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由於喬喬已經上床睡覺了，所以在第二天早晨的餐桌上，徐正傑這才有機會詢問喬喬的意見。

　　　已經學霸上身的喬喬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補習機會——這可比四處遊玩更加吸引他！

　　　一口答應了下來，喬喬沒有半點猶豫不滿。徐正傑讚賞的摸了摸他的腦袋，隨即轉向一臉震驚的張傑和表情平靜的曼德爾：「抱歉啊，喬喬要開始準備科研院少年班的考試，所以這幾天要去補習，不能和你們出去玩了。你們可以自己出去，QWSD-37910會幫你們打理好一切的，不用擔心——中央星的治安還是很好的。」

　　　張傑回過神來，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耐下來，默默低下了頭。而曼德爾則禮貌頷首：「不用了，我會留在中央星上學，這些景點以後有的是機會去。目前，我更加想預習一下附屬高中的課程。」頓了頓，他看著徐正傑，「請問您能夠找到這所高中使用的教材嗎？」

　　　「這個沒有問題。」徐正傑爽快的應了下來，「我認識的不少人，孩子都在附屬高中讀書，找他們要一下就行了！再不濟，我也有校長的聯絡方式。」

　　　「謝謝。」曼德爾滿意的道謝。

　　　「張傑呢？你要出去玩嗎？」「解決了」曼德爾，徐正傑又將目光轉向張傑。

　　　張傑抬起頭，輕輕搖了搖，語氣悶悶：「不了，我……不是很想去。」

　　　——他在徐正傑面前還是慫的，就算心裡快要炸了鍋也不敢聲張，只能死死忍著，憋得臉都紅了，用又憤怒又可憐又委屈的小眼神一下一下瞥著喬喬，彷彿是被主人莫名拋棄的狗崽。

　　　張傑不會隱藏自己的心思，他的情緒自然被徐正傑輕輕鬆鬆看了出來。

　　　聳了聳肩膀，徐正傑並未繼續追問張傑的安排，反而將這件事留給喬喬和張傑兩個小孩子之間溝通——反正張傑被喬喬吃得死死的，估計自家小孩子隨便說幾句話，就能將張傑哄好了吧？

　　　徐正傑沒有什麼壓力的安心的想到。

　　　果然，在吃完早餐後，張傑便迫不及待的把喬喬拉走，將他壁咚（？）在走廊的盡頭：「為什麼要留在中央星？！什麼時候決定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張傑的眼睛紅彤彤的，顯得有些凶神惡煞，又彷彿是泫然欲泣。這般「奶凶奶凶」的模樣，自然對於小心魔沒有半點震懾力。

　　　拉了拉張傑的衣角，喬喬的精神力輕車熟路的籠罩住激動的張傑，安撫他躁動不安的情緒：「抱歉啊，阿傑。這件事是昨天晚上跟著徐叔叔一起吃飯的時候才剛剛決定的。回到家後太晚了，我直接被帶去睡覺，所以也沒有機會跟你說明……」

　　　在小心魔精神力的撫慰下，張傑稍稍平靜下來，他收回了將喬喬圈住的、充滿了壓迫力的雙臂，站直了身體：「為什麼要留在這裡？」頓了頓，他抿了抿唇，「是因為……曼德爾嗎？」

　　　小狼狗敏銳的直覺讓張傑一直清晰的意識到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是誰，一旦喬喬那裡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就自然而然往曼德爾那裡聯想，然後悶聲不吭的喝了一缸又一缸的陳醋。

　　　倘若曼德爾弱一些，張傑早就動手暗中做掉對方了，然而現實是慘烈的。就算張傑比同齡人強大了不知多少倍，但在曼德爾面前他也只能是「被做掉」的份兒，求生欲讓張傑不得不忍耐下來，於是火氣憋得越來越旺盛。

　　　——直到現在，一股腦的爆發了出來。

　　　對小狼狗一針見血的猜測驚訝了一下，喬喬卻搖了搖頭：「曼德爾哥哥是原因之一啦，但也是因為徐叔叔。」

　　　「徐叔叔？」張傑愣了一下，終於從醋海中掙扎著探出了腦袋。

　　　喬喬口齒清晰、條理分明的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而考核那一日苗坤與徐正傑見面時張傑同樣在場，自然也知道徐正傑的部下們有多麼希望他能夠重返軍部。

　　　在張傑的心目中，徐正傑是值得尊敬的長輩，而並非像是曼德爾一樣的「競爭對手」。所以在得知事關徐正傑後，張傑的大腦便毫不反抗的迅速在喬喬精神力的安撫中冷靜了下來。

　　　——只要不吃醋，張傑就還是喬喬的乖狗狗。

　　　「原來是這樣……」抓了抓頭髮，張傑恢復了在喬喬面前一貫的馴服，「的確啦，徐叔叔這麼厲害，我也更加希望他能夠重新回去軍部。他穿上那一身軍裝的樣子一定特別的帥氣威武！」

　　　「對呀，而且徐叔叔自己也想回去的，我不想拖累他。」喬喬垂下頭，踢了踢地面，「如果我不跟著一起來中央星，徐叔叔肯定不放心的，所以……我當場就答應和他一起來中央星定居、上學了。」

　　　自認為自己瞭解了小夥伴的「苦衷」，張傑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心裡卻依舊萬分不是滋味。一想到喬喬會離開自己，自己即將好幾年都看不到他，張傑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忐忑暴躁——這不僅是源於與喬喬之間的友誼，同樣是因為他已經對於喬喬安撫自己的精神力形成依賴、上癮了。

　　　不知是天生、還是由於後天的遭遇，張傑的精神力波動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激烈，這就導致他的情緒變化很快，經常壓制不住的想要發怒。

　　　但在遇到喬喬後，一旦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張傑就會習慣性的去找喬喬，然後在他的安撫中平靜下來——其具體表現就是在與喬喬交了朋友後，張傑便很少再欺負別人、將自己高漲的情緒發洩在別人身上。而他也從人人憎厭的問題少年，變成了同樣擁有長輩欣賞愛護的「好孩子」。

　　　張傑知道，這些改變都是喬喬帶給自己的，而現在，對方即將離開自己，張傑不知道一旦沒有了喬喬，自己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再次要回到喬喬身邊！

　　　「那，等到六年後，我絕對會考來中央軍校附屬高中上學，到時候，你可絕對不能忘記我，我們還要在一起玩！」張傑認真的盯著喬喬。

　　　「好呀，我不會忘記你的，我等著你來找我！」喬喬笑著彎了彎眼眸，主動抬起手，勾了勾小拇指，「我們來約定！」

　　　張傑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勾住喬喬的小拇指，用力的晃了晃：「嗯！約定好了！」

　　　看著重新恢復了精神的小狼狗，喬喬露出了愉快的、看二傻子一樣的笑容——這樣幼稚的「拉鉤上吊」在心魔看來沒有半點約束力，而對於這種用無意義的「約定」來欺騙對方感情的做法，小心魔也沒有絲毫的愧疚不安。

　　　與喬喬做好了「約定」後，張傑興沖沖的一頭扎進了徐正傑的個人訓練室，迫不及待的開始鍛煉自己，就彷彿今天努力鍛煉了，明天就能順利考入中央軍校附屬高中一樣。

　　　忽悠走了愚蠢而輕信的小狼狗，還沒等鬆一口氣，喬喬就看到自家宿主從走廊轉角處轉了出來。

　　　突然彷彿身陷人類所謂的「修羅場」的小心魔：「………………？？？？」

　　　——然而，富有挑戰心的偉大的心魔大人半點都不帶虛的！

　　　「曼德爾哥哥！」揚起燦爛的笑容，小心魔「蹬蹬蹬」跑了過去，開心的抱住了曼德爾的手臂，「以後喬喬也要在中央星上學啦！哥哥學校放假的時候，一定要來找我玩呀！」

　　　「……好。」曼德爾笑了笑，揉了揉喬喬的腦袋。

　　　小心魔嬌憨的蹭了蹭自家宿主的掌心。

　　　「剛剛你跟張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低頭看著喬喬，曼德爾語氣平淡，「你是為了徐正傑而選擇留在中央星的？」

　　　「是呀～」喬喬睜大了眼睛，沒有半點「腳踏N條船、即將要翻船」的不安，「徐叔叔想回軍部，又不放心我，我就只能跟著他一起留下來啦！而且——」又蹭了蹭曼德爾的掌心，小心魔語氣歡快，「而且曼德爾哥哥也在中央星呀！我可捨不得這麼多年都見不到哥哥！」

　　　——在張傑面前強調是因為長輩的工作；在曼德爾面前強調是因為曼德爾；在徐正傑面前又是一副為他著想的模樣，小心魔也算是婊得很拚命了，但偏偏他做起這些來格外自然淳樸，好像沒有半分壞心眼兒，滿滿都是切真實意的為他人著想。

　　　只可惜，精神力到達了S級甚至更高的曼德爾卻並沒有徐正傑與張傑那麼好忽悠。

　　　「如果，我沒有選擇來中央星上學，而是去了別的星球的學校呢？你會去哪？」他的表情高深莫測，甚至微微含笑。

　　　突然被砸了一道送命題，小心魔呆了一下。他仰頭看著自己的宿主，然後在對方深灰色的、彷彿洞察人心的眼眸中實話實說：「雖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去，但我想跟曼德爾哥哥在一起。」

　　　「乖孩子。」曼德爾輕笑了一聲，又摸了摸小心魔的腦袋。

　　　關於這個問題，曼德爾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而且也確定喬喬並沒有撒謊——畢竟，那雙黑色杏眸中的神彩是那麼的堅定、果決。

　　　不同於一根筋的張傑只能被喬喬耍的團團轉，也不同於同樣直率的徐正傑一門心思的將所有美好善良的詞彙全都堆疊到喬喬身上、將他當成是完美無瑕的小天使。在經歷過大起大落、見識過人性卑劣的曼德爾眼中，喬喬的形象卻更加的真實飽滿，有美好，也有缺陷。

　　　喬喬活潑愛笑，總是能夠給予人無窮無盡的歡笑，但他同樣又是寡情冷漠的，這麼些年來能夠走進能夠他心裡的人只有寥寥三人——還要勉強加上死皮賴臉蹭進來的張傑。

　　　喬喬乖巧貼心、善解人意，但他卻在心裡將人十分清晰的分成三六九等。喬喬希望能夠讓所有人都開心，甚至有時候會不自覺的本能的使用善意的謊言；但當遇到難以兩全、必須要選擇一方、傷害另一方的情況時，他又能十分果斷的根據自己心目中的等級做出取捨，不遲疑彷徨、不迷茫無措，乾脆俐落的捨棄等級更低的那一個。

　　　——就比如這一次，他捨棄了張傑。而在曼德爾的問題中，他又捨棄了徐正傑。

　　　也許這樣的喬喬冷酷讓人感覺有些心寒，但在同樣冷漠的曼德爾看來，這並沒有什麼不好。

　　　人總是要有所取捨的。與其黏黏糊糊、哪一個都捨不得放棄，反倒不如像喬喬這樣清晰、明確又堅定的知道自己真正的需要，然後執著的追尋自己的目標，不為任何外物所動搖、蠱惑。

　　　而且，作為喬喬心目中的那個「第一位」，曼德爾也越發感到驕傲自豪，怎麼可能為了喬喬捨棄他人、選擇自己的行為而責備對方？

　　　——同樣的冷心冷情、同樣的堅持自我、同樣的執著目標，他與喬喬，才是同一類人。

　　　望著一心一意黏在自己身邊的喬喬，曼德爾在心滿意足的同時，內心深處卻無法忽視的湧動著一股不安的暗流。

　　　——倘若有一天，自己不再是喬喬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反而變成了可以被捨棄的對象，那該怎麼辦呢？比如……比如等到喬喬長大了，有了心愛的女孩子，然後追在女孩的身邊離開自己？

　　　一想到這種情景，曼德爾心中便忍不住升騰起黑色的霧氣，讓他隱隱產生一種想要破壞、禁錮的變態的念頭。

　　　——曼德爾無法接受那一天，最起碼現在的他，無法接受。

　　　曼德爾絕不是什麼溫柔好脾氣的性子，他從小就是最霸道、無法無天的那一個，只不過家破人亡的經歷讓他學會了收斂自己的鋒芒、管理自己的情緒，以最冷靜、最敏銳的態度對待週遭的一切。

　　　喬喬是那麼的可愛貼心，是他給自己在家破人亡後陰翳冷寂的內心帶來了唯一的光彩，是他重新教會自己生活依舊有美好和歡笑，也是他讓自己重新感受到溫暖與陪伴的滋味——這樣的喬喬，他怎麼可能會允許對方擅自丟棄自己？

　　　曼德爾並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對喬喬產生了這樣醜陋、強烈的獨佔欲，但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

　　　——不，也許從遇到喬喬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遲了。

　　　當他遇到那個怯生生拉著自己的衣角撒嬌的小東西時，曼德爾的本能就在不斷提醒著他，告訴他他將會被這個小傢伙抓在手裡，會讓這個小傢伙成為自己不應該存在的軟肋。

　　　——若非如此，為什麼一向冷漠的他會在第一時間警惕的強迫自己遠離喬喬，而不是像對待其他人那般將其視若無物？

　　　——因為被感染、因為心動了，所以才會感到害怕，才會試圖拒絕，才會在努力拒絕的同時又忍不住放任。

　　　垂下頭，看著仍舊一無所知的衝著自己笑得燦爛的喬喬，曼德爾微微彎起了嘴角，緩緩將自己不應該存在的醜惡感情壓制了下去。

　　　——但願，這個照亮了自己的小太陽能夠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懷裡、追在自己身後，不要被其他人悄悄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