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語冰

　　學校的時光，風過無痕。

　　數月時間眨眼過。

　　又是一節進階課。

　　鳥類的羽毛往往是精細織就，赤橙黃綠青藍紫，帶著淺油層，陽光照下來泛起光澤。

　　作為建模系學生，追求事物的極致還原是最高原則之一。

　　謂之以形惑人。

　　課堂在進行。

　　“…”

　　瑞亞的食指尖拂過手中翠鳥的尾巴，如柳枝點過春水，為亮藍尾羽上添上一絲翠綠。

　　精神力逸散，透明霧一般圍繞。

　　鳥兒眨著橙紅色的眼睛，靈動的望著她。

　　瑞亞摸摸它的小腦袋，打個響指，翠鳥便撲棱著翅膀飛了起來。

　　旁位的桌子上琪茗雅還在刻苦鑽研貓頭鷹的眼睛怎麼建模，聽見一陣撲翅聲，抬起頭來就看到藍綠色的翠鳥飛遠了。

　　琪茗雅：“…”

　　琪茗雅歎口氣，連賭氣都懶得了。

　　“…”

　　瑞亞將手蓋在了琪茗雅貓頭鷹的腦袋上，小傢夥亂動的腦袋頂的她手心發癢，她摸了摸，道：“建模這只貓頭鷹建模基選的是[概念]還是[圖形]？”

　　琪茗雅：“齊老師教的圖形流，哪來的概念？”

　　“所以？”瑞亞歪頭。

　　琪茗雅看她一眼，誠實道：“圖形，菱形。”

　　瑞亞奇道：“為什麼？”

　　琪茗雅拉過一旁的建模進階書，指著鳥類一章道：“貓頭鷹的身羽細看起來和菱形很接近——”

　　“所以，建模基選擇圖形，是方便腦海聯想是嗎？”瑞亞道。

　　琪茗雅點頭。

　　“但是你也知道的，圖形流建模大體能做到形似，神似還是概念流更勝一籌。”概念流派崇拜者瑞亞同學道。

　　“…”

　　琪茗雅笑了，道：“概念流的要求那麼高，建模貓頭鷹，要我直接腦海中一個空洞概念[貓頭鷹]，像空中起高樓。“

　　“這對於建模者的精確記憶要求度有多高，你想過嗎？“

　　“可是我見過貓頭鷹多少次呢？“

　　“我連它眼睛的形狀都想不起來噢。“

　　“圖形流就簡單很多，給我一個基礎的形狀，我一點一點增稠修改，也許樓建不高，但是有地基建的會踏實很多。“

　　“…”

　　瑞亞沒說話，精神力覆蓋住了貓頭鷹的眼眶。

　　琪茗雅還在說：“圖形流是臨摹，概念流，某種程度上就是創造啊。“

　　“所以啊，齊老師才會教我們圖形流啊。”

　　忽然她一頓，瞪大眼睛望著瑞亞，驚道：

　　“你問我這個問題，難道你——”

　　“——好了。”

　　瑞亞打斷道，手掌移開，貓頭鷹轉著腦袋，一雙眼睛活靈活現，帶著鳥類的純稚和無知。

　　“…”

　　琪茗雅一瞬間被擊中，覺得這只貓頭鷹被畫龍點睛。

　　這就是活的貓頭鷹一般。

　　然而，下一秒——

　　“哪有會有藍眼睛的貓頭鷹啊。”琪茗雅無力道，戳戳鳥兒的尾巴，讓它拍著翅膀飛走了。

　　“無所謂啊。”瑞亞笑道，“反正剛才那一瞬間，你是相信是貓頭鷹的對吧？”

　　“它會飛會夜視，貓頭鷹會的它都會，我說他是他就是啊。”

　　琪茗雅複雜的望著瑞亞，道：“你是在教訓我，說不記得鳥眼睛建模不出來嗎？”

　　“…”瑞亞眨眼。

　　“可是，你知道的，不符合現實的建模不足以惑人。”琪茗雅堅持道。

　　“他就算知道是假的，他一樣搞不定我的建模。”瑞亞道。

　　“...”

　　琪茗雅無言以對。

　　“安心啦，沒和你爭道的意思，你師傅是師道齊教授，不進三河沒必要強調概念建模。”

　　“三河役才需要強化概念建模，畢竟概念流速度快嘛。”瑞亞安撫道。

　　琪茗雅：“…我並沒有被安慰到。”

　　瑞亞的光腦亮了起來，點開一看，是大紅袍的訊息：

　　[@大紅袍：本月生活費已發出，請查收。]

　　瑞亞回復道：

　　[@瑞家小混蛋：袍哥，我不想要。]

　　[@大紅袍：別廢話，有人養還不樂意啊。]

　　[@大紅袍再次傳送生活費]

　　瑞亞：“…”

　　瑞亞直接點了拒絕。

　　“…”

　　琪茗雅偏頭一望，好奇瑞亞為什麼不接受。

　　瑞亞聳肩道：“我年紀也不小了，想自力更生了。”

　　“不想給家裡人增加負擔。“

　　琪茗雅覺得這樣梗著脖子想自強的舍友實在是可愛，道：“你家條件挺好我覺得。”

　　“…”

　　瑞亞轉頭望她，奇道:“何以見得？”

　　琪茗雅：“…”

　　這是啥人，炫富還非得別人吹捧嗎？

　　琪茗雅悶氣，道：“我可沒見過別人家的智慧管家跟個人似的，”這種級別的智慧管家，只有一個解釋，那根本就是智慧生命。

　　瑞亞更驚奇了，“誰家難道不是這樣嗎？”

　　琪茗雅：“…”

　　胸口中了一箭的感覺。

　　“你以為智能管家很便宜，誰家都能養得起嗎？“琪茗雅哭笑不得，許久不見的‘我的舍友是智障‘的感覺又出現了。

　　“…”

　　瑞亞眨眨眼，笑道“你家養不起嗎？“

　　琪茗雅：“…”

　　誰來把這個尷尬癌晚期拖出去！

　　“我家倒是養得起。”小姑娘弱弱道。

　　——但養不起這種啊。

　　琪茗家在江南域算得上有勢力，琪茗雅從小也算見識無數，可真是沒見過智慧到這種程度的。

　　簡直和熊貓成精了一樣。

　　瑞亞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

　　琪茗雅心中有點自責，不知是不是自己把天聊死了，便轉頭開啟另一個話題道：“你剛才不是說想自己賺生活費嗎？”

　　瑞亞點頭，手掌繞圈，一圈黑色的輪廓出現在掌心下，像是什麼大型鳥類——

　　琪茗雅皺眉辨認，認不出，道：

　　“你可以去論壇的兼職板塊看看，建模系的，找找工作還是挺容易的。”

　　“不過小心點，別被趙老師發現了…”小姑娘又添了一句。

　　瑞亞手臂展開，一層黑色的背羽出現在大鳥身上，羽毛根根精細雄健，她沒回頭問道：

　　“語冰？”

　　“嗯，語冰論壇資源挺齊全。”

　　琪茗雅認真的盯著她建模，心中歎氣——

　　瞧瞧這呼吸喝水一樣的輕鬆勁兒。

　　人比人氣死人啊。

　　瑞亞左手接著建模，右手點擊光腦進入語冰論壇，在標題列點進了兼職板塊——

　　頁面一開，如魚入大海，眼一掃，標籤打上建模系的是如此之多。

　　瞧瞧這都是什麼？

　　[[置頂][建模]中庸星挖掘戰爭遺址，招聘建模系實習]

　　[[建模]深海體驗館開幕，誠招模擬員！]

　　[[建模]琳琅文明館‘赤壁賦‘文化建模，誠招兼職實習生！]

　　[[機甲]琳琅星雲圖鬥場誠聘勇士！]

　　“…”

　　瑞亞覺得自己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琪茗雅好心建議道，“琳琅星離得近，也是夏蟲最繁華的星球之一。“

　　又不自覺的加了一句：“…不是說你不知道這些…總感覺瑞亞你不瞭解很多事情。“

　　“…”

　　瑞亞誠實點頭，心說我到現在才知道這星球在附近。

　　還有，中庸星？

　　手中的建模已然進行到了頭部，瑞亞摸著大鳥的腦袋，附上了一層雪白的頭羽，根根直豎。

　　琪茗雅：“…”

　　這是什麼鳥？

　　瑞亞右手開始在光腦上寫簡歷，琪茗雅提醒道：“語冰論壇招聘要求實名，你可以把校典的成績名次寫上去。”

　　瑞亞頭不抬，問道：“嗯？落雁的校典影響力這麼大嗎？”

　　琪茗雅：“…影響力大的不是校典，校典每個人的表現不一樣，談不上影響。”

　　影響力大的是你在校典中的表現。

　　“你難道不知道，當時校典結束之後，全程錄屏被傳到論壇上了嗎？”

　　琪茗雅無語道。

　　這種人在同一屆真是米華皓月啊。

　　瑞亞：“…“

　　瑞亞誠實搖頭。

　　“…”

　　琪茗雅心梗。

　　“反正你寫上就行了。“琪茗雅扶額，氣弱道，心中唾棄自己像個老媽子。

　　看著瑞亞老老實實寫上成績，再添上一句，[本人落雁建模大三新生，蒙各位雇主不嫌棄，如果中選，自當好好努力！！！]

　　琪茗雅：“…”

　　好老套的求職方式。

　　琪茗雅：“瑞亞，難道你是古地球人嗎？”這麼古板。

　　瑞亞一本正經道：“我是山頂洞人。”

　　琪茗雅：“…”

　　那是什麼？

　　點擊了群發，廣撒網結束後，瑞亞將手中的建模進行收尾。

　　黑色的大鳥體格健壯，腦袋雪白，黑金色的眼珠子兇狠堅毅，一對大翅膀張開來怕是有一米多寬。

　　好一隻猛禽！

　　齊教授在講臺上注意到了瑞亞的建模鳥，毫不吝惜讚美。

　　“…”

　　琪茗雅震撼的望著這只猛禽。

　　大鳥轉頭盯她，用翅膀拍了拍琪茗雅的小手。

　　琪茗雅：“…這是，什麼鳥？”

　　瑞亞刮刮鳥喙，道：“白頭鷹。”

　　“…”

　　琪茗雅不可置信的望她。

　　下課鈴響了，學生散去，瑞亞嘿一聲抱起了壯實的白頭鷹，白頭鷹嘎的叫了一聲，被主人抱到窗邊，丟了下去。

　　白頭鷹：“…”

　　白頭鷹拍拍翅膀，蹬爪子飛走了。

　　猛禽寬闊的翅膀掠過校園，驚起一片學生的叫聲。

　　“看啊！那只鳥好帥氣啊！”

　　“那是白頭鷹吧，又是那個建模系使壞到處亂放生啊。”

　　“嘿！我頭一次見這麼大的建模鳥啊！”

　　瑞亞笑了笑，回頭道：“走啦，回宿舍。”

　　琪茗雅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

　　桌面的進階建模課本還攤開著，琪茗雅早已在發下來那一天就翻看完了。

　　天地良心，全本書絕對沒有建模白頭鷹這一課。

　　所以——

　　琪茗雅盯著走在前面的瑞亞，她的背影依舊是挺拔英氣。

　　沒有圖畫參考，她怎麼建模的呢？

　　“落什麼東西了嗎？”前面瑞亞關切道。

　　“…”

　　想到課中兩人關於圖形流概念流的討論，琪茗雅嘴唇動了動，還是沒問什麼。

　　“沒什麼，馬上來。”琪茗雅道。

　　當天晚上，瑞亞再次打開光腦，發現郵箱爆炸。

　　裡面塞了327封郵件。

　　點開第一封，是琳琅星文明館的招聘通過函。

　　瑞亞仔細盯著上面的項目名稱——

　　[赤壁賦]文化建模。

　　“..."

　　女生歎口氣，覺得有點傷感。

　　就這個吧，瑞亞思忖，點擊了[確定]，隨即關閉光腦，閉眼睡覺。

　　剩下的326封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