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3章
傾歡宮內寂靜一片,空氣凝滯得不再流通。
楚宴垂下了頭,冰冷的吐出了一句話:「江淮,為何我總是被你和沈青陽耍得團團轉?」
「不是的師尊,我……」
聽到他還在喊楚宴師尊,傅雲蕭覺得異常不爽,打斷了江淮的話:「他是我的師尊!」
江淮一片啞然,頓時慌亂起來:「起初我的確是裝的,可師叔待我如此好,我說的那些話不全都是騙師叔的,求師叔信我!」
楚宴徹底沉默了下來,只覺得自己太可笑。
甚至……挖出自己的傷疤,血淋淋的呈現給別人看。
楚宴自嘲的說:「騙了就是騙了,你現在裝出來給誰看?」
江淮的臉色頓時煞白,想要上去抓住楚宴的手。
而楚宴卻冰冷的看向了他:「江淮,你和沈青陽是一類人,都讓我覺得噁心。」
這樣的眼神,看他就像是個敵人。
江淮睜大了眼,牙關都在發顫。
不是的,他不是有意欺騙……他不是那種小人,別人待他真心,他也同樣回以真心。
然而這些話,全都哽在喉嚨裡,像是壓了一塊大石,江淮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忽然悔恨極了,當初為何會選擇這麼做——用千幻變成傅雲蕭,來試探當年發生的事。
「雲蕭,咱們走。」
傅雲蕭詫異的問:「師尊,不用對江淮動手嗎?」
「我說過會放他走,言出必行。」
若此刻沒有楚宴這句話,他倒是真的想為自己報仇。
被關在籠子裡的數日,他無時無刻不想這麼做。看見師尊對江淮的好,傅雲蕭在心裡無數次呐喊——師尊,那不是我!江淮是故意欺騙你!
傅雲蕭捏緊了手,十分不甘,強忍住心裡的仇恨看向了江淮。
不行……他還不夠強大,不能立馬報仇。
對方是金丹期,不能因為仇恨沖昏了頭腦。
「是。」
夜色涼如水,月光朦朧冰冷的灑在地上,照得傾歡宮也籠罩了一層薄紗。仿佛空氣裡也帶上了深深的寒冷,只剩下了薄涼。
江淮朝那邊望去,心頭疼痛無比。
而楚宴給予他的,便只有決絕的背影。
江淮終於忍不住,想要和楚宴再解釋一次。
不管怎麼說,他不想師叔一輩子都誤會他。
江淮從傾歡宮裡面跑了出去,想要抓住楚宴的衣袖。
下一秒,楚宴身上狂亂的靈氣,直接把江淮震了出去。
江淮跌坐在地上,身上淺色的衣衫也被沾染了塵埃,他狼狽至極,卻分毫不顧及自己現在的處境,而是帶著希冀的目光看向了楚宴。
若他此刻是傅雲蕭,楚宴大概會馬上過來拉起他吧。
江淮甚至懊悔和妒忌,為什麼自己不是楚宴的徒弟。
他下意識的喊了句:「師尊……」
而楚宴卻是冰冷的望著他:「不許叫我師尊,你沒這個資格。」
夜風浮動,吹得楚宴髮絲微亂,而他看自己的眼神,連一點溫暖也沒有了。
這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江淮知道自己的欺騙就是原罪,他嘗到了苦澀的滋味,想起楚宴之前送過發簪給他,雖然楚宴要走,可該還回去的東西,還是要還回去的。
江淮朝楚宴深深跪下,將頭上的玉簪拔下,髮絲就散亂了一截,迤邐的披散在肩膀。
他雙手捧著玉簪,眼底有淚水醞釀:「這是師叔送我的防禦法寶,本不該是我的東西,現在便交還于師叔。」
江淮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縱然再捨不得,這東西也不該屬於他。
玉簪乖乖的躺在江淮的掌心,在月光下發出瑩瑩之光。
楚宴的目光停留在那處:「這東西髒了,我不要。」
此話剛落,江淮的臉色瞬間慘白,卻仍舊保持這樣的姿勢沒有動彈。
傅雲蕭倒是想要拿回來:「玉簪好歹是師尊送給我的,現在卻被別人鳩占鵲巢,師尊不收回來嗎?」
「不必,再送你其他的便是。」
傅雲蕭終於露出了笑容,面帶得意的看向江淮。
——你不過是占了我的位置,師尊才會對你這麼好。現在身份暴露,不也是一切都打回原形了?
傅雲蕭發現,沒有什麼報復比師尊的態度更讓他覺得快意。
師尊對江淮的好,可是源自於他。
江淮仰起頭,訕訕的問出了最後一句話:「師叔方才說的八十年前的事情,可是真的?」
「真與假,與你何干?」
江淮低下了頭,語氣虛弱的說:「師叔所言和我聽到的真相完全不同……我不知該信誰。」
殊不知,他這個樣子,只會讓楚宴覺得難以忍受。
「你愛信誰便信誰,我沒必要跟你解釋。」
江淮自嘲的笑了一聲,也對……他們的立場本就不同。
甚至因為他和沈青陽快要結為雙修道侶的緣故,他和師叔的關係……該是情敵?
江淮的腦子亂哄哄的,有些不想承認。
只是他微微抬頭偷看楚宴的時候,卻發現楚宴陷入了沉思。
他的眼梢帶著一抹微紅,像是在強忍著什麼痛苦似的。
江淮忽然很心疼,在他眼底的楚宴應當是強大的,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
他偶爾的示弱,也讓在場兩個男人全都心軟成一團春水。
或許男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強大時不知憐惜,這樣的時候卻難免生出憐愛。
江淮原本還想說什麼,正在此時,那邊遠遠的來了一些人。看到這樣的場面,饒是楚宴從往事沉思之中蘇醒過來,不由的一愣。
朝那邊望去,月冥身後幾乎跟著魔宮三十六宮中所有的重要之人,他們一個個怒氣衝衝,走到了傾歡宮門口。
今夜的月光依舊那樣清冷,天空無一絲烏雲。
而他們此刻的表情,楚宴看得清清楚楚。
「你們這是何意?」
「呵,林清寒,你裝得可深啊!咱們魔宮對你不好嗎?竟然和雲仙宗勾結在一起!」
楚宴皺緊了眉頭:「你在說什麼?」
她用手指向了傅雲蕭:「這不就是證據!雲仙宗沈青陽的雙修道侶,為何出現在你的傾歡宮,你作何解釋?」
楚宴瞬間就明白了,他們這是有備而來。
楚宴臉色陰沉:「師尊呢?我要見師尊。」
「今日的事情就是魔尊大人吩咐我們過來的,你還想見魔尊大人?你這個叛徒!」
「當年被打下凜冰崖,想必也是你和雲仙宗演的苦肉計吧!真是好深的算計!」
他們咄咄逼人,竟然拿楚宴的過往來說事。
楚宴喚出本命寶劍:「我不信師尊會這麼做。」
那些人立馬就噎住,雖然沒有得到魔尊的直接命令,可一來是月冥傳達的意思,二來這種叛徒,人人當誅!
「這就是魔尊大人的命令!林清寒,你若是不交出他,就受死吧!」
想讓他交出傅雲蕭?
都把人欺辱到這份兒上了,楚宴驕傲的自尊怎可應允?
「沒門!」
「大家可都看見了,林清寒袒護雲仙宗的人!還不是魔宮奸細?」
傅雲蕭總算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抓住了江淮的衣領:「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污蔑師尊,給師尊潑髒水?」
江淮滿臉震驚:「我不知道……」
傅雲蕭咬牙:「那就解除法術!他們是來抓你的,非是我和師尊!」
「千幻的效果每七日才能解除,現在饒是我……也解不開。」
江淮是想出去說明一切,他此刻看著這些,寒心得讓他渾身顫抖起來。江淮忽然明白了,除了沈青陽如此瞭解他的法術外,還有誰?
青陽算計了他……
想清楚這一點後,江淮更加失魂落魄。
往日堅信的東西在此刻被顛覆,想起之前他對楚宴的態度,就像有誰狠狠的打了他幾耳光似的,生生的發疼。
傅雲蕭狠狠的放開了他,因為怒氣的關係,藍蓮火頓時縈繞在他四周。
「師尊,把我交出去吧。」
「交出去?」楚宴看了他一眼,「我的徒兒,自然由我來護。」
傅雲蕭心頭十分震動,都這個時候了,楚宴還是不把他交出去。
要說傅雲蕭之前這樣費盡心機的接近楚宴,是想讓他嘗嘗也被人當做是寵物的滋味。
可現在,那個想法完全被改變。
——他想護著師尊,不讓師尊受到傷害。
即使自己被抓去,嚴刑拷打,搜魂奪骨也無所謂。
傅雲蕭走到了楚宴前面:「我的確是雲仙宗奸細,是沈青陽的雙修道侶江淮。但此事和師叔無半點關係,你們要抓便抓我吧。」
江淮震驚的看了眼傅雲蕭,沒想到他會那麼說。
他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是江淮,因為這對於他來說是個恥辱。
而現在,傅雲蕭竟然主動攬下了一切。
江淮再也坐不住,從沈青陽利用他的悲痛蘇醒過來,走到兩人面前:「我才是江淮,他是師叔的徒弟傅雲蕭,你們要抓的話便抓我吧,但此事和師叔無關!」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這是死活要護著楚宴了?
「別唬我們,你們都是江淮?這怎麼可能?」
江淮拿出了千幻法寶:「你們看到我的臉是傅雲蕭的樣子,皆是因為這個法寶的原因。我這麼做,是為了套師叔的話!」
他這麼說,眾人一時不知道該信誰。
正當此時,一聲嬌呵從人群裡傳來:「別聽他胡說!你們可有聽過還有這等法寶!?不過是林清寒為了開罪才這麼說的!」
他們望了過去,人群之中喊出這話的人是月冥,那是魔尊最信任的下屬,已經待在魔尊身邊許久了。
眾人立馬驚醒過來:「的確,若是真有這麼厲害的法寶,早流傳開來了,為何修真界一點消息也沒有?」
江淮幾乎啞然:「那是因為青陽說這法寶厲害,讓我好生瞞著!」
「一派胡言!真當我們是傻子?」
他們越是不信,月冥眼底就閃過自得。
看,現在你不是眾叛親離了嗎?
楚宴皺緊了眉頭,這畫面和八十年前的何其相似。
他甚至有些氣息不穩,當年的畫面全然浮現在自己眼前。
第二次了。
這是第二次了,沈青陽!
你非要把我最後的容身之所全都剝奪!
楚宴聲音沙啞,已然被激怒,失了理智:「不信就來戰,我還怕你們不成!」
他的身上縈繞著魔氣,就連本命寶劍也爆發出幽幽藍光。
楚宴乃是劍修,身經百戰,不是他們這群法修鬥得過的。
就算他們人多,可對方是元嬰期修為,打起來也是兩敗俱傷,誰也討不到好。
看著這一切的月冥,把手拿到了後背。
她捏了一個法訣,便有一道紫光飛於天際。這可是她辛苦祭煉出來的法寶,可以使這方圓十裡之內出現異相。
楚宴正要和他們開戰,卻見天空原本的彎月在逐漸變圓。
他臉色大驚,朝人群裡望了過去。
「離月圓之夜分明還有半個多月,為什麼……」
楚宴瞬間就反應過來了,能知道他會在月圓之夜修為盡失的,唯有蘇墨垣身邊跟著的人。
原來真正的奸細,出現在那邊!
——月冥!
他們不讓自己見師尊,楚宴更是心急萬分,害怕蘇墨垣被人蒙在鼓裡,給欺騙了去。
楚宴捏了個法訣,飛身朝天空一劈。而這一擊也只是弄慢了月亮變圓的速度。
他的身體一搖晃,竟然無法禦劍直接朝下面倒去。
傅雲蕭隱約知道這一點的,他也沒想到那些人這麼卑鄙。
「我說了我就是江淮!你們把我抓了便是!」
「現在有兩個江淮,到不知道抓誰,不若兩個都搜魂,看看雲仙宗到底想做什麼!」
搜……魂?
搜魂之後神識也要被廢了,甚至成為癡傻之人。
傅雲蕭只覺得全身都冷了下去,他回望了一眼楚宴,竟真的低著頭:「我願意……」
「住口!」楚宴穩住了身形,狠狠的朝傅雲蕭望去,「寧戰死,不可被搜魂,傅雲蕭,你莫要讓我失望!」
傅雲蕭眼眶微紅,挺直了背脊:「是!」
傅雲蕭沒有武器,手中卻燃起了能燒萬物的藍蓮火。他的靈骨已經被藍蓮火給修復完成,威力自然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
一個築基中期,竟然一連對上了七八個築基期,其中還包括了一些築基巔峰。
一些金丹期的魔修看到他們打不過,想要去幫忙。
而楚宴便出現在他們面前,臉色發冷:「金丹期去欺負一個晚輩?不若同我戰戰!」
眾人:你也是個元嬰期欺負我們金丹期!
不過戰鬥就被分成了兩撥,再加上江淮也加入了楚宴一方,頓時變得棘手起來。
這幾人,還真是糾纏不休!
劍招在黑夜之中如朔風回雪,被楚宴舞得極其漂亮。他招招都是殺意,讓他們幾個金丹期也支撐不過來了。
還是月冥大喊了一聲:「林清寒月圓之夜就會失去修為,再撐半個時辰,他准能就範!」
方才低迷的士氣,瞬間就高漲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的朝楚宴攻了過來,面對那麼多人,楚宴終究是不敵的。他的身上被染上了血痕,傷口疼痛萬分。
楚宴已經開始微喘,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一手執劍,一手將符紙藏於袖中,每每一招,一張符紙便悄然的飛出袖口。
「林清寒,我們這裡這麼多人,你是打不過的!束手就擒吧!」
眼看著天邊的彎月就要變圓,楚宴額頭滲滿了汗水,感知著力量在不斷的消退。
「廢話少說,想我認輸,下輩子吧!」
那人還十分驚訝,楚宴看上去清冷孤傲,誰知性子這麼倔,死活不肯認輸。
沒辦法,他只能繼續同楚宴纏鬥起來。
而在這期間,楚宴不慎被他們傷到,他的傳送陣也終於完成。
鮮血從額頭滑落,楚宴不由閉上了右眼,任由鮮血從右眼處滑落下來。
他不由輕笑出聲:「這東西若是師尊在,一瞬間就能完成,總歸是我實力不濟,竟然花費了這麼多時間。」
蘇墨垣是符修,楚宴之前再怎麼是劍修,拜入蘇墨垣門下後,也習得了不少陣法。
只是還十分生疏,和蘇墨垣天差地別。
當那些人要聯合起來朝他沖過來的時候,楚宴嘴角露出了笑容,伸出手去用靈氣把傅雲蕭捆綁起來,轉瞬就扔到了傳送陣之中。
「快走!」
他不想讓自己的徒兒,也有和他一樣的感覺。
眾叛親離,無一人可信。
那種深深的悲涼感,將會存留在心上一輩子。
「師尊——」傅雲蕭被拉了進去,朝楚宴那邊伸出了手,而最後一幕,則是楚宴滿身傷痕的朝他微笑。
他心裡升起無限的恐慌,仿佛這一次就要生離死別。
「江淮,你也走吧。」
楚宴用盡最後的力氣,也將他送了進去。
直到最後,他徹底的倒了下去,若不是靈劍乘著他的身體,楚宴就要趴在塵土裡。
眾人見他不動了,紛紛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而月冥從人群之中走出來,以勝利者的姿態:「林清寒,你還說不是和雲仙宗串通好了的,怎麼拼死也要送走那兩人?是不是覺得尊上還要護佑你!?」
楚宴咳出血,冷漠的朝她看去。
那黑瞳之中因為怒氣熠熠生輝,借著清冷的月光,眾人才注意到了楚宴的臉。
長期帶著面具,讓魔宮傳言楚宴是個醜人。他們方才被楚宴強大的實力給嚇住,此刻等他乖乖就範,才仔細的打量起楚宴來。
不是醜,而是驚人的美。
那邊不斷傳出抽氣聲,紛紛用癡迷的眼神望向了楚宴。
而楚宴一臉的倔強,還是不肯求饒。
「林清寒,你沒那個機會了,尊上不會再救你一次。你和雲仙宗勾結,傷了尊上的心啊。」
楚宴臉色一僵:「我並沒有背叛師尊。」
「背沒背叛,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了,你還想狡辯什麼?」
月冥笑得開心,她終於將他踩在腳底,「來人,把他押到凜冰崖,剝去靈骨。」
楚宴渾身僵硬,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當年你受過的苦要再受一次,滋味如何?」月冥悄然在楚宴耳邊念到,「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沈青陽吧。」
—
江淮沒想到楚宴會那麼做。
在最後關頭,楚宴不動聲色的圍出了一個傳送陣,利用自己身上最後的靈氣將他們傳送離開。
江淮心底劇烈的震動,他原以為師叔墮入魔修,便會十惡不赦。
這哪裡像十惡不赦之人?
江淮眼眶發紅,渾身顫抖了起來。
而那邊傅雲蕭一直低垂著頭,早已經淚流滿面。
江淮走了過去,想看看他怎麼樣了:「傅雲蕭……」
傅雲蕭反手將他的手拍開,臉上只剩下憎惡:「別假仁假義。」
他的臉上還有淚痕,江淮心裡十分難受,像是有一塊石頭重重的壓在了他的心上。
「我很抱歉。」
「倘若不是師尊說要放你走,就算不要我這條命,我也要替師尊和自己報仇!把人耍得團團轉有意思嗎?你和沈青陽真不愧是一對。」
江淮臉色蒼白,卻一個字也解釋不出來。
「傅雲蕭,你受了內傷,我帶你回宗門療傷吧。」
「你還想抓我回雲仙宗?」傅雲蕭怒不可遏。
江淮百口莫辯:「不……」
「今日若不是你,我和師尊會弄到如此境地嗎?你到現在還想騙我過去?」
傅雲蕭極度的戒備起來,胸口上下起伏。
江淮越是靠近,他便越是朝後退了一步。
看著這樣的傅雲蕭,江淮的腳步僵在了原地。就算他是被沈青陽利用,也的的確確是傷害到了傅雲蕭和師叔。
看他不動了,傅雲蕭的腳步越發朝後退。
乘著江淮不備,傅雲蕭轉身沒入了樹林之中。
他在樹林裡狂奔,只想早日離開這個地方。
傅雲蕭不知跑了多久,整個人氣喘吁吁。
等到了迷霧林中心的地方,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看樣子……江淮是追不上來了。
這裡的中心是一顆萬年桃樹,清冷的月光之下,桃花瓣紛紛揚揚。淡粉色的飄散在半空之中,又轉而落入水潭裡。
這樣的月下美景,卻完全無法吸引傅雲蕭任何的注意力。
他趴在地上,嗚嗚的發出了哭聲,手狠狠的扣向地上鬆軟的泥土,心頭痛苦萬分。
「師尊……」
他完全沒有任何用,還被別人給打傷。
師尊還身陷囹圄,這裡不知離魔宮有多遠,是師尊用命送走了他啊!
「傅雲蕭,你這樣子可真是沒用。」
他唾棄自己,只要一想起今日的事情,苦澀又心疼。
就因為師徒兩個字,楚宴便待他這般好。這樣的人,可不就是個傻子嗎?
遙想之前,自己的那些想法,傅雲蕭便覺得自己是個白眼狼。
傅雲蕭重新從地上站起身,眼底發狠。
這次是師尊護住了他,下一次……就由他來護住師尊了!
正當此時,等傅雲蕭再次站起身的時候,看見水潭之中的萬年桃樹下,竟然出現了一個傳送陣。
一個人從裡面出來,他白色的衣衫上全都是血,身上全都是傷口。
楚宴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像是費盡最後一絲力氣才從那個地方逃走的。
傅雲蕭睜大了眼,跨過水潭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
「師尊!」他總算失而復得。
然而楚宴卻傷得極重,這月圓之夜他根本使不出力量,還要這樣拼死保護他。
能逃出來已經是萬幸。
楚宴在睡夢裡也叫著冷,渾身都顫抖起來。
傅雲蕭抱住了他,才發現這具身體消瘦得不可思議。他想起蘇墨垣曾經給楚宴喂過火靈氣,自己的藍蓮火不也是火屬性嗎?
傅雲蕭深吸一口氣,打算嘗試。
藍蓮火能燒萬物,他一邊害怕藍蓮火會傷到師尊,一方面又無法坐視不理。
他的指尖冒出一縷絲線般的藍蓮火,小心的觸碰到了楚宴的肌膚。
那觸感簡直令人心曠神怡,再加上他柔弱的躺在自己的懷裡,傅雲蕭的心跳不斷的加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呼吸也變得紊亂。
如傅雲蕭所料,在接觸到藍蓮火後,楚宴緊皺的眉頭就鬆開了一些。
嘴裡再也沒有一直喊冷了。
傅雲蕭露出了笑容,柔情萬分的看著楚宴:「原來我的火靈氣也有用。」
他想起之前楚宴在靈池裡養著那朵古怪的藍蓮花,莫不成師尊就是想要異火來解決他體內的寒氣?所以兩人才那麼契合?
傅雲蕭的嘴角揚得更大,那是不是證明,師尊也是需要他的?
被人需要的感覺實在太好,讓傅雲蕭覺得滿足。
因為這樣,就不會被拋下。
這次楚宴做的事情,的確是讓他害怕了。
若是再一次被拋下,他完全無法承擔。
「師尊……」楚宴神志不清的時候,也叫著這個名字。
傅雲蕭有些嫉妒:「為何你在夢裡還叫著蘇墨垣……」
楚宴若有所感,喃喃的回答了他:「因為當我失去所有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切。」
傅雲蕭十分心疼,抱起昏迷的楚宴,仿佛抱起了全世界。
他深深的看向了楚宴:「接下來,由我照顧師尊。徒兒定不會讓人欺負了你。」
中心的萬年桃樹劇烈的顫動起來,傅雲蕭皺緊了眉頭朝那邊望去。
沒多久,從那邊的傳送陣裡邊出來了兩個人。
「把你懷裡的人給我。」
傅雲蕭戒備的看向了他:「你是何人?」
那人握緊了手中的青竹蕭,淡然一笑:「沈青陽。」
傅雲蕭臉色大變,他果然是算計好了的!
§ 第74章
片刻鐘前。
「你當真確定林清寒會如你所願?」
沈青陽手指輕輕摩挲著玉蕭:「我做了萬全的準備,以我對林清寒的瞭解,他絕不可能放任傅雲蕭遇到危險。所以,他一定會暗中捏出一個傳送陣來。」
夏軒深深覺得沈青陽可怕,沈青陽之前給月冥的東西,會讓傳送陣出現偏差。
楚宴一定是想傳送到更遠的地方,卻因為那東西,傳送陣會被影響。
——沈青陽可早就等不及了吧,要抓住他,來換蘇墨垣手裡最後的碧落草。
夏軒雖然和蘇墨垣有仇,但也不至於善惡不分:「他也是個可憐的,竟然被你喜歡上?」
沈青陽朝他望去:「喜歡?」
「難道不是嗎?他不是你前道侶?」
沈青陽心緒微亂,壓低了充滿怒氣的聲音:「他早就不是我的道侶了,再說了,他和蘇墨垣那樣……」
「……哪樣?」
沈青陽臉色鐵青,時時能想起在碧落宮看到的場景。
楚宴閉緊了眼,仰著頭露出脆弱的脖頸,而他的眼梢泛起豔紅,宛如朱砂皺開。那些低聲的啜泣,快要酥麻到人的心裡。蘇墨垣強勢的握住他的細腰,一隻手在水裡不知在做什麼。
沈青陽越是想,就越是覺得煩躁難安。
「可惡!」
夏軒微微愣神:「沈青陽,你又發什麼瘋?」
沈青陽眼睛赤紅的看了夏軒一眼:「有時候你說的話真是令人討厭。」
總能勾起對方心底最討厭的事情。
夏軒咳嗽了一聲:「反正局你也布好了,我先回雲仙宗,你自己在這兒守著吧。」
說完,他竟然一溜煙的跑了。
迷霧林裡,只剩下了沈青陽一人。
夜風徐徐,吹亂了他的髮絲。沈青陽努力的壓下心頭那點異樣的感覺,自從上次在落沉宮看到楚宴之後,他就越來越不對勁了。
他把這些,全都歸錯于楚宴和蘇墨垣。
「蘇墨垣,他的靈骨對你沒有吸引力,那他這個人呢?」
他想要碧落草,可對於蘇墨垣來說,光是用楚宴的靈骨,蘇墨垣似乎完全不動搖啊。沈青陽才想了這種計策,好讓碧落草乖乖的落入自己的掌心。
沒過多久,傳送陣裡果然出現了兩人。
他的守株待兔果然有用。
沈青陽看見江淮和傅雲蕭在說什麼,不由的皺緊了眉頭。
江淮真的太婦人之仁了,他可是金丹期,難道還對付不了小小的築基嗎?
「今日若不是你,我和師尊會弄到如此境地嗎?別假仁假義了!」
江淮似乎被傅雲蕭的話刺痛,親眼看著他的身影沒入黑暗,也沒有阻攔。
等傅雲蕭離開以後,沈青陽歎了口氣,從黑暗之中一點點的走了出來。
「江淮。」
聽到沈青陽的聲音,江淮僵硬的朝那邊望了過去。
「青陽,你怎會在此?」
江淮那不信任的眼神,有些刺痛沈青陽。
他幽幽的望向了他:「你在懷疑我?」
向來對他溫柔有加的江淮,此刻卻以一種不信任的樣子看向了他。
在幽暗的月光之下,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江淮深吸了一口氣:「沈青陽,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利用了我來陷害師叔?」
沈青陽皺眉:「陷害?他都跟你說了什麼?」
江淮越發覺得眼前的沈青陽陌生:「不是師叔跟我說了什麼,而是這次的事情,我看得清清楚楚。」
沈青陽傷害了那麼多人,卻唯獨不想傷害江淮。
因此江淮這個模樣的時候,還讓沈青陽有些痛心。
「比起我,你似乎更信他。」
江淮倔強的看向了他,眼眶赤紅:「你叫我如何信你?」
這是八十年來,他們第一次爆發這樣激烈的爭吵。
沈青陽心裡嘗到了疼痛,再這麼下去,江淮就要和他背道而馳。
他不能忍受那樣的事情發生!
「這次的局的確是我設下的。」
江淮臉色蒼白:「果然是這樣……你真的利用了我……」
沈青陽眼底的陰鷙一閃而過,他看向了江淮:「你可知是我命不久矣,才出此下策?」
「……什麼?」江淮根本不信。
「倘若不是這樣,我會這樣卑鄙嗎?上次突破元嬰失敗,我的丹田遠比你想像得要破碎很多。倘若拿不到碧落草,我不出百日就要死。」
江淮睜大了眼,沒想到沈青陽的傷勢這般嚴重。
「可……可你也不該這樣陷害師叔,你讓師叔之後怎麼辦?」
沈青陽垂下眼眸,極度不爽。
他養了八十年的孩子,竟然在一夕之間就偏向了楚宴那邊。
沈青陽本該憤怒吃醋,可他逐漸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許就是上次看見的畫面種下了禍根,甚至這幾天,他時不時都能回想起那些香豔的畫面。
比起上一次的強烈感情起伏,這一次他似乎平靜了太多。
難道他還對楚宴抱有什麼感情不成?
沈青陽只覺得可笑,連忙把這個念頭給掐滅在心頭。
沈青陽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你不信我,我便把所有的計畫告訴你,讓你自己做評判。」
江淮抿著唇,似乎在等著他說話。
沈青陽便開口解釋:「我的確想抓他,是為了逼蘇墨垣交出碧落草,等我傷好以後,我會給林清寒澄清此事。」
身上的傷是真,會為楚宴澄清是假。
「當真?」
「八十年了,你竟然寧可信一個外人,也不信我?」
江淮早已不是之前的那個江淮了,他不再無條件信任沈青陽。
他這次看得明白,只對沈青陽的話信了一半。
江淮留了個心眼,順水推舟想看看沈青陽的真面目。也順便想找到楚宴,然後保護他。
「那你澄清後,你該怎麼辦?」
「身敗名裂罷了,比得上命重要?」
江淮徹底沉默了下去,許久之後,才緩緩說了句:「我信你。」
當江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看到沈青陽朝他緩緩的露出一個微笑。
一想起楚宴,雖然平日不苟言笑,可他的笑容卻比沈青陽來得更加溫暖。
原來真的和假的竟然如此明顯?
他嘴上說著相信沈青陽,可心裡卻是不信的。
原來才過去這麼幾天,自己已經學會撒謊了。
—
沈青陽很快就追上了那邊的傅雲蕭。
當走過去的時候,沈青陽便一眼看到了傅雲蕭懷裡的楚宴。
平日強悍的楚宴,是不會給人看到如此脆弱的一面。當他渾身是血的躺在傅雲蕭懷裡,沈青陽心底浮現詭異的不爽來。
甚至沈青陽還一直盯著傅雲蕭,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為了討楚宴開心,整整和他待在一起三十年,才打動了楚宴的心。
每一次,都是費盡心血。
沈青陽在心裡安慰自己,正因為付出了那麼多,所以當年才沒有狠心下殺手吧。
「把你懷裡的人給我。」
「你是何人?」
沈青陽握緊了手中的青竹蕭,笑得淡然:「我是沈青陽。」
一聽這個名字,傅雲蕭臉色大變,身上的藍蓮火頓時燃燒起來。
藍蓮火觸碰到潭水,也將整個潭水燃了起來。
這是一幅極其唯美的畫面,天空銀河璀璨,繁星密佈。而迷霧林之中,萬年桃樹的淡粉花瓣依舊紛紛而下,在這潭水之中燃起了熊熊的藍色幽火,將中間的兩個男子直接圍住。
傅雲蕭知道受傷的自己無法打過金丹期圓滿的沈青陽,只能利用藍蓮火。
「想用這個方法讓我不能靠近?」沈青陽露出一個笑容,「的確算是個好計策。」
傅雲蕭也因為方才的戰鬥受了傷,一次性使出這麼多藍蓮火,已經是他的極限。
「我就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傅雲蕭費力的望了過去:「要讓我把師尊交給你,做夢!」
沈青陽雖然笑著,眼底只剩下冰冷。
真的煩躁。
今夜究竟是怎麼了?
不止是江淮,一個二個全都這麼護著楚宴。
「我不會傷害他,只是想朝魔尊要些東西。」
傅雲蕭咳出血,那些鮮血直直的咳在楚宴身上。他的呼吸微弱,仍舊逞強:「我看你是想拿師尊來要脅魔尊吧?沈青陽,你們正派真的好卑鄙!」
「你快撐不住了不是嗎?把他給我。」
說到最後一個字,沈青陽竟然對楚宴有了幾分執念。
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手。
再說了,這可是他的前道侶,眼前的傅雲蕭真是礙眼。
傅雲蕭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直到從那邊又走出來一個江淮,他才驚覺:「是你帶沈青陽來這裡的?你真是個小人,我當時就該和你拼命!」
江淮面露愧疚:「抱歉。」
「用不著你假仁假義!師尊待你不好嗎?」
江淮內心極度痛苦:「只要能拿到碧落草,等師叔醒來,我自然會負荊請罪。」
他看到了沈青陽對傅雲蕭的威脅,已經在心裡看清楚了沈青陽的真面目。
或許師叔說的都是真的,沈青陽當真做了那種事!
可當年救他的人是沈青陽,若不是沈青陽帶他回了雲仙宗,自己還流浪在外,可能早已經死了!
「呸!你和沈青陽就是一路貨色。」
江淮痛苦萬分:「我要還青陽恩情。」
江淮在心裡告訴自己,這次過後,他便和沈青陽兩清了!
今後自己再做什麼,就全憑自己意願而為。
他想救師叔!
沈青陽回頭望了一眼江淮,眼底露出滿意之色。
果然,以他對江淮的瞭解,江淮會幫他的。
天真又心軟,他並不討厭這樣的性子。
沈青陽看向了傅雲蕭:「藍蓮火快要燒不住了吧?你體內的靈氣消散得厲害。」
傅雲蕭早已經撐不住了,意識越發模糊。
他看向懷裡的人,手分明在用力抓緊,可事實上卻無力的鬆開。
傅雲蕭咬咬牙,眼眶已經紅了一圈:「師尊……為何我這麼弱。不甘心……好不甘心,我想護住的東西,沒有一件能護得住。」
母親也是,師尊也是。
上天究竟還要剝奪他多少才看甘休?
傅雲蕭徹底的倒了下去,在藍蓮火熄滅以後,他的手仍舊緊緊抓住楚宴的衣衫。
等沈青陽走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切,還有些觸動。
「看來你真是收了個好徒兒。」
沈青陽淡然的說道。
正當他打算抱起楚宴,傅雲蕭昏迷之際下意識的爆發出最後一縷藍蓮火。
藍蓮火觸之即燃,頓時把沈青陽半個手臂的衣衫都燒成了灰燼。而他的手也因此留下了燒傷的痕跡,發出陣陣被燒焦的味道。
因為疼痛,沈青陽額頭滴下了冷汗。
他對傅雲蕭已經動了殺意,倘若留下此子,待他強大起來,定然會成為禍患。
正當沈青陽要動手,身後的江淮呵斥:「沈青陽,你想做什麼?!」
沈青陽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
江淮走到傅雲蕭身邊,和沈青陽對立:「倘若你要對他動手,今日就別怪我無情!我們今日便免不了一戰!」
沈青陽僵硬的露出一個笑容:「我怎會對一個晚輩動手?」
他抱起了楚宴,轉身走入了傳送陣之中。
江淮全身都一陣惡寒,沈青陽當真是瘋了!
這次的事情之後,他再也不想和沈青陽扯上關係。至於村子被滅之事,一定還有內幕。
他已經不信是楚宴故意製造的殺戮了!
江淮看向了地上的傅雲蕭,沉痛的喂了一顆天玄丹給他吃下。
「活下去。」
這是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
意識沉浮在黑暗裡,楚宴也不知道自己睡去多久。
只是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一片青竹林。
楚宴正想要起床,才發現自己修為被禁,而自己的雙手雙腳也用鎖鏈鎖住。
這房間,就像是當日的籠子一般。
他孤立無助,在凜冰崖下受盡苦難。
楚宴睜大了眼,腦子裡再現了當年的孤寂痛苦。饒是過去了那麼多年,他的身體還記得當時的痛苦。楚宴身體蜷縮成一團,身體時不時的抽搐兩下,看上去極不對勁。
好可怕……
又要孤零零的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楚宴閉上了眼,快要失去理智的時候,想起了蘇墨垣。
當日救他的人,也是師尊。
楚宴的牙關發顫,又重新睜開了眼。
不行,不能這麼容易受人擺佈。
他一點點調出體內的靈氣,可隨著他用丹田聚攏,便無比的疼痛。
強忍著這些疼痛,楚宴狠狠的吐出一口血來。
再來!
他的眉目之間一片倔強,如此反復之下竟然真的讓他聚集了一些靈氣。
正當此時,楚宴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木門就被推開了。
伴隨著外面透過來的點點光亮,楚宴下意識的眯起了眼。在那邊站著的,是一襲青衫的沈青陽。他看上去依舊清雋溫柔,只是楚宴已經認清楚了他的面目。
這次的事情,沈青陽脫不了干係!
楚宴還沒被仇恨衝昏頭腦,在心底問系統:[沈青陽的悔恨值是多少?]
[你上次問過了,還是0啊。]
楚宴眯起眼:[很好,這次短暫的見面,我要把數值刷過一半。]
系統驚呼:[50?這也太有難度了吧?]
沈青陽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要想讓他悔恨,比登天還難啊!
況且還是一下子刷到50.
系統原是不大相信的,可看楚宴頭一次那麼認真的表情,它的心裡也不自覺的信了楚宴幾分。
不再皮一下的宿主大大,認真而專注,讓它想起了前幾個世界,還沒兌換記憶編制能力的楚宴,有點把它給帥到。
「你醒了?睡得可好?」
楚宴方才的仇恨已經收斂,眼眸清澈的望著他:「青陽,你為何要鎖著我?」
沈青陽頓時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你在耍什麼花招?」
楚宴微微蹙眉:「花招?我怎麼會回雲仙宗了?我記得我在秘境給你找天材地寶……好生奇怪。」
沈青陽直直的看向了他,似乎要從楚宴眼底讀出什麼來。
他看見的,只有濃濃的信任和關愛。
沈青陽忍不住笑了起來,滿是興奮的看向了楚宴。
竟然……記憶退回了八十年前!
多少年了,他再也沒有看過這樣全心全意信任他的眼神。沈青陽走進楚宴,撩起他的髮絲,如同八十年前那樣親密的說:「你在秘境受傷,是我拼死帶你回來的。」
他並未完全相信楚宴的話,還在這樣試探他。
「那這些鎖鏈是……?」
「你中了九階毒獸的毒,時不時會失去控制攻擊我,我沒辦法……」
楚宴急急忙忙的問:「青陽,你可有受傷?」
沈青陽原本以為他會質疑自己,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問的這個。
一股奇怪的感覺劃過心頭,讓沈青陽無從適應。
難道他真的記憶倒退回了八十年前?
沈青陽重新站起身:「抱歉,在沒找到解藥之前,還得繼續鎖著你一段時間。」
楚宴臉色浮現淡淡紅暈:「你我是雙修道侶,這麼生疏做什麼?」
沈青陽幾乎啞然。
不對勁,和八十年前的林清寒有些出入。
莫非……是豔骨的關係?
望著他臉上的淡淡紅暈,沈青陽竟嘗到了點點的甜蜜。
這是江淮無法給予他的。
他和楚宴本該是仇敵,被楚宴這樣望著,他的心底竟然出現了幾分快感:「清寒……」
楚宴抬眸望向他:「嗯?」
「你有什麼需要的,大可以跟我說。以往都是你為我尋來東西,這次……換我。」沈青陽破天荒的說出了這番話,就連他自己也覺得神奇。
當然,在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沈青陽便後悔了。
他這是做什麼?
萬一楚宴提出過分的要求,他要如何處之?
正當沈青陽陷入糾結之際,楚宴微笑的望向了外面。那邊的青竹林翠得猶如一塊翡翠玉石,微風吹動竹葉,發出颯颯的響聲,聽著那聲音,讓人的心都靜下來了。
「青陽,我想讓你幫我折一段竹枝。」
沈青陽震驚的望向了他。
楚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怎麼了,我總感覺回到這個地方,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我到底是被困在秘境多久?青竹林竟然長得這麼高了。」
「……你還記得這些?」
「當然記得!這可是你親手為我種下的。」
楚宴低下頭,笑得恬淡幸福,「那日未說……可我,甚是歡喜。」
沈青陽被他這番模樣狠狠的刺痛。
他當初種這東西,的確是想討他歡心。
只是當年他親手種下的靈竹,楚宴看了一眼便匆匆離去,根本沒有說這些話。
八十年了,他才告訴他當初的答案。
饒是沈青陽,在聽到楚宴這麼說的時候,心頭也滿是觸動。
「好,我幫你折一段。」
沈青陽走了出去,挑選了一根看上去長勢最好的嫩竹,沒有動用任何法術,就這樣親手為他折下。
沈青陽抿著唇,眼底閃爍著複雜的光。
楚宴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他向來只有仰望他的份兒。
如今,那人竟然被自己掌控在手心,好生奇怪的感覺。
當沈青陽走進去,把東西遞給他的時候,楚宴朝他伸出了手。
可抬到一半,他的手就因為被鎖鏈綁住,而受到了限制,根本接不到沈青陽的竹枝。
楚宴眼底閃過落寞,笑容頓時就散開了:「……你離我太遠了。」
望著這樣的他,沈青陽竟不忍。
他靠近了楚宴,把東西遞到了他的手心:「給。」
楚宴又重新歡喜了起來,朝他笑得純粹。
沈青陽心底越發不是滋味,原本都已經想好了,他這次來會受到楚宴的冷嘲熱諷,兩人一定會針鋒相對。
可沒想到……卻是這樣。
他幾乎狼狽的離去,心底也莫名升起了些愧疚。
沈青陽走到了外面,竹林深處站著江淮,他並沒有進去,自然也沒有看到這一切。
「師叔怎麼樣?」
「已經醒來了,只是還有些虛弱。」沈青陽不願多說。
江淮冰冷的看著沈青陽,對他的態度幾乎是大變:「是你把他害成這樣的。」
沈青陽心底竟感受到了幾分刺痛,沒有反駁江淮的話。
[叮——沈青陽悔恨值5.]
楚宴眼底閃過危險的光:[才漲了5點,沈青陽果然難搞定。]
[宿主大大你這樣有意思嗎?]
楚宴笑得危險,宛如沾染了蜜糖:[當然有意思,我還要玩玩精分,時不時的和他針鋒相對,讓他知道失去當年愛他的林清寒,有多麼難受。]
[精分?]
楚宴為自家小寶貝解釋道:[男人就是這樣的,給他點甜頭,然後啪啪打臉。再給甜頭,然後又不斷重複,他就會痛不欲生了。]
系統震驚了:[也就是說你下次見到沈青陽的時候,你就要精分成恨他了?]
[我體內出現兩個林清寒,一個愛他,一個恨他,在把他拖入天堂的時候,順道將他拉下地獄,有何不好?]楚宴嘿嘿的笑了兩聲,[這叫,痛並快樂著。]
[這樣就有利於攻略沈青陽?]
楚宴冷笑了一聲:[誰要攻略他?我要虐死他!]
系統一臉懵,不明白楚宴會怎麼做。
[皮著一下我很開心。]
楚宴低眉淺笑,卻讓系統打了個寒顫。
這個皮一下很開心,和以往的語氣完全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