理,就只能不要臉了。
這一群人立刻又七嘴八舌起來。
反正就是不承認。
江鴿子看著不像話,就把小茶壺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
那邊立馬又安靜了下來。
江鴿子看安靜了,這才問連賜:“到底丟了什麼東西呀?”
這個他還真不知道,也從沒問過。
連賜看看黃伯伯,他什麼腦筋,一看這老頭就知道有鬼。
黃伯伯卻不想說,他不能漏了當鋪的底子,端著人家的碗呢。
連賜撓撓頭,還笑了一聲,他語言透著一股子不懂世情的天真勁兒,挺沒所謂,並輕快的說:“嗨,也沒什麼,別的不重要,錢什麼的,你們花了也就花了,可有幾樣肯定是一定要找回來的,有一個魚龍佩,這東西……是我的身份證明,雖然能補辦,可這東西是……”
他想起什麼,語氣便有些低落說:“那玉佩是我的憑條,就是給你們,你們拿著也沒有用處的,可我是要拿著去宗室內務局財務上,取我的月錢的。”
一屋子人臉色當下集體發白,吸了一口前年的涼氣兒。
還有人上牙開始打下牙,哢噠,哢噠哢的。
屋內內鴉雀無聲,甚至隔壁聽八卦的四太太心裏一驚,手上一使勁兒,竟把家裏的門簾揪下來而不自知。
連賜努力回憶自己的財產,並絮絮叨叨的囉嗦:“……還有那部相機,那是我存了兩年的錢,花了四千八百多貫買的飛躍二十一,那相機鋼號162,全世界現在也就兩百台,還有我的閣萊手錶,那是我成年那時候,齊國宗室局送的,還有那支鏘納爾鋼筆,是我大堂哥所賜,對了……我的禮簪子能還我麼?那個是皇室給我的成年禮,以後我總是要祭祀的,不帶禮簪太失禮了……”
這都跟皇室搭上關係了?
到底有人撐不下去,人,直接坐在了地上,也都不鬧了,就瞪著眼睛,靈魂麻木的聽著。
連賜語氣輕鬆瑣碎:“我魚龍佩你們拿去做什麼呢?又不是好玉,成色很一般的……而且,你們拿著那個也沒有用處對吧,那簪子上面有我的字呢,那簪子那麼細,抹去我的字兒,指定就折了……
至於其他的衣物,大概有五十貫現金,這些我不要了,好歹鴿子在這裏呢,我也要給他面子不是?對了,我戶籍卡!這個必須還我,我要入鴿子家的戶籍的,沒戶籍卡很糟糕的,我還得去中州國補辦,還得驗血什麼的,很麻煩的……”
也不知道他回去,家裏給不給他作證,還承不承認他。
江鴿子端起茶壺,也沒等人家貴族老爺服務,他自己為自己服務。
怪嚇人的,嚇的他都渴了。
前生他電視裏常見英國那個女王,那個皇室。
說白了,那也就是靠著家族餘蔭,帶著全家刷娛樂圈的老太太。
她家老百姓就恨不得指著她鼻子大罵,瞧瞧你這家子,見天浪費納稅人的金錢等等之類……
換了九州這邊的羿瑾女王你罵罵試試,誰敢?
一腳給你飛到自由巷,叫你全家無國籍,一輩子就是個漂流劣民。
一口溫茶下去,江鴿子想起才將來這邊的時候,也捎帶的讀了半本民法。
蓋爾九州的皇族大概是在1768年還政於民的。
而這支皇族還政,還並非如同地球那般,因帝國式微而被迫還政。
人家是主動還政的。
九州皇室聰明的意識到,大時代到了,他們需要發出同一種聲音,並九國,共同聯合打造一個對外的國家同盟了。
其實說是還政,再數數中州國聯合上議院的席位就知道了,那裏有二百二十八席,民權代表佔有數量其實並不多。
因此,九州貴族如今依舊掌握著九州的話語權,人家只是不對外公開發聲罷了。
當初還政,為了保護自身的利益,貴族在民法中修訂了一系列以來保護,安撫,該階層權益的辦法。
這就是《貴族保護法》。
在《貴族保護法》總則當中有個連坐罪的變體是這樣規定的:
犯罪人服刑期間,犯罪人直系親屬,處稅金十倍刑……
大概的意思就是,如何明川等三人,如因其團夥搶劫,傷害貴族罪行成立,假如判決二十年徒刑,那麼在他們服刑期間,他們的直系血親內的父母,兄弟姐妹收入當中的稅金,就要按照十倍繳納至何明川他們服刑完畢止。
而這些法律,在地球人江鴿子眼裏是相當可笑的,他覺著九州法律充滿漏洞,就是因為《貴族保護法》而無法實現的公平,而不能稱為法。
鄙夷歸鄙夷,一種制度的形成,都需要從本源上去分析形成原因,當初九州貴族還政,是讓權而非勢弱。
再換個角度,當初人家就是不還,就各自為政了,你又能如何呢?
那不過就是人家預料到了,時代總會進步,整個的九州發展被貴族這個不斷增大的蠕蟲在吞噬。
最後皇室拿起刀,血淋淋的砍了自己,卻徹底祛除了毒瘤,九州才有了飛速發展至現在的兩甲子歲月。
因此,地球人江鴿子認為,此地法律不公道公平,卻可理解。
它不過是時代進程當中的一抹浪花而已,總有一天巨浪總歸會平息的。
江鴿子想到了,這些本土人沒想到麼?
所以他們嚇傻了,都蒙了!
好半天兒,老何太太顫巍巍的推了一下自己孫子,嘴唇顫抖的問他:“川兒,東西呢?”
何明川小臉發白,茫然的搖頭。
沒出過老三巷的小傢伙,平時紮著堆兒欺負人,四處撩貓逗狗可以,如今闖禍闖的沒了邊兒,他們才發現,自己就是個小螞蟻,隨便誰一抿,都能讓你粉身碎骨。
你粉身碎骨不要緊,問題是你全家都要粉身碎骨了。
以前因他舅爺爺是黃伯伯,老街坊都給面子,也不計較。
這孩子就覺著自己十分了不得。
他家裏慣著他,奶奶,舅爺爺常貼補他兩零花,他兜裏有錢,小夥伴自然多。
被簇擁著成群的出去,成群的進來,這孩子就以為自己是老三巷的老大了。
都覺著,誰家孩子不是這樣,孬幾日,到了年紀,自然而然就長大了。
都覺著,長大了就好了,他們總有一天會好。
可是,如今不能好了呢!
怎麼辦?
全家都要被帶累死了。
老太太看孫子不說話,就回身抓住鄧家的孫子問:“阿農,這位先生的東西呢?”
老太太一輩子都沒使過這麼大的勁兒,鄧長農手上有傷卻也不知道疼,他白著臉喃喃的說:“賣……賣了!”
“賣了……賣哪兒去了?”
“賣舅爺爺恒澤當了……”
黃伯伯家一直沒吭氣的兒子黃楚旭忽然在後面沒好氣的來了一句:“什麼叫舅爺爺的恒澤當?誰是你舅爺爺,我們一家都是端人飯碗的,什麼時候恒澤當成了我家的……”
他話音還沒落呢,鄧長農他爹蹦了起來,對著兒子後心就是一腳:“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個孽畜,反正家破了,就!誰也不要活了!!”
他這樣一說,三家這才想起來,闖禍的這三根災苗子,這是捅破天兒了。
又氣又急之下,就一起上去,對著他們一頓毆打,下了死手的那種打。
這下子,這是父愛也沒了,母愛也沒了,什麼愛都沒了,就恨不得沒有生這個孽畜出來。
泉大一家兄弟八個,老南街的祖傳七八代的混子,人家聰不聰明?遇到過不去的坎兒,人家照樣往後退。
這三個兔崽子眼睛是瞎窟窿麼?怎麼什麼人都敢搶?你不看穿衣打扮麼?
事實上,連賜那天打扮的還不算富貴,只是他胸口的相機看上去,有些貴罷了。
看著鬧成一團的人不像話,江鴿子拍拍桌子說了句:“成了!要打回家去打!甭跟我這裏鬧騰。”
這群人瞬間凍住,他們眼巴巴的看著杆子爺。
沒錯,杆子爺是爹,是娘,是天王老爺都可以,只要您能救救我們。
江鴿子的眼睛默默的看向屋子邊緣。
在那邊,不知道是誰家七八歲的孩兒,正怯怯的抓著長輩的褲子,露著半個腦袋,兩眼黑漆漆的看著他。
江鴿子不表態,屋裏人又一起往黃伯伯那邊看。
黃伯伯也是嘴唇哆嗦,又急又恨的看著自己外甥孫子問:“錢兒呢?那是一千五百貫!”
“多少!?”
有人驚叫起來!
黃伯伯嘴唇哆嗦:“一千,五百貫……前櫃給的現鈔,不留底,不贖當,賣斷!!”
那不是一個兩個,那是一千五百貫!!
自己大外甥,何明川他爹在藝術畫廊做應門子,給人開門撐傘,一個月才拿三貫錢。
何明川看著他舅爺爺,嘴角都被他媽揪裂了,他喃喃的張嘴,滿口血的說:“給……”
林家那個林苑春在後面忽掙扎的大喊了一句:“何明川!你閉嘴!你發過毒誓,說出去天打五雷轟,說了腸穿肚爛……”
何明川雙目赤紅,流著眼淚猛的看向他,撕心裂肺的喊著:“腸穿肚爛吧!!死就死了吧!!我死了沒關係呀!我爹媽!!我弟弟妹妹總要活著吧。”
可是,他不能死啊。
《貴族保護法》裏,沒有身死債消這一條。
你死了,你父母兄弟姐妹照樣給你背債,而且還是無期徒刑。
這就是連坐罪的殘忍。
死也是反抗。
林苑春他爹上去就踢了兒子一腳,這一腳許是想把他踢回母胎裏的,林苑春摔倒在地,半天沒喘過氣兒……
何明川看看低著頭不說話的鄧長農,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到:“飛艇站開長途車的老眼兒拿了兩百貫抽水,剩下一千三百貫給了曉……曉靜姐了!!”
他說完這話,屋子裏都驚呆了。
何明川他媽眨巴下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問:“曉靜?哪個曉靜?孟家……的?”
何明川點點頭,不說話了。
屋子裏安靜的像沒人兒一樣。
好半天兒,何太太才又急又恨的撲上去開始打自己兒子大耳光:“你媽的!!我叫你撒謊!!我叫你胡說八道!老孟家的曉靜才多大,她能拿你們一千三百貫?那是一千三百貫!!說實話!!!實話!!!!”
她一下一下的抽打著,就如母獸一般,手臂舉的老高,每一下都毫無餘力,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打自己曾最心疼,最擔憂的兒子。
她不止這一個兒子,她還有四個其他的,一樣愛著的孩子。
她聲嘶力竭的吼著,已經什麼都不顧了。
吼完,她又上手掐著兒子的脖子說:“我先掐死你!!!掐死你,我也跟你走!!~兒呀,你別恨媽,別恨我~我掐死你,你,你別害怕,媽馬上跟你一起走,哈!別怕……!”
大家七手八腳的上去攔著,四太太被嚇的不輕,握著門簾,就傻乎乎的站在那兒看。
“嬸子!嬸子……”鄧長農拖著骨裂的胳膊爬到何明川背後,抱著何太太的胳膊哭求:“嬸子!嬸,嬸子……真的給曉靜了,真的給她了,小川兒說的是實話,實話!沒騙你……真的,真的……”
一千三百貫是一筆足夠大的錢,這筆錢也許對某個階層來說,就是家常的零碎,應酬一夜的體面錢兒。
可是,對於老百姓來說,那就是一生心血,一世的積累。
鄧長農這樣解釋著,可還是沒人能夠相信,一千三百貫就這樣被送了人了?
連賜被推到一邊,在他總和的人生經驗裏,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
這巴掌,可比他爺打他疼多了。
在坐的,有一個算一個,除了連賜見過這樣的,幾千貫,幾萬貫,上百萬貫的花錢方式。
底層的小居民,牛奶漲一文錢,那都是要心疼半天兒的。
大家就是不相信,拒絕相信,也沒法相信。
那是一千三百貫。
江鴿子看著那一個一個的大巴掌,嘴角一直抽抽。
實在沒辦法了,他又提高嗓子喊了句:“先別打!”
那邊還是折騰。
最後,他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說:“別鬧!!再鬧都滾蛋!!”
屋內立時安靜下來。
看他們一下安靜了,江鴿子這才又扭頭的對四太太說:“嫂子,你去把門關了,在門口守著,我們這邊問問原由……你出去……就說孩子淘氣兒,其他的什麼也別說。”
四太太點點頭,小跑著出去幾步,又折返回來,把門簾子急匆匆丟回里間,再往外跑。
她跑的太急,一腦袋撞了門柱,腦袋當時磕青了都不自知。
沒多久,屋外傳來了四太太撐著笑意,假裝沒事兒的聲音:“散了!散了……沒啥好看的!老街坊,就是孩子淘氣兒,打架鬧矛盾,咱杆子爺兒裏屋給調停呢……”
騙誰呢,這門板又不隔聲,如今誰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麼!
可那外面……卻奇跡一般的,都迅速散了。後來就連左右的鋪面,都相當自覺的上了板子,關了門子。
這屋子裏,總算有了個說事兒的安靜條件。
這人間百態,醜惡的,可憐的,猙獰的,無辜的,憤恨的……
江鴿子無奈的搖頭,他開口想表達一下什麼,卻又沒什麼可說的,他就只覺著,活人可真矛盾,怎麼就這麼艱難呢?
那屋角小孩兒的眼睛,依舊黑漆漆的盯著他看著……
正在這時,這家裏的大門板,被人咣當一聲撐開,有人個順勢就滾了進來。
來人四十多歲,帶著考究的圓片兒眼鏡兒,他身材微胖,穿著的精緻的老長衫,卻滾著一身泥。
黃伯伯看到這人,便解脫一般的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萬念俱灰般的他就坐在哪兒,啥也不想說,啥也不想做了。
甚至,他覺著自己都沒個可以恨的人了,就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來人這張臉,原本早就被練的圓圓滿滿,和氣生財。
可如今,他臉卻是猙獰的,他爬了起來,先是死死盯著黃伯伯看了一會兒,接著他又看看江鴿子。
江鴿子與這人認識,卻沒有交談過。
以往,這人是看不上江鴿子這類人的,每次見面了,人家不是假裝整理鞋子,要麼就扭頭看向一邊兒。
他是劉升釗,恒澤當的少東家。
一個自認為聰明,鍍過洋金,還算識時務的半傻子。
他往日以勢力金錢交人,而今也算有了報應。
劉升釗人站了起來,長衫的泥巴也顧不得整理的就走到江鴿子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後,他又走到連賜面前,看看他,接著撲通一聲,他也跪了。
“貴人,您東西我打發人給您尋去了……”
這位是貴人,可他貨出店鋪,買家那邊卻也是貴人啊。
他該得罪誰好呢?
連賜愣了一下,點點頭說:“哦!恩?”
劉升釗苦笑,膝行一步上前又說:“我眼睛是瞎的,回頭我摳下來給您泡酒喝……”
連賜向後躲了一下,心裏仔細想想那情景,真心是被噁心到了。
他努力拉開距離,準備往江鴿子那邊走。
誰能想到呢,以往目中無人的這位,卻一把抱住連賜的大腿哭求起來。
“貴人,救命啊,貴人……我瞎了不要緊,我恒澤當四百年祖宗的心血,鋪裏鋪外,老少爺們一百三十多口子家中勞力,要吃飯,要養家,您老高抬貴手,成麼……”
說完,他眼巴巴抬起頭,雙目赤紅的看著連賜,又哀求一句:“成麼?”
連賜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求救一般的看向江鴿子,問:“成麼?”
一屋子人又刷的一下扭頭看江鴿子。
江鴿子頓時感覺壓力有些大。
成?成你媽的大西瓜!
您瞧,有的人天生卑鄙,他還不遮掩。
他如今來了,就明明白白的把事情擺在你的面前。
沒錯,贓物就是我恒澤當收了,我也賣了!
我有罪!我承認!
可我這裏養著一百三十多口子勞力,都是養家糊口的頂樑柱!我恒澤當倒了,我沒關係,大不了船翻了,大家就一起死!
這一百三十多口子雇工,有鑒定的,有收髒的,賣贓的!
到時候大家一起被弄了進去,光蛋露腚,挨個兒交代清楚,甭管是開門的,入庫的,甚至是送貨的,有一個算一個,誰也甭覺著自己冤枉。
到時候,一起死球的了,杆子爺,這十裏老街是您的,街坊也是您的,您老看著辦!
有一個算一個,我頂了這大罪,這小的,誰也甭想跑,咱們就都挨個跳進這黑池子,大家一起交這十倍稅率,受這人間的煎熬去吧!!
誰叫……我們都一起倒了黴呢!
杆子爺?
一起死的可都是你的老街坊,這個事兒,你是扛,還是不扛?
這人真壞!
你還拿他沒辦法。
江鴿子安安靜靜的坐在哪兒,好半天,他一伸手從一邊的幾台抽屜裏,取出一包香煙打開封兒,又尋了火柴點上。
這是他第一次對著人吸煙。
他以前也就想家的時候,也會抽幾口的。
他想,我是誰呢?怎麼在這裏呢?
誰又規定我要來這裏,就必須面對這人間的卑鄙,醜惡,齷齪?
憑什麼啊?
是呀,憑什麼啊?
他看看黃伯伯,又看看下面這些人,最後再看看這張噁心的臉。
半支煙下去,他終於說:“你先去追回東西,然後……滾蛋!”
帶著你的卑鄙無恥,滾出老三巷!
劉升釗肩膀一下軟了下來,他當下跪下,給江鴿子使勁磕了幾個響頭,腦門上滿是血的又站起來,又給連賜磕了三個響的。
搬家就搬家,不在老三巷還有別的地方,好歹家裏的鋪子算是保住了。
看著劉升釗跑了出去,江鴿子這才回頭對連賜說:“我做主,你沒意見吧?”
連賜笑著搖搖頭,其實,他心裏是不會怪罪的,他甚至是感激的。
假如沒有當初那場沒有尊嚴的打劫,他也是走投無路的。
那時候他心眼小,不懂得放過自己,更不懂人間疾苦,就只覺著眾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就得去死。
現在再想想,這三條老巷子,滿大街的壯丁爺們,為了孩子的前程,家裏的日子,又有誰的脊樑就是直的?
這人,沒看到不如自己的,就總覺著自己最悲哀。
他現在不悲哀了。
他真心誠意的感謝。
如果不是這三個人,他現今屍體怕是也已經涼了。
天地那麼大,沒這場打劫,就沒有連賜的重生,也沒有江鴿子這片屋簷容他,暖他。
他如今是與全世界都和解了的,鴿子怎麼說,他就怎麼聽著,沒關係的。
連賜眨巴下眼睛笑笑,他走到江鴿子面前拿起桌子上的茶壺,轉身就去了後廚。
見連賜走了,江鴿子這才抿了煙頭,對跪在下面的何明川他們說:“咱,萬根兒線頭,先,就先說那個……哦,曉靜的事兒吧……”
就先從這兒,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