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人先行,關樹東和白義塵在前偵查埋伏,黃玉良在後時刻緊盯著羅盤,但走過死、驚、開三門均無明顯異常;期間,關樹東抓住一名守衛,本想追問但對方於自身施法致使渾身血管爆裂而死,除此小波瀾外,一路順利得難以想像。
黃玉良覺得奇怪,按理說,死、驚二門均屬兇位,但他們別說遇到麻煩,甚至是什麼都沒遇到,難道說是因為所處暗盒,這八門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即便如此仍是不敢放鬆警惕,黃玉良下意識拿出手機想給祁紅偉打個電話,但手機上不僅沒有信號,連時間都已錯亂。
前方不遠處位置是休門,按理說屬吉位,但白義塵嗅出微妙的危險氣息,打了手勢示意小心。再走一段距離後,非常奇怪的,隧道中呈現出大片深不見底的水池,放眼望去隱沒在前方的拐角黑暗之中。
“怎麼辦?”
黃玉良有點疑惑,難道正是因為這水池的阻隔,所以他們這麼長時間都甚少碰到人嗎?這裡的空間已屬暗盒,並不會變動,他們一路搜查過來,一共解決過四個人,難道總共就這麼點人?
關樹東朝黃玉良發出輕笑,“傻小子,你有時候想的太多了。”說罷,關樹東目不斜視,直直朝水池走去。
“關叔!”
關樹東立於水面之上,如履平地。
白義塵欲隨其後,謹慎起見剛將半隻腳碰到水面,那池水馬上泛起漣漪。
“小心!”
“為什麼……”
白義塵被黃玉良拽回,不明白為什麼老關能行於水上。
“還不現身麼!”關樹東邁起步子,腕上一翻,方天戟抓在手上,朝著牆面就揮過去。
一盞油紅玉的石燈被打翻,那池水的表面被火焰燃著,一瞬間化作布料,隧道亦恢復成原狀,剛剛被關樹東方天戟掃過的地方,直直挺著一具被攔腰砍斷的屍體。
以此同時,水池兩側的牆壁間現出十數名身著短打黑衣之人,一躍間朝三人反方向逃竄,同時擲出短刀阻攔關樹東的追擊。
黃玉良瞬間就明白了,這裡憑藉油紅玉壓制半妖的源力,那麼就不可能佈置容易澆息石燈的水源作為阻斷,像他和白義塵,心中有一絲存疑,就斷然會被淹沒在這池水的幻術中;但關樹東一眼看破這是假象,即便景像不散,那幻術也無半點效果,故而他能立於水上。
只此一瞬,關樹東揮戟即上,怒吼間勢如猛虎,一瞬間又拿下兩人;白義塵見幻術被破,也緊隨其後,但追出十幾米便覺不對,一個錯步扭轉了身形,轉身回守黃玉良。
就在此刻,白義塵見方才所在的牆角又現出兩人身姿,手持雙刺朝黃玉良撲去。
“黃……”
白義塵的呼喊淹沒在兩聲槍響中,欲調虎離山先除黃玉良的二人,倒在其腳邊幾步遠。
黃玉良的一手托著羅盤,一手持槍,朝白義塵點了下頭,“抓活的。”
白義塵轉身趕往關樹東的戰局,黃玉良踢翻了腳邊的刺客,剛才沒來得及,黃玉良這才看清楚來者。
一個年貌也就十八、九的少年。
這少年口中冒著血沫,渾身不住地抽搐著,身下越來越多的血蔓延開,黃玉良不自覺躲了一下,又隨即蹲下來,“抱歉了。”
那少年口中不住地說著什麼,黃玉良只隱約聽得“復活”二字。
誰復活?或者說,復活什麼?
這黑衣人群且戰且退,並不寬闊的隧道內呈接連的陣法之勢,持盾抵擋再長短兵交替,但關樹東當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手上兵器隨敵方陣仗變化,纏鬥下來無一絲頹勢。白義塵根本沒有插手餘地,只是想著這群人可千萬別被關樹東殺到興起盡數屠滅才好。
那嚴絲合縫的陣勢忽而間露出間隙,白義塵蹬牆一躍而起,單手撐在關樹東肩頭,翻舞之際另一隻手掌一伸,骨劍接連斬斷飛來的暗器。
“小子眼睛夠尖。”
“佛珠?”
“退!”關樹東一見這玩意,趕忙一腳踏上去將其踩成粉碎,繼而將翻身下落的白義塵攔腰一擋,從百兵天錄換出玄帝甲盾,護住二人,退出數步。
未來得及被踩碎的佛珠逐漸變形,相互引力一般,聚集到一處,匯成一隻蜘蛛形狀。
“這是?”
“叫做追方七巧,可以變成各種亂七八糟的玩意,小心了!”關樹東擋下再次飛來的佛珠,一手持盾一手持戟,挑飛敢來送死的黑衣人。“這玩意需要咒力加持,有妖術師。”
追方七巧落地即變,飛蟻、螳螂、蜘蛛不一而足,但黑衣人見即便有追方七巧的圍攻也不能使關樹東露出破綻,便停了攻勢再換防守;關樹東從長戟換巨錘,一錘一個砸碎前排的盾牌,白義塵劍舞飄飛,幾番來回將追方七巧消除乾淨。
“幹得漂亮。”
白義塵揮劍甩落劍上木屑,“變來變去也是螻蟻蟲豸。”
“關叔,等下。”身後傳來黃玉良的聲音,二人停了動作退開來,但見黃玉良抓著一黑衣少年的頭髮,一步步走上前,屍體拖了一路長長的血痕。
黃玉良撒手,那少年的屍身“咕咚”一聲跌落,由於拉扯之故,頭部頸骨斷裂,皮膚也幾乎被扯開。
“這是誰的孩子?”黃玉良盯著對面的黑衣眾,“給我複活一個看看。”
對面鴉雀無聲,黑衣眾卻是不攻也不退。
黃玉良一槍打在屍體的心口,“死了就是死了,這世上沒有復活這種事。”
“是嗎?”
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似遠又近,根本辨不清聲場來源,彷彿直接傳入人心底。
從黑衣眾中走出一個人,扔掉手中武器直面黃玉良,“你是這麼想的嗎?”
“你……”
關樹東和白義塵同時上前護住黃玉良,可誰知那人話音剛落,便七竅流血倒在地上,而後再一人走出。
“死了就是死了……”這人話說一半,便又是流血倒地,又一人走出。
“你是這麼想的嗎……”
“也就是說……”
“你並沒有……”
“自己死了之後……”
“要怎麼辦的想法……”
“是嗎?”
短短幾句話,黃玉良面前已是橫屍七具,這些屍體倒下的角度非常規律,中間特意留出一條道路。
這正是黃艷玲所說的附身了,但黃艷玲只說他原本是附身被囚禁的半妖,沒想到就連這些人類看守、妖術師也在範圍之內,眼下此人自毀護衛,留出一條堆滿屍體的道路,似是邀請一般。黃玉良臉色冷如冰霜,分開面前二人,沒有再躲這些屍體流出的腥血,一腳一腳踏過。
“我對你的目的沒有興趣。”黃玉良站在血泊之中,環顧之下,這些黑衣人面貌均年紀不大,有鮮血流出就意味著和先前的活屍不同,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是,如果你想取我性命,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這人從不以真身示人,向來是附身、驅使他人或活屍,這是珍惜羽毛嗎?黃玉良不這麼覺得,這更像是他本來就沒有身體。
“五百年前,你就敗於九門龍子,眼下連皮肉軀體都沒有,”黃玉良站在屍體當中,掃視黑衣眾,“你想做一個混血半妖出來當你的軀體,對嗎?可惜,應該是從來沒有成功過,否則為什麼還用這些傳聲筒來跟我說話呢?”黃玉良話中帶刺,就是想激起對方的情緒,“你曾假常聞之手抓到過一只混血半妖,我很奇怪你為什麼不用他來當自己的身體呢?哦,那一定是因為他不是天劫後人,你附身的對像只能是……”
黃玉良說到此心中猛然警鐘大震。
“說下去,黃家的娃娃。”
“你不是都已經想明白了嗎?”
“說下去,讓大家都明白一下……”
關樹東和白義塵已經聽明白了,這個人的附身對像只能是天劫之後,而黃玉良本身,正在此列。
“那你在等什麼?”黃玉良幾乎是一身的冷汗,“直接附在我身上,讓我也七竅流血而死,難道不是輕而易舉嗎?”
空氣中傳來陰冷的笑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你猜猜,你由始至終知道這麼多,是你自己猜出來的,還是我告訴你的?”
黃玉良握緊了拳頭,指甲嵌進皮肉裡,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暗示的意思是,自己所有靈光一閃的推斷,都是……
“你猜猜,我什麼時候會附身,什麼時候不會?”
被附身的人甚麼都不記得,會被窺視所思所想。
“我覺得你充滿了自我懷疑的活著……”
“那樣子……”
“才有趣。”
那陰冷的聲音退去,剩餘的黑衣眾同時倒地,隧道內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白義塵忽然覺得,黃玉良身上的鬥志與神采迅速消亡下去,即便站著,也和那些倒地的屍體一般,了無生氣。
這可是……太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