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八 非君與誰共?
看著門在我眼前輕輕的、無聲的,卻非常無情的關上,我萬般討好千般求饒百般無賴的笑臉,緩緩落下帷幕。吸吸鼻子,仰望天空,轉身去了筱楓依然的屋子。
一腳踹開門,見他正倚靠在床沿,一腿拱起踏在床板,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捏著酒杯,正半眯著狹長的鳳眼看著我。
我氣呼呼的大步走過去,一把推掉他的腿,坐在床邊,奪過他的酒壺,猛灌了兩口:“咳咳……咳咳咳咳……"怎麼這麼辣?好嗆。
一隻手拍向我的後背,另一隻手奪走了我的酒壺,等我不咳了,哥哥便仰頭飲起,將那晶瑩的誘惑溢出他的唇,沿著下顎緩緩滑入胸襟。
伸手又去搶,他躲開,挑起鳳眼看我,問:“還想喝?"
我繼續搶:“給我。"鬱悶啊。
他抬頭又狠灌了一口,我伸手去搶壺,他手一揚,那細嘴青瓶就應聲碎裂在地上,濺出雜亂的痕跡。我一驚,唇微張。他手一收,撫在我後脖子上,向自己一用力,那沁透著酒香的唇就這麼貼上我,那混合了口水的烈酒緩緩渡入我口中,滑過食道,熾熱了一片,我大張著眼,任他潤滑的舌在口中肆意瘋狂。
半晌,他放開我,我仍舊傻傻地張著小嘴,好一會兒才吧嗒吧嗒嘴,說:“酒確實有點烈。"
“哈哈哈哈……哈哈……"筱楓依然倚靠在床沿笑得前仰後合,整個屋子,都仿佛被他的笑震得七零八落。笑聲漸漸停止,他斜著鳳眼瞥著我:“談完了?"
心咯噔一下,緩緩望向他,磕巴道:“你……你……"
他凝視著我的眼,說:“弟弟,我瞭解你,比你自己瞭解的要多,你信嗎?"
我茫然了,不知道哪里出現了紕漏,竟然讓哥哥察覺爹爹他們的存在。
哥哥拉著我的手,放到自己心跳的位置:“我這裏只裝了一個你,而你哪里卻裝了很多的他,甚至連你自己的位置都被他人占去,你說,你能有我瞭解你自己嗎?"
在哥哥的軟語下,我的心又是一陣揪痛。
哥哥苦澀的笑道:“弟弟你不用想了,我來告訴你,你的破綻在哪里。其一,從那選妃女子處出來,你就一直壓制著自己的興奮,甚至連你最不愛吃的胡蘿蔔,你都吃了兩口。其二,你晚上從來沒有睡覺的習慣,不是滿園子的轉,就是選一處僻靜的地方靜思,而你今天卻說要早早睡下。其三,弟弟每次睡覺時,都喜歡捲曲著身子,用臉蹭蹭胳膊,將一條腿放到被子上。我將你被子蓋好,你也未曾像往日一樣,踢開被子,抱著睡。弟弟,你說,我是不是對你很上心?我是不是應該坐在樹上,等著看好戲?"
所有細微的小節,連我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短短相處的數日,哥哥竟然瞭若指掌,我是要感動他對我的用心?還是驚歎他對我的窺視欲?被人剖析得如此赤裸,一定不是件愉快的事,但若是自己愛人如此用心自己,一定又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可現在,我竟覺得背脊涼颼颼地,不知道哥哥有何打算,如果他大叫有刺客,今夜就熱鬧了。
哥哥見我不語,伸手抱住我,摩擦著我的背,低聲道:“今夜若不是用了心,怕根本就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這樣的人,真是危險……不過,弟弟不用擔心,我暫時還不想為難他們幾個,弟弟的前科真是不好,竟然與九個男子有瓜葛,這可叫哥哥如何是好?"
我忙解釋道:“七個,絕對是七個,算你才八個!"
哥哥眼一眯,一字一頓的問:“算、我、才、八、個?"每個字都咬得特別重。
縮縮脖子,咽咽唾液,往他懷裏拱了拱,討好道:“咱們九個人,本來就是生活在一起的。"那個,雪白,花蜘蛛雖然是後加入的,但也一起吃過兩頓飯,就先這麼算了。
哥哥身子僵了僵,半晌,問到:“和他們說了選妃之事?"
我點點頭:“說了,不說能被攆出來嗎?"
哥哥眼中充滿玩味:“給我講講。"
我瞥出導彈般的眼神,砰到他身上:“想聽熱鬧是不是?"
筱楓依然眼神爍爍:“想聽熱鬧我自己會聽,只想聽你說說話。"嘴甜,也是哥哥的不二法寶。
我賊笑:“怕我跑了不當你王妃?"
筱楓依然看我一眼,嘴角勾起邪魅的笑顏:“皇宮內院,你想跑哪里去?"
我也笑:“既然進得來,就一定跑得出去。"
筱楓依然突然貼近我,用鼻息嗅我唇上的味道,語氣曖昧,動作親昵:“我們可以試試,若你不介意得失。"
我忍了又忍,但實在不喜歡有人威脅我,於是……撲!一頓神毆:“敢威脅我?哈!你最好祈禱自己沒有恢復記憶,不然……老娘整死你!"
筱楓位然硬是挨了我幾拳後,一把將我抱住,兩個人滾到床上,開始撕扯,我揮拳頭,他防範,到最後兩個人全都氣喘吁吁的累癱在床上,呈現大字型喘息著。
良久,他低低笑道:“弟弟就像只易怒的金絲猴,真讓人吃不消。"
我哼:“也沒用你吃!一向都是我吃男人!想吃我,也不怕穿稀穿死你!"
“哦?這麼說,你是酸臭之物了?"
“我TMD是瀉藥!"
“呵呵呵呵……"
“笑什麼?牙白啊?捭下來一顆,當夜明珠。"
“我要是有此功能,豈不是很嚇人?"
“怎麼會?你沒有此功能,已經很嚇人了,不差這一項!"
“嚇人?"
“可不,你沒聽說奸商,奸商,無奸不商,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手! “怎麼會?你沒有此功能,已經很嚇人了,不差這一項!"
“哦……原來我還真有一副好牙口,可以吃人不吐骨頭。"
“對,沒事叼根骨頭,那樣可以磨牙;將骨頭咽下,還可以補鈣!"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悅耳的低音。笑過後,哥哥突然轉多了話題:“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個怎樣的人,既然你說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一直一樣,我卻很奇怪,以前的我怎麼會允許你身邊聚集這麼多的男色?"明白他說的意思是,如果是現在的他,一定不會允許。
我感歎道:“你當你自己願意啊?你當時在家裏,不是擠兌這個,就是趕那個,搞得紅依綠意現在見到你都還有心理恐懼症。"低低笑道:“不過,哥哥的嫉妒很可愛,你無論做什麼,都會當著我的面,不會暗地裏使絆子,你要讓我知道你的不滿,你也會特意勾引我,讓我整天的和你鬼混,不理別人,這時,你就會特別開心。哥哥,你是我最依戀的人,你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幫助我解決所有的問題,有你在,我連睡覺都變得安穩。"
轉頭看他,幽幽道:“我一直不想讓自己太自私,所以,好多事情都沒有告訴過你,怕你知道後會有負擔,我只想讓你快樂的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曾經,哥哥在我和身份地位間,選擇了我;如今,你又面對了同樣的選擇,我卻無能為力去幫些什麼。只能一遍遍警告自己,不要太自私,不要將你綁走,讓你自己選擇!
也許,這樣的我,真的不值得你愛,因為這樣的我,似乎更自私,竟然沒有勇氣承受你日後的埋怨,竟然逃避了自己的真實感情,回避了你的愛,枉顧了彼此間的情誼。
哥哥,你知道嗎?當我看見你墜入河水中的那一刻,我就害怕黑夜,怕自己閉上眼睛,只能看見那冰涼徹骨吞噬生命的河水,怕在那無止盡的黑暗裏,看不見你,找不到你,拉不住你……那種恐懼你不懂……"
轉過頭,隱掉淚花,嬉笑道:“哦,你不知道,有一段時間我被毀容了,甚至死了,卻硬是從死亡聯機爬了回來,因為哥哥許諾我一個最美好的願望,我等著,一直等著……"第一場雨已經過了很久,無數場雨也下過了,哥哥,你的許諾,什麼時候兌現?
時間穿越身體,似乎沒有留下痕跡,卻迎來了哥哥沙啞的聲音,他問:“能告訴我那個許諾嗎?"
我搖頭:“不,這是哥哥許諾我的,我要等著你自己想起來,你一天想不起來,我就一天天等下去,直到我化成骨灰的那一刻!"
哥哥將我緊緊的捆在懷裏,用下巴摩擦著我的頭頂:“講講我們之間的故事吧。"
我笑:“還以為你一直都不會問呢。"
哥哥輕笑:“逃避來,逃避去,他們不還是找上門了?我知道多一些,也好應戰不是嗎?"
我捶他一下:“就知道你不會安好心!"
哥哥攥著我的手,語氣淡然,卻有著不容忽視的真誠:“我只對弟弟一人真心。"
心下感動,帶絲鼻音道:“好好聽著,認真比較,看看你現在對我有多惡劣!"
我從五歲開始,一直講到現在,把我能記住的所有感動統統告訴他,也穿插了我和其他寶貝親親的曲折愛情,和悲涼淒慘的經歷講完,哥哥陷入了長久的沉思,半晌才問道:“弟弟,你到底是誰?"
我在他懷裏蹭了蹭:“我是誰?誰是我?我的身份是複累,重得我自己都想要脫掉,哥哥,別問我是誰,你應該知道,我只是你的弟弟。"
哥哥眼裏載滿心疼,輕柔地吻了吻我的鬢角:“這麼多的苦,你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抱緊他的腰身:“哥哥承諾過,無論我走到哪里,他都會一直陪我,不離不棄。"
哥哥歎息苦笑道:“真不知道招惹你,算不算是聰明之舉。"
我斜眼:“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我可都拿小本子一筆筆的給你記著呢,所以,你應該怎麼辦,自己最好有個譜,別把得罪人的買賣一次做盡了,知道嗎?"
倉轉過的臉,俊得邪惡,美得墮落,唇角勾笑道:“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選王妃,你可來,可不來,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如何與那些男寵交代,也都是你的問題,怎麼說,是我得罪人呢?"
我的胸腔開始存貯氣體,瞪眼道:“喂!喂!喂!你聽故事都是這耳朵進,那耳朵出了,是不是?同樣是一個人,前後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我要是敢說不要他們,我現在就已經是一堆白骨了!知道我剛才跟親親寶貝們說了選妃的事後效應時,他們都是怎麼對我的嗎?
紅依直接蹦出來,指著我的鼻子噴火狂吼道:好,你去,你去要那一個哥哥,別要我們這些什麼親裏來,親裏去的臭魚爛蝦!我們這一幫人都不如那一個人重要!你去當你的王妃,以後我們分道揚鑣,你也不要再來找老子,你就安心當你的王妃吧!哼!
我臉上口水與汗的混合物,還來不及擦,花蜘蛛也噌的躥起,一手插腰,跳腳罵道:我要在整個皇宮的水井裏放毒,要讓所有人都不舉!不舉!毀容!毀容!腐爛!腐爛!敢和我花蜘蛛搶人,我讓選王妃變成集體葬禮!主人,你要是敢去選王妃,我就……我就給寇筱然下毒,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四肢癱軟,全身潰爛,不得好死!
我嘴角抽搐著,揮袖將臉上的口水擦掉,可憐巴巴的望向最溫柔的雪白,可你知道雪白怎麼說嗎?雪白柔柔的笑道:紅依,花姬,你們的性子別這麼急,吟兒對我們的好,大家心裏都應該有數,她怎麼可能不要我們,去當什麼王妃?吟兒也不傻,就算不把人捆綁在一塊兒稱,看一眼,也知道哪邊更重,不是嗎?吟兒?
我這汗啊,當時就透了!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溫柔一刀',真是可怕啊!在大家火辣辣,赤裸裸,雄赳赳,氣昂昂,風轉急而轉冰雹的眼神下,我只能把笑臉當屁墊子,挨個去貼,對誰都一副孫子相,就希望有個人能暫時的支持我一下。忙看向聽話的綠意,知道他當時是什麼表情嗎?那簡直……哎,不形容了,一形容我都心碎!
知道綠意怎麼說嗎?他說:絕色,你別看我,這裏我最小,什麼事還是要聽哥哥們的。不過……若是問我意思,綠意也不會同意絕色去選王妃,絕色當了王妃,綠意怎麼辦?絕色若去,綠意就去死!
一句話,將我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殘忍啊,真TMD殘忍!
我當即腦袋飛轉,打算先擺平一個最容易搞定的人,於是,用眼神威脅起朝,可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他竟然看都不看我!就算拿手指偷偷死勁掐他,他也沒蹦出一個屁來!我真的不指望他說什麼,給個眼神也成啊!可惜……哎……
我不死心,想,雖然若熏總被我欺負哭,但好歹我們也算是發小啊,他應該能諒解我吧?於是,我對若熏飛著小眼神,一副寶貝,你幫我說句話,我就再也不折磨你的慷慨表情。誰知道若熏對我咧嘴一笑,再沒有下文!我忙湊了過去,黏糊來黏糊去,就連古哥哥這三字法寶都用上了,他竟仍舊對我咧嘴一笑,抱著我說:吟吟,不是古哥哥不幫你,實在是古哥哥身子上烙了你的印,無法像紅依綠意一樣,可以隨時改嫁。不然……吟吟去選妃子吧,若熏……出家去。
聽,聽,聽,聽,這就是若熏!總是在我鎮壓不成的時候,翻身當主人!還一準一狠,下手那個猛!你說,我能讓他出家嗎?這不明顯是想往死裏整我嗎?
你不知道吧?所有人中,我最怕的就是爹爹,也不是怕,就是對他凶不起來,無論我發多大的火,只要他一個眼神,我立刻縮成孫子樣。所以,我沒敢一開始就對他用眼神,怕他一個不爽,我就徹底死翹翹了,但最後的一搏,我也只能頂著頭皮當鍋蓋,打死也要往上沖啊!
當我一步一措,一步一抖,一步一笑的往爹爹身上靠去,他沒有動,我當下心裏鼓起一絲勇氣,狠跺腳,下決心,打算以穿山甲的臉皮混個同盟,把嘴咧到極限,眼神獻媚到極點,聲音嗲到極端,剛發出一個字:爹……就被爹爹順手撇了出去,門無聲更無情的關上!我的另一個爹字,含在口中,都捂化了!"
嘮叨了一大堆,捅捅筱楓依然:“這回,你知道應該怎麼辦了吧?"
哥哥挑眉反問:“怎麼辦?"
我還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說:“笨啊!你就自己說,不要江山要美人,寧願跟著我跑路過日子啊!"
哥哥靜靜看著我認真的眼,由嘴角上揚,到低低爽笑,就在我以為他同意而心潮澎湃的時候,他寵膩地掐了掐我的鼻子,柔聲道:“弟弟,你的想像能力也很強。"
“滾!丫你欠揍!"
“弟弟,我越來越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你一直找的哥哥?"
“怎麼說?"
“我以前的眼光……真不太好……"
“寇!筱!然!你皮子癢啊!"
“我是說,我現在的眼光比以前好……點。"
“你!呵呵……算了,大人不與小人計較,算你小子識時務!對了,哥哥,在`麟國'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怎麼那麼深信自己有個哥哥呢?"
哥哥回道:“頭腦中有些模糊的畫面,讓我覺得既是我自己的,又是別人的,似乎在潛意識裏,認為自己有個哥哥。"
我皺眉:“哥哥,晚晴跟我說過的話,我也和你學了,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你的記憶似乎是被人給動了手腳,就像……就像被人催眠了一樣,你自己覺不覺得?"
哥哥也皺眉:“從你來後,我就一直在暗中調查,也漸漸通過一些手段,得到一些資訊,讓我更加確定自己就是寇筱然,但也覺得哪里不太對,卻一時間無法說出個緣由。弟弟,你所謂的催眠是不是攝魂術?"
我點頭:“應該差不多,我知道催眠可以激發被人遺忘的事情,也可以掩蓋讓人印象深刻的記憶,但維持的時間都不長,需要長期進行,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
哥哥想了想,邪笑著,媚語道:“還好,即使我丟失掉部分最重要的記憶,卻沒有丟失掉最重要的人。"
我心跳漏了一拍,傻傻的望著他。
哥哥笑著貼近:“弟弟別這麼看我,會忍不住的……"
我忙收起色眯眯的目光,問:“哥哥說說,在你的腦海裏,都有什麼隱約的記憶?"
哥哥說:“很模糊,但當我漸漸有自己意識的時候,就有個聲音說,那是我弟弟的思想,我們是雙胞胎,會有重疊的地方。每當我再深想,就會頭痛不止。加上每天的商務繁忙,我也沒有時間去追究這隱藏的內幕。"
我點點頭:“看來我們得小心了,一定是有人對你動了手腳!"
哥哥鳳眼危險的眯起,嘴角上揚成邪惡的弧度:“敢抹殺我十多年最珍貴的記憶,真是不可饒恕……"
我抖了一下,站起身:“哥哥,你的笑真恐怖,你就自己對著鏡子再多練習練習,等抓到那個人,我們就這麼笑,不整死他,也折磨死他!你就先自己轉動一下頭腦,想想前因後果,弟弟我先撤了……"
提腿跨出門檻,身後傳來他幽幽的聲音:“弟弟,別再次拋下哥哥……"
咯噔……心猛然間狂跳起來,手緊緊抓住胸口,有些無法承受這種重量級的突襲。MD!一個比一個狠!都跟我玩起了野路子!