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徐長命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晚宴上遇到秦康， 在他的印象中， 秦康是從國外回來的留學生， 從小長在國外， 跟他們這行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這個晚會相比其他的頒獎典禮要『小眾』許多的，就是肖瀟也沒接到邀請，秦康怎麼會？

　　可能看出他的詫異，秦康文質彬彬一笑， 說：「我對電影很著迷，擺脫我一朋友弄到了邀請帖， 想看看國內電影行業討論會有什麼新的見解。」

　　說的徐長命一愣一愣的， 因為對方理論好學上進比他這個內行人還要強，不由汗顏。

　　「秦先生真的是很上進好學了。」

　　「徐先生真的是過獎了，我不過是外行人，比不上徐先生的。」秦康說話溫聲慢語的，帶有一點外國口音腔調，嗓音低沉， 其實還挺有味道的。

　　徐長命跟秦康不熟，不過見過一面知道是邱意玫男友，他又不是很善於交談，剛剛的一翻商業互吹已經是最大極限了，這會接不下去吹捧的話， 只是向對方笑了笑，意思別聊了，各忙各的去。

　　不過可能秦康在國外待久了， 真看不懂國內客套的笑意和背後的含義，照舊跟著他一起說話，不過說的要隨意私人話題了，對方是拿邱意玫當話頭了。

　　「我第一次見她真的是就迷上了，淑女溫柔又典雅，就想借此機會來她的故鄉看看，我已經十多年沒回華國了。」

　　徐長命只好奉陪繼續搭話，今天要是陌生人他也就歉意笑笑走人了，可秦康身份有點特殊，說是陌生人吧，可又是邱意玫的男友，算是半個親戚。

　　「那秦先生的普通話說得很好了。」十多年回來一次，這國語除了有點abc音調外，真的算地道了。

　　秦康臉上浮現一絲慌張，不過很快鎮定下來，解釋說：「在英國，只要我回到家中，父母都要我講中文的。」稍稍解釋了句，又道：「徐先生的《破風行動》什麼時候上映？到時候我一定要和小玫去捧場。」

　　「你的消息真的很靈通。」徐長命笑道：「片子還沒宣傳你就知道了，看來真的是電影發燒友了。」

　　秦康笑了笑，算是接下了徐長命給他的帽子。

　　徐長命卻不打算再跟秦康聊下去了，互相恭維他真的沒辦法一直這樣下去。正好看到熟人，說了聲抱歉，就朝張鄢走了過去。

　　兩人距離《宮宴》合作正好有一年時間，張鄢見到徐長命過來，自然是笑呵呵的跟著打招呼，兩人都是不怎麼會來事的人，好在彼此閒聊有關電影的也不累。張鄢說徐長命接的《破風行動》很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眼中徐長命更適合文質彬彬或者高冷抑鬱的角色，硬漢警察好像有很大的出入。

　　「 ……雖然是這麼說，但就是反差所以更好奇你的表現。」張鄢說著，語氣中帶著肯定和欣賞，「香港那位胡導我也看過他拍的電影，警匪風格突出，這次應該是不會差的，你別緊張。」

　　張鄢也知道徐長命挑大樑當男一。沒想到一部男二後，下一部電影直接男一，百歲娛樂也真是財大氣粗敢冒險的，也不怕徐長命扛不起票房賠了。

　　「不緊張，有張老師在的。」徐長命玩笑道。自從他拍了《破風》後，圈子裡的白倩姐、張銘都給他發消息說別擔心都會順利，電影上映一定會大賣的等等。

　　如今《破風》還沒宣傳呢。可見他擔綱男一確實是令眾人跌破眼鏡同時，也為他捏把汗。

　　沒一會人到齊了，餐桌上放著名字牌，徐長命找到自己座位，偏後一些，他坐下沒一會，就見秦康在他旁邊也落座了。徐長命露出驚訝眼神：「好巧啊。」

　　「我在對面。」秦康指著同個桌子原本坐的對面位置，「我請那位先生幫忙換了下。」

　　徐長命看到對面的先生，他看經典老電影，這位先生都是男配角，演盡了人生百態。可能是他目光太過專注，那位先生看了過來，徐長命連忙露出個笑容，那位先生也衝他微微一笑。

　　旁邊秦康說：「這裡我也不認識別人，只認識你了。」

　　徐長命點了下頭，說：「都是為了電影來的。」

　　秦康沒說話，過了會，默默道：「你好像對我有些不喜歡。」

　　徐長命心想以他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對你已經算好的了。還說什麼喜不喜歡。他端著面前的水杯，喝了口，微微一笑說：「邱意玫喜歡你就好了。」

　　「徐先生真是會說話。」秦康也笑了，舉著水杯喝了口，說：「也許在未來不久，我和徐先生有可能成為親戚關係了。」

　　暗指他和邱意玫會結婚。

　　徐長命笑容增加，很是誠心祝福：「那你要加油了。」

　　閒聊的功夫，晚宴也開始了。餐桌上還未上菜，只是酒水。台上是主持人在說話，京台的主持人說話端莊大氣沉穩，煽情起來恰到好處，上台領獎的先是中流砥柱，有導演也有製片人。時間過半，晚會到了一個小高潮，請來了位九十多歲的高齡老者，就是紅毯上被家人推著走紅毯的那位老人。

　　他從建國以後沒多久就開始進了電影製片廠，從騎著自行車各個鄉下奔波的露天銀幕電影放映員，到後來可以獨當一面拍攝電影，再到製片。

　　是華國內陸電影的先鋒者之一。

　　主持人介紹老者為電影付出的歲月與艱辛時，不由潸然淚下，徐長命看著台上明明走路吃力，卻因為頒獎尊重京台這個晚會，拄著枴杖上台的老者，不由眼中帶著敬佩。

　　老人說話很慢，卻說的都是針對現在內陸電影要改進的地方。

　　徐長命聽得認真，目光掃到桌上秦康在玩手機，也沒有理會。

　　結束後，掌聲雷鳴。

　　晚會的任務頒獎完成，下半場就是用餐，大家可以隨意走動交流下經驗。

　　徐長命收回目光，轉頭見秦康不知道跟誰發消息，見他看過來，收起手機笑笑說：「國內的這種宴會頒獎典禮，一貫的官腔。」

　　官腔是有，但剛才那位老先生講的話可不是官腔。徐長命看了眼秦康，對方好像並不像他嘴裡說的那樣關心熱愛華國電影，或許是文化不同，不過這跟他沒什麼關係

　　對秦康第一印象的好感也漸漸磨沒了。

　　道不同吧。

　　晚會結束的早，十點就完了。

　　徐長命往出走，初春夜晚還是有些寒意，身後秦康幾步加快跟了過來，胳膊上搭了條長款大衣，問：「徐先生要回家嗎？這麼早？不如去喝一杯。」

　　「不了。」徐長命拒絕。

　　秦康笑笑，並沒有被拒絕而露出其他情緒，依舊溫和說：「我送你吧，不然小玫知道我明明遇見了徐先生，卻沒照顧好，會生我的氣的。」

　　徐長命步伐停下，認真道：「其實秦先生不用這麼照顧我，你的紳士風度可以放在邱表妹身上，不用擱在我這個大男人身上。反倒你這麼做的話，我會覺得很奇怪的。」

　　「抱歉抱歉。」秦康舉著手露出幽默的笑容，「我習慣了，沒有想觸犯到你的意思。那祝你路上平安順風，是這樣說嗎？」

　　徐長命點點頭，重新抬步。電視台外已經停了許多保姆車或者名車，正有條不紊的疏散，徐長命遠遠看到一輛熟悉的suv駛來，臉上帶著驚喜，臉上哪裡還有剛才的不高興，美滋滋的上去。

　　車玻璃下放，露出季臨淵的側臉。

　　「別下來了，這邊堵不用替我開車門。」徐長命連忙說，趕緊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兩人在一起要是季臨淵親自開車，總會替徐長命開車門的。這樣的照顧，可沒讓徐長命不愉快，反倒覺得老婆給他開車門的側臉很溫柔，尤其一只手搭在車頂護著他的腦袋樣子。

　　徐長命坐定，見季臨淵沒動看向窗外，出來的人流中秦康躋身其中。

　　三人打了個照面，秦康可能想上前打招呼，季臨淵已經開車走了。這樣直截了當的不給對方顏面，徐長命還是很少見季臨淵這樣不客氣的。

　　「怎麼了？他哪裡惹到你了？」

　　徐長命這話說的偏心，明明是季臨淵不給秦康面子走的，在徐長命話裡就是秦康的錯。

　　季臨淵唇角微微上揚，說：「那小子有點問題。」因為兩國關係，他動用關係查秦康也只是查到表面，如同邱意玫介紹那樣，但他總覺得這兩人都不太對勁。

　　「你離他遠點。」

　　徐長命也沒問為什麼，點頭，說：「我也不喜歡這人，大面上看上去溫柔體貼紳士，可要是相處久了——也不用很久，單獨多說幾句話，就覺得這人奇奇怪怪的，沒他表現的那樣。」

　　具體的他也說不出來。

　　「真的奇怪，上次過年一起聊天時，還挺不錯的。」徐長命感歎了句。

　　季臨淵則想，上次四人一起聊天，對方有時候說話盡興時候，邱意玫會故意打斷或者提醒，現在想來顯然是想對方收斂一下的。尤其後來聽長命說這人側臉笑起來像他，再想之前的交流就有些做作痕跡了。

　　不管對方是好是壞，有丁點可疑，把主意打在徐長命頭上，季臨淵都不會掉以輕心，只是會沒想到徐長命也這麼敏感，憑著天生的喜好很能分辨有哪些人適合當朋友。

　　秦康顯然不在這個名單上。

　　另一頭。

　　秦康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轎車低調車牌也不顯眼，就停在車庫裡。車窗玻璃貼了膜，隔絕了外界的探究視線，邱意玫坐在後排，秦康本來也要坐後面，被邱意玫不耐煩嫌惡的眼神看了眼，秦康收了手去副駕駛了。

　　車裡就兩人。

　　剛剛還是英國紳士，一到車裡立刻懶散的坐在椅子上，一手扯著領帶，呼出一大口氣，說：「可憋死我了。」

　　後面邱意玫眼裡厭惡更濃了，這人側面就是有六分像，可終究是個假貨。

　　「怎麼樣了？」

　　秦康吊兒郎當說：「不太好，那小子油鹽不進，我都表演那麼好了，還特意去聽了一場無聊透頂的晚會，飯菜也不太好吃……」他絮絮叨叨一大堆，淨是沒完沒了的吐槽。

　　邱意玫呵斥打斷了，因為進度滯留不進，她看不到頭，耐心在這假貨的囉嗦中告罄。

　　「你到底怎麼辦事的？我給你培訓你都忘了嗎？你少把你那些貧民窟窮酸流氓的樣子拿出來，別忘了我付給你的錢。」

　　秦康臉上憤憤，可聽到後面的錢，頓時那副流氓做派收了起來，露出一笑，似模似樣。

　　後面的邱意玫看的有些恍惚，很快板著臉說：「想拿到尾款就盡快，你這樣的混混不是偷蒙拐騙樣樣全嗎？我不管你是用強的，還是用騙的，反正快點搞定。」

　　「用強？」秦康遲疑。

　　邱意玫嗤笑了下，譏諷道：「你在英國可以，在華國就不行了？放心，你是外籍，即便是事後被發現了，強姦，或者說迷姦到頭來也不會被罰的太重，再說他是個明星，要面子不會鬧大。」

　　這番話無異於是給秦康明示什麼。

　　秦康若有所思，似乎在掂量他得到的價值夠不夠他在這裡鋌而走險犯罪。

　　「尾款翻倍。」邱意玫冷聲說，看到秦康六分相似的側臉露出貪婪的模樣，頓時做嘔，說：「滾下去。」

　　秦康新得了承諾，也不在乎這位女士的惡言相加，流里流氣的下車，想到什麼又恢復成一幅貴族紳士的模樣，站在車邊，故意露出一個角度，衝著邱意玫笑道：「晚安，我的寶貝。」不等邱意玫發脾氣，又寵溺笑道：「我們在外人面前可是恩愛的一對。」

　　說完紳士派頭十足的離開了。

　　邱意玫眼神呆呆的望著那個背影，片刻才發現自己看的入迷了。快十年了，她愛戀季臨淵快十年了，這份愛早都變得複雜又沉悶起來，只是一個假象，她就不能自己，差點迷失其中。

　　升起了車窗，邱意玫靠在椅背，白皙的胳膊捂著眼，發出壓抑痛苦的哭聲。

　　許久放下胳膊，一雙被壓的紅痕，眼神卻更加瘋狂了。

　　她現在變得不像她了，可得不到臨淵的愛，痛苦折磨讓她這輩子都無法安心生活。如果是罪，她寧願就這麼走到結尾。

　　已經著魔了，可寧願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