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軍

　　建模滬海城，喪屍象圍地。

　　高空中其餘七個贊同者正在快速的商討對策，既然結果已然決出，那麼他們就該背負學妹的重大犧牲，爭取更好的執行力，才能達到保護的目的。

　　幾個大五建模系學姐互相對視，看著瑞亞固執的伸著手，最終還是歎氣將捆紮成坨坨狀的電磁炸彈抱給了瑞亞。

　　瑞亞單手接過，剛觸摸到金屬冰冷的表面，哐當，手掌就被重量砸到了水泥地上。

　　瑞亞：“…”

　　好重。

　　學姐解釋道：“這頭喪屍象的建模資料並非全部在我們小隊手中，我們也只是按照有備無患來進行了爆破準備。”女生咬了咬嘴唇，看瑞亞蹲身雙手抱起包裹的樣子，遲疑道：

　　“學妹，要不再找個人你倆一起吧，真的危險…”學姐擔憂道，“我們這回建模疼痛模擬係數調的很高…”

　　要是定點爆炸了，你受到波及，該有多疼？

　　“嗯。”瑞亞乖乖點頭，將炸藥包背上了肩，看著細瘦伶仃。

　　西嶺雪飛下來換槍炮，她本就是不同意的人之一，這會子看到自己的隊友竟成了唯一一個敢死隊，心情複雜，一臉不知所措的望著瑞亞。

　　瑞亞對她豎大拇指：

　　“外面的火力攻擊就交給學姐你們了。”

　　“我去了。”

　　說完，腳踩圓盤飛上了天空。

　　西嶺雪呸了一口，扛著單管炮跟著飛上去。

　　雁南廣場上一片寂靜。

　　人們的眼睛都盯住了喪屍象圍地的分屏，流量之大，已然讓這塊本來渺小的分屏變的巨大，豎立在廣場上成了一方天地，灰天濁水佔據了本來美麗的夜空，倒塌的樓房腥臭的血漬，崩裂的水泥樓板——

　　這一切，都讓那個默默背上了包裹準備執行潛入任務的女生，顯得格外醒目和悲壯。

　　不少年紀小的女孩子已經開始低低的哭泣起來，抽噎的問為什麼最後選出來的會是，會是一個看起來勢單力薄的女孩子。

　　周圍不少人無奈感歎運道如此，該她獻祭啊。

　　同樣在看即時監控的，還有大批量從建模山遣返回雁南廣場的中高年級。

　　張透摸摸鼻子，眼睛盯著螢幕中，那裡正是瑞亞釋然一笑，承諾作為敢死隊去埋炸/彈時的畫面——大五生推推旁邊的趙麗萍，悄聲道:

　　“老趙，你怎麼看？”

　　趙麗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螢幕中的瑞亞，惡聲惡氣道：

　　“什麼怎麼看。”

　　“我站著看。”

　　張透：“…”

　　張透笑道:“別鬧，我問正經的。”

　　“剛才那七個人出正手，學妹一個人出反手——”男生笑，摟了一把頭髮道：

　　“怎麼可能？”

　　“我明明看到你們系那個周仲明伸出手來就一臉日狗的樣子了。”

　　“建模系的，能看出一些么蛾子吧。”

　　“…”

　　趙麗萍沒說話。

　　張透等了一會，拍拍她的肩膀，道：“我猜你在想和我一樣的事情。”

　　趙麗萍瞥他：“什麼？”

　　張透頓了頓，斬釘截鐵道:

　　“那個學妹，是個建模系的好苗子。“

　　趙麗萍:“…”

　　呵呵。

　　張透：“老趙，你死在你直系學妹手裡了，哈哈哈。”

　　“一世英名啊。”

　　趙麗萍：“…”

　　女生臉頰抽搐了一下，給了張透一記肘擊，臉色鬱悶又惋惜：

　　“技不如人，沒什麼丟臉。”

　　“我估摸著，那學妹和我們同飛船時沒說假話，她也許真的是第一次嘗試逸散精神力。”

　　“所以才會在剛才天空中，八個人正反手時，她自己也有點驚訝七正一反的結果。“

　　張透：“…”

　　什麼跟什麼？

　　我怎麼有點聽不懂？

　　張透掏掏耳朵，做了一個彎手伸長耳朵的動作。

　　趙麗萍沒理他。

　　趙麗萍說話咬了一半，心中真是恨鐵不成鋼。

　　用來建模的精神力本身與一個人的意志力，感情，理智等等許多因素有關——

　　最容易引起精神力共鳴逸散的就是一段蘊藏深厚感情的記憶。

　　這裡面可能混雜有不願屈服的意志，不願割捨的感情和冰冷的理智。

　　而重歸熟悉的場景，最容易觸景生情，勾起回憶。

　　在龐大的精神力海洋掀起波濤後，若是建模老手，就該按照理智規劃進行建模，然而，新手遠遠不行——

　　她們甚至無法敏銳的認識到，自己被記憶所勾引，無意識的逸散精神力，造成外放。

　　那麼，在理智沒有意識到應該統領精神力時，精神力會聽從誰的領導呢？

　　答案是，潛意識。

　　“…”

　　趙麗萍看著螢幕中，瑞亞穿行在炮火中，飛速接近喪屍象的樣子，沒忍住歎了口氣——

　　終歸是局外人，看不清弄不懂局中人腦子在想什麼——

　　剛才空中八個人猜正反，詭異的結果，十有八九是瑞亞潛海精神力爆發，對同場的另外七個人施加了視覺欺騙，讓他們每個人都看到了一樣的結果——

　　那就是有六個人和他自己的正反一樣，只有瑞亞一個人不一樣。

　　你出正手，那麼，在你的眼睛裡，就會有六個人和你一樣出正手，而瑞亞，一定是反手。

　　反之亦然。

　　更有戲劇性的是，恐怕這場精神力欺騙的始作俑者，都未必清楚這一場混亂局中局，是她自己的手筆。

　　瞧瞧結果出來時，瑞亞那似釋然似可笑的表情吧。

　　‘她壓根兒屁都沒弄懂，就興高采烈扛著炮下去了！’

　　趙麗萍心中唾棄。

　　精神力聽從潛意識，發源於感情，所以說學妹的潛意識是對於現在這個慘烈血腥的現場，熱烈甚至熟悉的——

　　趙麗萍咬嘴唇冥思苦想想不通——

　　那麼問題來了，學妹為什麼會對這種慘絕異常的場景抱有深刻情感呢？

　　這可是末世滬海城。

　　當年這座城市倒塌傾覆的時候，學妹怕是連顆卵子都不是呢吧。

　　“…“

　　趙麗萍覺得自己頭皮再鐵也鐵不過這種時間悖論。

　　…

　　…

　　飛在空中的十一個人默契的結成了三陣，身負炮火，分別牽制和吸引喪屍象的注意力。

　　建模軍方用具確實效率功用都非比尋常，爆炸在喪屍象體表的彈藥很快吸引了它的注意力，沒在聚焦於自己前不久遭受猛攻的眼眶。

　　手臂粗的金屬繩適時的被幾個人來回拋繞，死死的困住了喪屍象的頭部，金屬與死肉相互劇烈摩擦，眼見著皮開肉綻，迸射開來黑紫色的血雨——

　　喪屍象仰天長嘯，聲波激得人心脈沸騰，尤可咬著要一口要吐出來的血，身穿防禦機甲將箭上的四級助推火箭炮對準了喪屍象的眼珠子——

　　領頭大五生見他動作，立馬大喝一聲：“大家拉緊！讓眼睛暴露出來！”

　　話音一落，空中幾人身上的機甲頓時發出了渦輪轉動的聲音，電流充沛點燃動能——

　　在喪屍象的哀叫聲中，尤可被火炮強大的後座力掀的在空中後滾翻，差點沒踩住飛盤，從高空摔下來。

　　轟隆一連串巨響，一朵巨大的血色花朵綻放在喪屍象的眼眶骨中，喪屍象慘叫，在場所有人悉數臉色發白，尖銳的聲波衝擊的人胸口發悶。

　　目標達成，眼睛處的弱點缺口已被打開。

　　瑞亞拉了拉腳上的一條長鏈，身後的學姐不斷的細說，這是防止爆炸發生時你逃脫不及，外面的人方便拖你出來——

　　瑞亞：“…”

　　瑞亞很想說，謝謝學姐好意，但是算了吧，卻一抬頭，發現四級助推火箭炮已然爆炸在了目標點，不待人多想，她踩上飛盤，猛然加速，沖著眼眶骨上鮮血淋漓的孔洞飛去——

　　尤可看著瑞亞爬上了喪屍象的頭，捂著胸口高喊:“各位拉住！別讓人被甩掉了！”

　　進入到眼洞，濃郁的血腥氣熏得人窒息，瑞亞屏息，收起飛盤追著前面爆炸的軌跡爬行——

　　這發攻擊眼睛的火箭炮是四級助推，精密計算在五分鐘內會爆炸四次，第四次應當正好能夠炸通腹腔內——

　　瑞亞要做的就是跟上它，埋好電磁炸/彈。

　　喪屍象失去控制了。

　　體內一次接一次的爆炸令他痛苦不堪，瑞亞被挾裹在體內攪的天翻地覆，頭不是頭眼不是眼，只覺得似乎離爆炸越來越近。

　　終於看見了中腹空腔，瑞亞喘著氣解下炸/藥包，卻猛然借著微弱的光線，發現，喪屍象腹腔壁對側面，助推火箭炮的最後一節，還沒有爆炸！

　　引爆的紅光點閃爍急促。

　　“…“

　　建模資料不足，計算出現失誤。

　　瑞亞:“…”

　　瑞亞天靈蓋一顫，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往後撤！

　　卻不巧腳上的長鏈被腹壁中爆炸處的殘骨端纏住，繞成死結，扯住了瑞亞的左腳讓她動彈不得。

　　瑞亞：“…”

　　人倒楣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瑞亞沉著臉，快速爬回來開始解鎖鏈，同時，目光不停尋索能夠遮擋身體的血肉掩體。

　　“…”

　　高空中，周仲明一把拖著不停喊瑞亞名字的尤可瘋狂往遠處飛，手臂上的護具機甲死死的握捂住了尤可的嘴，猶如銀色的囚籠——

　　卻依舊沒躲過身後喪屍象中心巨大的爆炸，被可怕的衝擊波波及，兩人頭朝下從飛盤上砸了下來，滾了好幾圈，一頭磕在地上。

　　天空中如出一轍，受爆炸餘波影響，撲嗵嗵掉下來一大片人，像是被彈弓打中的鳥。

　　尤可掙開束縛，形容糟亂的看著來處方向——

　　那裡依舊在爆炸，爆破成碎片的大樓，還有喪屍象頹塌的屍骨。

　　幾枚彩蛋天女散花般四射。

　　空中都是血霧。

　　那裡成了一座死去的大象之墓。

　　很久，再沒有人爬出來。

　　“…”

　　尤可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

　　“…”

　　周仲明在一旁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也實在是講不出‘你那隊友心比天大，暗地操縱選了自己去做敢死隊啊’這種話，只得拍拍尤可的肩膀。

　　嘀嘀嘀。

　　傳訊器傳來組隊加分的聲音，尤可看都不看，一把摁關了機器。

　　他不想聽到傳訊器通報隊友死亡的聲音。

　　那太冰冷，太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