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表面兄弟

　　好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嚴澤在真人秀錄製時並沒出什麼岔子。除卻抓兔子時的「歐皇表現」有些讓人大跌眼鏡外，其他時候都表現得中規中矩，讓黎昊總算是鬆了口氣。

　　不過饒是如此，嚴澤倒也沒忘記黎昊給他強調過的事情，在進行與體能相關的、比如最後階段，在絕壁上設置定時相機這類的「動作戲」時表現得十分出挑，甚至連野生經驗豐富的駱遠都比不上他。

　　嚴澤思路清晰：

　　他、原暢以及紀沉都是外表出挑的年輕男藝人，在戲路方面相差無幾，同台亮相勢必會讓觀眾審美疲勞，表現得再出挑也難免有些事倍功半的意味。

　　所以，如果他想要靠著《生存之息》博眼球的話，與其走所謂的「偶像」路線，倒不如另闢蹊徑，以實力說話。

　　反正黎昊在和他簽了藝人合同，領他進大眾演藝圈的時候就跟他約法三章過了，要以高冷的姿態出道。

　　因此，嚴澤索性由著黎昊給他制定的人設一路走到底，在《生存之息》裡扮演起了沉默寡言卻十分可靠的「大哥」形象。

　　錄製完真人秀的全部原片後，真人秀的拍攝暫時告一段落，全部的原片將會交由後期組進行剪輯。待剪輯完畢後，便會交由電視台與視頻網站進行同步播出。

　　·

　　「《生存之息》大概會在週末之前全部剪輯完畢，然後趕在下個週末的時候播出，到時候是C位出道還是C位出殯就全看天意了。」

　　開著國產五菱，黎昊一面開著車，一面絮絮叨叨地和嚴澤交待著真人秀拍攝完畢後的行程規劃。

　　國內的真人秀節目分為兩種，一類是由工作室製作，全期播完之後將播出的版權售賣給電視台和視頻網站進行播出；而另一類則是在播出前製作一半，剩餘的一半一邊拍攝一邊播出。

　　嚴澤所參與的《生存之息》並不是新開的真人秀，在他參加之前便已經播出了好幾季了，目前是第三季。

　　因著人氣頗高，製作組為了趕時間播出，便使用了第二類製作方式。在嚴澤錄攝這一期的《生存之息》前，他們便已經錄製好了近半數的節目。

　　「這麼快？」話雖如此，但坐在後座的嚴澤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佛性得出奇，「我以為至少要一個月之後才會播呢。」

　　黎昊不屑地鼻子出氣：「還不是姓陶的那個老騷雞，」他給嚴澤解釋著，「他家那個原暢是在《偶像一百分》出道的藝人，過一段時間就是《偶像一百分》的總決賽了，他得想辦法給原暢製造點熱度和流量，就買通了真人秀那邊的關係，把真人秀的播出時間調整了一下——這一期的《生存之息》本來該是一個月之後播的。」

　　「哦。」嚴澤沒什麼感想。

　　黎昊繼續道：「雖然調整了一下播出時間，不過節目組的錄製時間倒是沒有變，過兩天我們得繼續去錄節目，」他給嚴澤說著接下來的安排，「下一期的節目預定的主題是城市生存，你……」

　　他突然不安了起來。

　　「你沒問題吧？」

　　嚴澤抬了抬眼皮：「為什麼這麼說？」

　　黎昊騰出手摸了摸鼻樑，有些侷促道：「……你能和別人正常交流麼？」嚴澤現在可是個高冷人設啊。

　　嚴澤無語：「我只是話少，又不是啞巴。」而且他自覺自己的情商也還過得去，什麼話能說，什麼話最好別說，嚴澤心裡都有數。

　　黎昊想了想，又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地問：「哎，說真的啊，嚴澤，別驢我了。你告訴我，之前那些自己撞陷阱的兔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別跟我說是運氣好。」

　　「你說兔子啊，」嚴澤又「哦」了一聲，「想知道？」

　　黎昊是個老實人：「想啊。」

　　「不告訴你。」

　　黎昊：「……」

　　嚴澤假裝看風景。

　　黎昊忍了很久了，從《生存之息》開始錄製起——或者說更早以前，他和嚴澤簽了藝人合同，成了嚴澤的經紀人起——嚴澤就莫名對他有點敵意。

　　對方表面上非常配合他的一切安排，黎昊讓他往東，他絕不會走西。雖然大方向上沒有偏軌，但嚴澤總是在一些無關痛癢的地方向黎昊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黎昊在演藝圈好歹撲摸滾打了這麼多年，嚴澤對他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他自個兒心裡有數。

　　……雖然，他和嚴澤半斤八兩就是了。

　　表面兄弟，說的就是他和嚴澤。

　　「你是不是對我有點意見？」黎昊忍無可忍，「之前也是，驢我幾次，耍我很好玩？」

　　嚴澤沒吭聲，暗想著要是告訴如果黎昊耍他真的挺好玩的話，明天會不會和黎昊一起直接登上法制報頭條。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他冷靜道，「我們可是合作夥伴。」

　　黎昊將信將疑。

　　回想著當初和嚴澤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他開始思考起，自己到底哪裡得罪嚴澤這尊大神了。

　　·

　　時間倒回到半個月前。

　　彼時，黎昊已經從原屬的盛釗娛樂公司離職單干三個月了。

　　這三個月以來，成立了「都天工作室」的黎昊雖然仗著自己在演藝界混跡多年積累下來的資本與人脈，成功地將工作室運營了起來，但卻一直苦於沒有大腕級別的藝人或者有望成為大腕的藝人成為工作室的頂樑柱。

　　無奈之下，黎昊只得抱著死馬權當活馬醫的念頭，在網上發佈了工作室招牌藝人的消息，不抱希望地妄想著天降紫微星。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雖然招牌廣告吸引了不少應聘者，但這些人大多都是些籍籍無名的三線藝人或是做著明星夢的普通人。別說紫微星了，連塊隕石碎片都挑不出來。

　　後來不知怎的，他想招人的事莫名其妙地傳到了他的親爹黎正殊耳朵裡。

　　黎昊的父母很早以前就離婚了，這些年來他一直跟著母親生活，因著某些原因，他和自家親爹積怨重重。

　　現下親爹聽說了他的困境，便主動提議，說要給黎昊介紹個紫微星。

　　黎昊本來不想搭理他爹，畢竟在他眼裡，他爹黎正殊就是個不務正業拋家棄子的典型人物，不靠譜得很。

　　可想著反正都要回天無力了，信他親爹一回也沒什麼損失，便去了親爹那兒一趟。

　　「我說爹啊，你要帶我見誰？」

　　和黎正殊碰面後，黎昊便一路風馳電掣地跟著自家親爹直奔了老家的主城區。

　　他爹住的地方是個三線城市，根據黎昊的目測，其面積甚至趕不上一線城市的一環路，小得可憐得很，著實不像是能出什麼優質藝人的地方。

　　黎昊忍不住叨叨：「我思前想後了很久啊，你真能認識什麼有發展潛力的藝人？」

　　「你爹我在道上也算是號人物吧，怎麼擱你嘴裡就是個渣渣了。」黎正殊年過知命，但卻精神矍鑠，完全不像個半百老人，反倒精氣神十足，跟兒子嗆起聲來都不帶喘氣的，「逆子啊，要不是看你可憐，你老子我懶都懶得管你。當什麼經紀人養小明星啊，早點滾回來給你爹我繼承門派大統。」

　　黎昊嗤之以鼻：「你那是什麼破門派，坑蒙拐騙神棍一個。要是能掙到錢，當年我媽至於跟你離婚？」

　　一聽黎昊提到和自己離婚多年的妻子，黎正殊頓時沒了脾氣。

　　「好了好了，你個逆子給你老子我少說兩句吧，」他指揮著黎昊停車，「哎，到了，就是這兒！」

　　黎昊一邊跟著父親進場，一邊在心中揣度著黎正殊準備介紹給他的那位「紫微星」。

　　他抬起頭，這才注意到自己跟著親爹竟開到了一處小劇院。黎昊他爹住的三線城市雖然只是個彈丸之地，但因著歷史悠久的關係，城區附近古蹟頗多。黎昊上下打量著小劇院：這小劇院是建國前修葺的戲院，專演些黃梅戲什麼的小劇。破舊時期因著地理位置偏僻得以苟全，其建築外觀保存得頗為完整。遠遠看上去，便是撲面而來的時代氣息。

　　「帶我來這兒幹什麼，」黎昊有些摸不著頭腦，「難不成爹你要給我介紹個唱戲的旦角？」

　　「不是唱曲的，」黎正殊解釋著，「這小劇院十幾年前就改建成演話劇的藝術中心了，你爹我啊，給你介紹個未來的影帝。」

　　黎昊這才有了點興致：「你說的紫微星是個話劇演員？」

　　不多時，兩人便走到了劇院的入場口。

　　入口處的木質大門緊閉著，似乎表演早已開始。

　　「你別嫌你爹我囉嗦，醜話說在前頭，」黎昊他爹絮絮叨叨，「這人叫嚴澤……你小子給我放尊重點啊，論輩分，他可是位大神……真的大神！」

　　黎昊當他放屁，直接推開了門。

　　而後。

　　他徹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