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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間》第39章
第 39 章 [VIP]

  警報響在暄綡海岸南線的上空。

  還沒有放棄的家屬們紛紛停止了手裏的活動,驚恐的舉目四顧。

  發生了什麼事情?

  並沒有人告訴他們,也沒有人對此做出詳細的解釋。

  後來,幾輛帶著大喇叭的軍用磐能車,緩緩的停在公路口不遠處。

  喇叭裏,機械的警告聲,機械的傳了出來。

  “災民家屬們,災民家屬們!請不要驚慌,請不要驚慌,請不要驚慌!我們預測到禁區發生異常波動,為了您的安全,請大家根據我們的指引,撤離禁區,警告!請按照順序在引領員的帶領下蹬車離開,再次警告!請不要驚慌!以免發生意外情況,警告!請不要奔跑,不要大聲喧嘩……”

  大批的部隊士兵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跑了出來。

  整齊的隊伍,軍人皮靴齊刷刷的急促踏地聲,震的人們心神亂顫。

  軍人們按照事先得到的命令,跑過來將災民家屬聚集區,用人牆的方式,隔離成一個又一個的方塊區。

  帶著紅袖標的引領員,將家屬一隊,一隊的帶著離這個他們並不想離開的地方。

  出於對魔魘的畏懼,也許是這麼多天的折騰,人們已然力竭,甚至絕望……

  那些人安靜的,順從的上了車。

  沒有一個人反抗的。

  一切井然有序,迅速流暢,近十萬人的撤離,只用了不到四個小時。

  江鴿子背手站在禁區之外的大路邊,他看著面前一輛輛的撤離車。

  那些車上,人們趴在玻璃上,看著越來越遠的禁區……有人在流淚,有人在絕望,有人失了魂魄,有人已經放棄思想,雙目空洞而呆板。

  車與人交錯,江鴿子目送那些車輛遠去。

  他想,也許自己看問題的角度真的不同,所以此時此刻,他不悲傷,甚至他都想出一句名言來了。

  給權利一個杠杆,它可以撬動一切命運,支配一切生靈。

  就像這些被撤離的災民家屬,也許他們直至現在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令他們不得不離開這塊地方。

  而那個人就是自己啊!

  江鴿子緩緩呼出一口氣,他低頭看看自己伸出來的雙手,又將手握成緊緊的拳頭。

  此刻,他身穿一聲深黑色的作訓服,帶同色的有著一條大金龍國徽的貝雷帽,足蹬牛筋厚底高腰戰術鞋。

  衣裳很好看,也很有型。

  然而有件事他十分在意。

  那就是,在他背後,有兩個白色的大字。

  特務!

  雖他知道這是九州特殊事務局的簡稱。

  然而他這人彆扭,就想:“媽的,真的越活越倒回去了,如今好人都做不成了,成了一個特務,蓋爾大陸的語言系統,被病毒侵入了吧……”

  胡思亂想當中。

  已經換了自己大都督軍服的上官大力,慢慢走到江鴿子面前,他柔聲又勸了一次:“您真的不等殿下麼?他就要到了,我可以為您安排一段延遲時間,將計畫延後六小時左右,這一點權利,我還是有的。”

  江鴿子瞥了他一眼:“等他?等他來了,那裏面的人都死光了!”

  上官大力苦笑,他有點暗恨自己過於小心,誰也不敢得罪,誰也想事先打個招呼。

  現在好了,跟誰聯絡徹查這位的身份不好,偏偏要跟常輝郡那位聯絡。

  是呀,自己這個夾心餅乾,永遠不知道身邊呆的是誰的人。

  有人轉身就彙報給那個老女人了。

  從來沒見過那位殿下發過脾氣,解釋現在,那位所有的怒氣都沖著他來了。

  他好好的呆在指揮中心,他礙著誰了?

  現在倒好,大門都保不住,還到處受著夾板氣。

  李愛殿下堅決拒絕這位進去。

  他的語氣嚴厲,甚至已經在威脅自己了!

  並且他還找了李耀那個神經病一起威脅。

  然而,從見到這位開始,一切就無法控制了。

  他能不讓這位進去麼?

  中州那個老女人親自下了命令。

  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拯救最後的遇難者,哪怕只有一位生還,也要付出一切代價援救……

  以上!

  這不過是官方語言。

  還有暗處的命令是,傾盡一切代價,促成此次實驗成功,祝君凱旋!

  還有國會大樓的電報,意思跟女皇都差不離。

  所以說,這就是噁心的政治啊!

  可憐的李愛殿下,怕是要失去自己的小乖乖了!

  小乖乖?

  不!不!

  那就是個小惡魔,一個腦袋裏住著魔魘靈魂的可怕傢伙。

  他輕輕一撥,竟然舉國上下都開始圍著他轉動起來了。

  是呀,政治也好,民願也好,有魔魘現象這麼多年了,如今有人想了一個這麼好的辦法,甭說那是一位殿下的小乖乖,就是陛下本人的小乖乖,她都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也不敢放棄這個機會。

  不然,上上下下,誰也交代不了。

  假如,如這位小爺所說的那般,這個計畫真的可以成功?

  那麼,東大陸的格局,從此怕是要天翻地覆了!

  上官大力本人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將江鴿子納入了不能招惹的一類人當中,甚至他在心裏喊他小爺。

  他想,如果按照這位小爺的計畫真的可以成功,那麼東大陸軍方,將會成為唯一對待魔魘現象有效果的特種部隊。

  到了那個時候,王刃複生,只是……誰又來掌握這把刀柄呢?

  李愛?

  不!

  他不成的!

  他就是個搞藝術的。

  李耀?

  上官大力打了個寒顫,他不敢想了。

  總而言之,如果這位小爺計畫成功,這對整個九州在國際上的地位提升,都是有重大意義的一件事。

  即便是全軍覆沒了……那又如何!

  區區一個小杆子,一群特務人員

  ……誰在意呢?

  也許,這個世界只有自己在意吧。

  那都是自己的親衛團啊。

  想到這裏,上官大力眼神有些複雜的又悄悄看了沒事兒人一樣的江鴿子。

  瞧這張小臉,這還是個孩子吧?

  長成這樣,也難怪愛王爺,愛成這個樣子!

  可是,膽子也是真夠大的了。

  他搖搖頭,心裏十分複雜,這個今年只有十八歲的鄉下少年,他好像……不太懂得畏懼。

  這是一種多麼奇怪的屬性!

  人在世界生存,總有你在意的人會成為你衝破規則的人質。

  不是你的妻兒老小,便是你的理想欲望,你總要臣服於規矩,默認那些規定並遵守它們,這樣才能順暢的活下去。

  人活一世,心不得自由的根本原因,就在於此。

  可是,這位似乎……百無禁忌?

  各種矛盾纏繞在上官大力的腦袋當中,然後,計畫當中的那個時間點終於來臨了。

  上午十點四十分,禁區終於清理完畢,而魔魘的活躍最頻繁時間段,也是在這個節點。

  東岸上空警報終於停止。

  這種停止相當突兀,整個世界都被忽如其來的安靜嚇了一跳,接著人心便因為未知而惶恐起來。

  即便,那邊站立的都是軍人。

  然而,軍人也是人啊!

  入眼可及的地方,站著一萬多名佩著實彈的士兵。

  世界安靜的可怕。

  然後,禁區內又開始上下折騰,隨著震動,一陣陣的整齊腳步聲,又從遠而近,越來越近……

  更多的士兵到來了,甚至,在隊伍的尾端,還跟著幾輛蒙著帆布,只能看到未知武器炮管的大型裝載車。

  天空禁飛,海面禁航,地面禁行。

  大量的武裝飛艇密密麻麻的從遠處飛馳而來。

  穿著純黑色制服的士兵一列列的從四面八方集結,一排一排的列隊,用身體在禁區外排出更加寬厚的障礙。

  最後,當軍人們停止運動,禁區上空降下幾輛小型的飛艇。

  飛艇挺穩,艙門打開,江鴿子看到一群巫慢慢走下旋梯。

  那是一群穿了祭服的巫。

  巫們越走越近,打頭的那個人……江鴿子卻見過,在常輝,在老蓮池,在他的老三巷。

  那是連璋。

  連璋穿著他最隆重的一套祭服,面露微笑的走到江鴿子面前。

  巫都一個德行,四季總是這樣溫溫柔柔的樣兒,即便是下一分鐘,他們知道會死,他們也會溫柔的笑著,平靜的等待死亡,回歸大地之母的懷抱。

  蓋爾大陸,巫有四種,蓮巫愛白,祝巫愛綠,衡巫愛紅,古巫愛藍。

  連璋的身後,祭服顏色齊全,看樣子,該來的巫,算是集結全了。

  巫應江鴿子的計畫而來。

  大地在波動,所有的巫都一臉平和。

  江鴿子很意外的眨巴下眼睛,他以為作為東大陸唯一能看王氣的蓮巫,女皇陛下會捨不得。

  真是沒想到。

  連璋一看他就明白他怎麼想,他笑著說:“小傢伙,我們又見面了!”

  江鴿子點點頭,語氣卻疑惑的問到:“恩……怎麼是你?”

  自己藏起來的那個不算。

  這位沒了,那位女皇不孤獨麼?

  最後的證人死了可咋好?

  連璋剛要開口,卻聽到身後有人忽然大聲慘叫起來。

  這一聲響起,本來安靜的現場,立時就氣氛恐慌起來。

  江鴿子迅速抬眼看去,

  只見一位穿著淡藍色祭服的巫緊緊捂著自己的雙眼,在大地上慘叫翻滾。

  那巫年紀不大,聽聲音至多十四五歲的樣子,喊叫尾音還有點兒尖銳呢。

  連璋立刻轉身走過去,一邊走,他一邊從自己懷裏拿出一塊絲帕。

  他扶起這位巫,迅速將手帕裹在他的眼睛上,並把他緊緊抱在懷裏。

  隨著眼睛被遮蓋,這位的慘叫也停止了,他伸出自己顫抖的手,緊緊的握著連璋,然後,有眼淚洶湧的從這位巫的手帕下流淌出來。

  他語氣哀傷的哭訴:“阿家哥,好難過!”

  連璋溫柔的拍著他的後背安慰:“不難過,不難過,人的命運不是生就是死,只是數量多了一些,你要忍耐。誰都有第一次的,你,看到他們了?”

  “恩……看到了,阿家哥……天是黑暗的,有好多孩子,他們找不到出路,都在哭,漫天都是,好多,好多!阿家哥,他們很痛苦,我好難過,阿家哥……”

  “不怕,不怕!都會過去的……”

  “可是好難過啊!阿家哥!好難過啊……阿家哥!我,我要過去,他們在喊我……喊我救他們,你聽到了麼?阿家哥,我要為他們送葬,我受不了了!!好難過啊!我看不到,可是我能聽到啊!阿家哥,我要過去!!”

  這位巫忽然失控的嚎啕大哭起來,他崩潰的,掙扎著就要往禁區裏沖。

  連璋實在沒辦法,只好打暈他,叫人強行將這位年輕的巫帶離這塊地方。

  待那些人走遠,剩下的巫師都安靜的看著禁區上空。

  江鴿子的視線,也隨著他們向後看了一眼。

  他想,大概是那些死去的亡魂的哀嚎,求救,嚇到那位可憐的巫了吧。

  他第一天來的時候,也被禁區上空,密集的魂魄驚到了。

  三萬多人死去了,無數亡魂飄散在禁區上空,黑壓壓的團在那邊,遮掩了所有的天空,那裏就是沒有光明的地獄,對生者,對亡者,都是一樣的地獄。

  大量的怨念在空氣裏碰撞,魔魘在找回家的路,亡者的靈魂也在找自己的路……

  連璋作為蓮巫自然是看不到魂魄,他只是知道那兒有什麼。

  就這樣,所有的巫停止在那兒,於心裏默念了幾段悼念哀詞之後,連璋走到江鴿子面前。

  這一次,他倒是不笑了,只是微微啟唇,很認真的跟江鴿子解釋:“蓮祝衡古,其中古巫最苦,他們接生送死,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世界,因此,他們的心靈最是柔軟,請不要誤會他,他並不畏懼來這裏。”

  江鴿子點點頭說:“哦。”

  連璋再次抬頭看向禁區,那邊滿目狼藉,他依舊面色平靜,眼眶裏卻流出了淚水。

  他說:“巫是大地之母的孩子,我們生來看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所以,他只是難過了,這裏的難過太多了,他受不了,就崩潰了。”

  江鴿子問他:“你呢?你不害怕麼?”

  連璋卻說:“我?我想我的心,大概疼了吧,不然……。”那些淚水不會自己流出來的。

  江鴿子看著遠去的飛艇,這一次他態度尊重,認真的微微鞠躬說:“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不!”連璋打斷他:“不,您千萬不要這樣想,怎麼會是因為您的錯呢!您的那個計畫我們知道了,我們聽了,竟有恍然大悟的感覺,您是一位心存善念,有著卓越智慧的人,在常輝也好,在這裏也好,您的一切行為值得我們尊重。我們是真的,真的很佩服,也很感謝你,所以我們來了。”

  說完,他向後退了兩步,跟那些巫站成一排之後,一起向江鴿子鞠躬。

  “我們感謝您,是您在最後的時刻站了出來,為了那些還想活下去的人們!請您務必給這片苦難的土地,找出一條生路,情人崖那邊的禁區,就交給我們了!請安心……”

  江鴿子慎重與他們回禮,沒有說一個字,只是覺著肩膀沉重。

  上官大力看著那群巫師向著情人崖走去之後,他這才扭頭對江鴿子說:“那麼,我們再對一下資料?半小時後,我們開始吧!”

  江鴿子點點頭:“好。”

  上官大力慢慢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說:“他派人來了。”

  “誰?”

  “殿下,那人說無論如何請您等等殿下。”

  “知道了,不用理他。”

  “呵,我也這麼想,到了這個時候,你我,怕是都沒有退路了。”

  江鴿子輕笑:“從頭我就沒想退。”

  他說完,對禁區光幕那邊的盤腿坐的一群人擺擺手。

  那些人慢慢站起來,一起走到江鴿子面前。

  只有一位在抱著腦袋,蹲在那邊索索發抖。

  江鴿子揚揚眉,大聲喊到:“毛尖先生!”

  換了作訓服的毛尖先生,一臉驚恐,滿臉淚水的抬頭大聲喊了一句:“你騙我!!”

  江鴿子聳下肩膀:“對,因為你發死人財!一切欺騙老人的混蛋,都應該下地獄!”

  說完,江鴿子沒再搭理繼續哭泣的毛尖先生,他看向面前這兩排人。

  這些人年齡都不大,都是一水兒三十歲到四十歲的年紀,正值人生最好的階段,也都是因為自己的一個計畫,被上官大力抽調來的,土系,冰系以及金屬系的操控者。

  有幾張面孔江鴿子昨天見過,也有幾張他還是第一次得見。

  不過他聽上官大力說,他們都屬於有了家庭,有了一到兩個後代的操控者,同時,他們也是軍人。

  他們靜默無聲,雙手於後背交疊,筆直的站著,從眼神到氣魄,都有江鴿子熟悉的默然生死的堅韌。

  這是一種不畏生死的熟悉味道。

  軍人這種特殊的種群,在哪兒都一樣吧!

  江鴿子忽又想到一個辭彙。

  何德何能!

  自己何德何能,竟然卷裹了這樣的人,跟自己一起赴死?

  死?

  會死麼?

  其實,就連他也不確定。

  是的,他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能完整的出來。

  然而,他想,他需要拼盡全力了。

  到了此時,江鴿子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忘記了連燕子,他的腦海裏,有無數的眼睛,那幾個在禁區內的孩子,災民家屬,那些巫,還有面前的軍人。

  人活一世,就總得做點什麼對得起自己的事情吧!

  腳下微微起伏,江鴿子不用回頭都知道,那兩隻玩意兒又開始造孽了!

  雖然兩輩子他都沒有在這樣肅穆的氣氛之下說過話。

  他惶恐!

  可是,卻也不得不,也必須要說一些什麼了。

  上官大力挨個拍著自己下屬的肩膀,挨個兒大力的擁抱他們,一個個輪換過去,他走到了江鴿子面前,抬起的手卻有些猶豫了。

  江鴿子笑笑,向有著作戰黑板架子的地方走去。

  上官大力跟著他身後,懇切的說:“這些人,這些士兵!都是我從小看大的!是我從一個一個親手選拔,訓練出來的,我把他們當成親兒子!一個個看著他們出息,結契立業,有妻有子!他們本來有著更好的前途……”現在卻被你牽扯了進來。

  江鴿子沒回頭的輕笑:“我知道了,你不相信我?”

  上官大力確定的點點頭:“是!”

  不相信。

  “你還是相信我的好,這樣你能舒服點兒。”

  他能如何解釋,說自己就是一個外來戶,不是這個星球的人?那裏面不是什麼魔魘,那就是兩隻遊戲BOOS?

  他們信麼?

  誰也不會相信的。

  他們認為自己就是這宇宙唯一的人類,是這個星球最高級的動物,他們有自己的規則,有自己的獨立的歷史,他們相信魔魘天生天養,與他們一起存在於這個世界。

  而這個認知,無需自己去打破,也沒有必要去打破。

  江鴿子將作戰講解架推到這些操控者面前,接著打開準備好的地圖,伸出手拍拍版面。

  那些操控者走了過來,紛紛聚在他身邊。

  毛尖先生大力抽泣了一聲,到底,他還是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圈裏。

  他是個聰明人。

  雖然江鴿子這個計畫,這些人昨天已經聽過三次,自己在心裏又反復想了一整夜。

  可是現在他們還是想再聽一次。

  安靜的禁區,江鴿子不算是很成熟的聲音,有些稚嫩,卻異常篤定沉穩的慢慢的,穩穩當當的響了起來。

  “諸位,雖然昨天已經為大家講解了三次,而這一次,我就簡略的說一下。”

  他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是!”

  “好的,我們先來看禁區地圖,這是一個二十萬平方米的三角區,之所以它是三角,是因為這塊地方,情人崖……”

  江鴿子點點地圖上三角底部的一個切面。

  那個切面是一個懸崖,懸崖下面就是東岸最深的一個深水區域。

  以前東岸附近的情侶喜歡來這裏迎接海岸初升的旭日,因此,此地得名情人崖。

  江鴿子的計畫很簡單,將自己的禁幕與禁區禁幕相溶,帶著這些操控者進入魔魘活躍區域。

  眾所周知,魔魘的活動是機械的,是有規律的可循的。

  因此,靠著他在外的一夜記錄觀察,每天災區內哪個點被破壞的最厲害的,就是這個魔魘要碰撞的區域。

  而這一點,官方也早有記錄。

  雖然蓋爾科技無法消滅魔魘,然而抓住它的活動規律還是很簡單的。

  江鴿子根據這次魔魘現象發生地的特殊三角地形,制定了這個計畫。

  之所以得到東大陸實權派的支援,也是因為,這個計畫聽上去,完全可行。

  江鴿子準備一會帶人進去,在禁區魔魘活動附近插下女貞樹根,發育出一顆新的女貞樹,雖然樹根活動力只有一公里範圍,然而……足夠了!

  到了那時,他會分切割出二十個保護遮罩,為那些操控者製造一個護盾牆,然後指揮著那些樹枝,吊起那些操控者,再根據魔魘遇到障礙物就會破壞的特性,由操控者人為製造土牆,冰牆,甚至金屬障礙。

  隨著魔魘一步一步的撞擊,將魔魘引到情人崖,最後由巫們推動禁幕將它推下懸崖,掉入深水區。

  而深水區那邊,巫們已經配合科技設備,重新圍好一個新的,遠離人類居住區的小型禁區領域,困住那兩隻跌落懸崖的魔魘。

  將魔魘帶離人類活動區域這個創意,一經江鴿子講解,對蓋爾人來說,真的就像是一下貫通任督二脈一般的,令他們又是恍然大悟,又是苦笑不已。

  是的,他們以前是真的沒從這樣的角度去設想過。

  窗戶紙就這樣捅破了。

  原來,竟然可以這樣做麼?

  那些巫製造一個方圓一公里的禁區,是很容易的事情。

  從計畫表面來分析,成功的係數是相當大的。

  不,是前所未有的大。

  就這樣,除了實權派,江鴿子也得到了,計畫當中,巫系力量的全力支援。

  畢竟,蓋爾大陸有人類歷史以來,巫唯一束手無策的,就是魔魘。

  魔魘沒有思想,而巫對它的仇恨可達萬年。

  其實,江鴿子還有一件事沒有說。

  那就是遊戲玩家都知道一件事,在遊戲裏引怪,卡怪的時候,都不能跑的太快,奔跑太急,就容易造成怪物脫離。

  怪物脫離之後,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很簡單,它們會回歸它們的刷新點。

  這就是江鴿子的計畫!

  將怪引到脫離,送它們回去刷新點。

  一切聽上去,都是那麼好!

  然而,真正實施的時候,會那麼順暢麼?

  江鴿子不知道。

  他只是一個只有三十級的小新人,能夠想到這些,已經盡了他前生後世所有的智慧,甚至用吃奶的力量來形容,都不過分。

  最後,他的十五分鐘講解總算結束。

  江鴿子垂下手臂,看向這些人問到:“那麼,就到這裏吧,你們~還有問題麼?”

  上官大力捏捏鼻子,舉起自己的手臂。

  江鴿子忽有些想笑,然而還是憋住了。

  他點點頭,嚴肅的指著他說:“您說。”

  上官大力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都挺好的,真的,我覺著很好!可是,如按照您所說,這個計畫是完美的,但是……”

  江鴿子挑挑眉毛:“但是?”

  上官大力嘴唇抖動了兩下,他本不想說,不過都到了這個地方,他想即便是影響軍心,他也是要問一問的,不然……萬一……萬一失敗了,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是的,我是這樣想的,計畫很好,可是我們所有步驟的成功與否,都取決您的那顆女貞樹,還有您為我的隊員們做的保護屏障是否安全為前提,說實話,我不相信您……”

  江鴿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從褲子口袋掏出香煙,點燃,吸了一口,呼出一口煙之後,他說:“走吧,信不信的,都走到這裏了,你們還能往哪兒去呢?”

  上官大力呆住了。

  是呀,面對魔魘,人類無處可去了。

  江鴿子帶著人向前堅定的走著。

  上官大力卻在他身後大喊到:“先生!祝您凱旋!!”

  江鴿子停下腳步回頭。

  他呆住了。

  眼前,耳邊,齊刷刷的,震動靈魂的聲音俐落的響起。

  上官大力行將自己的拳頭錘向左肩,他在行著東大陸軍禮。

  而在他身後,上萬人都站立筆直,所有的軍人都在向他們行著軍禮。

  禁區上空,飛艇鳴笛,昂長悠遠……

  那是出征的笛聲。

  江鴿子身邊的人回禮,而他不是軍人,就只好向那些人,深深的鞠躬。

  上官大力抬起頭最後說到:“請您,無論如何,盡您最大的努力,請……帶所有的人,所有的……人,出來!”

  這一次,江鴿子點頭了。

  他說:“好。”

  俞東池從飛艇上下來就開始奔跑。

  他的腦子很亂,不知道該去想點什麼才合適他此刻的心情。

  那天江鴿子離開之後,他沒有一日心靈是安穩的。

  他的心就像裂了無數的縫隙一般,每時每刻都在漏風,都在疼,

  他壓抑自己,儘量回避,拼命工作。

  然而卻並不好受,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就是想他,想他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幼稚的,違反自己的一切思想軌道的在想他。

  他拼命的跑著,一直在懊悔著,怨恨著自己。

  他恨自己,並不停的在心裏痛駡自己。

  他要阻止這件事,他絕不會讓鴿子進去的!

  哪怕,他不要這個王爵,他也要帶走他,哪怕最後的結果是流放自由巷!

  那又如何!

  他不能失去他!

  在來的路上,他不斷地問自己,一直問自己。

  為什麼自己要來!

  最後他想,他是愛上那人了。

  那個全世界,獨一份的,總是自由自在,無所顧忌,像天空翱翔的金鷹一般的江鴿子。

  沒錯,他喜歡他,喜歡的已經瘋魔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才分開幾天,這傢伙竟然膽子這樣大?

  他根本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

  蓋爾大陸自從有了人類,就有了魔魘。

  先祖籍道為什麼早死,對外說是急症,那是因為籍道一生未嘗敗績,為了皇室的面子,家族集體緘默。

  皇室所有的成員都知道,先祖籍道是在與魔魘正面衝突的時候,被重擊而死,並且,他們都知道,先祖籍道的屍身雖然安睡在陵寢之內,然而他的屍身並不完整。

  被重擊之後,先祖身體立刻碎成無數塊,跌落在大地之上,因為碎的太徹底,最後都拼湊不起來了。

  那樣的籍道,那樣的開國帝,都無法接下魔魘的重擊,而作為王刃的繼承者,一個小小的杆子。

  即便鴿子與眾不同,能力卓越,然而,他比先祖還厲害麼?

  如果不是先祖生前已經有九州計畫,現在東大陸早就沒了李氏。

  那樣睿智武勇的先祖籍道都不成。

  王刃可以麼?

  不可能的!

  俞東池一路疾奔,跌跌撞撞,摔了無數次。

  又無數次爬了起來。

  最後,當俞東池終於跑到禁幕之前,他卻只看到一個背影,還有那個緩緩的正要關閉的裂縫。

  他上前幾步,想沖進去。

  上官大力他們卻大驚失色,一個個的撲上去,驚恐交加的抱住他,拉住他,按住他……

  俞東池大喊了一聲:“鴿子!!!!”

  江鴿子聽到了!

  卻沒有回頭。

  俞東池雙目發赤,他大喊了一聲,周圍的沙粒一陣卷起,上官大力他們被甩到了一邊。

  他就是個搞藝術的,他先祖也是李籍道呢!

  當上官大力他們慢慢爬起。

  看到的是恢復原狀的禁區光幕。

  而光幕那頭,江鴿子回過身,目瞪口呆的看向趴在地上的那個人。

  俞東池咧著嘴笑著,牙齒白的可以反射陽光。

  他像個傻子一樣,開心的笑著。

  他喘著氣,大笑著說:“嗨!鴿子,我……我剛才喊你,你沒聽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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