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抬手阻止了苗坤想要緩和氣氛的言語，徐正傑頂著一桌曾經的部下們灼熱的目光，沉默了三秒鐘：「關於這件事，我的確想過了。」他勾了勾唇角，語帶歉意，「抱歉，以後我可能會重返軍部，但不是現在。」伸手壓在身邊正埋頭苦吃的喬喬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徐正傑口吻堅定，「喬喬還太小了，沒有大人看著，我不放心。所以我還不能離開他。」

　　　被徐正傑拍了下腦袋、瞬時間成為了眾人關注中心的小心魔遺憾的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以免顯得自己太過沒心沒肺，與周圍沉重的氣氛格格不入。

　　　聽到徐正傑的話，老杜皺起眉，剛想張口反駁「可以請保姆」，卻突然想起自家老大的親子就是在被送往保育機構之後鬱鬱寡歡、體弱而亡，頓時又將自己的話嚥了回去。

　　　酒桌上繼續靜悄悄一片，沒有人開口說話，但眾人都在絞盡腦汁的思考該如何改變徐正傑的決定。

　　　哪怕十分理解有過喪子之痛的長官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但作為對徐正傑十分敬仰愛戴的部下和好友，他們卻並不願意看到對方將自己最好的年華放到給孩子當保父之上。

　　　——不是他們大男子主義，而是他們的的確確認為，失去徐正傑這樣一個優秀的指揮官，是整個聯盟的巨大損失。

　　　片刻後，一個文質彬彬的軍官推了推眼鏡，緩緩開口：「其實，回軍部也不一定非要上前線。長官您之前的職位是前線指揮官，我們大家上下活動一番，應該能將您平調去中央軍區。到時候您在軍區司令部工作，不需要上戰場，應該能夠做到工作家庭兩不誤。」

　　　眾人紛紛眼睛一亮：「不錯，這個注意好！長官上次在戰場上立了大功，現在走一下關係，應該能調到中央軍區的！」

　　　徐正傑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操作方法，稍稍愣了一瞬，但依舊搖了搖頭：「不了，喬喬還在C13星上學，就算我調過來、不上前線，也無法照顧他。」

　　　「那就將喬喬的學籍也轉來中央星啊！」老杜一口駁回，「這件事情簡單的很！而且中央星師資力量更好，比那個偏僻到犄角旮旯的C13星強多了！」

　　　徐正傑還是搖頭：「喬喬喜歡C13星……」

　　　「我可以來中央星的！」聽到這裡，早就蠢蠢欲動的喬喬猛地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徐正傑的話，「我願意來中央星！」

　　　——實際上，早在曼德爾打算報考中央軍校的附屬高中時，小心魔就已經在琢磨該怎樣順理成章的跟著往中央星跑了。

　　　——兩年前，徐正傑、陳川、張崇明都在勸說他去中央星，卻被喬喬強硬拒絕，如今卻輪到自己絞盡腦汁的往中央星鑽，也算是現世現報、天道輪迴了……

　　　為了避免自己對中央星突然態度大變而引人懷疑，喬喬原本打算在遊覽中央星的這幾天見一見張崇明，然後利用自己依舊隱藏在對方意識中的神識碎片影響對方的思維，促使他再一次堅決的提出要將自己留在中央星，借此給自己態度的轉變提供契機。

　　　不過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才打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現在提出要來中央星，不僅合情合理，還能刷爆一圈好感度，如此良機，當真是可遇而不可求、錯過天理難容啊！

　　　心中美滋滋的幾乎想要蹦起來，小心魔表面上卻一臉嚴肅、大義凜然。

　　　果然，徐正傑怔了怔，隨即表情驟然柔軟下來：「喬喬，你不必為了遷就我而選擇來中央星。」

　　　——不僅小心魔記得自己兩年前是如何義正言辭的數次拒絕前往中央星入學的，徐正傑也同樣記得，甚至比小心魔本人還要印象深刻。此刻喬喬突然改變了注意，鬆口願意來中央星，徐正傑當然會往自己身上想，認為他是為了自己。

　　　「但是徐叔叔想要回軍部，不是嗎？」小心魔眨了眨乾淨而明亮的眼睛，抬頭看向徐正傑，進一步堅定他的「猜測」，「這幾天，徐叔叔雖然一直在陪我們玩，但我能夠看得出來，徐叔叔有心事的，您不開心。」

　　　抓住徐正傑的手，小心魔將其捧到自己柔軟的頰邊蹭了蹭，又是軟萌又是乖巧又是貼心：「喬喬不希望徐叔叔不開心。」

　　　徐正傑面部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似乎在極力壓制自己氾濫的柔情。他一向都是個內斂的人，並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宣洩自己的情緒，然而此時此刻，他去完全無法抑制住自己洶湧澎湃的感情。

　　　伸出另一隻手，輕而易舉的將身邊輕飄飄的小東西從椅子上抱起來，緊緊擁進懷裡，徐正傑微微顫抖著身體，卻依舊還是克制著低下頭，在喬喬的頭頂落下幾個輕吻。

　　　周圍其他的軍官默默望著這一對忘情的「父子」，一臉的羨慕妒忌。他們原本對喬喬只是表面上的情分、愛屋及烏，甚至還隱隱有些埋怨這個太過柔弱的孩子牽絆住了自家長官前進的腳步、讓他甘於平庸，但現在……他們卻特別羨慕自家長官能夠擁有這麼一個軟萌可愛又貼心的小寶貝——嗯，諸如苗坤這般家中有一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皮小子的苦逼父親，就更是妒忌到眼睛都紅了。

　　　——這可真是「別人家的孩子」啊……不能比，不能比。

　　　好不容易將自己外溢的情緒再次收斂起來，徐正傑摸了摸喬喬的腦袋，力道溫柔的掐著他的後頸、迫使他抬起頭來，直視自己的眼睛：「喬喬，看著我，告訴徐叔叔，你是真心願意跟叔叔來中央星嗎？沒有一點勉強？」

　　　目光柔和的望著喬喬，徐正傑原本因為想要照顧喬喬而不得不放棄重回軍部的最後一絲不甘猶疑已經全部消散。此時此刻，哪怕喬喬點頭、說自己想要回C13星，他也能高高興興、心甘情願的陪他一起回去。

　　　——畢竟，像他這樣優秀的軍官，聯盟中還有太多太多，但喬喬卻只擁有自己。他已經為聯盟奉獻了太多，現在，他只想要守護好自己的喬喬。

　　　此時此刻，一直徐正傑心目中處於第一位的聯盟終於悄然退居二線，被「喬喬」這個名字壓在了下面。

　　　——對一個人的感情深刻入骨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感覺吧？只要能陪伴對方、只要對方能夠開心快樂，哪怕捨棄自己的前途、夢想甚至於生命，也甘之如飴、在所不惜。

　　　徐正傑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喜歡喬喬、在乎喬喬，但事實卻證明，喬喬依舊能夠讓他更加的喜歡，喜歡到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感情是相互的贈予，徐正傑深愛著自己曾經的妻子和孩子，但妻兒的埋怨與不理解卻讓他倍感疲憊。而如今，他一次又一次在喬喬身上感受到了這種彼此付出、彼此包容的交互，哪怕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感情卻比之親生父子還要更勝一籌。

　　　——這就是付出與回報的力量。

　　　迎著徐正傑探究的目光，喬喬的眼眸中沒有絲毫動搖。他微微彎了彎杏眸，重重點頭：「嗯，喬喬願意，一點都不勉強！」頓了頓，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又添上了一句，「張崇明老師也一直在說勸說我來中央星學習呢！而且，曼德爾哥哥也考來中央軍校的附屬高中啦，如果喬喬留在中央星，就能經常去找曼德爾哥哥玩了！」

　　　——最後半句才是小心魔留在中央星真真正正的理由，然而早已經先入為主、認定對方是為了自己的徐正傑卻僅僅只是將這句話當成是喬喬說服自己的藉口。

　　　對此，小心魔也是很無奈了。自己一直偽裝的太好，乃至於現在就算說真話也沒有人相信了，真是……棒棒的～

　　　眼看徐正傑與喬喬三兩句話便定下了要搬回中央星，桌上的軍部大佬們都相當開心，紛紛主動開口要幫喬喬解決學籍問題——他們現在算是看出來了，自家長官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兒子控。只要兒子高興、願意，他就絕無二話，而一旦喬喬鬧彆扭了，徐正傑也要跟著翻臉。

　　　總之，伺候好喬喬這個小祖宗就準沒有錯！

　　　聽到眾人的推薦，徐正傑一手攬住喬喬、依舊讓他坐在自己腿上，心情舒暢的揚了揚眉：「這就不麻煩你們了。我們家喬喬特別聰明，陳川，還有那個科研院的張崇明已經好幾次提出要讓他去少年班學習了。」

　　　一眾軍部大佬：「………………………………」

　　　——不，我們一點都不想聽你炫兒子！漂亮可愛、乖巧貼心，還是被求著去少年班學習的天才，你確定這只是你隨手在孤兒院裡撿到的孩子？！

　　　不管怎麼說，說服了徐正傑留在中央星、重返軍部任職，這一頓飯可以說吃得賓主盡歡。雖然後期軍部大佬們被自家長官炫了一臉，但卻依舊無法影響他們輕鬆愉悅的心情。

　　　與曾經的部下們告別，徐正傑帶著喬喬返回家中，將他交給QWSD-37910帶去睡覺後便獨自進了書房。

　　　——嗯，晚上八點必須上床睡覺的禁令如今仍舊存在，現在已經超時很長一段時間了。

　　　點開通訊錄上張崇明的名字——為了方便對方及時瞭解喬喬的身體狀況，徐正傑在上一次前來中央星的時候就與對方交換了聯絡方式——很快，張崇明便接受了徐正傑的通訊請求。

　　　光腦投影出的仍舊還是一張不修邊幅的臉。張崇明看起來十分疲憊，毫不掩飾的打了個呵欠：「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如果不是關於喬喬的，就立刻給我掛電話！」

　　　徐正傑早就被張崇明懟習慣了，表情絲毫沒有變化：「的確是關於喬喬的。」

　　　張崇明這才稍稍提起精神，懶洋洋的坐到床邊：「那就說。」

　　　徐正傑抿了抿唇：「你之前……有多次向喬喬提及去中央星上學的事情嗎？」

　　　聽到徐正傑的問題，張崇明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沒啊，兩年前我提了一次，他拒絕了，從那以後我就沒有再說過。怎麼了？」

　　　張崇明的答案讓徐正傑「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不由得柔和的笑了起來，低喃一聲「這小東西都學會撒謊了。」

　　　——說什麼「張崇明老師也一直在說勸說我來中央星學習」，實際上對方卻一句都沒有說過。不過，這樣的「謊言」卻讓徐正傑越發愉悅，忍不住輕笑出聲。

　　　張崇明被徐正傑笑得渾身發毛，實在承受不起這樣的「鐵漢柔情」。他搓了搓自己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表情扭曲：「你搞什麼啊？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可沒工夫看你發瘋！」

　　　徐正傑稍顯尷尬的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來，整理好臉上的表情：「您看他現在還能進入少年班嗎？」

　　　張崇明眼睛一亮，頓時支起了身體：「喬喬想進少年班？！他之前不是很不願意嗎？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徐正傑抿唇一笑，帶著不自知的得意炫耀，然後將自己即將返回軍部又放不下喬喬，於是喬喬決定陪自己一起留下的始末說了。

　　　張崇明聽得一臉欣羨，連連感慨喬喬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倘若孩子都是這個樣子的，那他也想要一個！真得特別想要從徐正傑手裡搶回來自己養！

　　　不過，雖然激動，張崇明卻仍舊還是確認了一句：「你跟喬喬商量好了？就要進少年班？」

　　　「嗯，我跟他商量過了，他表示無所謂。我覺得，只有在少年班才不會辜負他的天賦。」徐正傑點了點頭。

　　　在回程的路上，他的確與喬喬談過擇校問題。既然不可能進入中央軍校附屬高中，那麼小心魔就對於學校沒有半點要求，全權交給徐正傑來處理。更何況附屬高中實行軍事化管理，學生離校、外人入校的要求都相當嚴格，既然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那他也沒必要選擇靠近附屬高中的學校。

　　　得到徐正傑肯定的答覆，張崇明一拍大腿，語氣高昂：「少年班當然能上！」

　　　先前他被喬喬拒絕，只能藉口「安全問題」來安慰自己，如今對方既然願意了，那麼「安全問題」自然也是可以解決的。

　　　——反正喬喬懂得壓制自己的精神力，最尖端的儀器設備也檢查不出什麼問題，再加上張崇明這個少年班特邀導師的庇護，只要這個小傢伙安安分分的別亂搞，混在這麼多「天才少年」當中也不會得到太多的關注。

　　　「喬喬現在七歲，本來就是應該開始上學的年齡。過一段時間少年班正好招生，你現在跟我說，我肯定幫你辦得妥妥兒的！」張崇明站起身，激動的走了兩步，「不過你也知道，少年班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我可以推薦他入學，但也依舊需要通過一場考試。」

　　　徐正傑點頭表示理解，雖然他從來不操心喬喬的學習，但身為家長在面對孩子考試時的擔憂卻依舊存在：「以喬喬的水平，考試能夠通過的吧？」

　　　「肯定沒有問題！」張崇明一口打了包票，「不過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我可以抽空給他重點補習一下。哦，陳川這小子也一起來好了。我教他生物化學，陳川輔導他數學物理。」說著，張崇明打了個響指，「完美！」

　　　徐正傑失笑：「好，謝謝您，我會跟喬喬商量一下的，如果他同意的話，那麼接下來直到考試，就麻煩您和陳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